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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此而非     唐徒txt下载     唐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四十四章 贴马赏年华 (十八)

    崔郸死了,这位在淮南镇毫无存在感的节度使,但是却时刻牵动着大明宫的前时宰相终于死了。一同死的还有个奴仆,据说是京里遣来侍候的,事情到这就彻底的终结了,裴休不敢再打探下去。也没人愿意打探。

    强迫自己将所知的一切都遗忘掉,裴休将要面对的是淮南镇要走向何方?

    淮南的情形太过复杂,节度使长期是个摆设,任由监军耀武扬威,不过好歹过往未生大乱,所以知晓内情的人都只做旁观,静静等候着时间给出的自然选择。

    但是如今此二人先后殒命,留下的是一位已无人能制的兵马使寇奉。

    盐铁转运使按制本使如在扬州,而副使则于长安留后,称上都留后。裴休就很希望自己能回到长安做个留后。扬州这处江南美地现在却是面目狰狞做嗜人状。

    按理说淮南如何与他这位大唐的财政总管关系不大,然而仅相隔两个坊的节度使府飘扬着的白幡却明确的告诉他,身不由己是为何意。

    转运使下也有一些武装力量,甚至还不弱,过往便常因各司属擅动而大兴私狱惹来朝野非议。但是那些人远不能及淮南的正规军伍。

    同样的转运使下也有些不少投避的无赖子,以及地方豪宿。可裴休清楚,这些人做些偷鸡摸狗欺压良善的事情是拿手的,想要上阵厮杀,恐怕刀枪都拿不稳便会胆裂。①

    面对着野心勃勃几乎按捺不住的寇奉,裴休选择了给陈权写信。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做,信中虽是劝诫其不要生事,可陈权会做何选择谁都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留在武宁的儿子,或许是世家惯有的左右下注,不管怎么说,裴休如真是只顾奉佛也爬不到如今的高位。

    信已发出,接下来便是等待结局了。

    ——

    寇奉几日来很是活跃,他不知道自己的活跃被裴休认定为野心将迸。事实上他正处在焦头烂额的尴尬境地。

    崔郸不该死的,寇奉巴不得其能长命百岁。只要崔郸活着,所有的烦心事都可以推到那个木头人身上。自己只做个幕后的掌权人即可,他是有耐心的,吴德那阉狗都被他留了数月的性命,他也不介意再等等。可现在,寇奉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了。

    淮南之前清除异己的变乱折损并不小,加上八州之地太过庞大,驻守本镇已是艰难为之,而当下他可不想打仗。

    但是楚州该如何解决?楚州的失守让扬州如同一位赤裸的小娘子,只要陈权有意,便可以随心采摘。

    遣人去讨要了,不过寇奉并不觉得此番会如意。换了谁都不会将口中的肉吐出来。

    所以几日来寇奉忙着调兵遣将,楚州之事必须要有个了结了。

    ——

    陈权倒是很想打仗了,上次的议事后他忽是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河北诸藩轻易无人敢惹?为什么早时的武宁镇跋扈异常然朝廷却多番忍让呢?

    说到底都是用武功来证明了不好惹。

    所以想要安生度日,一味躲避恐是为下策,越是如此越容易被人欺凌,还不如打上一仗,打出个威风,也打下份平安。

    然而打谁这却是难以抉择。相邻几镇淮南按理说是最佳选择,毕竟楚州的梁子已结,但是轻易是不能为的,已定南下之策,陈权并不想那时被拖住脚步。

    天平镇最弱,不过郑光这尊大神尚在,只要还没有同朝廷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兖海~,分两家,李见很是讨厌,但其必须要留着,他就是埋于河南道的钉子,有他在,平卢,天平两镇就不会妄动。而韦证,同样需要留存下来,一旦征伐韦证得手,那么陈权的势力就将直面平卢镇的老熟人高骈,以及河北诸藩了。

    所以想了一番,便只有宣武镇了。

    ——

    “您是说连宋击汴”?刘邺盯着舆图惊诧的问到。

    “正是,也只能连宋击汴了,一来汴州骄横,如无宋州遮蔽,我可不愿面对那些个河朔的骄兵。二来也算是取悦朝廷暂时换个安稳。当然最重要是示之以威。我是不愿打仗的,但是~,就算这次能逼得朝廷许个郡王又能如何?武宁毕竟根基尚浅远不如河北,加之又扼漕运,朝廷是不会放任的。正好台文劝我请战,我以为,那不妨请征汴州罢了”。陈权也是埋头丈量着舆图,考虑成败之事。

    “恩,大王所言不差,如此也是良谋,只是当下兵马不算武勇,先不提朝廷会否应允,便是许了,一旦汴州有备,实也难为,大王意求立威,那便只能战而胜之,不但要胜,且要大胜,所以不能等旨了,只能骤然发难”。郑畋捋着短须沉思了一会便附和到。

    “但是,如汴州的骄兵除了,宣武镇可就彻底为朝廷所掌了,那时我等所面临的压力实在太大,甚至河北诸藩都会受到波及。故而~,我以为,该要先击汴,再破宋。汴州要打,却不能打死,宋州亦然,最终只求维持原状即可”。

    “其二,淮南虎视眈眈,如何在出兵时防范淮南,甚至是天平军偷袭呢?这点我暂时也是思而无果的”。

    是啊,这就是此番谋划的难处。要防范的太多了,一个不慎非但立威不成还会丢了自家基业。陈权摩梭着舆图愁眉苦思,一时也是言语不得。

    “咳,我倒有些算计”。久不言语的韦康终于出言到,他这位尚书右仆射近来过的不算好,才学比不上郑,刘二人。陈权要设三司又会分润户部财权,自家妹妹同样是个不长心的,本指着可在李家娘子有孕时争宠,可其人却是只顾戏耍。如今终于在众人无措之时有机会展现价值,韦康亢奋的几不能自控。

    ”兖海,那胡儿不是求功吗?只要其应了先前的共讨淮南事,此事便大有可为,当下需是在他身上下些功夫了。而天平~,大王不是遣人入了曹州吗?曹州或可乱上一乱了,正好也可让那姓黄的狂妄书生得个教训”。韦康微微仰起头,很是得意的说到。

    黄巢?难到是自己逼反了他?陈权楞住了。

    ——

    韦证很是嫌弃的看着陈权和韦康的来信。韦康倒还好,两人同出京兆韦氏,同族之人怎也要给些面子。但那陈权厚颜无耻的也续上了亲,这实在是让人作呕。如是按他那般算来,大唐的官吏几乎人人都能攀上亲的。

    共讨淮南,想都不要想,韦证不怕没有功业,以他的出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需如此,过上些年头怎也能在中枢得个好位置的,甚至有机缘的话还能入相,何苦来犯险呢?

