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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la爱哭的喵     拳镇仙武txt下载     拳镇仙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百七章 横行无忌是野修

    那座位于城外的道观名为藏风。

    墨语倒是觉得藏锋更合适一些。

    墨语只听说道家大致分为丹,符,术,就是不知道那座千丈高的“静楢”峰上那座道观,属于哪一脉。

    之所以要带上澹台静风这个“拖油瓶”,不是因为墨语一时兴起,而是因为澹台静风的名字。

    静之一字,与道家关系甚大。相信那道观的道士就算会因为他是儒家门生,将他拒之门外,看在澹台静风的名字上,他也能安然进去,

    距出城较远,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慢悠悠往城外而去。

    墨语与素聆星在马车中静坐,而澹台静风则伸长了脑袋,往窗外探去。

    澹台静风对这城中各处的稀奇之事十分好奇,在东张西望之时,嘴里还不住啧啧称奇,时不时发出惊呼。

    “哎,那人嘴里会喷火诶,怎么做到的?哇,那人用铁枪抵着喉咙,又没有什么硬气功夫,怎么做到的?哇塞,那人是泥鳅么,那么小的洞都钻的过去?……”

    似乎一个人看的不过瘾,他拉了拉墨语的衣角,“哎哎哎,墨语,你们怎么不看啊?”

    “都是些小把戏,早看过了,澹台,你在你们那儿没看过么?”

    澹台静风一边张望,一边说道:“看过啊,不过一年看的机会少的很,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家里。有时候爹娘他们会请一些人进府表演,不过一点都没有意思,看不起劲。”

    “不过看了这么多次,还是会感觉惊奇。”

    墨语撇撇嘴,“吐火而已,有什么惊奇的,我还会吐水呢。”

    “口水?”

    “口水也可以淹死你。”

    澹台静风耸耸肩,不可置否。

    随后他小声问道:“墨语,那些山上修士真的有传闻那么厉害?”

    “你指的什么?”

    “那些呼风唤雨啊,吞云吐雾啊,划江成陆啊……那些个什么大神通,都是真的?”

    墨语拍了拍旁边的坐位,示意他坐下。

    在澹台静风坐下以后,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确实一言不发。

    澹台静风神神秘秘道:“墨语,你是要准备什么千里传音,以防别人偷听?”

    “想哪去了。”墨语示意素聆星,“聆星,你来说。”

    “诶,为什么?”

    “给你个表现自己见识的机会。”

    “信你才有鬼呢。”素聆星一番白眼,开口道:“你说的那些神通,大多数是真的。也许名字有差异,但总得来说,大致没错。”

    “虽说这些神通大多是世人捕风捉影而得,不过总归是有影可捉。”

    “但不是每个修士都会那些呼风唤雨,划江成陆的法术,一般的修士,没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其实很难实现。当然,若是能跻身大修士之上,改变天气,撬动地脉,轻而易举。世人称山上的修士为逍遥自在的神仙。其实山上最顶尖的修士才是其他修士眼中的神仙,他们的神通法术,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比如说一位十楼修士,也许只是一瞬,就可周游千里。呼气成风,吁气成雨,比依赖山水神位的香火神祇更为厉害。更厉害的,甚至是你说的那起死回生,也能做到。”

    “这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

    素聆星看了眼墨语,后者示意她但说无妨。

    “听闻上古之时,有十二楼的真仙人,连光阴都可如布匹一般,随意擷取。你的前世,前前世,在那些真仙人面前,就是可以随意翻动的书籍。”

    澹台静风长大了嘴巴,震惊的无以复加。

    素聆星继续说道:“就算是那些仙人死后,他们的气府都可以演变成如同须弥芥子一般的洞天福地,其中的法宝丹药,术法心得,更是多如牛毛。”

    “听说最大的气府衍变而成的洞天福地。可以容纳数千万的人,更是占地千万里的,比之一个幅员辽阔的王朝,毫不逊色。”

    墨语推搡了下澹台静风,笑道:“所以你去了书院,可要好好修行,也许以后也有机会成为一位大修士。”

    “我……我可能不行。”

    墨语哈哈笑道:“你倒是很有知之明嘛……”

    “以你的资质,这辈子估计撑死了六楼,还很有可能止步于修行的第一关,四楼照心。”

    “啊?那我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呗,好在根骨虽然重要,但其余的福缘,悟性也很重要。只要你一直走下去,万一等到哪天时来运转,从此迎来了巅峰,修行一路坦荡,也说不定。”

    “不过……”

    墨语顿了顿,说道:“以后踏入修行,还是要多长点心,别和谁都一副很谈的来的样子。”

    “墨语,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澹台静风微微皱眉,有些疑惑,“那个女人?谁啊?”

    “你说呢?”

    澹台静风一拍手掌,“你说沈悢曦?”

    “哦,原来那女人叫沈悢曦啊,不错嘛,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了?”

    “哪有不错,就是聊的比较投机而已。”

    澹台静风神色一凛,低声道:“她有问题?什么问题?要对我欲行不轨?难道是我太出众了?”

    “不知道。”墨语瞥了他一眼,“还有,你别臭美了。”

    “切。”澹台静风一甩手,“我只是和她聊了一会儿而已,其他的可什么都没说,我又不是傻子。”

    墨语说道:“你注意就好。”

    澹台静风再次起身,往窗外看去,嘴里说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墨语见状,看他十有八九没听进去,与素聆星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

    临近中午,几人出了城,走上了那座静楢峰的山路。

    虽然距离静楢峰还有不短的距离,按理说那座山峰既然离的远,没人愿意大花财力,去铺就一条通往那静楢峰的路才对。可几人踏入脚下的这条偏僻小路,却发现就在前方不远处,一条整齐青石板铺就的平坦路面一直歪歪扭扭,通向远处。

    澹台静风啧啧称奇:“看来这儿的土财主挺舍得的啊。”

    对于那些世家大族,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些传承多年,积累财富,势力达到世俗顶峰的一地豪阀,一向都不对百家感冒。反而是对山上仙宗门派趋之若鹜。这财力铺这么长一条青石路的,想来只有这城中的富家翁才有这本事。

    素聆星说道:“也有可能是去了那道观,得偿所愿的人特地大花钱财,为那道观修了这么一条路呢。”

    “我看这路嘛......”墨语用右脚踮了踮脚下的青石板。“倒像是无数人搬运这一块块青石板材铺成的。”

    “不会吧?”

    墨语说道:“这条路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不同的痕迹,应该是所花的时间不短,这条路这么长,算起来至少花了数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哪有那个有钱人会举三代之力,来为那道观铺一条路?”

    “倒也是。”

    素聆星说道:“那这么说来,那山上的道观积攒了了许多信徒咯?”

    墨语摇头,“道家不讲那个的,佛家才是。”

    “不过饶是如此,也证明那座道观应该不是徒有虚名。”

    他看了看澹台静风,笑道:“怎么样,澹台,你能行么?这少说也有近百里路程,到后面还要爬千丈高山。”

    “嘿,小看我了不是,我怎么说也练过几年剑法,体魄摆在这里,比普通人强多了,虽然轻身功夫可能差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一点路程都坚持不下来吧?”

    墨语问道:“这么一点路程?”

    “呃......好像是有点远......”

    澹台静风挠挠头,“早知道这里有这么一条路,我就把把我的马牵过来了。”

    先前他就大致问了下女掌柜那座道观的位置,哪里想得到有这么一条可以供马匹驰骋的青石板路。

    他犹犹豫豫说道。

    “要不你么先走,我回去骑马?”

    墨语说道:“我没什么意见,不过你先想好,到了那山脚,你知道那里有没有什么驿站啊,客栈啊,可以让你的马安置妥当,不然你总不可能骑马上山吧?”

    “一匹赤鳞驹哦,那可值不少钱,你猜有没有人见财起意?”

    “不会吧?哪儿好歹也是道家一观所在,前去的人不在少数,哪些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那偷盗之举?”

    墨语拍了拍澹台静风的肩膀,“澹台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没有江湖经验。那些有些......天真的江湖少侠,为什么在外混了两三年就灰溜溜滚回家去了?还不是因为江湖经验少,把别人看的简单,也把这世道想的太好了,到最后吃了亏,涨了记性,却没法在江湖立足。”

    “不过你还好碰上了我,不然我觉得你到不了观湖书院,兴许就被人给把身上的钱财全部骗光了,连带着那匹价值千金的赤鳞驹都会被别人偷走。”

    “所以说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澹台静风下意识点头。

    墨语一拍澹台静风的后背,将他拍了一个趔趄,“那好吧,我们走,速度快些,也许傍晚之前就能走到那道观。”

    在这一拍之后,墨语有些奇怪。

    “怎么澹台的背感觉和聆星有些像?难道澹台的身子骨弱到了和一个姑娘差不多?”

    还不等他多想,身后传来的一股气息就惊动了林中大片飞鸟。

    树林沙沙作响,枝叶随着一股股冷风摇摆。

    墨语倏然转身,望着身后。

    素聆星上前走了几步,与墨语并排站定,一身凌厉剑芒刺裂脚下地板,连空气都似乎传来了阵阵哀鸣。

    澹台静风有些慌乱,“怎么了,怎么了?”

    墨语挖苦了他一句。“这么大动静你都感觉不到有修士接近,澹台,你练的几年剑都白瞎了。”

    澹台静风混不在意,他注意到墨语口中的修士。

    刚想开口,墨语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随后墨语神色凝重,低声道。

    “小心点,他们来了。”

    墨语刚刚说完,远处就传来了两道破空声。

    天山有两道流光一闪而逝,虽然澹台静风看不真切,可上方经久不散的血腥气味让他几欲呕吐。

    那两个人杀了多少人,才有如此浓厚的血腥味!?

    澹台静风问道:“墨语,你不是说除了儒家的规矩,就属钦天监管理约束那些山泽野修了么?”

    “你都不守规矩,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到处杀人越货,居心不良的野修就更不守规矩了。而且这里不属于钦天监修士管辖。他们只负责城中普通人的安全,至于城外,连阵法都没有,你可别指望有些惜命的修士出城清剿野修。”

    “那不是说城外的百姓,或是没有钦天监修士坐镇之地,山泽野修就可以肆无忌惮,随意欺凌普通人了?”

    “虽然有些修士没那么无聊,和普通人斤斤计较,可总有些心术不正的修士,肆意妄为,仗着自己术法修为,肆虐一地,为非作歹。”

    澹台静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他不禁问道:“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谁去管?有些修士自身都难保,如何管的了他们山下的那些普通人。儒家之人会管,但也是尽力所能及之力,可这天下这么大,哪里有谁能真正管的过来。”

    不知怎的,听了墨语的话,澹台静风心中大为震动。

    他捏紧了拳头,“要是我以后踏入修行,我来管!”

    墨语轻叹一声,“你管不过来的......”

    不说以后澹台静风修为能至何处,就算他成为大修士,亦或是仙人修士,这天底下的野修数不胜数,又不像散修一般,求逍遥自在,那些前景黯淡,大道无望的修士,可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

    仅凭他一人之力,哪能管的了每时每刻在各处发生的不平事。

    等他真到了那种修为,执意管那些事,说不定他会成为第一个因为使用神通赶路,力竭而亡的修士。

    “管不过来,也要管。我一个人不行,就十个人,十个人不行,就百个人,要是百个还不行,就千个万个。”

    墨语看着澹台静风,认真道:“澹台,百家里面,已经有许多修士在这样做了,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我等着那一天。”

    素聆星也说道:“我也等着那天,等到澹台你肃清天下任意妄为的野修,震慑那些宵小。”

    “不过当下是追上他们,对吧,墨语。”

    墨语看着远处,咧嘴笑道:“对,这个闲事,可以管上一管!”

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后险恶

    墨语身行微动,即将拔地而起,澹台静风突然说话。

    “墨语,我是不是有点……拖后腿?”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墨语和素聆星与那两位野修交手,双方要是势均力敌的话,他就十分关键。

    万一他一不小心被那两人逮住空档,抓擒过去,成为墨语两人的掣肘,那就麻烦了。

    “有倒是有一点。”墨语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最后一打响指,“这样吧,你就在这条路上待着,往静楢峰去,若无意外,我们搞定那两个野修就过来。”

    “那好吧……”

    墨语扭头,微微曲膝,随着脚下用力,他人已如离弦之羽,飞掠出去。

    上方繁茂枝叶被墨语冲出个淡淡人影,等澹台静风回神,抬头看去,只能看见一个小如墨点的人影,衣阙飘摇。

    “聆星,我们走。”

    而就在这时,墨语的话才轻飘飘传来。

    素聆星看了看澹台静风,笑道:“澹台,你可要加快步子,等我们回来。”

    随后她轻轻摆手,“走了。”

    转瞬,她轻踏飞剑,一闪而逝。

    澹台静风看着她离去,有些羡慕。

    他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像她这样就好了。”

    “不过他们就这么放心扔下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就不怕我被那些拦路打家劫舍的盗匪给掳走?真的是……”

    “喵,是什么是?”

    耳边突兀的声音响起。

    “哇!谁……什……什么人在说话?”

    澹台静风双腿发软,不住颤抖,他颤颤巍巍道:“谁在说话?我……我的朋友可马上就回来了,要是阁下打我的主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喵,谁要打你主意?还有,你东张西望干什么,脚下,看脚下!”

    那细微的稚嫩嗓音说到最后,已是颇有怒气。

    “脚下?”

    澹台静风向下看去,突然,他吓的跳了起来,“哎哟妈呀,又是妖怪!”

    脚边那十分眼熟的黑色小猫口吐人言,神情十分不屑。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

    夜玫龇牙咧嘴,露出嘴里的几颗袖珍虎牙。

    “姑奶奶我可是精怪,知道么?”

    “哦……哦哦。”

    澹台静风挠挠头,“你是墨语的那只小猫?”

    夜玫昂着头。“嗯哼。”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当然是我家主人不放心你,让我看着你啊,笨!”

    “哈,哈哈……”澹台静风讪笑一声,“原来是这样。”

    “傻里傻气的,还不跟上?”

    夜枚昂首挺胸,带头走在前面。

    “哦......好。”

    ————

    就在澹台静风身后的不远处,有人走走停停,四处好奇张望。

    那人身姿妙曼,杨柳细腰,一身本该臃肿宽大的貂裘大袄却显得合身无比。

    “藏风观?山猫两脚的,有什么可看的?”

    女子轻声自语,纤细手指拂过路边枝叶横生的草木,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雾气水滴像是有了生命,一滴滴跳上女子指尖,不过片刻,女子手上就多了一团鼓动流淌,似乎雀跃不止的水流。

    随着她手指摆动,那一团水流渐渐化作一条手指粗细的水流,如若蛟龙,张牙舞爪,连鳞片须角也纤毫毕现。

    蓦然,女子微微抬头,低笑了声,“奇了怪了,哪里来的修士,火气这么大?”

    虽是如此,本随意走动的她已将目光放在了前方的澹台静风身上。

    “总归是个说得上话的人,不要因为些小事,惹出些无妄之灾。”

    手中那条蛟龙抬头转向女子,女子伸出手,手腕一抖,蛟龙脱手而出。

    “去吧。”

    由水汽汇聚而成的水蛟张大了嘴,似乎在无声嘶吼,随后翻腾身子,慢慢往前方蜿蜒游荡而去。

    做完这些,女子驻足。

    她一手环抱胸前,一手伸出手指,撑着下巴,思索道:“他们几个人,到底是谁杀了那只小蜘蛛?”

    “以气息来看,似乎那个澹台静风要像些,不过实力太差了些。那个白衣服少年倒是有些本事,最有可能,就是身上完全没有那个赤傀印的样子,更是没沾染上一点妖气,奇了怪了......”

    “算了,不想了。这些事,反正我也不擅长。”

    女子赌气似的甩了甩双手,声音落下,身形随着林中的一股凉风吹拂,诡异如烟尘般消散。

    ————

    上方,御风飞行的高大修士速度并不算快。

    因为他已受了不轻的伤,而且还是伤的神魂,必须收敛气息。

    “该死的小鬼,老子落得今天这个下场,都是拜你所赐!”

    修士面具下的脸庞狰狞扭曲。

    他已逃了许久,一刻也不敢懈怠。

    因为身后追捕他的是皇城的一位年轻修士,那修士虽然以修为来说与他同为六楼,但年纪之小,法宝之多,手段之诡异,令人咋舌。

    最重要的是,对方只是报了个名字,他就只能落荒而逃。

    “钦天监风雷殿,聂云。韩玦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他清楚记得,那青年神情冷漠,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聂云的大名,钦天监各处都如雷贯耳。

    若说山上天赋根骨奇佳的修道天才数不胜数,很难分出一个高下,就算是大夏的三座宗字头仙家宗派,其中最为出众的年轻修士也说法不一。

    但山下散修,以及钦天监所有修士之中,问谁年纪最轻,修为最高,悟性最好,非聂云莫属。

    不过弱冠,已是六楼修为,就算放在那些最为有名的山上宗派,也是顶尖的那一类。

    年纪轻轻,就已被当今夏王器重,可以随意出入王宫面圣。

    可以说是只要他不中途被人打杀,就是板上砧砧的大修士,注定要接替风雷殿的殿主位置,前途无量,说的还是谦虚了。

    所以他知晓对方身份之后,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风雷殿自然厉害,殿主聂南风身为九楼修士,只需要动动手指,就可以轻易捏死他。

    聂云名气很大,可以震慑住大多数人。

    但他既然沦为了丧家之犬,孤身一人,当然什么都不在乎了。

    可架不住那青年聂云是聂南风的宝贝儿子,传闻聂南风虽然不护短,但对自己天资极佳的儿子也是爱护有加,更重要的是聂云的母亲,那位同为九楼的女大修士,更是对聂云溺爱的很。

    他要是敢动手,也许仅仅是打伤对方,就可能被万里之外的大修士以秘术仙法,眨眼就至,一掌将他拍死在原处。

    所以他只能逃。

    可惜的是他有心逃跑,奈何对方法宝的术法层出不穷,在打坏他数件高品秩的护体法宝之后,将他神魂击伤。

    要不是他灵机一动,以普通人做威胁,才得以苟延残喘,有了一线生机。

    而他本有机会逃出大夏,可一想到那个害他落得如此地步的少年,他就怒不可竭。

    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差点引来心魔,堕入魔道。

    他知道,要是不出一出心头的恶气,他就算逃出去之后,因为此事,心境也会濒临破碎,修为从此无法精进半分。

    当然,这还是最好的结果。最坏的结果是因为此事,心境裂缝越演越烈,越变越大,到之后无法防备,被心魔趁虚而入,彻底沦为那种心智全无的魔修,只知欲望和杀戮。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除魔卫道之人直接一剑削去头颅,然后被当做陈列的战利品,或是世人唾弃的反面“标榜”,放在那座堆满了魔修尸体的镇魔碑之下,被世人骂千年万年。

    在有心搜寻之下,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得知了那少年行踪。

    虽然此时对方已入了炎佢城,他不敢轻举妄动,但看对方行进路线,他大抵知晓对方的目的地。

    在暂时摆脱聂云之后,他悄然隐匿在城外,等的就是少年自投罗网。

    不过他此时受伤不轻,单论战力,肯定比不上那个可以打杀六境大妖的少年,所以他才使了调虎离山,用两个被他控制的山泽野修,把那少年引开。

    他的目标,就是那个没有什么修为本事的青年。

    只要抓住了他,那少年还不是任他拿捏?

    ————

    “墨语他们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这才一盏茶的时间,你就等不及了?真当我主人是神仙不成?喵~”

    澹台静风挠挠头,“才一盏茶的时间?我怎么感觉过去了这么久?”

    突然,地上的夜玫猛地跳上他的肩膀,一身乌亮的毛发炸起。

    “怎么了?”

    “别出声。”夜玫警惕地看着四周。

    “我闻到了修士的味道,而且是以前打过交道的。”

    澹台静风看着她锋利的爪子紧紧抓着自己的肩头,嘴角抽抽:“你抓疼我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管这个?”

    澹台静风小声道:“你都说对方是打过交道的修士,应该没什么恶意才对吧?”

    “主人说的没错,你的天真会害死你的。”

    “不会吧......”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银芒倏然出现。

    “喵!”

    夜玫猛地从澹台静风肩头跳起,两只娇小前爪在身前交叉挥舞。

    漆黑的爪影迎上那道寒芒。

    “嗤!”

    声响虽小,但一股强烈风压迎面而来,澹台静风只得俯身,以双手撑地才没能被那股突兀的强风吹得仰面倒下。

    “哟,竟然不是妖怪,而是一只精怪?”

    有人淡淡出声,“正好,老子还差一只端茶送水的精怪,就你了!”

    半空之中,徒然有莫大的吸力传来,前方像是凭空有湍急暗流旋涡,欲要将一切卷吸入其中。

    “喵,就你也配?!”

    夜玫张开嘴,一股细微声浪滚滚而去,与那股吸力旋涡撞在一起,消弭了那吸力之后,夜玫扭转身形,四肢点着地面,直接轻松逃脱那股吸力。

    “你就这两下子?喵~”

    “是么?”

    未曾想,那个肉眼可见的旋涡转眼触及澹台静风的身边,沛然吸力将澹台静风的身子整个卷了起来。

    “什......什么!?”

    澹台静风惊慌失措,胡乱摆动四肢,但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

    “真是麻烦!”

    本来可以脱身离去的夜玫见澹台静风马上就要落入那头戴面具的男子手中,她无奈呵斥一身,纵身而回。

    那人大笑一声,“就知道这个废物很重要,给我过来吧!”

    面具男子单手摊开,早就准备多时,以防万一的法宝激射而出。

    “量天尺!”

    一把乌青尺子模样的法宝直直撞到夜玫胸口,猝不及防之下,她不过巴掌大小的身躯直接被那法宝直接击飞,连一声哀鸣也未发出,随着一道沉闷声响,夜玫撞倒了大片树林,没了声息。

    面具男子冷笑一声:“哼,勉强五楼的小东西,还想负隅顽抗?”

    澹台静风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刺眼无比的猩红鲜血洒了一地。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能动,甚至连口都开不了。

    一只疤痕交错的干瘦大手往前一伸。

    面具男子一把将澹台静风抓在了手中。

    澹台静风能够动弹之后,第一时间不是自救,也没有求救,而是呢喃自语。

    “是......我的错?”

    “对,都是我,他说得对,我只会拖后腿,我只是个废物而已......”

    “哈哈,这个时候,还有空自怨自艾,我该说你蠢呢,还是蠢呢?”

    将澹台静风举到眼前,面具男子那疯狂嗜血的眼神看着六神无主的青年,畅快无比。

    “有了你,事情算是成了大半!等我大仇得报,留你一个全尸!”

    面具男子像是拎小鸡崽子一般,将澹台静风拎在手中,准备去找一找那被他打的半死不活的猫型精怪。

    刚走两步。

    “吼!”

    头顶一声怒吼嘶鸣,宛若龙吟九霄。

    四周凝滞。

    一股如山如海的沉重压力倾泻而下,将面具男子整个笼罩其中。

    面具男子双腿微弯,双脚陷入地面。

    身上像是负着万钧巨石,让他难以动弹。

    “这是......什么鬼东西?”

    他连抬头都十分困难,只能缓缓挪动脑袋,扭得脖子咯咯作响。

    “吼!”

    比他整个身躯还要大上数倍的巨大阴影将他囊括其中,面具男子转头看见的,是一张獠牙如杂草丛生,气息如冰魄寒冷的巨大狰狞头颅。

    “蛟龙!?”

    这一眼,面具男子心胆俱裂。

    普通蛟龙都至少有魂婴境修为,就算他全盛时遇上也是十死无生,更莫说现在了。

    “逃!”

    他直接将澹台静风一扔,施展了让他从聂云手中逃脱的独门遁术。

第一百五十九章 引诱,生死情谊

    另一边,墨语停在一处树梢之上,眉头紧蹙。

    身后风声呼啸,不过片刻,素聆星已停在他的身边。

    “怎么了,墨语?”

    以墨语此时的速度,应该与她御剑飞行不逞多让才是,那两个血气冲天的山泽野修断然没有逃走的可能。

    “他们不见了!”

    “怎么可能,那两人难道是六楼之上的修士?”

    墨语轻轻摇头,“不像。”

    “可就在我追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气息莫名的消失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我一直追的是一个幻象一样。”

    素聆星思索片刻,“不应该啊,就算那两人是以高深术法演化的幻象,能有那种修为,用幻像骗过我们的,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出手不就行了?”

    “嗯,所以这其中有些古怪......”

    墨语跃下树梢,四处环顾一圈之后,却没有什么发现。

    “难道真的是幻象?”

    他难得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嗯?不对,在那里!”

    墨语猛然回头,身形一闪,便已至十丈开外。

    一拳递出,拳罡在身前震出一片淡淡拳影,身前地面如浪起伏,隆隆作响。

    不等墨语拳罡落在身前那藏匿着的两人身上,一抹琉璃光彩紧随他左右,剑芒融入他拳罡之中,身前地界,所过之处,尽皆化作了齑粉。

    “咚!”

    一颗几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拦腰截断,还未等树冠落下,树后的两道人影已经显露出来。

    拳肉相接,却不是沉闷的入肉声响,墨语像是一拳打在了一面不知多厚的铜锣之上,震荡之感传遍全身,让他微微有些晕眩。

    身后的素聆星捂住耳朵,有些难受。

    “咚!”又是一声震荡四方的声响传来,那股音浪滚滚,看上去似乎比墨语拳罡带起的气浪更强。

    墨语抽身急退,看着前方的两人,或者说是两个怪物,惊疑不定。

    “什么鬼东西?”

    方才那声响竟然不是法宝所产生的,而是前面两个人体内发出来的。

    那两个山泽野修此时浑身像是鎏了一层厚厚的金漆,连须发眉毛都是金色,刚才墨语一拳打中一人,没想到那人受了他一拳,又硬接了素聆星的剑气,身上却是半点伤痕也没有。

    看着大变模样的两个山泽野修,墨语出声道:“你们是哪儿的修士,敢行如此之举?”

    两个修士脸色木然,对墨语的话置若罔闻,他们声音整齐,喃喃道:“杀......杀光......都杀光......”

    “走火入魔......还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墨语后退至素聆星身旁。

    素聆星持着飞回的“慕情”,说道,“墨语,他们好像没有神智,也没有半边属于修士的气息。”

    墨语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之前明明能感觉到他们的气息,那肆虐的血气更是浓郁无比,至少沾染了成百上千的性命。”

    “我去试试他们的斤两,你注意一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才是。”

    素聆星点头应道:“好。”

    墨语纵身跳起,右手捏拳,左手一拍剑鞘。

    “挽霜”出鞘,一抹细如发丝的剑芒朝那两个修士的眼睛急驰而去。

    就在剑芒快要刺进二人眼中之时,那两个修士骤然抬头,双手几乎同时出手,一把将那道剑芒抓在手中。

    紧接着,在端详片刻之后,那两个修士竟然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张开嘴,猛的将手中的剑芒塞到嘴中。

    “咔擦,咔擦......”

    本该有影无形的剑芒在他们嘴中却似乎突然化作了实质,被他们咀嚼的咔擦作响。

    “嘎嘎......好吃!”

    两个面无表情的修士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抬头,看着墨语,眼中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还......要!”

    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两字,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他们突然动了!

    “嘭!”

    金黄色人影消散,原地只留下两个被两双脚踩得凹陷下去的深坑。

    素聆星抬手,飞剑便要出飞掠而去。

    “不着急,我还应付的过来。”

    墨语出声制止,他本来拳意已经凝聚的右拳往右边一递。

    “铛!”

    一道金色人影如天外陨石,直接砸落入地底。

    墨语左手持剑,横剑抵挡。

    又是一声脆响,墨语感觉剑上的震荡之感尤为强烈,甚至连带着他的身子也跟着不住抖动,连体内四处游荡的那股蛟龙真气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这是什么劲道?难道他们不是修士,而是武人?”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突然感觉不到二人的气息,也情有可原,修为高深的武道宗师之流,可以完全隐匿信息,可问题是一开始那两人的气息又从何而来?

    除非除了这两人,这附近还有不知名的修士藏匿在暗处。

    用剑挡了对方一招,墨语虽然略有不适,但本身丝毫不受影响,也留有余力,他打算着先僵持一番,由素聆星观望战局,若有异变,也好从容应对。

    最好是暗处的修士或者武人按耐不住,他才敢将其一网打尽。

    “嘭!”

    身下一声巨响,伴随着泥土掀飞,碎石激射。

    一道身形从下方冲天而起,朝他掠来。

    墨语只是荡剑,拍在身侧的那人身上,借力微微侧身,便躲过了来自下方的袭击。

    就在身下那人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墨语低声道,“太慢了。”

    同时,右手随意一拳,正中对方胸口,将那人一拳轰飞,连带着剩下那人一起,两人似竹笺相叠,一起倒飞了出去。

    墨语落至地面,他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微微皱眉,“又是这个感觉......”

    他明显能感觉到那两人并不是什么修习了肉身琉璃的武人,几次的攻势虽然劲力诡异,却没有罡气真力。

    “不是武人,也不是修士,皮肤又坚若精铁,连飞剑也难以伤其分毫......”

    就在这时,素聆星高声道:“是傀儡。以阴毒邪法炼制的傀儡修士,没了普通的修士手段,一身灵力封锁在体内,全部融入到了那肉身之中,与武道金身有相似之处,虽然杀力不强,但寻常手段难以杀死。”

    墨语恍然。

    墨语呢喃一句,“既然是两具傀儡,那炼制傀儡的那人又是谁?”

    “聆星,你好好注意一下周围,那修士很可能就在附近。”

    “嗯。”

    素聆星御风飞到上空,环视下方一片地界,方圆数里,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不对......好像遗漏了什么......”

    “轰!”

    巨木倾倒,枝丫横飞,不远处传来如若轰鸣的疾走声响。

    那两个金色身影,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向着墨语奔袭而来。

    墨语一脚后踏,两拳齐出。

    “砰砰!”

    墨语身子滑动数尺,而对面的两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

    突然,墨语脑中灵光一闪。

    “澹台!”

    “聆星,快回去!”

    他猛的高喝一声。

    一瞬间,素聆星大惊失色,“调虎离山!”

    她二话不说,脚踏飞剑,往来时的方向御剑飞去。

    墨语停在原地,看着又重新站定,蓄势待发的两个金色人影,皱眉道:“没完了是吧?”

    ————

    “吼!”

    身后的水蛟张嘴咆哮,面具男子身形在林中闪烁穿梭,却依旧摆脱不了水蛟的追逐。

    “哪来的水蛟?着玩意儿不是只在江河大渎之中么?”

    就因为这来历不明的水蛟,他功亏一篑。

    至于那两个傀儡,虽然耐打,但也就能拖上一拖时间,本来想着赶紧将青年擒下,再做打算,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横生枝节,自己都自身难保。

    ————

    澹台静风跌落在地之后,还未缓过神来。

    怎么那人突然放过了自己?

    “对了!那只叫做团子的黑猫呢!?”

    他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双手扒拉着前方的茂密树丛。

    “喂!你在哪里啊,没事吧?”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林中寂静得让胆寒。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他呢喃自语,随后开始疯狂搜寻起来。

    直到他双手被荆棘枝叶划得伤痕累累,一身锦袍更是破烂不堪,他才在一颗断裂的老树前发现夜玫的身影。

    看着地面声息全无的小巧黑猫,澹台静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颤抖地伸向夜玫。

    “啪嗒......啪嗒......”

    一滴滴泪珠如珠帘玉坠,溅落在夜玫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澹台静风呜咽着说道,双手却不敢触碰地上的夜玫。

    就在这时,地上的夜玫微微一动。

    “哎哟......可疼死老娘了......”

    “咦,怎么湿漉漉的?”夜玫勉强抬起头,看见自己身上的毛发湿润了大片。

    她不满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你就这么对我的?”

    澹台静风惊喜交加,激动道:“你没事?”

    夜玫费力的站了起来,随后她抖了抖身上的泪水,瞪了眼澹台静风:“谁说我没事的?全身都快散架的好不好,差那么一点就没命了。”

    “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天真大意,才害你受伤。”

    夜玫用后退挠了挠下巴,微微昂着头,“哼,知道就好。谁叫我摊上这么个差事,老娘既然罩着你,自然不能让你出事。”

    “咦,你哭了?”她凑到澹台静风跟前,看着他脸上的泪痕。

    “啧啧,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似的。”

    澹台静风小声道,“我本来就是娘们儿。”

    “啥!?”

    夜玫那双瑰丽的猫眼瞪圆,瞳孔充斥整个眼睛,惊讶万分。

    “你竟然是个娘们儿!你怎么会是个娘们儿?”

    “我说你声音怎么那么细,动作又娘里娘气,原来你竟然是个娘们儿!”

    夜玫亮出藏在肉垫中的利爪,按住澹台静风的膝盖。

    “谁,你接近我的主人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澹台静风一脸茫然,“有意思?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夜玫微微双爪用力,“少给我装蒜!”

    “没意思,没意思!”

    夜玫虚着眼,问道:“嗯?真的?”

    澹台静风使劲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哎哎哎,有意思,有意思!”

    夜玫大怒,“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澹台静风无奈万分,哭丧着脸:“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你可以告诉我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

    夜玫收起爪子,“真没意思。”

    “你......你怎......”

    “我怎么不杀你灭口?”夜玫趴在地上,伸了伸四肢,“怎么说你也是我主人的朋友,别说是杀你,就是伤了你,他也肯定和我没完,逗你的而已。”

    澹台静风呆愣住。

    “怎么,我为你受了重伤,逗一下你都不行?”夜玫白了她一样,“那位大剑仙大人早就看出你的身份了,看你没什么恶意,没有点明而已。”

    “墨......墨语他们......”

    “我主人当然不知道啦。”

    不知怎的,听到夜玫的话,澹台静风心头竟然松了一口气。

    踌躇了片刻,澹台静风微微张嘴,“团......团子?”

    “嗯......什么事啊?”

    “可不可以......”

    夜玫舔了舔身上的毛发,头也不抬,“可以。”

    “你......你还没问我什么事呢......”

    “不就是帮你保密嘛,这么简单的事,猜都猜出来了。”

    澹台静风看着她,轻笑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实话说,要不是主人的吩咐,我才懒得管你。”

    “你看看你,又天真又胆小,还总爱惹事,给我主人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澹台静风低下头,面有愧疚。“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见她的模样,本来还发发牢骚的夜玫停了下来,挥了挥爪子。

    “哎,算了算了,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什么......吃什么长什么?”

    她捏紧了衣角,郑重道:“吃一堑长一智,我会的。”

    夜玫拍了拍她的膝盖,“知道就好,我看你还是很有前景的嘛,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哟。”

    澹台静风重重点头:“一定。”

    “好了,起来吧,咱们去那什么什么峰,那个戴面具的修士应该暂时不会来了。”

    “静楢峰。”

    “嘛,我知道,只是考考你而已嘛。”

    “哦哦。”

    澹台静风双手撑着膝盖,因为跪了太久,双腿气血不畅,她有些趔趄。

    夜玫见状,为她度了些灵气过去。

    走在路上,夜玫好奇道。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澹台静雨。”

    “名字不错嘛,老......我叫夜玫,以前是只小妖,现在是精魅。”

    “很好听。”

    “哈哈,有眼光......”

    随后,一人一猫渐行渐远。

第一百六十章 交锋,剑气无双

    “轰隆!”

    一道湛蓝水流化作的箭矢如流星飞羽,与面具男子擦身而过,直接将一旁十丈方圆的地界消融殆尽。

    “这鬼东西怎么阴魂不散的,难道就不怕因为水气耗尽,自己消弭在这天地之中?”

    一路疯狂逃窜的面具男子咬牙切齿道。

    按理说这类由万水之精才能孕育的水蛟,与蕴有龙脉血力的蛟龙之属大不相同。

    除了在兴云布雨之上有着相似的能力,前者并不能脱离水源太久,因为那构成水蛟身体的不过是普通的水流,而水蛟真正重要的,也被那些大修士觊觎的却是其头颅内的一滴万水之精,百川之源。

    要是因为没有水源补充,水蛟肆意挥霍的水流,只有小部分是周围水气汇聚,大部分都是从自己躯体上撷取的。

    这一路的追逐,面具男子躲过的水箭不计其数,好几次都是与他擦肩而过,要不是他于生死关头,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说不准就被那看似平常的水箭直接融成一滩血水了。

    奔逃之余,面具男子要不住地往身后看去,防止一个不慎,落得个魂消骨灭的下场。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身后的水蛟为了追杀他,不惜耗其根本,到现在,那水蛟已由十几丈大小变作了几丈长短。

    “这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惜变回万水之精,也要将我打杀?”

    面具男子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身后的水蛟是不是有可能是那少年所留,他早就否定了。

    不说水蛟本身相当于八楼修士,要真是少年为保护那青年而留,哪里会等到他将那黑猫模样的精魅重创之后再出手,又怎么会这样不顾一切追杀他。

    “难道是聂云,他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

    面具男子心头大惊。

    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又是荒郊野外,对上全胜状态,法宝不计其数的聂云,坚持不了两个回合。

    到时候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纠结片刻,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那件保命的符箓。

    手中符箓青金光芒如水般流淌,不知是何种材质所制成的青符名叫“续命”,便是将死之人,也能将其性命续上一续,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称号。

    修士争斗厮杀,虽然可能将对方打得奄奄一息,或是重创神魂,但无论如何,这符据说都能保得魂魄不散,吊住一口修士的“精气神”。

    虽然这符箓对八楼之上,已经凝魄为婴的大修士不管用处,但其独一无二的保命功效,依旧是千金难觅。

    出门在外,谁不希望自己能够多一条命,以防发生意外之时,有一次苟活的机会?

    他手上这保命的符箓,是他足足花了十枚金精钱的天价所得。

    可是现在,他不是用手上的符箓保命,因为面对聂云,对方定然不会留他一命,最大的可能,是连魂魄都被拘拿回去。

    所以他现在只能直接捏碎手中的符箓,以自己灵力牵引,将封存在符箓中的灵力引发出来,依靠其中的强大灵力,将身后已经削弱至低谷的水蛟直接打碎,拿到那颗据说可以修复一切神魂伤势,还能让观魂境之下的修士突破的万水之精。

    “去死吧!”

    面具男子怒吼一声,手中猛的一掷。

    这一掷,可要了他大半的身家。

    “吼!”

    一路紧追不舍的水蛟见前面那人终于回头,积蓄已久的怒火随着那一股股环绕它嘴边,蓄势待发的彻寒水流猛的喷射出去。

    微弱青金光芒的符箓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堪堪掩盖住了那足以让观魂境一下的修士冲的只剩白骨的水蛟冰寒重水。

    “轰!”

    一声惊天巨响,符箓所蕴含的灵力与冰寒重水一触即炸。

    掀起的气浪让方圆数十丈的地表都变得满目疮痍,寸草不生。

    面具男子尽管第一时间已往身后快速撤去,却依旧没能逃脱那股气浪的席卷。

    他被掀飞了数十丈,最后撞塌了无数密林老木,才停住了身形。

    而那条狰狞水蛟,直接被卷入了爆炸当中,过了片刻,受伤不轻的面具男子在没听见水蛟的咆哮之后,稍微放下心来。

    他走到之前的地方,却没能看见水蛟的身影,而一处不显眼的泥土之中,一颗指尖大小,刺眼夺目的蓝色珠子静静陈列在哪里。

    “嘿嘿嘿......哈哈哈哈......”

    面具男子肩头耸动,低沉笑着,随后越笑越高,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畅快。

    “一条水蛟而已,还不是老子的盘中餐?”

    他停在那颗其中像是蕴含着万千星辰的蓝色珠子前面一尺之处,“这就是传说中的万水之精?”

    “嘿嘿,就是老子的囊中之物了!”

    面具男子慢慢俯身,忍着身体各处的疼痛,伸手想要将万水之精拾起。

    “嗖!”

    一道破空的呼啸声音由远及近,一眨眼的时间,感觉十数丈开外的呼啸声就已至自己耳边,他感觉到身后的凌厉剑气似乎已撕裂了虚空,欲要将他撕成两半。

    千钧一发之际,他顾不得那颗近在咫尺的无价之宝,骤然退了数尺。

    “铮!”

    一把飞剑几乎是擦着他的面具,与他交错而过,他甚至都能看见如七彩琉璃一般的剑身上自己倒影眼中的自己。

    “嗤嗤......”

    飞剑之上的剑气在地上犁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剑痕。

    面具男子见状,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哪里来的剑修!?”

    ————

    素聆星御剑飞驰,全力赶路。

    在飞行到半数路程的时候,她听见了远处的奇异吼声和巨大动静。

    “澹台被抓住了?还是有修士横插一脚?”

    两相权衡之下,她决定去看看那边闹出动静的地方。

    无论澹台静风是否出事,附近隐匿的人大可能是操控那两个傀儡的修士,而能闹出那么大动静的,也很可能是那个修士。

    要是澹台静风出事,那她前去,也能够堵截得到,若是澹台静风不在那里,想必澹台静风还没遇上危险,那么她也可以放下心来。

    拿定主意之后,素聆星便折返身形,御剑赶去。

    在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之后,素聆星便开始搜寻前方远处。

    在她细看之下,果然有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面具的修士驻足。

    在听到那声狂笑之后,若是素聆星之前还有一点犹豫,要不要直接出手,那么在听到那声音之后,那她已做了必杀对方的主意。

    那笑声陌生,但声调却令她印象深刻。

    所以素聆星毫不犹豫,双指并剑,脚下“慕情”飞剑与她心有灵犀,飞驰出去,带着她那抹蕴养多时的剑气。

    ————

    “啪嗒。”

    素聆星轻轻落地,抬手一招,那把没入地下的飞剑呼啸一声,飞回她的手中。

    面具男子微微沉身,左右脚一前一后,那把品秩极高的量天尺被他静静拽在手中。

    他凝声道:“是你!”

    素聆星偏了偏头,“呵,我也没想到,原来是你啊,韩统领......”

    “哦,不对,不应该叫韩统领了,听说你早就被钦天监除名,还上了那什么必杀榜?”

    “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素聆星轻笑一声,“此话差矣,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只是稍稍提了一句你的所作所为,至于是真是假,钦天监自有决断,你落得如今的下场,难道不是种因得果?”

    她稍稍低头,看着地上那枚万水之精。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似乎......你很在乎它?”

    韩玦冷声道:“关你何事?小小五楼修士,就以为拿捏住我了?”

    素聆星并未理他,而是稍稍曲指,那枚蓝色小珠子就慢慢飘入她的掌中。

    “既然不关我的事,那这东西就是见者有份咯?”

    韩玦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前方的少女,后退半步。

    “呀,被你看出来了。”

    素聆星将万水之精收入须弥物中,一手抬起,掩着嘴,诧异道。

    “既然看出来了,那么.....还请接我这一剑!”

    自认出了韩玦,素聆星就已经大致猜出了他的心思。无非就是他觉得从一城的修士之首,位高权重,落得被钦天监打杀的地步,全都怪墨语说出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所以在逃得升天之后,才伺机报复。

    但韩玦又觉得单打独斗,无法胜过墨语,只好用些下作手段,打算先挟持人质,再做图谋。

    只是对方迟迟不肯动手,连她拿了那颗看起来对韩玦十分重要的小珠子之后,对方也没有什么行动,倒让她的打算落了个空。

    既然积蓄的一剑无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么她就直接光明正大,递出手中的那一剑。

    “铮!”

    剑无鞘,但韩玦看到对面少女递出那一剑时,却有清脆的出鞘声响起。

    然后,就见一道剑气横贯而来。

    剑气之盛,闻所未闻!

    剑芒之利,生平仅见!

    这一刻,他眼中再无其他,只余那道似要一剑斩开天地的巨大剑气。

    “这是五楼修为的剑修!?”

    韩玦咬紧了牙关,额头青筋毕露。

    他狂吼一声,“别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啊!”