    更何况他就算有心也是无力。李见那个高丽奴霸占了兖州,这等于在兖海的腹心捅入一把长刀,血还在流着,一不留神整个兖海镇都会丢了的,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什么淮南,自己又不是淮南的节度使。

    再一瞟立于堂下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朱邪赤心,韦证不由讥笑着说到:“将军啊~,啧啧,你可真是~,折损了那么多儿郎,怎的,还要去征伐叛逆吗”?

    “恩,要,我要征淮南”。朱邪赤心抬起头来很是淡然的回应着,边说边抽出了腰间长刀直逼进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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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章 贴马赏年华 (十九)

    孙子兵法有言: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

    想行二桃杀三士之谋,必要先知那“士”所爱者为何。方能选定以何物事为“桃”。而到了这个时候,李忱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这些个兴风作浪的逆臣。

    陈权,这个名字初次听闻是李廓奏报请功,而后则因浙西的刺杀事件让李忱对这素未谋面的灵佑之徒厌憎至极。如不是当初为求周到,早就斩了这奸人之头了。谁曾想会至如今。

    可除此之外呢?大概是一无所知。李忱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日能忍下怒火,按原先预想的那般亲见陈权并拉拢一番,会不会事情就不至变成现在这等模样呢?

    急召了在京中致仕养老的仇宗亢,见面方才恍然生了些歉意,一个断臂且没了耳鼻的残废看着实在令人心生不忍,细细探问一番除了满是怨毒的诅咒也未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回应。

    何全皞?何全升倒是乖巧的言无不尽。英武,果敢,好大喜功,好颜面这是何全升对自己大兄的印象。

    一番言说李忱有了些主意,颜面,世人皆好,那便不妨由此入手,但是这“桃”却该如何来选?

    ——

    何全皞并未想到自己称王之事竟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哪怕他已经成了力抗八藩的当世名将。

    反对者所言也多是出于公心,因此何全皞便是欲要发怒都寻不到借口。

    与二帝四王时不同的是,当初可是河北三藩一并称了王的,虽然也是各怀鬼胎,彼此更没少在背后捅刀子,但是至少河北明面上是一体的。而如今魏博想要抛开余下两藩自行其事,这实在是不智至极。

    如是拉拢两藩呢?

    何全皞自己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成德那王家狡猾的狐狸不会轻易上钩。而幽州~,尽管他还不知道张直方已经逃了,然而从过往的情报可知,那就是个斗鸡走犬的无赖子。

    但是有威却不能彰显,且又要被武宁的陈权压过一头,这也同样是何全皞不会容忍的。特别是他这个魏博之主如何得来的,私下的诟病可是不少。他想要做些其父不敢做,也做不到的事情。

    王暂时是不能称,不过有人出了个不错的主意。向天子求亲,许公主下嫁。这公主虽然算不得什么,但至少也算个有身份的。

    何全皞想了一番,也只好无奈的应了下来,只是心中对陈权的嫉恨更胜,尽管他很清楚唇亡齿寒之理,也并不希望武宁败亡,但是如能给陈权寻些麻烦,这倒是他乐见的。只是这麻烦要如何去寻呢?

    ——

    韦证想不到朱邪赤心会这般大胆,竟然敢持刀胁迫。然而令人胆寒的刀刃架在颈上时,他才明白,自己的地位权势在刀斧面前什么都不算。

    侍卫们倒还算尽职,只是方拔出刀要来救护就被领人冲进来的朱邪赤衷缴了械,倒也还算幸运,至少沙陀人不意杀人。

    “你~,你可是要反了不成?我是兖海观察使,你怎敢~,啊”?韦证强作镇定呵斥到,然话未说完便挨了一刀背,抽的他肩膀欲裂,一声惊呼后也再没了勇气出言。

    “呵呵,大使,莫要诬言,我可没反,而是大使您~,啧啧,听闻您与武宁的陈度之有亲的。难怪我要征讨武宁你不许。而今淮南乱势又起,我请出兵讨伐为天子解忧,您又是百般推脱,这是为何?莫不是您与淮南叛逆亦是有亲?还是说您欲附逆而行不轨”?朱邪赤心很是平静的笑着回应到,他并不在乎这事被朝廷知晓会如何。非是不忧,而是盘算过后利远大于弊。

    朝廷知晓会如何?警惕,惩戒,甚是会动杀念。但是这些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表露出来的多少罢了。

    而征淮南呢,如是胜了,沙陀人声威更盛,朝廷在加深顾忌的同时也会更为谨慎对待,拉拢的力度也定远超当下。虽是必会遭到些小手段,但在强横的武力面前,朱邪赤心并不如何惧怕,大不了就回陇右谋生,吐蕃这几年的混乱以及朝廷收复三州让他寻到了条后路。

    而且还能交好武宁陈权,陈权对朱邪赤心来说是有大用的。他的野心并不是在北地称王称霸,他幻想着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南下策马于这大好江山。到那时候,一个不算太讨厌,同是野心勃勃可以互相利用的盟友是个必要的存在。

    而如是败了,那么朱邪赤心打算将这仅存的一千儿郎性命全部舍掉,通过自我的削弱来让朝廷放心支使。事实上即便是胜了,朱邪赤心也决定要让这一千儿郎去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北地诸胡暂时还离不开沙陀人坐镇。

    如此又何以不拼上一番呢?

    他已经年近不惑,要比陈权还大上一些,可如今却依旧算是无有成事,等待?又有多少岁月给他去等?