    他提着量天尺,直接对着那剑气迎面而上,量天尺乌青色光芒暴涨,大有与那道璨若白雪的剑气一较高下的意味。

    乌青色光芒与剑气相交,搅荡了周围所有物体,地面碎石断木随着激起的乱流四处飞旋。

    以两人交手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旋风凭空拔地而起,瞬间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两人僵持片刻。

    韩玦面容不变,但体内乱窜的灵力,躁动的气府却不停的告诉他自己,他已是强弩之末。

    他感觉自己牙齿都快被咬碎了。

    “可恨啊,要不是老子身负重伤,神魂未愈,以丹劫境巅峰的修为,有上等品秩的攻伐法宝,怎么可能连个御风境修士也敌不过!”

    正当他苦苦支撑时,量天尺上剑气突然消弭。

    巨大龙卷骤然消散。

    无数搅动在空中的碎石断木顷刻便悉数落在了两人周围。

    “铛!”

    琉璃剑身落在量天尺乌青尺身之上。

    韩玦心有疑惑,难道对方是虚张声势?

    不等他回神,只听到“咔嚓”一声。

    他那饮了无数修士心头热血,数次救他于危难关头的法宝竟然传出了断裂的声响。

    定睛看去,量天尺与琉璃飞剑相触的位置,一道醒目的裂痕贯穿了整个尺身,并且还有不断延伸的趋向。

    韩玦又惊又怒,“你!......”

    这女人竟然打着毁人法宝,杀人诛心的目的!

    素聆星淡淡道:“企图用我和墨语朋友的性命来要挟我们,毁你法宝,算是便宜你了。”

    手腕用力,慕情毫无阻碍,直接往下斩去。

    “咔!”

    量天尺应声而断。

    法宝被毁,韩玦狂喷一口热血,还没等他反应,剑光搅动风云,丝丝缕缕的剑气瞬息便将他喷向少女面门的热血全全挡下。

    一计不行,又生一计,韩玦抓住空档,往身后退了数尺,手中断裂的量天尺直接脱手射出。

    两人相聚数尺,量天尺的碎片去势之快,更甚风雷疾电。

    素聆星轻皱眉头,剑气将那那块碎片击成粉末,至于其中蕴含的那道灵力,更是半点声响都没有,直接被剑气悉数消磨。

    好机会!

    舍去了已经无用的法宝,韩玦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机会,他相信,只要给自己一息......不,半息时间!

    他就可以凭借遁术,直接逃出百丈开外,之后躲的远远地,是另寻机会报仇雪恨,还是从此隐匿身形,夹着尾巴,藏在一处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到时候再做打算。

    活了这么久,他明白最重要的就是留得一条性命。只有活着,才能谈论其他。

    将法宝碎片击碎之后,素聆星看着韩玦身影诡异消失,片刻后,已经出现在了极远之处。

    素聆星并未动身追赶。

    对方虽然像是身受重伤,但依旧有着六楼修为,全力逃跑,身法又有些诡异,她也未必能够追上。

    她抬起慕情,竖到身前。

    随后,她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对方的气息。

    虽然对方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远去,她并没有丝毫慌乱。

    蓦然。

    素聆星睁开双眼。

    那双亮如星月的眼中有两道剑芒一闪而逝。

    “你......逃不掉的!”

    素聆星直直递出一剑。

    一剑,雪白剑芒三尺长,眨眼已离剑而去。

    轰隆隆......

    剑气无声,地面却隆隆作响。

    顷刻之后,剑气迎风见涨,不过数息时间,三尺剑芒大如江渎。

    剑气所过之处,地面整齐分开。

    自云端俯瞰,数里地界,凭空出现了一条宽如大斗的裂缝深谷。

    正在逃遁的韩玦听见身后动静,拧身扭头。

    这一眼,就是他生命尽头的最后一眼。

    那一道剑气,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噗。”

    一声轻微响声,剑气掠过韩玦的身体,倏然消散成点点白光。

    “怎么......可能......”

    韩玦整个身体,连带着魂魄,一同被斩成了两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剑留名

    素聆星站原地,身前便是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骇人剑痕。

    在确认韩玦已经生死魂灭之后,素聆星再也没多看一眼,起身离去。

    就在她离去之后,一人半身甲胄,“全副武装”的年轻修士御风而至。

    修士腰挂流光溢彩的白玉挂佩,佩着乌金长鞘狭刀,背着古朴木剑。

    堪堪覆盖上身的古铜色甲胄看似平平无奇,像是由一块块老旧铜板拼接而成,但其上复杂纹路蜿蜒绵亘,如蛟龙划陆,云飞聚舒,时不时有淡淡光华一闪而逝。

    年轻修士将修士的财大气粗演绎的淋漓尽致。

    山泽野修喜好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特别是对那些身怀重宝,财帛外露,自身本事又不大的修士。

    有时候往往是一桩劫掠勾当,便抵得上山泽野修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行。毕竟贵重的法宝丹药,无论放在哪个修行坊间市集,都不愁没有买家。

    那些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神仙钱,无论是最稀少的金精钱,还是最普遍的辛金钱,都能让那些受困于资质,难以精进修为的山泽野修更上一层楼,甚至是数层楼。

    但无论是依靠庞大数量的神仙钱,硬生生堆到六楼,或者说是七楼八楼的大修士,见到这种浑身都是法宝,只差没在脸上刻字,写我家底丰厚几字的修士,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曾经有个无论是山下山上都声名显赫的山泽野修,号“洌庐散人”,修为高深,据说只差临门一脚,便是逍遥自在的人仙修士,以普通资质,能走到那个地步,手下不说血债累累,也劫掠了无数修士,断了无数人的修行大道。

    仗着修为高深,功法诡异,让吃了洌庐散人亏的修士无法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破了无数修士心境。

    之后,那洌庐散人觉得自己无人能降,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结果在劫掠了一位全身都是上品法宝的年轻修士以后,惹怒了那修士家中的一位老祖。

    要说洌庐散人虽然干的勾当很多,但很少伤人性命,这也是他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但那一次,他不仅将别人法宝抢了一干二净,连带着那件品秩不低的衣袍也给别人刮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修士,光着身子回了宗门,为此心境支离破碎不说,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还我衣服,还我衣服”。

    那年轻修士的老祖多年之前就是人仙修士,出了山门以后,直接以上古遗留的仙家手段,跨了数十万里距离,一把将九楼巅峰的洌庐散人捏在手中,和捏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因为那位人仙境老祖,法相之巨,大如山岳。

    随后那高至云间的法相捏着洌庐散人,双掌一合一碾,洌庐散人的肉身和魂婴瞬间被碾成了齑粉。

    叱咤风云的九楼修士,结果被人仙修士像拍蚊子一样拍死,数百年来,也就唯他一个而已。

    虽然九楼十楼,看似一境之差,但两者的距离,更甚一楼修士与九楼修士的差距。

    自此以后,不仅那位洌庐散人在山下散修口中沦为笑柄,说近千年的岁月都活到狗身上了,不知天高地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看看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而且连带着那些普通山泽野修也夹着尾巴,缩着头,低调了数百年之久。

    之后更是没有哪个不长眼山泽野修,敢打那些一身法宝的年轻修士的主意。

    修士停在那道横贯近十里地界的剑痕前,神色凝重。

    “这是谁斩出来的?”

    他俯身低头,准备伸手触摸那道剑痕边界。

    不等他手指碰触地上的痕迹,一抹细微剑气溢散,将他的指尖划出一道血痕。

    “竟然还有剑意和剑气残留!”

    他眉头紧蹙,“什么时候这附近有了这么厉害的剑修?”

    作为王城钦天监修士,不说修为冠绝一朝,但消息灵通,比得过那些专门买卖消息的修士探子。大夏各个带着谍谱,或是登记在册的修士,大多都被他们知晓。

    而剑修本来就少,无论哪些,都是山上仙家宗派的心头肉掌中宝,山下世俗,更是凤毛麟角,有这等剑气的剑修,自他修行以来,从未听过。

    一路沿着剑痕行走,到了剑痕的尽头,年轻修士看见了那个安静趴在地面,身体却整齐分开的修士韩玦。

    其中韩玦的魂魄一分为二,正在渐渐消散。

    “啧啧,能死在这等剑气之下,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他从须弥物中拿出一个赤红葫芦,将韩玦的魂魄纳入其中,虽然葫芦并不能让韩玦的魂魄恢复,但能暂时保留,也好让他回去交差。

    “不知道这次老爹还会不会收拾我一顿呢?”

    年轻修士正是聂云,他一路追寻韩玦至此。韩玦虽然暂时躲过了他的勘察追捕,但身上早就有他留下的记号,要不是顾忌伤及普通人的性命,他早就将韩玦彻底杀死,魂魄收入他的红葫芦中了。

    聂云摸了摸下巴,“要不先回炎佢城?看一看有什么可疑的剑修?”

    随后聂云一拳击在手心,“就这么决定了。这等剑修,是得好好见识见识。”

    吐出一口真火,将韩玦的尸体烧成灰烬之后,聂云最后看了看那道剑痕,不作停留,飞速离去。

    ————

    青石小道上,夜玫走在前面,身子如山脉起伏,姿态优雅非常。

    “哎,夜姑娘......”

    夜玫头也不回,说道:“说了多少次,以后要叫我团子!”

    “哦......”

    “团......团子,你说之前那个人,是不是和天上过去的两个修士是一伙的啊?”

    “不知道。”

    “墨语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那我们......”

    “不知道。”

    澹台静雨无力的垂下双手,“我说团子姑娘,你至少听完我的话好吧......”

    “嘁,都是些废话,听与不听,有什么区别么?而且这些话你都问了几十遍了,你不烦我还烦呢。”

    澹台静雨挠挠头,“是吗?”

    夜玫摇头,“年纪轻轻,记性这么不好,看你以后可怎么办......”

    澹台静雨打了个哈哈,正准备开口,身后便传来了破空声。

    “澹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是不到一个时辰,澹台静雨却仿佛历过了数月的艰难岁月。

    所以当她转身之时,眼眶泛红,鼻头微酸。

    “哟,够委屈的啊。”

    素聆星眼帘微垂,笑着说道。

    “聆星姑娘,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在你们走后,突然就窜出来一个凶神恶煞,长着血盆大口,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五只耳朵的怪人,把我和团子都抓了起来......”

    “要不是我们福大命大,心虚你就见不着我们了。”

    “喵!”

    夜玫出声抗议。

    素聆星故作惊讶道:“哇,原来这么危险啊......”

    澹台静雨却是摇头,“不,真实的情况比我说的还要惊现百倍。”

    “是么?”素聆星的惊讶表情变成了揶揄,“那不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么,手里还拿着一把尺子一样的法宝,我怎么不知道他面具下面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和五只耳朵?”

    “啊......?”

    澹台静雨呆若木鸡。

    夜玫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被拆穿的表情。

    “哈......哈哈,原来聆星姑娘已经见过那人了啊,哈哈......”

    澹台静雨低头讪笑,她努力地盯着地面,搜寻哪儿有什么裂缝,好让她钻进去。

    素聆星背着手,如同之前墨语的老神在在的姿态,轻点着头,一步一步走到澹台静雨的前方。

    “纠正一下,不是已经见过了,而是已经被我......”她扭头,眉眼带笑,颇为自得。

    将手掌横在脖子前方,轻轻一划。

    “咔擦。”

    澹台静雨后退一大步,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一般,看着前方的俏丽少女,她猛咽了咽唾沫。

    “聆星姑娘,你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

    素聆星一手扶着下巴,略微思索。

    “我觉得没有啊。”

    看着浑然不觉的素聆星,澹台静雨突然有一个念头止不住泛起心头。

    会不会素聆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在墨语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娇柔软弱的模样,而墨语不在之后,经过剑气蕴养的少女,才显露其杀伐果断,如剑般锋利的性格。

    而之前在客栈,对峙那几个钦天监修士,便已一窥端倪。

    少女的强势,以及毫不遮掩的锋芒,已彰显了出来。

    “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咦?”

    澹台静雨抬头,却发现少女早已走远了。

    素聆星回头到:“澹台,你还在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

    走在前方,夜玫早就跳到了素聆星怀中,讨好似的蹭着她。

    以素聆星的感知,夜玫身上的伤势在她调到自己怀中时就已知晓。

    素聆星问道:“你受伤了?”

    夜玫乖巧点头。

    素聆星挠了挠她的脑袋,轻声道:“辛苦你了。”

    “喵?”

    夜玫一脸茫然。

    这就完了?夸奖呢?再不济给点奖励啊,弥补一下自己的损伤呗。

    要不您就劳烦一下,为我治治伤?

    素聆星说道,“不是我不为你治伤,我一身剑气可不好控制,万一不小心冲到你的气府里,你确定承受的住?”

    夜玫瞪大了眼睛。

    是哦,万一那些剑气冲入我的气府,连六楼修士都能斩杀,要是沾染上,那我不是直接玩完了?

    想到这里,她疯狂摇头。

    “那就让墨语为你疗伤咯,在这些方面,他可比我擅长。”

    夜玫犹犹豫豫,既是期待,又有些害怕。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要是墨语为她疗伤,是不是有些不好?

    不说以后素聆星万一知晓她的身份会不会找她算账,她估摸着那位大剑仙就会一剑劈了她。

    她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还好那位剑仙已经离去,似乎是要突破到那传说中的无上境界。

    就是不知道真跨出那一步,一位地仙修为的剑仙,这世上有何人能敌?

    怕是数千年前,那些还未销声匿迹的真仙之流,也不敢说对上一名地仙修为的剑仙能稳而胜之,很大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而且对方还是自称剑法无双的大剑仙。

    在见识了跨越千里地界的倾天一剑,她当然不认为慕凝烟是自吹自擂,一般的剑修能斩出那一剑?

    不是她夜玫见识不够,就算在那些神仙志中,最为神秘的剑修传说,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壮举。

    夜玫一想到曾经的那道剑气,就缩着小脑袋,身子瑟瑟发抖。

    “你又怎么了?伤势有些重?”

    夜玫摇头。

    “那要不我帮你先治疗一下?”

    夜玫摇头摇的更厉害了。

    素聆星耸耸肩。

    “沙沙......”

    头顶树梢忽然沙沙作响。

    “谁,谁在哪里?”

    澹台静雨犹如惊弓之鸟,转瞬就躲在了素聆星身后。

    素聆星惊喜抬头,“墨语,你回来啦。”

    墨语从树梢后显露身形,一跃而下,轻巧落到素聆星身旁,说道:“收拾那两个傀儡,确实耽搁了一会儿,澹台没事吧?”

    “他没事。”

    “对了,那两个傀儡的主人好像就是以前我们遇上的韩玦,他想抓澹台来要挟我们,不过好在有什么人临时帮了澹台一把,和韩玦打了一场,我看他受伤不轻,就顺便结果了他。”

    说道结果两字,素聆星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但她此时一手轻拽着裙角,却显示她并不平静。

    “哦?看来聆星你又变厉害了嘛,什么时候再来比试比试?”

    心头一块巨石落地,素聆星笑道:“好啊。”

    她上前自然而然的挽住墨语手臂,好奇道:“墨语,你是怎么解决那两个傀儡的啊,看他们的样子,可很耐打的呢。”

    “他们啊,也就那样嘛,拳头软绵绵的,打在我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嫌他们无聊,全力出手,就这么一拳一个。”

    墨语空闲的那只手不停比划,“一拳拳将他们锤的支离破碎咯。”

    “别看他们看起来不像人类,被我打碎之后,也想陶瓷一般,但其内构造却是如常人无异。”

    “好了,不说了,再说今晚可吃不下饭了。”

    “今天去那座道观,别人让不让我们进,又能不能吃上饭还是个问题呢。”

    “嗨,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有澹台呢,是吧澹台?”

    有些出神的澹台静雨抬头,面露疑惑,“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问观

    炎佢城中,位处一城中央,坐镇囚笼大阵阵眼,又为小福地的钦天监府邸之内。

    大堂之中,左右落座几人。

    周甲在右,而左边则是那位名为卫海的修士。

    卫海望向高座,神色自若,而周甲一边的几人战战赫赫,如坐针毡。

    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青年占据,周甲不仅不敢生气,还只能陪着笑脸,一脸谄媚。

    只因为对方兴许按地位来说,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但王城钦天监修士与其余各地有着天壤之别。其中特权更是数不胜数,高座上的青年只要愿意,让自己下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有个位高权重的殿主父亲。

    所以周甲不敢惹,也惹不起。

    看着下方的众人,聂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扶手。

    “听说你这儿有个挺厉害的剑修?”

    周甲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怎么,想随便找个修士,安个名头,糊弄于我?还是觉得你可能与对方不对付,怕我因此对你兴师问罪?”

    周甲胆战心惊,连忙说道。

    “卑职不敢!”

    聂云面有不屑,“不敢?你们这些在钦天监混吃等死的修士,有什么不敢的?前段时间还有那个叫什么韩玦的,带着他手下的一丘之貉,打着钦天监的幌子,到处为非作歹,把我大夏的脸都丢尽了!”

    “二十多个有名有姓的宗门,数以百计的散修,一起声讨。就因为那几颗老鼠屎,让我钦天监丢尽了脸面,在那些宗门面前抬不起头来,还得乖乖等着别人指着鼻子骂,连口都还不了。”

    “我爹带着我,在两天内,挨个登门道歉,走之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敢?再给你们这些人几年,怕不是连天都要捅个窟窿?”

    “要不是肯加入钦天监的散修始终少的可怜,你以为我爹他们会容忍你们这些蛀虫?”

    聂云几句话,说的周甲嘴都不敢还。

    卫海开口道:“聂大人,关于韩玦一事,我们大致知晓,但卑职能以性命担保,炎佢城并无那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等不说兢兢业业,但也算尽忠职守。”

    此话一处,几人看卫海的眼神都变了。

    什么时候一向唯唯诺诺的卫海突然转性了?

    “哦?”聂云偏着头,打量了一眼卫海。

    “你就是华沪胜向我推举的那个卫海?”

    “正……正是。”

    聂云点头道:“还算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难怪那小子说起你来,少有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卫海惊讶道:“大人与华统领认识?”

    “从小就开始和他较量,认识了有十多年了吧。当然,每次都是我赢。”

    说道最后,聂云十分自得。

    卫海笑道:“华统领的飞剑可厉害的很,大人能胜过他,想必亦是天姿卓绝。”

    聂云指着他,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很会拍马屁。”

    “我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一旁的周甲看见卫海与聂云相谈甚欢,心头不是个滋味。

    凭什么我兢兢业业多年,却抵不上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出声道:“大人,您说的那位剑修,我大概知晓。”

    聂云眉头一皱。

    他对卫海说道:“办完此事,我们再好好畅谈一番,华沪胜那小子的糗事,我可知道不少。”

    “华统领以后若是知道大人和我说那些,说我不定一剑就要把我给劈了。”

    “哈哈。”

    聂云起身,“好了,咱们之后再说,我先去会一会那个剑修。”

    周甲马上起身,微微弓着身子,为聂云带路。

    “周统领,你还是好好待着这里吧,至于那个剑修,就不用你带路了,免得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为你撑腰呢......”

    聂云身子往前一探,靠近了周甲,“你说是吧?”

    “是是是是......”

    周甲的头点的比小鸡啄米还要快些。

    “大人,那位剑修似乎就在城南附近的一家客栈中,不过好像出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聂云慢慢走远,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知道,我先四处看看,等那个剑修回来。”

    看着聂云远去的身影,周甲双拳紧握,低着头,神色如阴影般晦暗。

    ————

    “掌柜,一壶碧洌清。”

    “好嘞。”

    “伙计,我这儿再来一份猪肘子。”

    “您稍等。”

    ......

    有福客栈内,光景与数日之前,截然不同。

    女掌柜将那壶酒送过去之后,快速回到柜台旁,看着柜台上翻开的账本,捂着嘴偷笑。

    “发财了发财了,老娘苦了这么久,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大半天的时间,今日的流水已超过了昨日。

    其中还有好多是昨日的客人。

    一家客栈要想经营下去,不仅要有新客,一些稳定的熟客也必不可少。

    “掌柜,昨晚的菜,都给我再来一份。”

    女掌柜抬头,见着昨晚的那位奇怪的女客人敲着客栈大门。

    昨晚的菜?那不是郝胖子特意请人上山打的野味么?

    想到这里,她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昨晚的菜都是野味,也是偶尔所得,今日里并没有那些野味,您要不换一换?我们这儿还有好多菜品,味道也是极好的。”

    “不了,这些东西换来换去都一个味儿。那些野味是吧?我这儿出去了一趟,正好选了些。”

    女掌柜惊愕。

    野味......还选了些?

    您当那些进山打猎的猎人想打什么就打什么啊,那可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行当,有时候一无所获都是常有的事。

    “砰!”

    正当女掌柜胡思乱想之际,一声闷响,她感觉地上都微微一震。

    什么东西这么大动静。

    女掌柜探出身子,正准备看一看地上的东西,大堂中投来视现的客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气。

    “有这么夸张么?”

    她腹诽一声,看了看地上。

    “嗬!”

    女掌柜瞠目结舌。

    地上是各种各样的野味,大到野猪,小到山鸡野兔,林林种种十多种,囊括了山林中能吃的大多数野味。

    “她是怎么带来的?”

    女掌柜跑到门口,却只看见沈悢曦独自一人,没有什么扈从仆人之类的同行。

    女掌柜挠挠头,有些不解。

    “难道这位姑娘也是那些神仙中人?”

    想到对方昨夜与澹台静风相谈甚欢,女掌柜觉得自己的猜测越发可靠。

    “小李,小桐,你们把这些野味搬到后面去,让郝胖子加紧做。”

    两位新招的伙计应了一声,一人扛了一堆野味,走入后厨。

    女掌柜对沈悢曦说道:“还请客官稍等。”

    “不过客官您带的野味有些多,是......一并做了?”

    沈悢曦一拍肚子,“放心,我吃的下。”

    客栈中好些人神色惊异。

    难怪对方身为女子,长得人高马大的,原来每次吃的饭菜要抵数十人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家摊上这么个女儿,有够可怜的......