    “咳,朱邪将军,你放下刀,我非是不意为天子解忧,只是你也知道,如今兖海兵马不多,李行言领军出征魏博还未回转,兖州的李见又是于侧窥探,你说,如是兖海镇有失该要如何是好?你我可担得起这罪过”?韦证心里叫骂着,诅咒着,脸上却挤着笑容带着些讨好的解释到。

    “哈哈,无妨,我自有谋划”。

    ——

    陈权的回信让寇奉有些举棋不定,楚王~,这个名号实在是太过诱人了。

    “你说,我要不要应了呢”?寇奉将信递给了一旁的韩达,很是渴望的盯着这位信任的表弟,希望能得到些支持。

    “将军,不能应,楚王这名号太盛了。如今天下各藩,河北诸藩根基稳固,不忧征伐,而武宁和淮南却是新起,朝廷必要先讨之。现今那陈权不知是不是贪念过切,竟敢称王,啧啧,这是取死之道,淮南可不能替其背了罪呢”。

    “但是~,武宁不能亡,武宁如亡淮南便是众矢之的,尔时镇内尚不安顺,还需些时日治理,加上今年的淮粮方入秋时便送了出去,镇内粮草虽是不缺,可征战所需也略有不足。裴休所掌的转运仓倒还有些,不过如无必要,还是莫招惹他,那人于佛家名声太盛了,淮南佛事兴隆,将军还需那些个和尚为用,所以~,我是以为,不妨暂应了陈权以濠州换楚州事,武宁和淮南不该,至少当下不该互相攻伐而是当引以臂助”。

    韩达的话让寇奉大失所望,一把夺了书信过来,一字字的细细品味着,满脸的不甘心和贪欲。

    “那~,那陈权称徐王,我不是要矮了他一头?这怎能行呢?楚州已是丢了,还要任凭其加王号,这要我如何忍得下?又如何服众”?过了一会寇奉又是将信塞了过来,直勾勾的瞧着韩达,嘴里只顾抱怨。

    “咳,将军,要不这样,楚州事可谈,但是要陈权自去王号,这样可好”?韩达咬着牙强忍下怒火回应到,如不是现今还需要寇奉顶在前面遮蔽一阵,他早就想要宰了这个无能的粗野匹夫了。

    “哼,罢了,你去武宁,你去和那竖子谈吧”。未得到满意答复的寇奉不耐的开始赶人,这王号已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是”。

    ——

    陈权并不清楚原本算计的几家都称王来减轻自己的压力一事还未成型就夭折了。他现在正忙着准备徐王治下的第一次三教讲论。

    所谓的三教,其实每个人都知道,主角只有一家,那就是几乎在武宁将要根除的佛家。

    几日来彭城又多了不少的光头和尚,这引得不少百姓出来瞧看热闹,活的和尚,实在是稀罕。

    而就在这时,颍川寻亲的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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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

    颍川陈氏遣人来寻令陈权很是意外,尽管早时听裴休略提过些在颍川的见闻,但是在自己大逆称王后还是来寻,这实在是未有预料。

    事实上陈氏也是无奈至极,陈权称王却也让陈家偃旗息鼓了一阵,但是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咬了牙来寻亲,只因陈氏无人支撑家业了。

    曾经的顶梁柱宰相陈夷行已过世了五年,而今陈氏不提宰相了,便是连个州刺史都是未有出。其实原本也还无妨,毕竟哪个家族都有兴衰期,然而环顾族内儿郎,竟是悲哀的发现年轻一代几无能接任者。

    世家欲要光耀门楣,靠的不仅仅是祖辈的声名,更多是因现实的地位来传承。

    一旦哪个家族三代无人,那么这麻烦可就大了。特别陈氏在大唐虽是豪族,可比之五姓大有不如。更是不能有片刻的马虎。

    对于来寻亲,恩,陈氏并没太多心理障碍,哪怕知道陈权是假的。但当年的陈夷行就真吗?

    陈夷行祖父陈忠亦是无所承的①。更何况当今世家多是如此,如是身居高位者,总是能追溯到源流,勿论真假。

    而假若是个乞儿,呵呵,谁又会在乎其有哪个显赫的老祖呢?

    对于陈权,陈氏也并不大满意,陈权的身份太过敏感,也是危险了些,且听闻陈权对世家实在不算友好。而且最重要是和别的尚自鼎盛的世家不同,陈氏当下也没有其他可撑基业的对象,一旦选择了陈权,那么就真的会是荣辱与共了。

    ——

    与陈氏来人的交流很是愉快,只是最后陈权还是拒绝了陈氏的拉拢,当然只是明面上的。

    寻个世家贴靠在陈权看来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但是不该是现在。

    颍川归属忠武军,亦是中原腹心,定了南下后陈权对未来能否再回到中原是比较悲观的。他不认为自己有明太祖那般的本事。大概能搏个孙吴的基业就要求神拜佛直呼天幸了,而颍川陈氏却是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同样也是留于中原的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定要藏的深一些,呵护的仔细些。

    所以很快陈氏来人就在光天化日下头破血流的被打出了府。

    ——

    马植正想法设法逃离长安,不管去哪都行,哪怕是要人命的崖州。

    地震前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如今的温润如水。曾经以为自己必定会很快被踢出朝堂,而现在他却成了天子和马元贽那一碰就碎的纽带。

    两人并未和好如初,表面的客套和恭敬掩饰不住内里的杀机,但是彼此都清楚,这不是自相残杀的时候。所以现在马植看起来却是越发的得了宠,天子经常单独召他,当然了,更多是为打探又开始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的马元贽的消息。

    这意味着什么?

    过往小心翼翼的左右逢源如今只存了一条路,所有的一切都被摆在了台面上,马植清楚,马元贽如是倒了,他自己是必死的,甚至整个马家都难得幸免。

    所以,还是想办法逃吧。

    ——

    今日又是得到了召见,马植心情本就不算太好。不过天子看起来倒是有些高兴,身旁杨钦义赫然站立着,这让马植心下又是一沉,心情也愈发糟糕和不安起来,杨钦义不是去景陵了吗?这才几日怎就回来了?

    “马相,来,来,朕召你是为讨个主意,早先国舅曾说或可许亲于魏博以做拉拢,朕以为可,魏博何全皞尚还年轻,咳,咳,年少轻狂也是人之常情,朕如以公主降之,或可再得一王茂远②,只是这人选~,朕却不知如何抉择,马相心思缜密,礼部的职司也是打理的甚得朕意,所以,你说说吧,莫要推辞呢,为朕解忧是为人臣本分事也”。李忱很是热情的招呼了马植坐下,但是这话却是难接,更是险恶。

    天子欲许亲与谁,除了和亲番邦外多还是自理的,也有询问臣子,可那是定问招婿人选,哪里有让臣子选派公主的事情?