    ————

    走在青石路上的墨语几人见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走的慢了,可能连山也上不了。

    因为不管是谁,听说在傍晚之后上山,都会莫名其妙回到山脚。

    据说是因为曾经有人想着晚上进山,第二天清晨便去敲响那座道观大门,惹得观内一位辈分颇高的道士震怒,下令不管是谁,就算是王侯将相,皇亲国戚,也不许在晚上进静楢峰。

    墨语不希望因为此事而耽搁一晚上的功夫,也不愿在强行上山,惹得那些道观中的道士不快,不然他可就白跑一趟了。

    所以由起初的悠闲漫步,到之后的快步疾走,到最后的急速飞掠。

    澹台静雨起跃身形,最远不过两三丈,远远跟不上墨语的衣角,所以几人赶路之时,墨语用巧劲提着她,在树梢之上纵跃。

    墨语一边起跃,一边笑道:“看不出来啊,澹台,没想到你还挺轻的。”

    虽然墨语提着自己衣袍后领,但起落之间,难免晃荡。而起初墨语是想背着她的,背她严词拒绝,这才有了这样的法子。

    忍者眩晕之感,澹台静雨说道:“你不是说我娇生惯养,身子骨弱么,轻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么。”

    “话虽如此,但也太轻了吧......”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提着的澹台静风,似乎和聆星差不太多。

    一个男人怎么会和女人差不多?

    跟在墨语旁边的素聆星有些狐疑。

    虽说当时慕凝烟说过澹台静风改变了相貌,但究竟他本身是何样子,慕凝烟并没有说。

    澹台静风能让尹南姝姐妹像是变了个人,那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些警惕,连带着看澹台静风的眼神都变了。

    “墨语,你慢一点,我有点头晕。”

    澹台静雨似风中柳絮,随着墨语起伏摇摆。

    “咦,聆星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

    素聆星顿了顿,随后笑着说道:“澹台你脸颊轮廓长得倒是有点像个姑娘。”

    “是......是么......”澹台静雨身体一瞬间绷紧,然后又忽然舒展。

    他竭力保持冷静,笑道:“可能是我更像我母亲一点吧。”

    “哦,那澹台你的母亲还挺漂亮的。”

    “那可不,我娘可是大美人,多年风采依旧,据说当年好多人都喜欢我娘呢,可惜怎么就嫁给我爹那个木疙瘩......”

    素聆星摇摇头,心头已经下定了主意。

    临近黄昏,墨语几人终于赶到了静楢峰下。

    虽然时候已经算晚,在一些郡县城镇,家家户户在这时候大抵都已开始闭门关户,但在这里,他们可以看见一个个心满意足的人儿从山上下来。

    其中不乏一些因为年纪太大,走了山路之后,气喘吁吁的人。

    “都这时候了,还有这么多人,看来这山上的道观是名不虚传啊?”

    “也许吧。”

    墨语抬头,视线落在了极高处。

    他自言自语道:“道法高深?”

    与此同时,静楢峰山顶的道观之中,一个面容稚嫩,盘坐在一处树枝上的小道童蓦然睁开了双眼。

    “有人窥探我?”

    他低头望去,只见下方一片云雾蔼蔼,翻腾涌动。

    “奇怪......”

    小道童跳下树梢,走入道观。

    道观中的道士见到小道童,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随后所有道士低下头,对着小道童作揖。

    山脚下。

    墨语几人不理会下山之人的奇异眼光,一路走走停停。

    当然,不是因为他累,而是因为澹台静风实在对爬山这件事,有心无力。

    而且这次无论怎样,她都不愿让墨语带她上山。

    “墨语,我实在是爬不动了,要不你们上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那怎么行呢,澹台,这才到半山腰呢,你怎么就想着放弃呢。”

    澹台静雨一手拄着膝盖,一手使劲摆手,“不行了,我是真的不行了,打死我也不上去了。”

    “哦?真的么?”墨语右手食指点着下巴,“可我知道,像这种高山,一般有野兽出没,像什么山猫啊,豹子啊,野狼啊,灰熊啊......”

    “你确定要留下来一个人?”

    “哦!”墨语恍然大悟,“原来澹台你觉得自己剑法有了提升,想打一两头猛兽,为我们今晚准备晚餐啊。”

    “我......”

    澹台静雨左右看看,已经有了怯意。

    “嗷呜......”

    正当他犹豫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

    澹台静雨哭丧着脸,慢吞吞跟在墨语身后。

    “这就对了。”

    直到夜晚彻底来临,天幕上方有点点星辰出现,几人才到了这座山峰顶上的道观。

    “这就是那座什么什么有名的道观?”

    见到了藏风观,澹台静雨有些失望。

    光从外面观察,也就和普通的道观没什么两样。

    连那块牌匾都开始有了腐朽的样子。

    “怎么,感觉自己白跑一趟了?”

    澹台静雨诚实的点头,“有点......”

    “真人不露相嘛,一般人看不出来很正常。”

    墨语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示意他上前敲门。

    澹台静雨鼓足了勇气,上前两步,“笃笃”地敲响那扇大门。

    “已入夜,本观不再待客,请速速下山离去。”

    澹台静雨回头看了看墨语两人,墨语双手一摊,比了个嘴型,“靠你了。”

    “在下澹台静风,与友同行,可否一观贵观?”

    “吱呀......”

    道观大门打开,一名灰冠道士看了看澹台静风,又看了看后方的墨语和素聆星。

    正当澹台静雨忐忑时,那道士开口说道。

    “进来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法

    踏入道观,澹台静雨立马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虽然道观内简单素雅,却似乎各处都透露出那种古色古香的意味。

    墙上的壁画,殿中的丹炉,甚至连那些毫不起眼的蒲团都像在告诉别人其中的不同寻常。

    没有香火袅袅,没有檀木幽香,只有清新与淡然。

    澹台静雨一直以为只有在雨后初晴,或是春光明媚的清晨,才有这样的感觉。

    她刚想出声赞叹,未曾想墨语已经开口说道。

    “虽听过藏风观的大名,不过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

    走在前方的灰冠道士停了片刻,转头看了一眼墨语。

    墨语对灰冠道士咧嘴一笑。

    道士点了点头,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在观外看道观,澹台静雨还以为这座道观也就只有一点规模,走入观后,无论是之前经过的灵官殿,重阳殿,还是前面占地极广的大殿,都彰显着道观的内有乾坤。

    走到大殿前,灰冠道士驻足停步。

    “几位,这里就是本冠藏风殿,几位可随意参观,不过切勿随意走动,后方的三清殿不许外人进入。”

    墨语点头道:“道长放心,这些规矩我们都知晓。”

    灰冠道士说道:“是小道多虑了,毕竟这天下规矩,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儒家。”

    对于这近乎讽刺的话,墨语并不在乎。不过他如今倒是知晓道家与儒家之间的关系,似乎比想像的还要坏些。

    而素聆星却有些诧异,要是按照墨语以往的脾气,肯定要回一句什么道长道法高深,果然不在人间。

    难道墨语今天忽然转性了?

    似乎是因为天色已晚,大殿中只有两个面容十分年轻的小道士在打扫各处,神色平淡,像极了那些面容不变的泥人塑像。

    墨语几人在殿中踱步,不管是动摸西看,还是怎么样,那两个小道士都不为所动。

    “墨语,他们怎么了?”

    澹台静风小声问道。

    “修行呗,还能怎么。”

    道士修行,大多是修的清静无为,追求道法自然,喜怒哀乐,虽然不像佛家那样舍去,但也是藏在深处,不显山露水。

    墨语拉着素聆星走到外面,澹台静雨赶忙跟着走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大殿中时,看着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小道士,心头莫名有些发慌。

    她总觉得虽然那两个小道士没有看他,专注忙着手上的活计,可每当她转身之时,或是视线不落到那两个小道士身上,那两个小道士就会死死盯着她,目不转睛。

    她甚至觉得如果只是他一人在此,那两个小道士保不准会化作择人而噬的恶鬼猛兽。

    所以澹台静风心头惧意越加浓厚,只有待在墨语和素聆星两人身旁,他才稍稍安心。

    待几人走出大殿,两个小道士开始心湖传音,窃窃私语起来。

    “师兄,你觉得那三个人,谁是祖师要找的人?”

    “最后那名女子有些像,不过前面那位剑修也有可能……不好说……”

    “那祖师是要将他们其中一人引入门下?”

    “祖师的想法,岂是我等能擅自揣测的,师弟慎言。”

    “是,师兄……”

    ————

    墨语与素聆星两人只在道观前面几殿转悠,至于那听说藏纳道家书籍的三清殿,他并不感兴趣。

    就算他能去一观其中藏书,不说其中思想与儒家大相径庭,连其中包含的修行法门也与他所学背道而驰。

    修道喜静,而武人最讲究炼雷霆之力,行万顷之举。

    “墨语,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怪怪的?”

    澹台静雨缩着头,四下张望。

    “怪怪的?没有啊。”

    墨语看着她笑道,“澹台,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里神神道道的,有些诡异。”

    “对了,你们没有发现么,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

    素聆星看了澹台静雨一眼,“你很心慌?”

    后者不住点头。

    墨语摇头,神色有些严肃,“是澹台你的心境有问题。”

    “虽然这里没有什么宁神静气的紫檀,但道家正宗门庭,一般人都会觉得安心,更别说踏入修行的修士,可是澹台你非但感觉不到,还觉得莫名的心慌,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那是我出问题了?可是我感觉不到啊......”

    墨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说澹台你怎么越来越笨了?这么久你就没有长进么?”

    “这是......什么意思。”

    素聆星解释道:“澹台,在你身上动了手脚的人既然能影响你的心境,又怎么会让你发现呢?”

    澹台静雨疑惑道,“谁在我身上动了手脚?我又没什么仇人,而且最近就和你们在一起啊......”

    墨语双手环抱胸前,看着她,冷笑了两声。

    澹台静雨挠挠头,稍稍侧过身子,不敢与他对视。

    “才和某人相谈甚欢,你就忘了?”

    “沈悢曦!?”

    澹台静雨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墨语走到一座露天塑像前,伸手摸了摸那座塑像的武器,回头瞥了眼澹台静雨,“你说呢?”

    “不......不会吧?”

    “世道险恶,我见过兄弟相残,手足互戮,就算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依旧能毫不犹豫在你背后捅刀子。”

    墨语指了指肩上的夜玫,“聆星说团子为了救你,差一点就伤及根本,断了修行,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的起它?”

    “天真,自以为是。说的好听点,你与我之前挺像的,都觉得自己的看法很正确,说难听点,就是固执,可笑,盲目自大,不思进取。”

    “我......”

    澹台静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双手抬起又放下,有些手足无措。

    “我之前还想着为你说说情,向夫子说说你,可现在看来,澹台,你差的有些远了。”

    墨语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攥着塑像手中的长柄武器握柄,眉头紧蹙。

    这塑像的武器竟然都是一件品秩不低的法宝。

    墨语这下已经肯定,这塑像应该是一位道家香火神祇的临时金身。

    若是这藏风观遇上强敌来犯,观中道士想必可以唤出一位修为高深的神祇降临金身,抵御外敌,算是这道观的一张底牌。

    澹台静雨想说对不起,但又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素聆星在心中感叹一句,墨语为了他的心境,可谓是煞费苦心,就是不知道他领不领情,会不会因此埋怨墨语。

    她对澹台静雨说道:“不用担心,墨语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只是澹台你要多做改变才是。”

    澹台静雨看了看走到远处的墨语,心头微颤。

    “我会的。”

    这句话,她没有开口,而是在心底,对着自己说的。

    远在数百里开外,正大块朵颖了一个时辰的沈悢曦忽然抬起了头,表情诧异。

    “咦,我的那颗种子没了?”

    她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呢喃道:“有意思......”

    之前她在澹台静雨心头种了颗念头种子,虽然没什么坏处,但能让她随时勘察澹台静雨的心湖,让她了解到底是谁破了她的谋划。

    而澹台静雨之所以在道观之中感到心神不宁,全都是因为那座道观的神异之处。

    为了不暴露行踪,沈悢曦并不敢贸然接近那座道观。

    天知道会不会有哪个云游四方的道家真人刚好就在哪里歇脚,要真发现了她,不只是以前自己的谋划前功尽弃,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妖域之后的形式发展。

    兵行险路,乱中求胜,要想谋求一条康庄大道,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能暴露妖域的目的,不然一旦给大夏发现端倪,联合周围的王朝,那她们不就是如同被瓮中捉鳖一般。

    “算了,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现在我这算是休息,妖域的事,暂时还管不上。”

    桌上陆陆续续端来几盘香气扑鼻的菜品。

    沈悢曦看着那些菜,顿时食欲大增。

    三两口将之前的菜吃下肚子,将几个空盘子一推,再揽过那几道热气腾腾的菜,她又开始吃了起来。

    收拾盘子的岳葶霖有些瞠目结舌。

    面前的高大女子可是吃了二十几盘菜了。

    她带来的那些野味煎,炒,烹,炸,煮,熬,炖,溜,烧。每种基本都做了个遍,可是高大女子依旧像个无底洞一般,不停地吃着。

    “客官,后面还有将近一半的野味还没做,您......”

    沈悢曦头也不抬,“那就快做啊,我还等着吃呢。”

    “好......好的......”

    岳葶霖已经有些麻木了。

    现在她只是替这位女子以后的相公可怜,她能吃这么多,谁养的起哦。

    ————

    澹台静雨走到一处偏院,前方就是一处风景独特的断崖。

    她立在断崖前,下方依稀有翻腾的云海,而天上是满天繁星。

    现在,她的突然静下了心来。

    找了个平整地面,她席地而坐,望着天上怔怔出神。

    “很美是么?”

    身旁有稍显稚嫩的嗓音响起。

    “你是......?”

    澹台静雨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坐在那里的一位小道童,开口问道。

    “叫我风翊就好了。”

    “小道长,我看那些道长都待在屋子里,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

    风翊笑道,“要是每个人都一样,那多没意思啊。”

    “是啊......可是我有时挺希望这样的......”

    澹台静雨沉默片刻,随后感叹了一句。

    “居士是因为羡慕别人么?”

    澹台静雨坦然道,“是啊,有时候难免这样。”

    “羡慕别人的爹娘有多好,羡慕别人能够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羡慕别人能够在春天漫步郊外,夏天游河泛舟,秋天采菊山南,冬天握着白雪打闹,而我只能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听着长辈的嘱咐,听着父母的教导,在无人看管的时候,透过窗口,看一看别人的生活......”

    “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们能互换一下身份,那该多好啊.......”

    小道童扯下脚边的一片翠绿草叶,举在眼前,晶莹的草叶倒映了无数星星点点。

    “居士,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常人总是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十分向往,而往往忽略掉他们所拥有的。”

    “你看,这天上的星辰何其遥远,但有人却是想要将其握在手中。以前有个王朝的帝王,异想天开,想要摘天上的星辰,为搏美人一笑,随即筑了一座摘星楼。可是楼只是刚筑成,他的王朝就因为筑摘星楼,耗费了太多国力,而被人趁虚而入,落得了亡国灭族的下场。那个被人唾骂千年的帝王,最后和他那座摘星楼,在火海中化作了灰烬。”

    “你说他是为什么了?就算最后他摘到了天上的星辰,他的那名妃子因此开心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之后呢?也许就会觉得不过如此了。”

    “我虽然摘不到天上的星辰,但是你看,我这叶子里面,不就装满了星辰么?”

    小道童扬手,手中树叶飞旋而起,其中的点点星芒闪烁,格外显眼。

    “这样就很好了。”

    小道童转头一笑,“其实居士你拥有的东西,也许正是别人所羡慕,所求而不得的呢?”

    “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叫做人要学会知福。说的很简单,很通俗,但却是一句金玉良言。”

    “舍本逐末,这是许多人都会犯的错误。”

    澹台静雨听后,沉默了许久。

    “我以前是为了要父母刮目相看,才北上求学;后来,我是想为自己修行;再后来,我想舒一舒心中的不平;最后......我想变得和那个人一样厉害......”

    “我不想拖他们的后腿,我也不想将来走在外面,别人在指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他们的朋友,而不是说他们是我的朋友......”

    小道童缓缓起身,抚平了道袍上的褶皱,他开口道:“居士的想法很好,但我觉得,饭要一口口吃,目标,也要一步步去实现。”

    “是啊,但我怕一切有些晚了,以后我会连他们的后背都看不见。”

    “世事无常......谁又说的定呢?”

    小道童走回了道观,声音飘渺如烟云袅袅。

    澹台静雨喃喃道:“世事......无常么。”

    许久之后,有人唤了她一声。

    “澹台?”

    “哎!”

    “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些不舒服,来这里透透气。”

    “是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悄然如沙

    素聆星看着坐在地上的澹台静雨,眼神有些奇怪。

    “你刚才一个人在这里?”

    “没有,刚才还有个小道童,刚刚进去了。”

    素聆星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刚才我有留意,并没有什么人进去。”

    “不可能啊,那个小道长还开导我来着……”

    素聆星看她神色不似作假,沉吟片刻,“看来这里还真有修为高深的道家修士。”

    她扭头唤了一声:“墨语。”

    “怎么了?”

    待墨语走近,素聆星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她的看法。

    墨语摆手道:“正常,怎么说这儿都这么有名,就算有一两个大修士,我也不会奇怪,要知道之前遇到个疯癫和尚都是大修士。”

    “那要不要拜访一下?”

    墨语笑道:“别人不收拾你一顿就该烧高香了,那人既然掩盖自己的身形,咱们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澹台,我们下山去吧。”

    “哦,好的。”

    澹台静雨站起身来,也没问墨语为何这么快就决定走了。

    几人走到道观外殿,与一位道士告辞之后,准备下山。

    在出了道观之后,墨语回头看了一眼。

    “所以说啊,这世道险恶,能相信的人,太少。”

    他没头没脑说道。

    素聆星和澹台静雨一起投过疑惑的眼光。

    在确定没有心人偷听之后,墨语这才说道:“那道士刚出现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

    “你们想问我为什么不说?”

    二人点头,“嗯。”

    “那道士的目的,我还摸不准,但对于我们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他们可不是老好人,没有什么古道热肠。”

    “所以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还是不要招惹麻烦的好,万一又把你们哪个抓起来,我可没法子了。”

    墨语最后调侃一句。

    澹台静风微微低头,抿了抿嘴。

    之后,由墨语在前面开路下山,素聆星和澹台静风跟在后面,小心翼翼。

    “墨语,刚才那个小道童......”

    最终,澹台静风还是选择将那道童所说的话大致同墨语和盘托出。

    在听了她所说之后,墨语沉默了许久。

    见他的样子,澹台静风不由问道:“墨语,那人真的别有所图?”

    墨语一手捻着下巴,摇头道:“不好说。”

    “要么是真要为你疏通心结,要么是希望借此将你引入道家......”

    “儒家和道家的关系,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恶劣,那些人肯放我们进去,还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思来想去,墨语都没摸到什么蛛丝马迹。

    “算了,不想了,到附近找个村落先落脚歇息,明天回去。”

    ————

    藏风观中,为墨语一行人开门的灰冠道士双手放在袖中,静静候在一旁。

    面容稚嫩的小道童站在前方,像在闭目养神。

    “师祖,我有一事不明......”

    “说。”

    “既然师祖愿意显露真身,为何不将那女子引入我道门之中。要是让儒家的那些儒生相中,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小道童开口道:“既然有人先行一步,还是不要做那等下作勾当,免得闹到台面上,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就算如此,师祖也不必大费周章,为那女子补好心镜的裂痕,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不仅会让那些迂腐儒生看出来,还让那女子凭白得了一桩机缘。”

    “苻笙,你虽然根骨尚可,但修行不够,看的还不够远。一时之争,哪里是我们所求,与儒家的较量,还有千年万年,不必急于一时......”

    “是。”

    灰冠道士躬身,身形渐渐消失。

    小道童睁开眼,抬头看着前方的一座位处正中,坐姿有些别扭,面容模糊的塑像,轻声呢喃:“祖师,你到底做的什么打算呢?”

    想到那个十分古怪,连他都摸不透的少年,小道童无奈摇头。

    算了,这等事,也不是自己一个小小魂婴境就能够掺和的。

    ————

    走到山下附近的一处村落旁,墨语有些失望。

    “都说山下村,郊外庙,最得那些见不得人的邪祟鬼物喜爱,这个村子倒是郎朗清明,阳火鼎盛嘛。”

    墨语嘴中啧啧称奇。

    “那座山上就有修士,什么鬼物有那么大胆子,敢在这里来撒野啊。”

    “这倒也是。”墨语点点头,言语中颇为遗憾,“算起来,已经很久没碰上那些荒郊游魂野鬼了,还怪想念的。”

    “是啊。”

    素聆星舒了个懒腰,感叹一句,“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呢。”

    “现在也不见得多懂嘛。”

    素聆星柳眉轻皱,“墨语,再给你一次机会。”

    墨语正色道:“聆星博闻广识,我不能及也。”

    “哼,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澹台静雨茫然无措,“墨语......你们在说什么呢......”

    “哈,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要从我和聆星相识的时候说起......”

    “墨语!”素聆星大声喊了一身,扑到墨语身上,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住,“不许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

    墨语轻笑道,“你快下来,都大姑娘了,这样成何体统。”

    素聆星昂着头:“我不!”

    “再不下来我生气了。”

    “噜噜噜......”

    看着玩闹的两人,澹台静雨张着嘴,既是吃惊又是诧异。

    她实在没想到,墨语和素聆星还有这样的一面。

    玩闹一番之后,几人找到一户人家,说明了借住的缘由。

    这次澹台静雨挺身而出,说要彰显自己的口才,结果她好说歹说,别人就是不愿意,尽管这户人家有两间空房。

    之后,墨语上前,也没说话,直接递上了一点散碎银子。

    本来睡眼惺忪的中年妇人一瞬间就瞪圆了眼睛,然后转眼就换了一副和蔼的嘴脸,笑道:“哎哟,公子这么客气干嘛呀,我这儿正好还有用不上的空房,若是公子不嫌弃,就委屈公子一晚吧。”

    说话的同时,妇人熟稔的拿过那些银子。

    澹台静雨眼角抽抽。

    妇人将他们带到空房处,笑着告退。

    等进了房间,澹台静雨气愤道:“没想到这等民风淳朴的山村里还有这么市侩的人!”

    墨语耸耸肩,“那你还想别人白给你住啊。”

    澹台静雨语气不忿:“可是......可是......她想要钱就明说啊,这叫什么事?先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然后见到钱就挪不开眼了。”

    “也许别人是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呢,既不愿留人话柄,落个贪财之名,又能小赚一笔,贴补家用。”

    “我以为只有那些商人才会这么......精明。”

    墨语说道,“只要对自己有利,一个人就会想方设法变得精明,虽然有些精明过于的......令人反感。”

    “是啊,好人终究是太少了。”

    对于这句话,墨语道士不可置否。

    这世道好人不少,但因为寒了心,放弃做好事的好人更不少。

    所以有人戏言,说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据说那人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朝堂重臣,而且还是个收受贿赂多达数万黄金的谗臣。

    墨语坐到床上,双手枕着脑袋。

    “嗯,澹台,你不困么?”

    “困啊。”

    墨语一拍旁边的空档,“那就过来躺着。”

    “不......不好吧......”

    墨语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放心,我就躺一会儿,待会儿还要走桩呢。”

    澹台静雨疑惑道,“走桩?”

    “练拳啊。”墨语说道,“我可不像你,每天无所事事,我必须得天天练拳,时时练拳,不能懈怠。”

    对于自己无所事事,澹台静雨倒是没有反驳,不过她努努嘴,“这么努力?我可看不出来。”

    “我要别人看出来干什么,自己知道不就行了么。”

    “说的也是。”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过来?”

    澹台静雨支支吾吾,“我......我还突然没那么困了。”

    “那我待会儿走桩的时候,闹出动静,你要是睡不着,可不能怪我。”

    澹台静雨连忙摆手,“不会不会。”

    “笃笃......”

    墨语坐起身来,“聆星?”

    “是我。”

    墨语走到门口,为她开门。

    开门之后,墨语看见素聆星往门内瞅了一眼。“怎么了?这会儿还不睡觉,还是要学我一样,晚上练气?”

    素聆星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

    墨语看了眼房内,“不好吧......”

    素聆星佯怒,“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说把澹台一个人留在这儿,有些不好吧?他的胆子可有些小。”

    素聆星直接探着身子,对澹台静雨说道:“澹台,我要墨语给为我守夜,你有意见么。”

    “没有没有,一点意见都没有。你们随意,不用管我的。”

    素聆星转头看着墨语。

    “好吧好吧,那澹台我走了?”

    墨语回头,结果澹台静雨已经坐在了床上,对着自己挥手。

    墨语腹诽一句,“这人怎么这样?”

    等他同素聆星到另一间房,他刚想说两句话,素聆星往床上一躺,只留给他一个娇柔的背影。

    墨语:“???”

    ————

    “师姐,这是你要的帛书。”

    一处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中,明灯摇曳。

    虽是深夜,但各处声响熙熙,人来人往。

    山上修士,大多不需要入睡,昼夜交替,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静静撑着头,望着天上稀疏星辰,楚莹还未回过神来。

    “师姐?”

    旁边的束发红衣女子轻声问道。

    她看着前面年纪小她大半的少女,眼中只有尊敬。

    按入门时间长短和修为,其实她都该算是楚莹的师姐,但对方“一步登天”,做了宗主的嫡传弟子,宗内无数同门师妹师姐,都要称这位少女为师姐。

    如果说以前她们是无奈,因为宗主口谕才捏着鼻子认下这位师姐,那么她们现在却是打心底里佩服。

    似乎这位小师姐天生就能让人觉得安心和踏实。

    “啊,哦......放在这里吧。”

    楚莹回过神来,指了指身旁的白玉墩。

    “师姐在想什么呢?”

    楚莹神色有些不自然,“我只是胡思乱想而已。”

    “师姐,宗主没说师姐你不会说谎么?”

    束发红衣女子坐在楚莹身旁,轻声道:“师姐是在想什么人吧。”

    “没......”楚莹本来想说没有,犹豫片刻后,她缓缓点头,“算是吧......”

    “是位男子?”

    “是。”

    红衣女子看着楚莹,嘴角翘起,“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能俘获师姐的芳心。”

    “什么芳心不芳心的......只是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师姐不用解释的,我也是过来人。”

    楚莹歪了歪脑袋,“过来人?”

    “以前还未踏入修行,大概和师姐差不多大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在我们那小镇上,其实也有喜欢的人。”

    红衣女子双手抱着膝,望着远处怔怔出神。

    “那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觉得那位大哥哥对我好,我就是喜欢他的。因为这个,在离开的时候,我偷偷看着他,哭了好久好久呢。被他看见了,我就说是被沙子迷了眼......”

    她回头说道:“师姐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楚莹看着她眼中那抹回忆之色,轻轻摇头。

    “在到了这里之后,我就常常在想,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呢,下一次我回去的时候,他会不会高兴的跑过来,对我说:莺爰,好久不见,我挺想你的。”

    “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似乎都在思念中度过。”

    “等到有一天,我修行有成,师傅准许我下山。我就迫不及待地回到那个小镇......”

    红衣女子忽然闭上了眼,“可是什么都变了,岁月啊,就那么悄悄在你指缝中溜走啦。”

    “我的相貌依旧年轻,而曾经俊朗的邻家哥哥却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面容沧桑,头发灰白,连曾经那么迷人的眼睛也不再明亮。”

    “我看着他,就在他的院子外面,看着他抱着他的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眼神温柔。”

    “我就在那里看了许久。后来,他也看见了我,不过他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上前和我打招呼。一个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像十几岁时候的样子,那么手足无措。”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声音轻柔,“我就知道,他还是我的那个哥哥,只是岁月不饶人,他变了,我暂时还没变而已。”

    “我也看见了他的夫人,是个不漂亮,但很温柔贤惠的女子,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确实应该在一起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真好,他找到了那个可以温柔对待的人,我能看到他的幸福。”

    “而我啊,就只有待在这里啦,与云霞为伍,和山林相伴。”

    她悄悄抹了抹眼角,“师姐,千万不要等时间悄悄溜走了哦,要不然他就突然跑啦。”

    红衣女子背着手,一跳一跳的走了。

    楚莹看着她的背影,看见了孤独。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返程

    清晨,凉风飒飒,让推开房门的澹台静雨冷不丁抖了抖身子。

    而前方的一颗榕树稍上,墨语坐在上面,望着远方天际的一抹银白,怔怔出神。

    旁边的房门缓缓打开,素聆星从其中走出,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素聆星揉了揉眼,小声道:“澹台,早啊。”

    “早。”

    看着坐在树梢上的墨语,素聆星背着手,露出捉狭的神色,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

    “聆星,又想干什么?”

    本来兴致颇高的素聆星顿时泄了气。

    “没劲,没劲透了!”

    她皱着鼻子,不满的嘀咕着。

    随后素聆星一跃而上,与墨语并排坐着,表情不悦。

    墨语好笑道:“下次再想捉弄我的时候,麻烦你要装作在做别的事,比如说和澹台聊天啊什么的,转移我的注意,不然突然没了动静,谁都知道有问题啦。”

    素聆星抱着手,气鼓鼓道:“就你聪明。”

    下方的澹台静雨看着两人并排坐着,突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不等她多想,树梢上的墨语拍了拍左边的树枝,转头道:“澹台,一起上来吧。”

    “不......不好吧?”

    墨语说道:“难得你起这么早,一起看看日出呗。”

    “什么叫我难得起这么早?我可是一向都很勤快的好不好,就自从和你们一起,先是遇到了妖怪,又惹上了魔门,还在客栈忙活了那么久,这些天来我一个好觉都没睡过,当然......当然起的没那么早咯。”

    在辩解的同时,她走到榕树下,踩着树干的凸起,慢慢挪到树梢。

    感受到并不粗壮的树梢摇摆不停,墨语笑道:“澹台,没想到你还挺沉的啊?”

    澹台静雨小心翼翼坐下,撇撇嘴,“天知道为什么你们就像羽毛一样飘在哪里。”

    “哈哈,这个问题,你得问聆星了,为什么修行之后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变化和神通,我也很好奇。”

    素聆星白了他一样,“我哪知道那么多。不是照着修行法门修炼,就自然而然懂了法术么。”

    “是啊,就像那些神通本领其实本来就已经拥有,只是没有灵力,没有方法,无从下手罢了。”

    澹台静雨异想天开道:“哎,会不会上古之时,人人都会法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之后世世代代,那些本领都烙印在世人血脉之中?”

    “你倒是感想。”墨语摇头笑了一声,“要真的人人都有神通法术,哪还有这后世之人,人人生而不死,无所不能,所带来的,只有毁灭罢了。”

    澹台静雨和素聆星点点头,对墨语的说法颇为认同。

    天际的银白越发亮眼,那白芒之中,有淡淡的红霞浮现。

    澹台静雨指着远方,惊喜道:“看,日出!”

    素聆星微微眯眼:“真美。”

    像这等日出,就算是她和墨语在荒野郊外行了数月,见过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毕竟山野中的清晨,大多薄雾连绵。

    她不是没想过以灵力驱散清晨的云雾,但墨语从来不许。

    她有些不明白,明明墨语很喜欢朝霞和晚霞,却似乎从来都是随缘,能看则看,看不着也从不强求。

    记得墨语曾说过一句话,有些事,强求反而不美。

    她不太懂。

    想到这里,她转过头想看一看墨语的反应,对上的,却是一双一直让她铭记在心的那双眼眸。

    墨语抿嘴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随后他转过头,闭上双眼,轻声念叨:“朝霞映日同归处,微柳摇风欲别秋。”

    素聆星看着墨语的如沐金霞的脸庞,柔声道:“真好看。”

    看完日出,三人走上了来时的那条歪歪扭扭的青石板路。

    再次走上这条路,澹台静雨却是另一番心境。

    “聆星,墨语,谢谢你们。”

    她轻声说道。

    “啊?”

    墨语摸不着头脑。

    素聆星微笑道:“不客气。”

    澹台静雨继续说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与那位沈姑娘先虚与委蛇,看看她接下来有何企图。”

    墨语惊讶道:“可以啊,澹台,这么快就开窍了。”

    他竖起拇指,“厉害厉害。”

    澹台静雨看着脚下,说道:“你就别打趣我了,这一连串的事弄得我措不及防的,我现在都还感觉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直没醒呢。”

    “人生嘛,总是有很多意外,指不定你以后的时候,回想起这些往事,和你的朋友推心置腹,把酒言欢,说起今日这般往事,途中遇上的我和聆星,还有林林种种的险象环生,能够说我年轻事遇上了那么多有趣的事,不枉走这一遭万里路途。”

    澹台静风歪着头看着他,欲言又止:“墨语,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说的这些......”

    “煞风景?还是伤感?”

    墨语拉起素聆星的手,快步走着,“这人生啊,聚聚散散,哪一天走着走着,大家就都走散了,再相聚时或许是遥遥无期,谁又说的准呢,这时候煞煞风景,也好好过以后抱拳再会,却再无相会的好。”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小镇的同窗少年,那个会同他分享一切美好事物的朋友,是不是还有再相会的时候?

    多年后再回去,还能不能再相见呢?

    素聆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走路的时候微微探了探身子,问道:“又在想谁啦?”

    “一个朋友。”

    素聆星一脸狐疑,“一个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高还是矮,胖还是瘦,长得好不好看?对你有没有意思?”

    墨语哭笑不得,“你这小脑袋瓜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素聆星翻了个白眼,并不说话。

    “澹台,这次咱们要快些回去?”

    澹台静雨想了想,“只要不把我拉在空中迎风摇摆,我其实都不介意。”

    墨语哈哈一笑,与素聆星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拉起澹台静雨的手臂。

    “哎哎哎,你们想干嘛?”

    还不等澹台静雨说完,迎面狂风倒卷,吹的她险些睁不开眼。

    “喂喂喂......我还没准备好呢。”

    “这事有什么好准备的,还怕我们把你丢下去不成?”

    她虚着眼,看下方景色飞速倒退。

    等迎面儿来的狂风平抚下来,她转头看见墨语和素聆星二人一左一右,架着她在林间树梢起落。

    耳旁风声依旧,但却没了之前的喧嚣与冷冽。

    “原来......天上的风景是这个样子啊......”

    她感叹一句,已没了刚才的惊慌之感,反倒是觉得居高临下,将前方的景色尽收眼底之后,心情出奇的有些畅快。

    澹台静风抬头,暗道: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坐卧云端,看江山万里,锦绣山河。

    ————

    有福客栈。

    在尹南姝几天的精心调理之下,尹北馨除了气血亏损,已没了大碍。

    其实单论疗伤,以尹南姝的修为和尹北馨的伤势,短短几天,哪里能让伤及根本的尹北馨暂时无碍。

    好在关键时刻,尹北馨将方寸物中保存许久的一截雪玉髓拿了出来。

    雪玉髓原本是只在极寒之地才有生长的灵药,单轮外形,与一块未曾雕琢打磨的白玉无异,但其功效不仅能如修补匠坊一般,藴养神魂,还能源源不断为修士提供一缕至关重要的灵髓,让修士重新炼出原本要数年时光才能恢复的心头精血。

    修士在未修出琉璃身之前,神魂最重,气府次之,心头精血在后,一身皮囊最后。

    神魂为修士灵性本心之根,神魂不灭,真灵不磨,才有机会修出道家口中的“真我”,而气府乃修行之基,自然也是重中之中,算得上是修士的登天之梯。而后的心头精血,为一身体魄精粹所在,在心间流淌,敕令筋骨血脉,大有神异之处,就算是刚踏入修行的山脚修士,术法不显,遇上鬼魅精怪,那寥寥几滴的心头精血都能让鬼魅退避三舍。最后的皮囊虽然对修士来说,在必要之时,可以随意舍去,但终归有天赋根骨,决定修行快慢。

    按山上的说法,修行本就是水滴石穿的长久功夫,修行越快,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但修行太慢,却大多都是坏事。百家的功法,是为修行寻了一把尺子,锱铢必较,纤毫分明,企图寻找修行中最为平稳,也最为均衡的一点,以达到最合适的效果。

    所以因为百家看法不同,修行快慢,方法,最后修得的神通,都有些许差异。但若要“追根究底”,或是“寻本溯源”,百家修行根本,大同小异。

    其中最为出色的,自然是鼎鼎大名的儒释道三家,道法通天,佛法高深,学问千古,压得其余百家屈居之下,千年都未能抬头。

    能够弥补心头精血的灵药,尹南姝自然知道其价值不菲,恐怕抵得上她的全部身家。

    而平时在她看来“不学无术”的妹妹,是如何得到如此贵重的灵药,她觉得自己是该寻根究底。

    在尹北馨尚未恢复之时,她还能安耐得住,不予询问,以免因此影响到尹北馨,让她的神魂或是气府再次受损。

    确定尹北馨只需要调理数月便可完全无恙,尹南姝端坐于圆椅之上,静静看着面前的尹北馨。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面无表情的尹南姝,尹北馨实在没什么底气。

    每次尹南姝摆出这个表情,都是对她“兴师问罪”,而且一旦她想蒙混过关,都会被敏锐的尹南姝察觉出来,之后等着她的,就是雷霆骤雨的责骂与呵斥,而且一旦敢还嘴,她的姐姐就会已爹娘的名义,实践那种棍棒之下出孝妹的方法。

    所以尹北馨心头发怵,看着自己的姐姐,只能双脚并拢,双手放在身前,安静坐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说吧,雪玉髓哪来的?”

    尹南姝微微昂首,双脚相叠,一手按着一手的手背,神情冷漠。

    光是看着自己姐姐的坐姿,尹北馨就知道应该是逃不出姐姐的手心了。

    所以她直接老实交代,“别人给的......”

    “谁给的?”

    尹北馨小声道:“我师父。”

    “你师父?刘长老?她有什么本事给你这么珍贵的雪玉髓?尹北馨,胆子不小啊,连我都敢骗!”

    道最后,尹南姝加重了语气,吓得尹北馨身子猛的一抖。

    “是我另一个师父......”

    “另一个师傅?你什么时候有了另一个师傅,给我从实招来!”

    “就是小时候我去青犽山为你采药的那次,路上遇见一个采药的老伯,他说我和他的修行法门十分契合,非要拉着我做他的徒弟。我不肯的话他就不放我回去。我就想啊,姐姐还等着我的草药呢,我必须回去,所以就答应他咯......”

    “后来他成了我师傅,但是不许我和别人说,修行的功法也奇奇怪怪的,是要我每次入睡之后,在梦中传授。所以这么多年,我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嘛......”

    尹南姝皱紧了眉头,思索着她话的真假。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姐姐。”

    尹南姝问道:“你师父有没有别的企图?比如说让你修行之后,为他做事之类的。”

    尹北馨摇头,“这倒是没有,除了传授修行法门,他基本不会出现,而且我有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

    “最后的一次他给了我这截雪玉髓,说要是我万一惹到了别人,受了重伤,可以用它疗伤。”

    尹南姝思忖片刻,“要说你师父料事如神,我可不行。要么是术法通天的人仙,要么是纵横家的卜算一脉,要是前者还好,必定是天大的机缘,可就怕是后者,纵横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予的。”

    尹北馨走上前,拉起尹南姝的手,乖巧道:“放心吧,姐姐,大不了以后我那个师傅要我做什么,我都拒绝好了,怎么说我也是他弟子,还肯那这么贵重的雪玉髓给我,想必不会为难我的。”

    “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楼下有人高声道。

    “掌柜的,我们回来啦。”

    “澹台公子?”

    “掌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澹台公子,你们想吃什么,我马上吩咐郝厨子为你们做。”

    “随便来些拿手好菜就好了,我可等不及了。”

    “好的,请几位稍等......”

    尹南姝姐妹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准备下楼。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终有分别时

    尹南姝姐妹打开房门,从楼上施施然走下。

    知晓姐妹二人并非常人的女掌柜并未奇怪她们为何这几天都一直待在房中,足不出户。

    她可是听说山上的仙人都是餐风饮露的,甚至她以后还想着以后茶余饭后,将其作为一桩美谈呢。

    至于大堂那的一道剑痕,她不仅没有找人修缮,还特意力求完好的保留了下来。可惜的是那位好看的不得了的姑娘将上面一直未曾散去的剑意抹去了,不然她还可以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一番,指不定会招来许多江湖侠客,到时候再请那些侠客们为自己的客栈美言几句,她的客栈岂不是能够名动天下?

    想到这里,她就不免有些可惜。

    同时,女掌柜也有些疑惑。那个在她看来,那永远只喜欢待在厨房的郝胖子是怎么看出地上剑痕上的剑意的?他什么时候懂这些了?难道他也同自己一般,博学多才?

    女掌柜对尹南姝姐妹点头致意,后者亦是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然后尹南姝对已经落座的墨语几人笑道,“几位回来了?”

    墨语说道:“嗯,去看了看那座藏风观,去过之后才知道那里确实有些门道,算的上是道家正宗。”

    “可惜你二人并未出来,不然我们兴许就一同去了。”

    尹南姝摇头道:“公子知道我们的身份,若我与妹妹同去,要是被那些牛鼻子老道识破,指不定就被留在了那里,做了那道家的掌下亡魂。”

    “不过我很好奇,道家一向眼高于顶,不将其他修士放在眼中,公子几人是如何说服那些牛鼻子老的。”

    “这个啊……”墨语看了看澹台静雨,“还是澹台的面子够大,连其中的一个‘老家伙’都引出来了。”

    尹南姝与自己的妹妹对视一眼,低声道:“不是在下看不起澹台公子,依我对道家那些道士的了解,他们一般不会因为一人,就特意破例,其中缘由,应该……”

    墨语笑道:“谢谢二位的美意。”

    他转头说道:“掌柜,这里再添两幅碗筷。”

    尹南姝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还准备开口,楼上传来一道娇媚嗓音。

    “哟,澹台公子回来啦?”

    几人下意识往楼上看去,楼梯口不知何时已站了个身形高大的娇媚女子。

    她是谁?

    不等尹南姝多想,澹台静雨开口笑道:“沈姑娘好。”

    两人寒暄几句,澹台静雨虽然努力应付,但似乎是有些不谙世事,她的表情终究有些不太自然。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去找点东西吃了,吃惯了那些山林野味,确实是把口味养叼了。”

    沈悢曦像是没有察觉到澹台静雨的细微变化,看着他们桌上的美食,她不着痕迹的咽了咽唾沫,与澹台静雨告辞。

    待沈悢曦走后,澹台静雨小心问道,“墨语,我是不是表现的不够好?”