    但是能拒绝吗?李忱方才最后一言已经将马植的退路堵死了,如他拒绝,恐怕不晓得会有什么罪名降下,一朝宰相,爬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没有哪个身上没些污点的。只是不知那污点会不会要人命罢了。

    “咳,圣人,恩,臣以为~,臣以为这是圣人家事~”。马植小心翼翼的盯着李忱的脸色,果然,方才的热情全然不见,只剩了冷酷和不耐。心下一颤马植忙又调转了话头。

    “咳,不过既然圣人恩许臣妄言,那臣便说说呢。恩,几位公主尚是年幼,却是不便远降。武宗皇帝,文宗皇帝,敬宗皇帝,穆宗皇帝的几位公主~,哦,臣有罪,或只可穆宗皇帝公主合适呢,只是~,尚未婚配的义昌公主和安康公主皆于道门修行,这~”。

    马植先是排除了当今天子的几女,后又仔细算计着前几位帝王的,按理说武,文,敬三帝都有合适的待嫁女,但是那样就会比成德军的王元逵矮上一辈,马植可不想给魏博生事的借口害自己倒霉,所以只能从穆宗皇帝女入手,然而仅余两个未嫁的都成了女冠,这让他一时没了主意,偷偷的抬头一瞟,天子的眼神还是冷冰冰的盯着他,眼中的杀意几不可抑。马植灵机一动,忽又说到:“或可选宗室女~”。

    “呵呵,不错,不错,那便是这样呢,马相,这事便交予你了”。李忱舒缓了面色,笑着回应起来。

    ——

    “马公公,您说,这是为何啊”?愁眉苦脸的马植一出大明宫,二话不说径直去寻马元贽,他直到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要让自己选人。又为什么只是个宗室女。

    “哈哈,那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魏博节度使只配一宗室女,此策出于马相之口,所以~,啧啧,咱们这位天子啊,真是好权谋的”。马元贽放下手中的佛经大笑起来,他是觉得当今天子越发的有趣了。这确是一颗好“桃”。

    “那~,那又怎样?我,我又不去魏博”。马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面如死灰的强辩到。

    “为表恩宠器重,许个重臣送亲也是该有之事,你说那时该是谁去魏博呢”?马元贽戏谑的回应着,他现在越发的鄙夷朝中的这些个重臣了,似乎除了争权夺利也没什么本事,心中却也有些黯然,大唐的宰相都是这般的,那么这天下还能长久吗?

    “马公公,救我啊,我可对您是历来恭敬~”。马植扑通一下从椅上跌落,呆呆的如同痴傻了一般,好一会才满是哀求的叫嚷了起来。

    “呵呵,无妨,无妨,你不会去魏博,这“桃”大概是要送去武宁呢,啧啧,宗室女许魏博已是羞辱了,可如宗室女都被人夺了呢”?

    “陈度之已是娶妻,如是以公主做谋天子的脸面何存?一个宗室女,啧啧,大唐的宗女有多少反正咱家是数不过来的。虽是亦有些难堪,可和这江山比又算得了什么?你啊,备上两件单衣吧,据说武宁要暖和一些呢”。

    “恩,等你见了陈度之告诉他,咱家对那佛骨很是满意,哦,再送他两句诗:“轩风洒甘露,佛雨生慈根”。让其向前看,不要只顾其后”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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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一)

    大中三年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月,在迎接新一年的来临时,陈权则越发的忙碌起来。不过好在至少到今日战事仍是未起,他这个徐王还可以再享上几日的太平。

    今年武宁动乱频频,战乱带来的社会问题凸显,特别是徐州早时因为缺少治理的官吏,地方乱象更重。作奸犯科之事屡禁不止,更有一些盗贼汇合了败亡的乱军隐藏于山林河流,劫掠商旅谋害性命。几番剿伐后虽是几近销声匿迹,但是这乱事所带来的创伤却是不知要多少时日方能抚平了。

    ——

    陈权翻看着递上来厚厚的一册死刑名单,每一例都仔细的审视了数遍,欲要提笔勾决,却一时犹豫了起来。

    大唐自太宗时起“三复奏”与“五复奏”并行,地方死刑案件按“三复”,京师则“五复”。如今武宁自立,是不指望呈交天子勾决了,何况司法权也是绝对不能出让的。大唐律二百三十二种判死的条文,绞刑一百四十三,斩八十九。还有些法外之刑,如腰斩等。虽是不少,可慎刑恤杀也历来便是大唐执法的基本观念之一。陈权自是算不得善人,但在法律面前也不得不格外的严谨些。

    “大王,此册中所有案例皆已细审了,除了刘二郎之案其父请大王怜悯复议,其愿以铜赎死。还有几个胡人事外,并无其他了”。韦康上前一步轻声说到。

    “恩,郑鲁还未就职吗?余下二人呢”?陈权并未接话,而是又一次问起了京中的三刺史。

    “呵呵,三人都抱病呢,如今刑,工,礼三部职司也只能是我等暂担着了,大王,如此非长远之策啊,还有姜元佑,哎,那就是个糙人,大理寺刑名之事一概不知,而今也大体只是个摆设,今日递交行文他也告病了,大概是怕大王责罚吧”。韦康瞟了一眼身旁的郑畋和刘邺,缓缓的说到,如今三人关系很是奇妙,表面上都是一片和善,可私下却几无什么交流。特别是韦康才干本就不如二人,心中紧迫感更盛。

    “恩,告诉他们,既然存了惜身之念接下官职,那便好生理事,做这模样与谁看呢?天子远在数千里外,怕是看不到的,我爱惜三人才干不欲惩戒,可凡事适可而止。至于姜元佑,嗨,他是怕我忌惮,这样吧,明日我去探望一番,他如是不愿领军出战,那就做个都水使者吧,马上大中四年了,不知战事何日将起,不过水利之事还是要放上心的,楚州所以繁华多赖水利,今年钱粮不足无法征用民夫修堤拓堰,明年~,如果明年可得太平这事也要抓紧办呢”。

    “至于那刘二郎,因其父与邻人争执,故而私害了邻家幼子,哼,九岁吗?大唐律言七岁下方为不刑,此案孤不予怜悯”。

    “胡人,这有何可言说的?非本族事皆依律法不是唐律明言的吗?不过唐律所书同类相犯依其本俗,我以为,此律可再议,化外之人亦该按今时刑名议定,其俗可尊,但法不可违”。

    陈权对大唐的未成年刑名还是颇为满意的,后世有不少恶魔一般的所谓未成年犯下天下的罪过也是法不能追。而大唐是七岁下不罪,十岁下犯死则由天子议定,这点在陈权看来很是妥当,当然也需要更加谨慎些。至于化外人刑名,这倒是有些让他有些异议的,入乡随俗,在何地便奉何法,不能因其为藩人便可允其依俗而定。

    “我所以不提笔勾议,是那王娘子事,哎,她害人性命自是死罪,可其为人所拐方入乐籍,略买人之刑该要重些呢,再重些,非是我刻寡,而是当今百姓贫寒,盗贼四起,略买人口已成平常,不知多少家庭因此破亡,我心不忍”。

    “早时说过销贱籍,乐籍本就在其中的。还有乐营该要废止了,其虽为官办,但~,勿论何等罪名,便是牵连家小也不该取妻女供人淫乐,再议议呢。那王娘子~,哎,依律吧”。陈权艰难的提起笔勾下,神思有些黯然,这个时代百姓存活不易,女子就更是难了,为奴为婢还算好的,为娼妓者命运更是不堪。