    “你说呢?就差没在脸上写着别扭二字了。”

    “不过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骗到她,倒是没太大的关系,说不定她知晓自己身份暴露之后,收敛一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于突然出现的沈悢曦,尹南姝自然不知,她面露询问之色,却也不好直接开口。

    墨语倒是毫无顾忌,直接开门见山道:“刚才那个女人,我觉得是别有所图,只是不知对方修为高低深浅,不好试探,怕的是不仅打草惊蛇,还给对方找了个借口,把自己搭进去。”

    尹南姝点点头,表示大致知晓。

    大夏终究是儒家为大,其中的条条框框最为约束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但若是对方有足够的理由,无论是道理再大的儒家修士,都管不到那些“站着理”的大修士。

    尹南姝开口道:“要不我们为公子试探一番?虽然我们姐妹也许比争斗厮杀,差公子不知一筹,可一些探寻隐秘的法门,倒是懂得一些。”

    墨语思索片刻,双手手指相叠,搁在身前,看着尹南姝姐妹,“你们先是开口提醒,又自告奋勇,去探寻一位很可能是大修时,或是人仙修士的隐秘,如此舍得本钱,所求定然不小。”

    “这样吧,我也不卖关子,你们想要如何,我先听听,若是能够应允,当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无能为力,你们也不必冒此风险。”

    尹北馨率先开口道:“因为我们在这里的藏身之地被钦天监一锅端,魔门听到风吹草动,定然开始应变,我和姐姐暂时回也不了魔门,只能先在外面游荡。只是钦天监似乎一直不肯罢休,直到今早才撤去了防止我们出去的阵法,我和姐姐想着能不能先同你们一起同行,也好有个照应,等我和姐姐找到安全的地方,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照应......不就是看他们像是看在我和聆星的面子上,没有强行动手么。”

    墨语说道:“之前他们是因为在这城中才有所忌惮,等我们出城之后,我可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怀恨在心,伺机而动,万一他们群起攻之,我可不能拍着胸脯作担保,说一定能护得下你们。”

    “公子放心,若真是如此,到时候生死有命,我们绝不强求。”

    “那就好。”墨语笑了笑,“看样子你的伤势大有好转。”

    尹北馨看着尹南姝,“多亏姐姐这几日不眠不休为我疗伤。”

    墨语没在询问尹北馨为何有着杀了千人万人的浓重杀气,那日他出声询问,尹北馨不似作假。不过也不排除对方随机应变,将他蒙骗过去。

    除魔卫道什么的,墨语从未有过这个打算。那种事,交给那些胸有正义的修士就好了,至于他嘛,能够找几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砥砺武道就好了,如果遇上了不平事,兴许能够顺势出手,实在遇不上,也绝不自找麻烦。

    ————

    沈悢曦出了客栈,缓步朝一处巷角走去。

    她一步跨出,前脚蓦然消失,千里之外,一只修长脚尖踮在地面,像是从一扇看不见的门中走出,又像是从一条缝隙中挤出身形,沈悢曦双手撑着两边,一双手开门的姿势,将那处空间往两边掰开,随后一步从中踏出。

    在走出那道缝隙之后,沈悢曦微微蹙着眉头,一手拉了拉衣摆,低头看这损坏的衣角,嘀咕道:“还真是受伤不轻,这么粗浅的空间挪移都出了点小问题。”

    那日她躲在一旁,隐匿身形,试图在梼狰交手之时,偷袭那位自称是大仙剑的女子,结果虽然她先发制人,但那位女子剑仙在刹那之间,转身于她对了一招,虽然仓促之下,那女子剑仙并不好受,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被一道剑气侵入体内。

    按理来说,她当时受伤不轻,那位剑仙又从头到尾都一直压着梼狰,见她受伤应该乘胜追击才是,不知道为何,那位剑仙却是选择抽身离开。

    她与其他几位妖王约定了十年之期,之所以将这多年谋划愿意拖上一拖,不仅是梼狰需要接上他的手臂,她也需要用漫长的时间,将她体内的那道剑气消磨殆尽。

    凭她原本人仙巅峰的修为,并不能驱逐那位剑仙在她体内留下的剑气,也只能靠自己的妖力,将犹如无根之萍的剑气慢慢消磨。

    要是当时那位剑仙再递上一剑,说不定她最少要跌至九楼修为,至于她的这幅躯体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以前她是瞧不上梼狰那个只知道征战杀伐的大块头的,可在与那位剑仙交手之后,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只有与那位剑仙交过手,才知晓对方的强大。

    能够单打独斗,与那位剑仙僵持那么久,梼狰确实当得上战力第一的称谓。

    这些日子,她因为要抵御体内的剑气,能调动的妖力不足一层,按修为来说,也就堪堪九楼,所以她不敢去那座道观。

    要知道坐镇道观的道家真人,至少也是魂婴境修士,而且如大阵加持、坐镇洞天福地的修士一般,可以凭借道观山门,凭空拔高自己一境的修为。

    要是她贸然靠近,说不准会被发现,虽然厮杀争斗,她未必会输,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引出一位道家真君,以她的状况,落入那些人手中,妖域的谋划便不攻而破,那她可就成了妖域的千古罪人。

    “也不知道北方的风景,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美好......”

    她怅然片刻,身形没入了前方的山林之中。

    自她踏入林中,山林中无数野兽飞禽,像是被拓印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卷之中,静止不动。

    沈悢曦一手抱胸,一手扶着下巴,手指轻点,对着那些飞禽走兽来回审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她走过每一处,被她选中的野兽便直接瘫倒在地,一个深可入骨的伤痕突兀出现在那些野兽的头颅正中。

    之后,沈悢曦拿出一个粗布口袋,将那些野兽一股脑装在其中。

    她拖着口袋,慢慢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离开,那些如画卷静止的野兽纷纷恢复了行动,开始奔逃四散,不消片刻,全无野兽踪影,连隐藏在丛林深处的蛇虫鼠蚁也纷纷退回自己的洞穴,瑟瑟发抖。

    沈悢曦回去之时,顾忌到她今天的口粮,并没有用挪移之法,而是一步步走回客栈。

    千里距离,对她来说,也就是几炷香的路程。

    ————

    回到客栈中时,沈悢曦照例将那些野**给了两个伙计,等着后厨将其做成热腾腾的好菜。

    她看着已经收拾行装,整装待发的几人。

    “澹台公子,你们要走了?”

    “是啊,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可不能在路上耽搁。”

    沈悢曦问道:“那澹台公子是要去哪?”

    “书院求学。”

    “哦。”沈悢曦点点头,“好事。”

    “那就祝澹台公子学业有成。”

    澹台静雨抱拳道:“承蒙沈姑娘吉言了。”

    在场众人,除了尹南姝姐妹和澹台静雨有些行李外,墨语和素聆星都是两手空空,轻装便衣。

    墨语同客栈几人意义告辞,在对上那个好不容易露面的郝厨子时,墨语眨眨眼,让对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然后他对女掌柜悄悄说了句话,后者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没那么胖了的郝厨子,神色极为不自然。

    看着已经颇有默契的岳葶霖和那个小杂役,墨语调笑一句,挥手作别。

    “诸位,咱们有缘再会。”

    客栈几人眉眼带笑,也有些许不舍,都是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后会有期。”

    墨语与素聆星手牵着手,最先走在前方,途径一地,经历了那么多分别,聊得投机的也不少,但以后真要说来,什么再回之时,实在是渺茫的很。

    澹台静雨走在后面,频频回头,她走的路也不算少,但影响最为深刻的地方,也就是这家一开始不起眼,却多有人情味的小客栈了。

    若不是角落中的沈悢曦,他们说不定还会多逗留几天,反正路途虽远,但真要赶路,还是能在明年开春之前,走到书院。

    在马厩中牵出自己的马,她快步走到客栈柜台,掏出了怀中的银两,放在女掌柜的手中。

    “谢谢掌柜的,这点心意,不成敬意。”

    她的赤鳞驹精神抖擞,想来这几天都被照顾的很好,很难想象,原本那么一个破败的客栈,是哪来的银两买到那些上好的草料的。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女掌柜虽然爱财,但在这事上,却怎么也不肯收下她的银两。

    最后澹台静雨实在没了法子,将银子放在柜台上,撒腿就跑。

    等跑远了,她回头,对着客栈使劲挥手。

    在转身之际,澹台静雨悄悄抹了抹眼角,快步追上了墨语二人。

    尹南姝姐妹走在最后,在走之前,二人驻足片刻,看了眼沈悢曦的位置。

    一抹比发丝还要细上千百倍的灵力悄然探出,脱离了尹南姝的身躯。

    尹南姝与尹北馨走出客栈。

    她们追上前方的几人。

    “怎么样?”

    墨语直接在她心湖问道。

    尹南姝轻轻摇头,“还不知道。”

    突然,她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尹北馨扶助了她,关切问道,“姐姐,没事吧?”

    尹南姝抬起头,对墨语勉强笑道:“幸不辱命。”

第一百六十七章 尾随

    客栈中安静等待的沈悢曦趁着脸颊,假寐片刻。

    她指尖捻着一根在她眼中十分显眼的灵力丝弦,亲亲摆动手指。

    “呵,雕虫小技。”

    手中的灵力丝弦不过短短片刻,已沾染上了她的气息,咋一看去,与她体内分化的灵力别无二致。

    若是换一般的修士,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得到,可她如今虽一身修为压制的厉害,但眼界比一般的大修士高的太多太多,何况她本就擅长隐匿灵力,对这类自然更加敏感。

    原本她可以顺藤摸瓜,借着这根灵力,让那个敢在她身上动手脚的小小修士神魂俱灭,但如今来看,却是没有必要。

    十年的时间还长的很呢,在这期间,不为自己找点乐子,那她不是太闲了些?

    何况要是真杀了那个修士,那白衣少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万一惹出一个修为高深的老怪物,那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算你运气好。”

    沈悢曦自言自语,轻轻将那丝灵力碾成齑粉。

    ————

    见尹南姝面白如纸,几人都有些担忧。

    墨语第一时间并不是询问结果,而是看着她,轻声道:“其实尹姑娘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若真是伤到根基,算我们对不住你。”

    尹南姝语气虚弱,勉力一笑,“公子不知,一个安稳的生活,对于我和我妹妹,其实很重要。”

    “刚才那个女人大致修为在八楼与九楼之间,气息十分隐蔽,不过不是剑修,倒像是走的十分偏僻的路子。”

    墨语点头,“不是剑修就好,想来她也不敢随意出手,我们加紧赶路,早日抵达书院,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他出声询问,“要我为你疗伤?对于这方面,我还算擅长。”

    尹南姝愕然,下意识看了眼墨语一旁的素聆星。

    墨语轻笑道:“若是尹姑娘觉得我是贪花好色之徒,那就太看不起我,也太看不起教我道理的夫子了。”

    尹南姝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素姑娘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嗯......聆星不同意?怎么会呢。”

    墨语转头,“是吧,小聆星?”

    “我不同意。”

    素聆星扭头,独自先行一步。

    墨语伸出食指,挠挠脸颊,有些不明所以。

    他对着尹南姝歉意一笑,凑到素聆星声旁,小声询问着什么。

    澹台静雨捂着额头,无奈摇了摇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少年对于感情一事,远没有他运筹帷幄之时来的洞若观火,见微知着,甚至可以说是迟钝的可怕。

    尹北馨掩嘴偷笑两声,被尹南姝瞪了一眼之后,又悻悻跟在她身后。

    尹南姝看着那个在少女身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眼帘微垂,片刻后,又转过了视线。

    “姐姐......”

    “嗯?”

    “很有趣吧?”

    尹南姝下意识点头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有趣?才收拾了你,你又皮痒痒了?”

    尹北馨吐了吐舌头,拉着尹南姝的手,讨好的笑了两声。

    ————

    “奇怪......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按理说那应该能够感受到那个剑修的剑气啊,难道几天没有操练,就变成废人了?”

    城头上,青年修士坐在墙檐,看着下方往来的普通人,不住打着哈欠。

    “哈......”

    “话说是不是应该回去问一问那个周什么?”

    想到这里,他猛的摇头,“不行不行,既然已经夸下了海口,要真回去问,我的面子往哪搁?”

    “咦?修士?”

    忽然,他的视线被下方同行的几人吸引。

    “哟呵,这两小子还真是好艳福啊。”

    他调笑一句,正准备转过视线,却被那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吸引。

    “飞剑!”

    虽然他不是剑修,但见过的剑修多如牛毛,自然认得象征剑修身份的飞剑。

    “会不会是他?”

    他看过炎佢城修士的资料,除了之前的华沪胜,并没有其他的剑修,更何况一般的剑修大多躲在灵气聚集之地,只有钦天监的修士才能坐拥位于城中的福地,无视人间浊气,安然修炼,其他的修士,在世俗之中,除非是真有极为重要的事,不然很少出现。

    虽说修士寿命悠久,但若是让在无意义的事上,让自己大道受阻,任谁都不愿意。

    所以虽然聂云不确定下方的那个剑修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人,但大致有七成把握。

    “哈,还是小爷我的守株待兔靠谱。”

    聂云虽然只是大致知道那位剑修从南面而来,不知其要往何处。但他选择在北门坐等,而不是去东西两门,自然是吃定了对方往北而行。

    当然,若他真的猜错,钦天监的修士也能知晓那位剑修的动向。

    聂云站在城头,看着下方一行人穿过城门。

    等几人走远,他确保不会引起动静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张开,身形舒展,一跃而起,直直朝那几人落去。

    ————

    墨语正陪着笑脸,努力让不知道为何生着闷气的素聆星消气。

    突然,他神色凝重,伸手拉住素聆星的手,将她往身后拉扯。

    素聆星不满道:“放开我!”

    她刚回头,就看见墨语神色凝重。

    头顶有细微动静,她心头忽然涌上不好的感觉,刚才只顾着生气,竟然未能察觉到有修士靠近。

    饶是如此,她也轻哼了一声。“哼!”

    “别闹!”

    刚有几分底气的她顿时弱了下去,轻声应了一声:“哦。”

    紧接着,尹南姝姐妹自然也感受头上的气息。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澹台静雨十分诧异,她顺着几人抬头,恰巧看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还真有人!?”

    她后退两步,慌忙躲到几人身后。

    “轰!”

    人影坠落,烟尘冲天而起。

    墨语皱着眉,一挥衣袖,霎时,飓风骤起,将前方快要触及到众人的烟尘吹散开去。

    “哎呀......哎呀呀......”

    烟尘倒卷回去,烟尘中的人影捂着眼睛,从中走出。

    “咳咳咳......”

    那人一边咳嗽,一边揉着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哎呀,我的眼睛......”

    他紧闭着双眼,双手往前摸索,“有没有水,有没有水?谁有水啊,能否借给我一点么?”

    躲在几人身后的澹台静雨小声嘀咕道:“这是哪来的傻子?”

    未曾想那人耳力极好,听见了澹台静雨的嘀咕声,“傻子?谁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墨语看着前方几乎满身都是法宝的年轻修士,一言不发,他只是扶着腰间的长剑,以悠长的气息吞吐。

    所以澹台静雨能看见墨语一缕鼻息像一道细小的白练,绕着他身体周围飞舞。好奇使然之下,她伸出手,试图轻轻触摸上去。

    奇怪的是若往常的时候,肯定有人阻止她的莽撞行为,但这次却没人出手阻拦。

    澹台静雨手指触摸到那道白色气息,却是闪电般缩回。随后她捂着自己通红的手指,惊讶万分。

    “好烫......”

    尹南姝为她解释道:“墨公子体内的武道真气就像一条火龙一般,就算他吐出的浊气,也滚烫异常。”

    澹台静雨嘟囔道:“都没人和我说。”

    尹北馨笑道:“这是让你涨涨记性呢。”

    “北馨!”

    “我是实话实说嘛......”

    她看了尹南姝一样,“好吧......”

    对面的年轻修士睁开眼,嘁了一声,“真没意思。”

    “嗯?武道真气!?”他突然直勾勾盯着站在最前方的少年,试探性的问道:“武夫?”

    墨语神色不变,只是缭绕身边的那道滚烫的白色气息蓦然消散。

    “铮!”

    剑光乍然一现,澹台静雨大惊失色,吓得赶紧捂住双眼,虽然她的指缝大开,依旧让她对前方的情况一览无余。

    “哧......”

    对面的青年修士不闪不避,在剑光抵达身前之时,他还有空掏了掏耳朵。

    剑光触及他的身上之时,他身上甲胄有古铜色光芒一闪而逝,瞬间便抵消了那道剑光。

    聂云拍了拍胸口的甲胄,撇撇嘴,“切......还真是个武夫,失望,失望,大失所望啊......”

    墨语还未生气,旁边的素聆星却已经按耐不住了。

    刹那之间,聂云浑身汗毛根根竖起,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锐利无匹的剑芒已经锁定了自己。

    “退!”

    他身形骤闪,直接暴退了数十丈。

    背负着的木剑,和腰悬的乌黑狭刀抽出,横挡在身前。

    白虹横贯而出,如同一道斗大粗细的璀璨光柱,横栏在聂云与几人中间。

    尹南姝姐妹二人惊讶无比,澹台静雨更是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在客栈之中,素聆星出剑斩出的剑气已经无比惊人,地上的那道剑痕让她们知晓了素聆星的剑气之利,可与眼前这道剑气相比,几人这才知道素聆星当时何止是没出全力。

    “锵!”

    木剑狭刀交错,聂云腰上的白玉挂佩光芒大盛,手持刀剑的聂云借着数件法宝,堪堪抵挡住那道剑气。

    饶是如此,他依旧退了近百丈之远。

    片刻之后,剑气消散,素聆星转头看了眼墨语,眼神温柔,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对身后几人说道:“走吧。”

    尹南姝姐妹二人对视一眼。

    她们猜的果然没错,少年少女不仅来头不小,本事也大的出奇,她们姐妹的这一注,算是押对了。

    长大嘴巴的澹台静雨回过神来,忙应道:“哦,好的。”

    她心头暗道:“原来聆星这么厉害,好像比墨语都还要厉害一些啊。”

    澹台静雨小心翼翼探了探身子,瞧着素聆星周围。

    奇怪,聆星的剑呢?是我眼花了,还是眼瞎了?

    墨语轻笑道:“那人也就是说话欠扁了一点,没必要大动干戈的。”

    素聆星抿嘴笑道:“所以我已经收了五成的力道了。”

    几人继续赶路。

    没走多久,那被一剑逼退百丈的年轻修士毫不死心,悄悄跟在了一行人的身后。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素聆星一剑给劈怕了,所以离得几人稍远。

    远处的聂云猫在树后,看了看手中颤抖不止的木剑与狭刀。

    他手中的木剑虽然比不上传说道家祖庭中嫡传弟子手中的千年雷击桃木,但也是取极为难得的榆木精怪精粹所得,算得上是极为难得的法宝,要硬说品秩如何,大抵相当于另一手中的狭刀,都是难得的上品法宝,加上他胸口的护甲,连带着腰上的挂佩,不算须弥物中仅剩的两件压箱底宝物,已有四件上等品秩的法宝。

    寻常修士,比如说之前被素聆星一剑斩杀的韩玦,能有一件上品法宝,都是殊为不易。更何况聂云身上除去四件上品法宝,手腕腕甲,身上衣袍,腰上束带......都是品秩不低的法宝。

    这些近乎奢侈的法宝都是他娘亲,曾经叱咤王城,如今待着家中的那位女修怕自己的孩子出门在外,被人欺负,不顾聂南风的反对,毅然安排上的。

    一开始聂云自然不愿,但时间长了,知晓了身上法宝的好处,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我的个娘哎,那小姑娘用的什么剑,虽说飞剑都挺厉害的,一般的下品飞剑都能胜过中品法宝,可她的也未免太厉害了吧?我这好歹也是上品法宝,能一击之下,暂时让这两件法宝失去威能,至少也是上品飞剑才能这等威力吧。”

    “嘿,还真别说,这姑娘剑法高超,长得也好看,就是有点瞎,看上那么个平平无奇的武夫小子,可惜哟,可惜......”

    聂云啧啧说了一番,小心跟上几人。

    一向很有面子的他被人一剑劈飞了那么远,什么面子都没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

    几人漫步在官道之上。

    “墨语,你不管他么?”

    素聆星虽然没有明说,但几人都知道她指的是谁。

    “管他干什么,一个跟屁虫而已嘛,再说刚才出了一剑,算是占理,之后出手,可就未必啦。看他的装束,和钦天监有些像,我们既然在大夏,除非他主动招惹,就不用理他。”

    “当然。”墨语低声笑了笑,“要是你们实在觉得他碍眼,咱们可以找个机会,引他出手,再教训教训他。”

    澹台静雨咋舌,“墨语,你这个法子......”

    她竖起拇指,“厉害!”

    几人像是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跟在几人后面的聂云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奇怪,是谁在念叨我么?”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将重逢

    五人同行,路途遥远。

    一路上,无论是乘坐异兽蛮牛拉的追云牛车,还是乘坐江河大渎中的负舟老鳌,千奇百怪,秀丽风景,几人自然是大饱眼福。

    其中最为几人印象深刻的,自然是那名声颇广,享誉几州之地的倒天河。

    虽然名为倒天,当然不是倒流入天,其实是那河不像一般的江河大渎,水流自高处往低处流,而是违反常理,自低处往高处流。

    有人曾言,那倒天河本是天上垂落下的一截天河之水,河水有灵,虽然坠落凡尘,却也依旧向往天上风光,故此往高处流淌,企图有一天流到天尽头之时,便可重返天穹,回归天河。

    对于这种说法,在山上修士看来,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不说万古之前,自天上“下凡”的真仙人就曾留下讯息,天上除了无尽的云雾,随手“采撷”的星辰,具现成形的光阴长河,再无其他。

    无垠的死寂和空旷,只有孤独与寂寥。

    所以追溯到最古之时,最先臻至真仙境的修士为何会如此大公无私,为后人留下传承,还不是因为独自一人“守着”天上,日复一日,太过寂寞。

    只是到后来,才有修士分化,才有百家争鸣。

    在无穷无尽的岁月中,天上的仙人如星星点点,慢慢占据了天幕上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仙人太多,亦是开始争夺地盘起来。

    谁的拳头大,谁就争得多。

    到最后,总有那么一大拨的仙人只能挤在自己狭小的宫阙之中,望着别人的仙山殿宇,琼楼高阁,眼中留着羡慕......和嫉恨。

    不知道多久之前,天上发生了一场大战,真仙陨落了不计其数,更有甚者,直接砸破了天幕,坠落到凡尘俗世,成了一处处隐匿在光阴长河中的洞天福地。

    所以曾经的大地之上,才有无数仙宝密藏出世。

    后来,百家见天上地下破破烂烂,不堪入目,便有不惜舍身,前往光阴长河之中的人仙修士,“打捞”天地碎片,缝缝补补,修缮天地,陨落了不知几何,才有了如今遍地小福地,天上大洞天的光景。

    老人曾说过,百家之所以长盛不衰,不似一些仙家宗派,或是山上的门阀大族昙花一现,是有其原因的。

    不过归根究底,还是修士之间的争端祸事,才引的天地巨变,没了曾经九洲一陆的风光。

    墨语曾经问过在那之后的又一大战,即武道与炼气的争端,不过当时老人三缄其口,任由他如何寻根问底,老人就是不说,期间还少见的大发雷霆之怒,赏了墨语几十套重拳。

    这一路,走过近十座城池,数十郡县。

    吃过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美食,见过了花样百出的戏法,各州风土人情,各类居心叵测,墨语几人没太多感触,倒是澹台静雨,着实受益良多。

    人心复杂,比她娘亲闲在家中之时,所织针线布匹还要难以理清脉络。

    谁对谁错,大多时候难以界限。所以她更加明白,儒家的条条框框,规矩束缚,带来的不仅是礼法,还有尺度,大可量法度对错,小可见人心黑白。

    她对儒家学问的求道之心,自然越加迫切,也越发坚定。

    天下读书之人亿万万,能踏入修行一途,吐息浩然正气的,终究是少之又少。

    澹台静雨已走在了许多读书人的前面,尽管她严格说来,读过的书,远远比不上普通书院的一名学子。

    一路上,墨语有心卖了“破绽”,奈何跟随几人数月有余的聂云始终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就是不上当。

    对此,墨语也只能摇头叹息,说这人和澹台静雨一般,胆子小,惜命。

    澹台静雨强烈反驳对于自己的这种说法,不过一旦遇上些鬼怪传说,或是妖怪噬人的流言蜚语,她总是不免害怕的很,甚至晚上多次要求和几人共处一室,大家分床而睡。

    尽管墨语再三强调,那些市井流坊的传闻,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博人眼球的说法,但澹台静雨偏偏揪着那“万一”不放。

    墨语笑话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澹台静雨被说的哑口无言,无从还嘴之处。

    她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墨语害怕的东西,或是发现他的糗事,最好是每次都能拿出来笑话他的那种,才好让她“一雪前耻”。

    临近王城,离那座享誉天下的观湖书院也是近在咫尺。

    墨语却出奇的有些局促,甚至有些不安。

    与素聆星同行,游历了大半年光景,之后遇上澹台静雨,又耽搁了近两月,同行之后,遇上尹南姝姐妹,北上而行,又是数月。

    粗略一算,与夫子分别,已有年余。

    若是再耽搁些时日,也许抵达观湖书院,大抵还要两月。

    墨语有些恍然,一转眼,已过了这么久了。

    而他不知不觉,也行了十万里路途。

    虽说有着小半时间其实是财大气粗的澹台静雨出手阔绰,走到一处地方,只要是稀罕的通行乘骑马匹或是异兽,不管花多少金银,都要坐上一座,而他和素聆星几人也算是沾了澹台静雨的光,有机会得以乘坐各式各样的异兽,游览城池郡县,跋山涉水。

    一路走下来,他可是精打细算,有时候虽然豪气干云,做那一掷千金之举,实则是求得物有所值,他怀中的银两依旧不少,飞剑剑鞘中所容纳的还有不少价值不菲的妖丹,灵草之类。

    他可是依旧记着腰上的飞剑可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买的,虽然慕凝烟嘴上说着墨语欠他多少多少银两,但真要认真提及,就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此后慕凝烟找了不少的机会,只差没有点明自己身为一位大剑仙,其实根本不差那么一点金精钱,她手中佩剑,已是天底下最好的飞剑,按身家来说,在山上所有仙家宗派,或是门阀世族,都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每当那时,墨语都装作听不懂,只把心头的账目理得一清二楚,该还多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与慕凝烟。

    若是有机会见着送素聆星飞剑的那人,他也一定会表示一番,毕竟一把上品之上的本命飞剑,足以让无数剑修趋之若鹜,甚至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

    至于那人收不收,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般事,在墨语心头,一直都是井井有条,井然有序,一一陈列在心头,不过终究是饭要一口口吃,那些事也是一桩桩来理。其中压得最深,他最不愿面对的,就是他从小到大,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件事。

    无论他如何自欺欺人,他心头终究是需要也始终期盼着一个答案。

    压下心头思绪,墨语柱剑,从房间窗口眺望远方,心头有些莫名的忐忑。

    身旁明镜中的少年已算得上是身形修长,有玉树临风之姿。

    乍一眼看去,让人觉得翩翩少年郎,就是理当如此。

    墨语下意识摸了摸脸颊。

    他许久都未曾照过镜子了,就算是寥寥几次在河中梳洗,他也最多是惊鸿一蹩,何况随着修为日益精进,不说武道行至高深之处,不惹尘埃。修行炼气,本就开始逐渐超脱凡尘,更是不会沾染一丝污垢,以他现在的修为,若不是武道需要大量肉食补充,他甚至可以数月不吃不喝,所以世人关于修士餐风饮露这一以讹传讹的说法,也不是没有依凭。

    虽然他未曾仔细考量自己如今的体型,不过有澹台静雨在旁相比,这数月的旅途,他就已高了近半尺。

    至此之后,他应该也能以七尺男儿自称了。

    “入冬之后,应该就有十四岁了吧......”

    墨语呢喃一声,似乎与小镇之时,恍若隔世。

    他自己的生日当然不曾知晓,但多年以前,入冬的那天,漫天飘雪,看见别人穿着棉袄,有双亲牵着双手,在他身前走过,那个时候他便想,若是自己是那个小孩,该有多好。

    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天就成了他的生日了,虽然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起,包括素聆星,包括那个小镇少年,也包括夫子,和他的师傅。

    “笃笃......”

    在墨语回忆之时,有人轻轻敲门。

    “墨语......”

    来人不等墨语开门,就已“擅作主张”,推开了房门。

    素聆星探头探脑,最后看见墨语就在那里站在窗口,神色有些......缅怀?

    她背着手,走到墨语身后,最后猛的一扑,整个身子都挂在了墨语身上。

    粉唇轻启,吐气如兰。

    这些日子,似这样亲密的举动,越发频繁起来,其余几人也是见怪不怪,作为当事人的墨语和素聆星,更是浑然不觉。

    微热的呼吸触及到墨语耳根,让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咯咯......”

    素聆星见计谋得逞,愉快的笑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都快到书院了,还没个正行,要是夫子见着了,没准就是一顿说教,严重的甚至可能罚你不许吃饭。”

    素聆星皱了皱鼻子,“骗人!”

    “都说陆夫子是很和善的一个人,她怎么会罚我。倒是墨语你,肯定做了什么让陆夫子恼火的事,才让陆夫子罚你的。”

    “我这么好一个人,简直是莘莘学子的标杆榜样,夫子怎么舍得罚我?”

    素聆星恰到好处的翻了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说陆夫子天天打他的手心......”

    “找打!”

    墨语佯怒,抬起了手。

    “噜噜噜......”素聆星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怕,反正到时候小心我和陆夫子说你的‘恶行’,看夫子不狠狠打你手心。”

    “哟呵,还学会告状了是吧?”

    墨语上前跨了两步,素聆星身形一闪,跑出房间,声音从门外传出,“快点下来吃饭啦,大家等你好久了呢。”

    墨语笑了笑,朗声道:“来了!”

    他对着镜子,仔细打理了一番已经许久没有整理的头发,将脑后头发重新束好,额头随意垂下几缕发丝,手指捻动,将鬓角长发捋直,再打量一番衣袍,确定还算看的过眼之后,他走出房门,就看见素聆星、澹台静雨和尹南姝姐妹二人已经依次落座,桌上的珍馐菜品热气腾腾,看样子还未上多久。

    本来在一月前,途经一处郡县之时,尹南姝姐妹就已经决定离去,一路与墨语几人同行,算得上是畅通无阻,各地的钦天监修士也是毫无动静。

    在她们告辞离去之时,墨语几人出声挽留,说既然没了钦天监的后顾之忧,干脆就与他们同行到观湖书院,也好互相照拂,不至于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一个能够称为朋友的人也没有,至于进不进书院,则由她们自己决定。

    一路同行,相处时日不短,尹南姝姐妹除了行事无拘无束之外,可以说没什么瑕疵,待人接物,亦是彬彬有礼,不像是传言中的魔门中人。

    所以他感叹一声,传言误人,诚不欺也。

    在几人挽留之下,尹南姝姐妹思忖许久,终究是点头同意。一来是她们找的灵气富足之地,比不上观湖书院附近,二来是墨语私底下直接开门见山,请她们帮忙照顾澹台静雨和素聆星,特别是对于阴谋诡计一事,墨语最不放心,而姐妹俩深谙此道,墨语才特意嘱托。

    他毫不忌讳,说出了去往书院之后,可能就要独自游历一段时间,除了身上的三尺飞剑,便不会携带其他物品。

    尹南姝姐妹十分好奇墨语为何如此,这段时间,她们可是将少女对墨语的依恋看在眼里,要说少女坑放心让墨语独自远行,她们可不信。但稍稍往深处一想,她们便大概知晓,墨语终究是以砥砺武道为主,世间浊气对他来说,有益无害。但对于一心修炼,期盼着修为快速精进,能够将墨语护在身后的素聆星来说,那些浊气,与心魔无异,都是大道之上的头号死敌。

    墨语处处为她考虑,用心良苦,且从未言语,让他们姐妹有些自愧不如。

    “其实不用特意等我的,大家若是独自饿了,就先吃便是,以前我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过,区区一点剩菜,不值一提。”

    墨语说的轻描淡写,在场几人听后,却是不约而同,心头一紧。

    还是素聆星最先点头,“好。”

    几人接连点头。

    墨语爽朗一笑,“吃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心头有气拳头出

    与众人吃过饭后,墨语和素聆星照例,同游此处名为雨泽的郡县。

    澹台静雨没有与他们同行,当个小跟屁虫,而是躲回了房中,捧着一本撰写许多奇异怪事的山野异志,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她的五脏庙还要菜品佳肴供奉,她大有以书下肚的架势。

    墨语笑话她是临时抱佛脚,之前那许多日子不见她这般废寝忘食,用功读书,临近书院,又开始假正经起来。

    要说普通的学塾老人夫子之流,见到澹台静雨读的是这些“无用”之书,少不得大发雷霆,或是怒斥愚不可及。

    但在墨语,或是读出门道的读书人眼中,只要是书,无论圣贤至理,还是市井流坊的小摊之上的小人书籍,都有其独特之处,并非是什么老人眼中那有害无益,荼毒心智的妖魔鬼怪。当然,那些有心人特意污秽别人心智,私自印刷的书籍,另当别论。

    读书,最重要的不是看什么赫赫有名的传世巨着,而是将书中展现的道理,学识,读进心里,不是读过一遍以后,转头就将其中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来日别人询问之时,记着其中的三言两语,就大言不惭,说自己已经熟读书籍。

    所以澹台静雨的用功读书,是用心读书。

    墨语见她兴致勃勃,当然就由着她去了。

    而尹南姝姐妹难得揶揄墨语二人,说不打扰墨语两人,她们姐妹自行闲逛便是,要是真在这里遇上什么情况,几人可以用尹南姝传授的法子,以灵力传讯,若是一人遇险,其余几人能够第一时间知晓。

    如同那些大派宗门其中的传讯玉简,只是更为方便,也更加隐秘。

    墨语和素聆星同游至郡县中的小河桥廊,看见那个身负重宝的年轻修士依靠在桥廊栏杆处。

    墨语与素聆星停下脚步,看着那人,笑道:“哟,这次敢大摇大摆出来,不做个缩头乌龟,难得。”

    “呵,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

    对面的聂云不甘示弱,面露讥讽,小声说道。

    墨语满不在乎,以前的污言秽语听了不知多少,哪里会被聂云影响。

    对面的聂云有些奇怪,就算对面的少年脾气好,性子软,旁边的剑修怎么也开始仪静体闲起来了,之前他也就是随口胡诌,就挨了一剑,这会儿怎么着都该有一两道剑气呼啸而来了吧?

    难道是怕伤及无辜?

    聂云环视四周,这时间,既不是早晨赶集时人来人往,又不是傍晚郎情妾意,才子佳人携手同游,廊桥周围可并没有什么行人,他可是特意选了这个地方。

    “难道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墨语说道:“阁下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做了这么久跟屁虫,就是为了在这里逞一逞口舌之利?”

    聂云斜依桥栏,双手抱胸,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他就已经慢慢将歪斜的身子慢慢拔正。

    “既然你们不上当,那我也没法子,只好破例出手了。”

    聂云揉了揉手腕,“本来想找个借口,想和你好好打一打的,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我已经接到了最后通牒,回去肯定要挨训,多骂两句也没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觉得我以大欺小就好。”

    他正说的起劲,却看见墨语和素聆星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们别走啊。”

    聂云双脚微曲,一个翻身,便如兔起鹘落,轻巧落在两人跟前。

    他一手横抬,拦在墨语两人身前。

    墨语顿了顿身形,说道:“她没空和你打。”

    “谁说是她了,说一直说的是你好不好。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小子,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打不过我就找墨语的麻烦?不愧是钦天监的年轻俊杰。”

    素聆星轻笑一声,特意加重了最后的几个字。

    聂云往前跨一步,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说道:“切,小爷我是不屑与和女人交手,我告诉你,我可是还有多少压箱底的宝物没拿出来,你以为我仓促勉强接你一剑就是打不过你啊,你也太小看我了。”

    “哟,比我修为高一境,还有脸靠法宝取胜?这位兄台,你的脸皮......我看是比雨泽郡的城墙还要厚一些吧?”

    聂云面容一僵,有些语塞。素聆星一语中的,说中了他的痛楚。尽管他修为乃年轻翘楚,但捉对厮杀,大多靠的是远超常人的法宝,而不是实打实的境界、运筹帷幄的手段和丰富的搏杀经验。私底下其实有些修为高深的修士,对他的做法多有微词,只是碍于情面,没能开口。

    不过他还是强自道。

    “谁......谁说我靠法宝取胜了,我不用法宝,不过你也不许用你的飞剑,咱们有本事来比试比试?”

    听到他这话,墨语忍不住嗤笑一声,“说你脸皮厚,还真没说错,赤手空拳,让御风境与丹劫境打,亏你说得出口。”

    “那......那我就将境界压到御风境,这总行了吧?”

    素聆星上前一步,墨语及时按住她的肩头。“不用,你法宝也可以随便用,咱们点到为止。”

    “哟,看你的样子,好像吃定我了?”他拔出刀剑,“先说好,这可是你要求的,输了可别哭鼻子。”

    墨语淡淡道:“放心,我不打脸。”

    聂云怒极反笑,咬牙道:“好小子,让小爷我看看你的斤两!”

    墨语并未理会,而是让素聆星退到一旁。

    空气逐渐凝滞,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两人之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周围寥寥无几的行人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甚至看着天空也突然阴沉下来,还以为碰上了什么流言蜚语中的鬼怪异事,慌忙逃窜回自己家中,紧闭门户。

    “碍事的人都走了,咱们开始?”

    聂云微提木剑,摆了个兵家的起手式。

    墨语身形未动,似乎依旧还是那个姿态,连步伐都未挪动半分。

    只听到墨语轻描淡写说了一声,“来了。”

    聂云眼角一跳,却见对面的少年身影已经骤然消失。

    好快!

    心头震惊,他下意识抬起右手狭刀。

    前方阴影压面而来,厚重气息滚滚如潮,他身后地面咔咔作响,不用看也知道被前方气息重压镇的片片龟裂。

    难怪能让那位眼高于顶的剑仙倾心,还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看!

    心念一动,身上甲胄光芒喷薄而出,像一层水幕,将他笼罩在其中。

    剑修杀力强悍,一剑出,而万法避可不是虚言,山上山下都是有目共睹,可世俗武夫,一向都是依靠远超修士的体魄获胜,还未听说有谁能够在修士有准备,有法宝护体之时,直接一个照面就能将其拿下的。

    所以聂云丝毫不惧,他可不觉得对方能够将自己如何。

    那厚重无比的拳意只是瞬息就抵至聂云面门。

    但要想破开他这护身甲胄,远远不够。

    “哼,却也不过如......”

    还未等他说完,就见眼前的拳势如夜晚星空,自天外坠落的星辰一般,转瞬即逝,就连那模糊的白色身影也随着迎面而来的拳势突兀消失不见。

    什么!?

    聂云大惊失色,然后耳旁似有飓风骤然而起,带着如山如海的压迫之感,从侧面而来。

    只听到。

    “在左边。”

    有人淡淡说了一句。

    “轰!”

    天旋地转,视野的景物胡乱转动,让聂云眼花缭乱。像是整个世界都像水车木轮,疯狂滚动不休,丝毫没有停止的架势,而聂云就是其上蛛网附着的昆羽,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

    痛!

    而在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像是被一块万钧巨石从侧面撞了个正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倒飞数十丈之后,他坠落下去,一头砸近小河。

    “哗......”

    河水被他从中一分为二,水浪分开,往两边飞溅,河边街道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瓢泼大雨,积了一汪汪河水。

    一瞬间,聂云所划过的河面河水去了十之八九,而且他坠落的势头不减,犹能看见他身后破开的弧形水幕足足有数丈方圆,到最后,他坠落在河底,淤泥飞溅,满身法宝衣袍眨眼已与那些淤泥混为一起。

    分开的河面重新往中间挤压,激荡起的浪花汹涌,一条宽不过五丈的城中普通小河,愣是让聂云砸成了波涛汹涌的江河大渎模样。

    站定了身形的墨语立在河边,河中浪花激起的微风吹起他额前缕缕发梢,衣阙飞舞,长袖如流云滚动,宛若谪仙。

    任谁看去,眼前的翩翩少年郎都不是苦熬筋骨的练武之人,而是深山老林,仙岛洞天中走出的少年神仙。

    “呐,说不打脸,就不打脸。”

    墨语耸耸肩,“这憋了数月的一拳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舒坦!”

    “墨语,还是你的法子好,让他自动送上门来。”

    墨语拉上素聆星的手,笑道:“还是多亏了尹姑娘,才能知道那聂云的底细,这临近王城,他肯定按耐不住,对付这种小心翼翼的人,咱们欲擒故纵就好了。”

    “嗯嗯。”

    素聆星重重点头,“看他那狂妄的口气,就好像天底下属他最厉害呢,结果还不是个绣花枕头,连一招佯攻都看不出来。”

    墨语适时奉承了一句:“那是,一个仗着法宝逞威风的修士而已,怎么比得上聆星你呢。”

    “嗯哼,知道就好。”

    走了两步,素聆星突然开口,“墨语,你说陆夫子要是知道你变得这样......油嘴滑舌,会不会打你手心啊?”

    墨语额冒黑线,“聆星,能不能不提打手心的事?”

    “那在学塾罚站呢?”

    “......”

    素聆星手指点在下嘴唇,“还有当众表演‘舌绽莲花’呢?”

    “呃......”

    她思索片刻,继续道,“还有在夫子的院中当个辛勤‘园丁’,种花祛草呢?”

    墨语正色道:“聆星,还是说打手心的事吧。”

    “哼哼。”

    素聆星得意的哼哼,露出满足的表情。每次那墨语以前的糗事来说,总是能让他吃瘪。

    不过她也知晓分寸,都是在两人独处在一起之时,才说这些玩闹之语。

    两人渐行渐远,而河中久久没有动静。

    “咕噜噜......”

    良久过后,河中冒气一连串的巨大水泡。

    “哗啦!”一道人影从河中破开水面,像是立足平地,瘫坐在河面之上,随着河水起起伏伏。

    在河中泡了许久,那些淤泥终究被洗刷殆尽。

    聂云全身阵痛,疼的他龇牙咧嘴,身上的甲胄也是暗淡无光,连上面铭刻的奇异纹路也失去了几分光彩,变得有些死气沉沉。

    聂云喃喃自语,双全紧握。“一拳,就只有一拳,我就被打到河底,几乎昏迷过去,而且还是有法宝傍身的情况下。”

    “墘钰甲也去了大半的灵光。”他抓起腰上白玉挂佩,上面一道裂缝清晰可见。“这云樘令也差点损毁,要修缮到完好如初,不知道要花多少庚金钱。”

    “之前就听说华小子和人比试,结果输得灰头土脸,性情大变,回到天戌宗当了个听师傅话的乖徒弟,整天专研剑道,已然痴迷。”

    “我起初还以为是那个女剑修以剑道压人,改变了华小子的性子,结果现在看来,怕不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年轻武夫以拳对剑,堂堂正正将其击败。”

    聂云垂头丧气,“面子没了,场子更是找不回来,以后我哪还有脸见人。”

    “这些法宝平时管用的很,怎么接连遇上两个小朋友,都没什么用,平白束缚自己手脚,连感知都迟钝了不少。”

    “不行!以后我若是还依仗这些法宝,那这辈子都只能被那些真正以本事厮杀的修士压着打了。”

    聂云使劲摇了摇头,打定主意,再回去之后,一定要想自己娘亲好好说说其中缘由,就算她不肯,自己也决不妥协。

    以后安安稳稳坐上自家老爹的位置,可不能混吃等死,让别朝之人笑话。

    拍了拍脸颊,聂云从河中站起,河面凹陷,随后浪花溅起,他已没入高空,径直朝北方飞去。

    流光溢彩的各式法宝被他全都收在了须弥物中,只有那把狭刀,依旧悬在腰间。

第一百七十章 糖人武人仙人

    在市集小摊旁驻足的墨语二人似心有所感,稍稍偏头。

    “他好像跑了诶。”

    素聆星耸耸肩,“希望他不要回去哭鼻子才好。”

    墨语用手肘碰了碰她胳膊,“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输了就懒皮,还不承认。”

    “嗯?谁不承认啦?明明就是你胜之不武!”

    对于墨语的凭空“污蔑”,素聆星底气十足的反驳道。

    墨语微微眯眼,抬手捏着住素聆星的鼻子,“我听说要是一个人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素聆星嘟着双颊,瞪着墨语,一把将他的手拍掉,“要变长也是被你捏长的!”

    墨语一脸诧异,露出一副你难道还不知道的怀疑表情,“哪有,明明是我把你鼻子越捏越好看的,难道你不知道我每次都特意为你调整鼻翼,让它看起来更好看么?”

    素聆星先是愣了愣,谁有有些动摇,疑惑问道:“真的?”

    “骗你的。”

    墨语一刮素聆星的鼻子,快步跑开。

    “休想跑!”

    素聆星大怒,一手提起裙角,追逐而去。

    皮肤黝黑的小贩看着玩闹的少年少年,眼中有回忆之色。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还是年轻好啊......”

    说完,他又叹息一声,“说的好像我就很老了一样。”

    他摆弄自己小摊桌上的糖人。“一,二,三......”