    就这般沉默了好一会陈权才打起精神复又说到:“还有妓馆等处也要好生探查,看看有多少是为人所迫方入风尘的,别的地方管不到,孤治下不允奸人诱拐女子为娼,遣人叫王康来,锦衣卫也该派人手去查”。

    ——

    刑名事了,几人开始谈起了三教讲论和求策一事,法海也被唤了来一并听言。

    “对了,先说件旁的事情,前两日我和汉藩说要建小儿坊,听闻薛蒙妻颇具才学,不妨使其打理,小儿坊,既都是稚童,女子却也要妥切些。还有,这小儿坊不妨做的大些,平常百姓家的孩童也可入内,便做蒙学,恩,每一州县皆要建,就这样,唤各州县主官,必要让家家户户孩童皆入蒙学,钱粮,不需百姓支付,皆由官府承担,尔等以为如何”?陈权很是兴奋的站了起来在屋内踱起了步,他并没有忘记滕县时说过的话,事实上当下在争权夺利的路上已经走了太远了,早时仅存的那一丝虚伪的慈悲也所剩不多。陈权从不幻想什么工业化,甚至他都不认为即便有朝一日他坐上了哪个位置就会比现在好多少,但是正如中学时课本中学过的那句:“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恶,陈权做的多了,而善,似还未有。这让他常是沮丧,而今已是拥有五州之地,尽管根基还是不稳,可有些事情不妨先做着,这样即便有一日败亡了,面对阎王时或也能刻上一笔良善之行。

    “咳,大王,如您只许官吏子弟入小儿坊,那倒无妨,然百姓~,一来这钱粮可是海量之数,当下根本无力承担,二来,蒙学谁人为师?大王,您矜恤童稚堪为仁德,但~,实是无力啊,且百姓操持生计,便是孩童也要一并操使的,如何能尽取之?况且~,读书识字是好的,但是又能如何?莫不是识字便不用耕种了吗?莫不是大王能尽与其官职?读书识字明理,但这天下最大的道理便是能有饭食果腹,可得衣物遮羞取暖,可得茅屋庇身求安,大王,这才是正理啊”。郑畋见韦康等人只做沉默,只好出言规劝,他很清楚为何旁人不说,只因这事说起来是为美谈,传出去后亦会得些声望,可又是极不现实,故而总要有人做那恶人打碎幻想,恶人自是无人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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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二)

    刘翦和马植在长安城外擦身而过,等他知道这个中的详情再想做些应变已是晚了。

    进奏院的头一份差事就是棘手异常,朝廷如此安排打的什么主意并不难解,但这是阳谋。

    一个不知名的宗室女算不得什么,但是脸面,谁都想要,越是高位者越是在意。

    送去武宁礼佛?呵呵,天下人现在恐怕少有不知武宁禁佛的,所以这佛又要如何去礼拜?

    如今只能疾书回报此事了,希望能有所准备。

    ——

    朱邪赤心对韦证许诺会解决兖州之威胁,他的做法很是直接干脆,以兖海镇都兵马使的名义造访了兖州。

    “我欲出兵淮南,还请二位同往”?朱邪赤心很是客气的对着李见和何全肇直叙来意,何家二郎在兖州当着太上皇,这事知道的人不少,甚至许多人都在猜测,或许朝廷招抚兖州的叛逆就是因为这位何二郎,毕竟这对魏博的当家人可是个不能忽视的威胁,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处。

    李见盯着何全肇,见其只是垂首无赖的把玩着茶盏,一副无意搭话的模样,也只好捡起了刺史的身份回复到:“将军,未得朝廷之命,怎能轻易起兵?这个~,兖州不能应许了”,

    “我如出兵淮南,二位可是要于此夺了兖海”?朱邪赤心略一顿,放低了声音复又问到。

    这次未等李见辩解,何全肇主动开了口:“呵呵,是有如何”?

    “哈哈,郎君说笑了,久闻郎君才智过人,怎会如此不智?如是早时还好,如今~,郎君如是去夺兖海,那么武宁和平卢必会趁机来讨”。

    “我之前见过了陈度之,今时的那位徐王可是野心勃勃的,他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还有平卢的高千里,那位~,算是今世之豪杰,如今其在平卢与王晏实争斗不休,自也不会错过这建功立威的机会,最重要的,朝廷可以容一个兖州李使君,或是何使君,但绝不会容忍朱泚①兄弟旧事重生。所以,郎君如是要取兖海,那请便吧”。朱邪赤心笑着说到,而何全肇终于挺直了身子严肃了起来。这却是他早时未想的,他原只想有机会便夺了兖海壮大自身来同魏博的大兄对抗,可却是忽略了一旦这般做了,朝廷可还会退让?

    “将军~,既已有所算计,又为何要让兖州出兵呢“?何全肇倾了身子向前,略带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一眼便可分辨的胡儿,他自己因相貌类胡早时没少受到冷落嘲讽,而朱邪赤心可是早就凭借军功打出了声名的宿将了,这让何全肇既是羡慕,也不免生了些敬佩。

    “哈哈,因为我也怕啊,说到底,这人心,才是最难算计的”?朱邪赤心挑了挑眉,戏谑的笑言到。

    ——

    韩达走进了彭城,和想象的不同,年关将近的彭城甚是热闹,似乎今年的数次战乱并未让这座古城戚戚然的黯淡下去。

    城里不少光头和尚交头接耳神色凝重的说着什么,一些个落了单的便被人热情的围了起来讨教,自禁佛后彭城百姓的信仰无处安放,如今总算是重得了机会。

    徐王府,匾额甚是粗陋,字倒还算不错,不过木工做的实在不怎么样,想来该是仓促为之,韩达撇了撇嘴,心下好生嘲笑了一番才递上拜帖。

    ——

    这就是陈权?韩达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端详着,并未在乎自己的失礼,而陈权也是不以为意,人长了一张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嘛,更何况他这个徐王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去问罪淮南的人。

    “韩将军,欲见孤有何事”?陈权在外人面前从来不吝啬拿腔弄调,这大概也是他唯一能抖抖威风的时刻。

    “咳,大使,我是奉将军之命来讨要楚州的。楚州是为淮南治下,如今却为武宁所私窃,此行非但不合朝廷法度,便是淮南也是民怨沸腾,更不要提军中儿郎之愤了。大使,淮南是大唐的淮南,这楚州也自是大唐的楚州,未免两镇无辜生事,还请大使归还楚州呢”。韩达不紧不慢的将早就想好的应对直言说了出来,而后便又盯看着陈权,他还是不明白,这人看着平常至极,怎么就能坐上了王位呢?

    “呵呵,将军所言极是,然~,孤这个徐王也是大唐的徐王,楚州依旧是大唐的楚州。你我皆是唐臣,又何必彼此分的这么清楚呢?况且楚州也非是你所言的私窃,而是不幸身故的裴使君托于孤的,裴使君忠良无二,又是河东裴氏这等豪族所出,你说,孤如何能拒绝其人临终所请?这样吧,如是裴使君留有遗言让孤将楚州交予尔等,那孤自无二话,立下交割与你。否则,呵呵,再等等吧”。

    “哎,将军莫恼,你瞧,为了裴使君之托,更是不忍伤了两镇和气,前时信中孤言可将濠州让与淮南,嗨,为此也是遭了不少的埋怨,军中儿郎亦是哗然,孤也难啊”。

    陈权的话一出,韩达自是又气又笑,心中暗道,果是要恬不知耻的人才能坐得高位。此番虽不意生事,可也不能短了气势,于是略一思量便沉声威胁到:“大使不怕淮南来伐吗”?

    “孤只拥五州之地,常是羡慕淮南八州之广阔,帐下五万儿郎也是歇的够久了,如是能替孤再取来几州,啧啧,这封赏一事倒是要好好谋算一番了”。

    “将军,算时间郑国舅该要回天平镇了,呵呵,你说他会举刀谋谁呢”?

    ——

    不欢而散,韩达连礼都未施便转身离开,却是未离彭城,而是留在城中看起了热闹。楚州事不是一两日可决的,终是要吵闹上几回,韩达清楚,陈权也清楚,所以便由他去。

    ——

    郑光颓然的向着天平回转,自调任天平镇后,凡事皆是不顺,几番乱事折损虽是不大,可无功而返对他这位国舅来说还是面上挂不住。现在不知道朝廷上会如何耻笑他这位外戚呢。

    同路的鲁滔心情倒是不错,终于要回家了。希望能歇息一阵,这一年来实是忙碌不堪,更是惊险异常,如今保住了性命,如无意外还能博个高位,据说陈权已经托人将早时南衙的家眷都带了出来,大概这次回去就能见到妻儿。想到这鲁滔心下顿时暖了起来,不由的催促着疾行。

    “鲁将军,你我也算是有缘了,这次回转,嗨,我是不愿再见了呢”。将分别时郑光苦笑的轻声说到。

    “哈哈,国舅,我亦是不愿见的,只是~,你我之命数却是由不得我等来定,只是希望下次再见时,是以酒相敬呢”。

    ——

    黄巢回乡的路上不幸遇了贼人,几经磨难好不容易才逃脱了性命,但是钱粮都被夺了去。荒郊野外里,他放声痛哭起来。心下的恨意更盛,这一切都要怪那陈权贼子。

    他发誓,定要搏出个功业来。终有一日,他要让那贼人跪伏于自己膝前乞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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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三 上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大中三年马上将进入尾声。

    平静,异常的平静,甚至有些无聊。对陈权来说难得的乐趣便是和韩达空闲时吵上几句,两人倒也因此越发熟悉起来。

    鲁滔也终于回来了,得了个前军右都督衔他很是兴奋,虽然还不大清楚这前军都督是为何职司,但其过往的辛苦和凶险总算未有白熬。可接着便又有些失落,濠州刺史这是他身上的另一个职务,但濠州都快送给淮南了,他这个刺史要去哪里任职?

    见此陈权也是好生的安慰了一番,当然他不会告诉鲁滔,如果不是做了将濠州给淮南以求平安之意,这刺史的人选恐怕还是两说呢,不为别的,只因还不够信任。

    鲁滔离开武宁太久了,久到正如陈权预想的那般,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几乎消散的无影无踪,可也因此整个武宁镇除了南衙的元老,也没几人认识他。鲁滔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闯入了武宁的地盘,却是摘下了一颗极甜美的果实,嫉妒的,不满的大有人在,不过这样刚好。这样才能让陈权睡得安稳些。

    ——

    吵了也不知多少次了,陈权二人终于决定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陈大使,我该回去了,您这边也是莫要敷衍了,总该让我回去能有个交待不是,哎,做臣属的难,您说如是这事未能理顺,我~,哎”。韩达唉声叹气的表达着不满,只是脸色却是平静的很,如今这两人不管如何争吵都能做到面不改色,这或许是个意外之得。

    “呵呵,将军,你听孤说,你瞧,孤早时可是约了你们寇将军称王的,如其愿为楚王,我甘愿去除王号以臣属之,然~,嗨,大好的江山啊,啧啧,寇将军果是不心动吗”?

    “我只是个俗人,哪怕是称孤道寡依旧是个俗人,说来也没什么野心,只愿如河北一般自在些,为此无不可为之事。而且~,如今这王号可也不是朝廷赏赐的,是这一年用人命堆出来的,五州之地更非是哪个人让的,或是承继祖业而来,亦是一刀一枪搏命得的”。

    “所以,这楚州就不要再提了,如淮南想要,那就战场上见分晓吧。孤愿让濠州,非是怕了,只是这一年有些倦了。不过好在已是年底,春天也是将近,呵呵,及天暖时舞弄刀枪却也是个好消遣呢”。陈权依旧是客气的说着威胁的话语,他心中一丝波澜都是未生,这些时日他看的清楚,淮南也一样是外强中干,至少大中三年是除了几句狠话什么都做不了的。

    “呵呵,陈大使~,哎,罢了,楚州之事亦非我能决之,我还是回去报于将军再言后事呢,这几日承蒙大使照拂,来日必有回报”。韩达起身便要告辞,戏演的差不多,也该是收尾了。

    “好,烦请将军代孤与寇将军美言几句呢,哦,对了,这几日我着人寻了几个医方,恩,说来有些唐突,不过~,听闻寇将军子嗣艰难,这方子据言灵验的很,你也知道,佛道两家近来在城里很是热闹的,也自有些手段,这方子就请将军带回吧”。陈权嘻笑着拉住韩达的手,将一册薄薄的书卷塞了过去。而韩达闻言一愣,马上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子嗣,这个词太过敏感了。对于韩达和寇奉都是如此,哪怕是将亲子送了寇奉,可韩达很清楚,寇奉从未有一日放弃过延续血脉的念头。那这方子~,是真还是假?陈权又为何要这般做?这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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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三 下)