    “哎,怎么少了一个?”

    他急忙看着远去的少女,那空着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糖人,“哎哎哎,还没给钱呢!”

    小贩心有懊恼,都怪自己走神,没来得及要钱,现在对方已经走远,就算不是那种占小便宜的人,在这闹腾的街上,多半也是听不见自己的呼喊。

    “给!”

    不知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确有其事,耳旁有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给你。”

    一钱碎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恰巧落在他的怀中。

    糖人小贩呆滞片刻,随后低着头,呆呆看着那枚银子。

    “我这是......在做梦么?”他伸出右手,一巴掌拍在脸上。

    “啪!”

    脆响声和火辣辣的疼痛感让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右脸,“哎哟,疼死我了......”

    看着周围人一脸看傻子的神色,糖人小贩讪笑一声,低头乖乖整理桌上的糖人。

    “难道那两人不是什么富家子弟,而是初出茅庐的江湖少侠?”

    曾经他离得江湖很近,近的触手可及。

    但是他又一直离得很远,因为他离江湖还差着一个师傅的距离。

    想到这里,他兴致高涨,开始捏起了糖人,

    不过半柱香,一个颇为精致的身着白衣,腰挂长剑的小糖人就被他捏了出来。

    “可惜,没能看到那少年的剑,不过这剑鞘还真好看,可惜我本事没到家,没能捏出其中的神韵出来......”

    记得以前村头的大高手,黄大叔说自己根骨奇佳,是天生的练武奇才,结果他变卖了自己的家当,一堆积攒了数年的小玩意儿,筹了二钱银子,准备向黄大叔拜师学艺,就在他兴致勃勃,走到村头那个小茅屋的时候,看见的是黄大叔鼻青脸肿,被两个青年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他那么一丁点不切实际的想法,就被黄大叔扭曲悲惨的面容给击碎了。

    不过这么多年,他始终坚信自己天赋异禀。

    因为自己从未学过捏糖人,但凭借自己摸索,他自认为已经超过了九成的糖人师傅,要是攒够了银子,说不准就能开馆授艺,将自己的唐记糖人发扬光大,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喜欢上自己的糖人。

    正做着白日做梦的糖人小贩被一声声急促的叩响声从美梦中惊醒。

    “哎,我说你还想不想做生意呢?大白天的,望着天上流哈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傻子呢。”

    糖人小贩马上回过神来,擦掉了嘴角的口水,“嘿嘿,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这位客官,你想要哪个糖人?”

    他看着摊位前衣着华贵的,却是一身管家打扮的中年方脸男子。

    “也不知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这衣裳,一看就是最上等的绸缎......”

    方脸男子掏出一锭银子,“我全都要了。”

    咣当一声,那巴掌都快要容纳不下的巨大银锭砸在小摊桌上,将一串串糖人震得微颤。

    周围的人听见这声响,大多转过头来,疑惑的目光转瞬变得火热,看的糖人小贩浑身不自在。

    “全都......”

    咕咚一声,糖人小贩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敢相信。

    这天大的好事,从来都是在别人的传言中传出的,而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在自己头上。

    “这......”

    他感觉自己一句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怎么?嫌不够?”

    咚!

    又是同样的一锭银子落在桌上,糖人小贩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那桌子一起抖了抖。

    “够,够了,早就够了。一锭银子都已经绰绰有余了,客观还是把这锭银子收回去吧。”

    “不用,就当赏你的。”

    方脸男子颇为豪气,大手一挥,“将这些给我装好。”

    他慌乱的想将那一串串糖人包装起来,却发现自己的那些红色纸衣在方脸男子面前,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他手里拽着一叠叠红色纸衣,有些举棋不定。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方脸男子说道,“算了,不用了。”

    方脸男子指着桌上的糖人,“你们几个,把这些给二小姐带回去。”

    方脸男子身后走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一个个依次上前,将满桌的糖人接连拿走。

    不过片刻,糖人小贩几天的成果都被全部带走了,只余下一张盖着红布的老旧槐木桌子,和那大两锭吸人眼球的银锭。

    走之前,方脸男子挤出了一抹略显难看的笑容,说道:“后天这个时候,还是这个地儿,你有多少糖人,我要多少糖人,记住了?”

    “哦......好!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

    虽然他现在还有些晕晕乎乎,但总算没有被天上掉的馅饼被砸晕过去。

    周围其他的小摊小贩见状,尽皆是一脸羡慕,更有甚者,眼中还有毫不掩饰的嫉妒。

    这其貌不扬的唐姓小子怎么就走了这么好的运?像这等好事,为何落不在我的头上?这贼老天就这么不公平?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而足,能真心替糖人小贩高兴的,却是一个都没。

    将那两锭银子小心揣在怀中,糖人小贩满面欢喜,只是暗处的几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在巨大的喜悦冲击之下,他一点也未注意。

    “哐当!”

    一把长刀搁在糖人小贩的摊上,一身劲装的英武男子环视一周,高声道:“我们管家说了,要是有谁见钱眼开,心生歹意,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到时候可别怪我们羽家不客气!”

    糖人小贩愕然,抬头看着面前的英武男子。

    “别有些银子就疏忽大意,你一个普通人,怀璧其罪的道理应该懂的。”

    “谢......谢谢。”

    “不用谢,只是管家吩咐而已,而且二小姐不希望她的糖人没有着落,所以这都是因为你有这么一门手艺,你应该谢谢自己。”

    英武男子抱着长刀,转身离去,周围的人群纷纷避让,退出一条宽阔的路,他们都怕这个看起来客客气气,气息冰冷异常的英武男子一个不爽,直接拔刀相向。

    他们可是听说羽家的人从不将道理,在这郡县,说是一手遮天都不为过,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惹得起哟。

    糖人小贩揣着银锭,四下查看,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后,他利落的收好了摊桌,离开了此处。

    没了令人羡慕的热闹看,周围团团围住的人群也只是片刻就散去。

    ————

    一处占地极为宽阔的宅院之中,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弓着身,对着书房恭敬说道。

    “二小姐,您的糖人到了。”

    “放在那里吧,等我忙完就去宠幸它们。”

    “是。”

    从始至终,中年男子都没有起身,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双脚,像要把自己的脚背看出几朵花来。

    房内的银铃女声轻飘飘传来,“你可以下去了。”

    “呼......”

    中年男子微不可查的吁了口气。

    在这羽家之中,家主的两位千金,大小姐脾气最差,二小姐脾气最怪。

    按常理来说,一般的家仆下人都是害怕脾气差的大小姐,但要说最为畏惧的,不是威严的家主,而是脾气古怪的二小姐。

    而且一旦惹二小姐不快,等着的可不是几句责骂,而是切切实实的惩罚,稀奇古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以前多少家仆都是因为二小姐的惩罚,才畏惧的不敢在府中继续待下去,而是宁肯不要那数十两安家费,都要强行退出府中,回到自己的穷苦家中。

    就算自己身为羽家的管家,在那些下人看来,都是“位高权重”的管家老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做下人的,最重要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

    罢免自己管家身份,何须家主开口,只要二小姐点点头,自己估计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所以他对于二小姐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力求做到最好,这才没有招惹到二小姐。

    退出房门口,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仅仅是候在一旁,面对着二小姐,他都感觉自己身上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让他难以喘过气来。

    “呼......二小姐越来越古怪了......”

    他摇摇头,穿过了后院。

    书房之中,正在提笔落字的青衣女子微微抬头,嘴中喃喃自语:“古怪?古怪就古怪。”

    将桌上宣纸捏住一角,轻轻拿起,墨迹未干的字体银钩铁画,跃然纸上。

    她写的四字,“剑走偏锋”,笔锋毫不收敛,明明写的正楷,却如行云流水,笔走龙蛇的行书,一气呵成。

    “呀,本姑娘的字可是越来越好了。”

    女子颇为自得,“这下看姐姐怎么比的过我。”

    将宣纸放下,她走到一旁的檀木小桌案上,看着其上整齐陈列的糖人,再仔细挑选之后,她拿了一个腰佩长剑的小人。

    “咦,昨天怎么没看见这个小人?”

    女子将白衣糖人举起,“哎,这是照着人捏的?还捏的挺好看的,都让我有点舍不得吃了......”

    她舔了舔嘴角,将糖人凑到嘴边。

    片刻后,女子又忽然放下,“要不先换一个吃?”

    “小雪,在干什么呢?”

    门外有女子出声询问。

    青衣女子转头应了一声,“姐姐,刚练完字呢。”

    “这是你要的糖人,都在这里了。”

    要是之前的中年管家还在这里,说不定要惊掉他的大牙。

    这些糖人竟然是在他们眼中,那个严厉异常,从来不苟言笑的大小姐要的。

    “有很多糖人?”

    “好多好多呢,我让管家把所有的糖人都买来了。”

    “真的!?”门外的女子惊喜的嗓音由远及近,像是在快步走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之后,一名身着丝织紫色裳衣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好多糖人!”

    作为羽家的大小姐,羽妍自小熟读各式书籍,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

    所以在外人看来,她都是一副一家长女应该有的模样,性子沉稳,心智成熟,对于府中大小之事,熟稔于心,在很小的时候,府中的大小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在之后接受家中产业,更是让家业翻了几番。

    但相应的,她没能体会到平常人家中女子所应该有的欢乐,这些糖人,就已经是她这些年除了饭菜之外唯一吃过的东西了。

    羽妍先是将桌案上的糖人都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她便看见了自己妹妹手上的糖人。“咦,小雪,你手里面的是什么?”

    “还是糖人啊。”

    羽雪微微侧身,不让羽妍看到她手中糖人的完整面目。

    “我知道是糖人,不过你手里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糖人嘛,都是一个样的。”

    “小雪,给我看看。”

    “哎呀,有什么好看的嘛。”

    羽妍眉头微皱,“羽雪!”

    羽雪耷拉着双眼,神色微苦。

    从小到大,姐姐都不会同她抢什么,可是要真有姐姐喜欢的,她永远都抢不过姐姐。

    “给你。”

    虽然不愿,但她还是将手中的糖人递了过去。

    “嗯,还挺精致的,这个糖人我要了,其他的你随便选吧。”

    羽雪毫不意外,她应道:“恩。”

    “好了,我先走了。”

    “姐姐再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心念念

    在雨泽郡逗留了几日之后,没了别有用心的聂云干扰,墨语一行人自在许多,所以难得的同游了此地独特的风景。

    期间澹台静风现学现卖,讲了许多古迹遗址的闻人趣事,让其余几人连连夸赞,说她的这些书,确实没白读。

    耽搁数日,几人继续往北而行。

    在离大夏王城之间,还有一座大城,据说也是颇为有名。

    在千年之前,那座城池还是前朝的旧都,古迹名胜多不胜数。

    说来也怪,放在千年之前,如今的古迹,估摸着也就是曾经那里人们日常所见的普通景色气象,毫无特别之处。

    兴许还有人觉得天天待在一个地方,腻味非常,巴不得挪窝搬家,远离此地。

    但千年之后,无数人对其趋之若鹜,多少人为得一见,不惜抛钱散财,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美其名曰是前人留下的传承,是文化的积淀,是追根溯源,探寻古时的期许愿望。

    但在那些动辄千百年静卧一地的神仙之流,山下的改朝换代,岁月变迁,真是如蚂蚁打架,新旧更替一般,毫无独特之处。

    再过千年,也许旧朝不在,新朝衰败,连新老墙土,也不知换了几遍,美不胜收的景色也许变成黄土一片,壮观无比的锦绣山河也许就成了山崖险隘,荒漠戈壁。看山上神仙,风采依旧,大地之上,却已沧海桑田。

    在修行路上走的越远,离俗世也越加遥远。说不定一些仙人之流,到最后望着俗世,会嗤笑一声,说我怎么会从一堆蚂蚁窝中走了出来。

    墨语对那些古迹不感兴趣,对古今之事,也毫无想法。

    以前出了什么名人,事迹如何流传,做了何等壮举,又让多少人向往,说到底,也就是千古流芳而已。

    万古之后,不说朝代变更,兴许连常人的品格心智,德行标榜都大变模样,甚至互相颠倒。

    也许有人会感叹江山易主,山河变换,但墨语只会觉得今下之功,最为重要。千百年后,说不定他也变为一抔黄土,后世之上,又有谁能记着他?连儒家那些流传千古万古的学问,今人都未必能够如数家珍,说出那些圣贤的生平事迹,功业伟事,更莫说其他人了。

    以前夫子曾说过,这人活世上,什么都留不下,什么也带不走,就是据说长存不朽的真仙,也有殒命之时,在光阴长河的冲刷下,一切消失殆尽。

    墨语也曾问过,既然一切都会变化,没有永存之物,这天地是否也有寿命尽头。

    那一次,一向在墨语眼中是无所不知的夫子破天荒迟疑了许久,然后摇头说道,不知。

    墨语虽然看到夫子说了不知,但他心头已有了答案。

    所以在游历山河时,一行人之中,属墨语最为平淡,而澹台静雨最为多愁善感。

    她会觉得若是以后看不见那些秀丽风景是一件可惜的事,她也会对那些即将消逝的奇特景色感到遗憾。

    几人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看出了墨语额与众不同。

    她们奇怪墨语的想法,不知道为何墨语对这些似乎都不放在心上。

    当然,几人之中,只有素聆星更懂一些。

    墨语的心很小,小到只能容纳很少的一些事,或一些人。她也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在那块小小的心田上占据位置。

    尹南姝姐妹只能看出少年心智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他的追求,太高,太远,与她们来说,太过遥不可及。

    故此世间林林种种,对于少年来说,都像是过眼云烟。就像她们与少年交手,本该算是恩恩怨怨的事,少年丝毫不放在心上,最多也是一笑置之。

    澹台静雨盖棺定论,说墨语性情如天上云彩,变化太过多端,让人摸不透,猜不着。

    当时墨语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

    月余之后,一行人抵达大夏王城。

    除了途中因为澹台静雨“身子骨弱”,休息了几日之外,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赶路的途上。

    似乎是因为临近王城,那近在咫尺的一朝之都,路上每隔一小段距离,都有驿站酒楼,大大小小,数不胜数。

    乍一眼看去,来往客人并不算多,但等他们途径,住过一两家客栈之后,才发现里面与外面大不相同。

    那些从王城中赶往各处,或是从各处赶去王城的人,已经不能用多如牛毛来形容了。

    而之所以看着来往之人不多,其实是因为各地作息不同,而且大多白天赶路,夜晚才寻落脚之处,而且赶路的那些人力求速度,在天还未亮之时,就已经动身离去。

    要不是因为澹台静雨出售足够大方,不仅让客栈老板满意,更让那些试图横叉一脚的舟车劳顿之人满意,不然他们是否能找到落脚之地,还真不好说。

    墨语几人与另一拨人同坐旱龙车。

    旱龙本就是稀罕异兽,极难驯服,被澹台静雨碰之后上,当然没有错过。

    他们身下有着灰青皮肤,头顶独角,两丈大小,如蛮牛一般的异兽之所以名为旱龙,是因为其看起来身躯庞大,笨重无比,实则灵活异常,较之于名驹烈马也丝毫不逊色,而且长途奔袭,更为持久。海中有蛟龙腾游,千万里只在身形摆动之间,而陆地上这庞然大物,就如地上的蛟龙一般,所以才有了这旱龙的称呼。

    能有旱龙当坐骑,马车上的人,本就是身份不凡。

    在澹台静雨与旱龙车的主人交谈之时,得知他们是西面一州过来的商人,墨语估摸着他们是从别洲来的商家子弟,不然一般的行商可坐不起这有着蛟龙血脉的旱龙。

    在奇物志上,一般的旱龙本是灰黑,头上独角也不过一尺,而他们乘坐的旱龙,不仅看似灰青,腹下两边还有细密麟甲,头上的独角更是三尺有余。

    普通人别说坐,就是靠近这头旱龙,估计都不能动弹。

    也只有澹台静雨大大咧咧,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

    她还天真的以为这旱龙的主人是看他们一行人只有一匹马,赶路太过艰难,才邀他们同行。

    在她打探别人的同时,别人又何尝没有打探他们?

    商家最重利益,除了为人诟病的“发死人财”,就是喜好结交三教九流。反正朋友越多,生意越多。

    抵达王城之外,抬头远眺,眼前的王城高墙,相较于他们所看见的,似乎远远不如。

    “墨语,你说长鸣城的城墙怎么这么......矮?”

    “哪里矮了,不是比那些个郡县的城墙高多了么。”

    “可是比我们见过的天驱城,炎佢城这些的城墙要矮好多啊,看样子也才十丈而已嘛。”

    墨语摇头道:“这里本就不是为抵御外敌而建,况且也要真有别人将这里团团围住,光凭一道高墙,挡不住千军万马,铁骑龙驹。”

    “走吧,我们入城,之后去......书院。”

    几人离开旱龙车,与车上的几人告辞离去。

    “老爷,这几人可真像几只小泥鳅。”

    一须发灰白的灰袍老者立在一旁,小声说道。

    旁边的青年笑了笑,“泥鳅才滑不溜秋的。”

    说完,青年坐回车中,一手摩挲着翠玉挂件,一撑头,开始假寐起来。

    “到了风雷殿的时候叫我。”

    老者双手放在袖中,躬身道,“是。”

    ————

    “哇!”

    “哇哇!”

    澹台静雨左顾右盼,大呼小叫,引得许多行人纷纷瞩目,投过了略带鄙夷的目光。

    没想到那年轻公子哥看起来穿着不错,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澹台,你鬼叫什么?”

    澹台静雨转过头,顺着几人无奈的视线,看见了周围投过视线的行人。

    她缩了缩脖子,也低了声音。“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墨语问道,“这儿除了人多,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是......是么......”

    澹台静雨挠挠头,“我总觉得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但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骂我又说不出来。”

    一旁的素聆星笑道,“看不出来啊,澹台,这些日子的书可买白读呢。”

    “啊?”

    澹台静雨一脸茫然,不知道素聆星为何这么说。

    素聆星指了指头上,“有一座覆盖整座王城的阵法,限制了修士的大部分修为,我如今可能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丁点儿。”

    “真的?”

    澹台静雨露出我很天真,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素聆星看了眼某人,“我又不是墨语。”

    “喂喂喂,什么叫不是我?我很喜欢骗人么?我这么诚实的一个人,就不会干那样的事。”

    素聆星白了他一眼,表示我还不知道你。

    墨语双手抱胸,看了一眼,“确实有什么阵法的,不过我收的限制很小,估计可以忽略不计。不过一般的修士嘛......”

    他看了眼旁边的素聆星和身后的尹南姝姐妹,“大概就是气府中的灵力运转缓慢,这片地界没有外在灵气补充,也基本无法修炼,术法神通之类,不用想,也是遏制的厉害。”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是一朝重地,若是不以大阵压制,那些视山下俗世若囊中之物的山上神仙岂不是能够翻掌可拿一朝之主。”

    墨语拍了拍她的肩膀,“澹台你可以感觉出此处的不同寻常,看来是曾经有人为你打了一点底子。”

    “有人为我打了一点底子?”

    澹台静雨一脸疑惑,她掏出那枚玉佩,“难道是他?”

    “你可得好好谢谢给你玉佩的那位。”

    澹台静雨挠挠脸颊,“可是他早就走了啊,不知道跑哪去了,说是要去找什么意中人。”

    “......那就以后谢谢他。”

    “他说他找到意中人之后就不回书院了,那什么士子也好,君子也罢,他都不当了,就在外娶妻生子......”

    墨语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人?”

    “是啊,他确实有些奇怪,说话古怪,习惯古怪,连脾气也古怪的很。”

    墨语舒了口气,“哦,那这样你可以放心了,那人一定会回书院的。”

    几人齐齐问道,“为什么?”

    “你们想啊,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古里古怪的,怎么会有女子喜欢他呢,对吧?”

    “嘁。”

    几人一起甩了甩手。

    “啥意思?”

    澹台静雨摆出老气横秋的样子,对着墨语唉声叹气的说道,“墨语,看来你一点都不懂女子的心思。”

    墨语,“???”

    “我懂那个干啥?”

    澹台静雨愕然,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哎,也不知道聆星姑娘看中你哪点。”

    她扶额一叹,轻声嘀咕一句。

    “聆星看什么?”

    “看你长得好看。”

    墨语认真的想了想,“嗯,我现在是挺好看的......麻烦......”

    “麻烦!?”

    墨语一手轻轻敲在另一手掌心,“对啊,万一夫子认不出我该怎么办呢?”

    澹台静雨颓然一叹,“算了算了,我实在跟不上你的想法。”

    她抬起头,“哎哎哎,聆星姑娘,尹姑娘,等等我。”

    “墨语,还不快点跟上。”

    墨语低头思索,敷衍应了一声,“好。”

    ————

    玉禾宗山门。

    楚莹换了一身束身长袍,整装待发。

    “师姐,一路小心。”

    后面的红衣女子和十数名负剑女子站在山巅,对着前方的少女轻声嘱咐道。

    一人小声道,“那个......师姐不是说你基本没出过门么......”

    “哎呀,不要在乎那些细节嘛,放心啦,我又不是没出过门,只是这一次路比较远而已嘛......”

    楚莹扬了扬手中的白玉长剑,“大家就送到这里吧。”

    说完,她起身一跃,像空中飞鸿,衣阙偏飞,飘然若仙。

    “师姐,师傅说让你快去快回。”

    “知道啦。”

    远处传来回声,少女的身形已没入满山的云雾之中。

    看着下方的云雾缭绕,少女舒展双臂,微微闭眼。“呀,第一次飞的这么自在,感觉还真不错呢。”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呢?”

    少女呢喃一声,原本有些欢快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一些。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见了,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我啊,变了好多呢,你知不知道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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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猎户弯弓射龙,邋遢道士敕神搬山,不正经的老和尚掌中须弥纳日月。中洲的女夫子独占鳌头,南边的高大老人武道神通。高山仙人万里剑,四海蛟龙百丈潮。任你千丈法相,万般道法,我自有青梅竹马,一剑破万法。若还不够,且看我阴神出窍,阳神夜游,拳镇九洲。拳镇仙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拳镇仙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拳镇仙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