    本以为大中三年的最后一点时间会在安逸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但是当朱邪赤踌躇满志再次出现的时候,陈权才发觉麻烦大了。

    当时怂恿朱邪赤心去征淮南,本意是恐楚州之事无法和平解决,这才想着寻两个帮手助拳,但是现在~。

    韩达刚离开不久,虽然也谈不上主宾皆欢,但是陈权很清楚,至少短时间内楚州之事便会这么糊涂的混过去,甚至都不需要出让濠州,淮南比想象中的要虚弱的多。

    安定,这才是陈权最需要的,不管是整理政务还是操练军马都需要个安定的时间,哪怕是短暂的也好。同样的,安定也是这忙碌一年结束前最好的奖赏。因为此前商议的出击宣武一事已经开始有条不紊的谋划了,大中四年恐怕将是血腥的。

    但是朱邪赤心又来了,随他一同来的还有个乍一看有些陌生的旧识李见。

    双线作战吗?不,没人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故。

    实力足矣应对吗?如果有的话陈权根本不会考虑什么连宋击汴的险恶之事,早就安稳的南下领略江南风光了。

    然而朱邪赤心来了,如是言出反复,那会发生什么?

    险些忘了,还有郑光,陈权如今恨不能时光倒流。

    ——

    在朱邪赤心慌张与莫名,李见眼底掩饰不住的欢喜中,陈权突然昏了过去。

    装病,这还是陈权第一次做,也不知是否有什么疏漏,可现在已是顾不得了,只求脱身求策。

    ——

    送走了越发碍眼的马植,大中三年虽是不大让人满意,不过即将过去的这一年李忱回顾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可以接受的。至少经过了这么多的乱事,他依旧稳稳的坐在御座之上。

    争斗,大概是人的本能,有时候闲下来反倒会是格外的不适。一切仿佛重新进入了正轨之后,李忱突然有些无聊起来,而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马元贽。

    两人的关系在天灾中得到了缓和,或者说是彼此都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再去做什么。而此时,大中三年将过,武宗皇帝用三年时间扳倒了仇士良,马元贽呢?李忱又蠢蠢欲动起来。

    ——

    十六王宅很合时宜的也入了冬,平日闲着到处生事的王子王孙们轻易不再出门,于天子来说只要还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地震,只是一件让人遗憾,让人有些不爽快的天变罢了。可对于看管甚严的十六王宅的住户来说,只要还没有哪个倒霉的去背了这桩祸事,人人都依旧处于不安全的境地。

    李温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惶惶不可终日,朝廷将议储的消息散布的人尽皆知,但是~,似乎没几个人提到李温的名字。

    皇长子啊,自从宪宗起历代天子都不立后,嫡子的身份变成了一纸空文。而皇长子,就像此前田令孜口中说的那几个名字,坐不上那个位置的会是个什么下场?

    让皇帝①也是“让”出来的一世平安,可如今李温连让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

    今天冷的出奇,树木都被冰封了起来。本就冷清的十六王宅更是一片死寂,有身份的都躲在屋中烤火取暖,一些个侍候的小宦官躲在树下,或是墙角处躲避着严寒。

    “树稼,达官怕”。这句谚语经过了让皇帝的口,似乎成了一句箴言。李温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满是银花的枯树,忙闭上了门,就在门口呆立了一会方狠狠的捏了一把大腿,疼痛似乎将惊恐驱散了些。

    “你说,此兆是否不详”?李温缓缓的走到火炉前不雅的蹲了下来,一边伸出手来烤着火一边疲惫的轻声问到。

    田令孜沉默了,他很是担心这位郓王未等灾祸将于己身便被这疑神疑鬼吓死过去。仔细思量着用何等言辞劝解,可自从上一次那并不成功的献剑之事后田令孜明白了,郓王并不蠢,只是心思不在这世事上罢了。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田令孜方才开口说到:“哎,大王,奴婢未见有兆,只是今年天冷而已。而且~,奴婢记得会昌三年也是冷呢,那年开春就冷的刺骨,听闻就连江东都冻死了不少人的,啧啧,甚是凄惨啊”。

    会昌三年?李温仔细品味着田令孜的话。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宗兵伐昭义,河东杨弁作乱,黠戛斯入朝请封,废摩尼教,仇士良死,武宗三子兖王岐遥领灵夏等六道元帅兼安抚党项大使,安南兵乱。大体的脉络一件件的从记忆中被翻了出来,李温皱了皱眉,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田令孜,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脱口问到:“你是说,马~”。

    “大王,闲来无事您看看冰花,冷是冷了些,可终是好过无趣。不知圣人闲时会做些什么呢?会否无趣”?

    “今年将过了,明年~,奴婢记得,会昌四年可是好年岁的,朝廷终平定了昭义,威震天下诸藩,甚至今年的三州归国事也是那一年就开始了谋划。所以啊,大中四年也会好的,只要~”。田令孜似在打着哑谜,可李温听到很是明白,但是这等事情是他根本插不上手的。

    莫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插手,便是有资格,这般险事亦该避之不及,如何能凑上去,这等事情可是一个不慎便会身死魂灭的。

    “我又能怎样呢?那是大明宫的事情,是圣人该做的手笔,我这等处境~”。李温失了兴趣,又是缩起了头喃喃自语到。

    “大王,天寒时这火炉甚是重要,可如无引火之物,这炉子又有何用?如今~,该想想如何引火呢?朝廷议储了,不知是雍王还是夔王,奴婢倒是觉得虽是夔王宠冠诸王,然这储位恐怕还是将落在雍王身上,呵呵,皇储不好做,一旦得了那个储位,过往圣人天大的爱护都将化外虚无了”。

    “不过,这储位大王是可以不要,但也不该任其为人所夺,既要引火,那便把火烧的大些,烧的干净些呢”。田令孜也凑来过了蹲下,揉搓着双手平静的回复着。

    “呵呵,你啊~,那你说这火要如何引?我可不想烧到了自己呢”?李温终于笑了起来,他相信田令孜定是有了谋划才会这般镇定。

    “武宁遣人来京了,奴婢见过了,藩镇,内官,王子,再拉上一位宰相,这火定能烧起来”。

    ——

    崔铉过的不错,崔郸死了,淮南镇的节度使位置也就空了出来,淮南的乱军只是还沉浸在美梦中罢了,朝廷绝对不会允许淮南叛离的。所以,按照惯例,该有一位宰相出镇淮南了。

    这回该要踢走谁呢?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一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四)

    离了幽州,张直方并未遮掩行迹,也未如过往幽州人去向长安多是要走海路,而是张起了旗号径直入了成德军的地界。

    丢掉了权力的节度使于世上恐怕还不如一只土狗,但是有一点张直方可以肯定,那就是大张旗鼓的走陆路一定是更安全的选择。

    ——

    王元逵马上三十八岁了,今岁甚是寒冷,他裹着裘袍懒散的侧卧在榻上享受着冬季特有的闲暇。两个年轻貌美的胡女恭敬的跪坐在地上轻柔按着主人的腿,公主这两日身子不大好,侍女们苦苦等待的出头机会似乎来了。

    但是王元逵可不会这样觉得,侍女始终是奴仆,再怎么漂亮也只是让人看着心情愉悦些罢了,兴致来了或也可赏玩一番,仅此而已。至于旁的,寿安公主带给他的利益太大了,大到他几乎愿意除了公主外再不近女色。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子也是大不如往年,酒色一途该是克制些了。

    “长鬣张郎三十八,天遣裁诗花作骨。往还谁是龙头人?公主遣秉鱼须笏~”②。

    王元逵突然想起了李长吉①的诗,不由的轻声吟了出来,诗中主角张彻三十八岁时还只是个借着酒意恬颜求诗的泽潞节度从事,可也如同自己一般的长须。

    龙头?汉末三名士华歆,邴原,管宁合称一龙,华歆为龙头。而河北三镇呢?如今谁才是龙头?

    自己的成德军或是魏博?反正不会是幽州,幽州苦寒之地,强则强矣,可惜到底是贫弱了些,而且那新任的节度使~,啧啧,实在不堪了些。况且张彻便是在幽州为乱军所杀,如果是幽州成了龙头,也不知那枉死的张彻会不会从地府跳将出来。

    呵呵,想到这王元逵止不住的笑了起来,脑海中的浮现的画面着实是有趣的很。

    正是浮想联翩自娱自乐之时,张直方入境的消息让他猛地坐了起来,一把丢下温暖的袍子,起身径直推开了屋门,任由寒风和雪花刀一般削过身体。

    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是如今成德军的节度副使,未来自己的接班人王绍鼎③。

    这个儿子和张直方何其之相像,都是好酒色,喜玩乐,可与张直方的嗜游猎不同,王绍鼎最爱用弹丸随意击打路人。这般行径也让王元逵自己都常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比那张直方还要不堪些。

    虽然通传之人未说张直方为何来成德,但是王元逵很清楚,只有丧家之犬才会离巢,自己的儿子将来可也会这般吗?

    看来是需要找公主讨个主意了。怎也是儿子的生母,或许~,不管怎样,都该知会一声的。

    ——

    主意好得,不过能不能奏效,这可就难说了。陈权一直觉得自己虽没什么大才,但是一些个小聪明还是不少的,可仔细算来,过往的谋划少有能成的。

    不能成也是无妨,但弄巧成拙惹下了祸端就麻烦了。

    麻烦有多大,反正一贯足智多谋被陈权视作诸葛孔明的郑畋都皱眉苦思起来了。

    “大王,哎,或是~,直接南下吧”?刘邺却是先开了口,他一点都不喜欢武宁镇,妻儿殒命于此,他也自是日日神伤,最重要五州之地还是太狭了,人总是贪心的,当初他以为自己多半会因父亲和李德裕的关系流于乡野煎熬这一世。可现在却成了一镇诸侯的帐下重臣,然而他还是觉得,五州之地并不足以让自己尽性施为。三分天下~,或许会不一样吧?

    “不可,先不提南下所耗钱粮何其之巨,南下是为求势壮,武宁可丢,但是一旦丢了武宁,以淮河之险,大概也就绝了入主中原之途了。如今还不到南下的时机啊”。韦康立下出言反对,他很是清楚,以现今武宁的实力,大概能取下两浙大概就是极限了,而那时会怎样?武宁镇将会成为背靠大海狭长的弯月,随时都有可能被人赶下海,战略纵深没有,也很难再有。

    “是啊,如今确是不到南下之时,早时说出击宣武立威,现在看来~,哎,我也不知道了,世事越发混乱,现在我更担心郑光,他会怎样?淮南之乱不可平,一旦淮南束手,那么我等不管怎样,收拾一下向南吧”。陈权揉着额头低言到,他现在恐怕是真的病了,头痛欲裂,所有的事情在脑中搅成了一团乱麻,却找不到解脱之法。

    “大王,淮南~,既然朱邪赤心来了,还是要打一打,早时想的是借其手拖住淮南以便我等征伐宣武立威。但是~,呵呵,却是不想那胡儿如此大动干戈,这倒是有些麻烦”。

    “拒绝是不能的,先拖上一时吧。大王可说于朱邪赤心,只言郑国舅未动,大王不敢枉为,而后~,如是必要生战,却也不能打扬州,滁州~,就拿滁州生事吧”。郑畋的话给这草率的议事画上了句话。躺在床上装病似已成真的陈权不停的祈祷着郑光不要多事,也最好不要看到自己之前写的信。

    ——

    徐王?

    郑光听着留守的汇报,当听见陈权称王时,郑光并未发怒,而是撇嘴笑了。

    王,现在是什么人都敢做梦了,武宁镇什么情况瞒得过朝廷,但是郑光可是亲见的。八镇共讨魏博草草收场,但是郑光相信,只要能集三四镇齐力而为,武宁之乱必会平息。

    可惜了,他只是个外藩,还是外戚,不敢轻率,否则~。

    淮南?

    这倒是个麻烦,不过郑光也不大放在心上,他相信朝廷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现今只要安心等候旨意就是了。

    或者~,只是自己不能出首,需要拉上几个人呢。法不责众嘛。

    汇报结束后,郑光盯着面前摆放的两封信,一封是裴休自淮南发来的,另一份则是那位徐王的。

    犹豫了一会,郑光捡起了陈权的信读了起来。

    ——

    马元贽一点都不关心现在朝中热议的立储之事。他对当今天子或许是看走了眼,但是有些是可以肯定的,天子视权柄为生命,怎么可能轻易立储。

    储君,那也是君。

    更何况谁能坐上那个位置,靠的不是那一纸诏书,而是神策军站在谁的身后。

    当空闲下来时,马元贽也不由的开始和天子一样,互相图谋起来。

    议储可以不在乎,也不参与,但是确也该寻个新人以备不时之需了。

    ——

    田令孜鬼鬼祟祟的走进了王居方的府邸,这位权柄渐重的枢密使是算计的关键一环,能否成事,便看今日了。

    将入府时,田令孜偷偷斜瞟了一眼,呵呵,果是有人跟着,很好,便该如此。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二章 贴马赏年华 (二十五)

    送走了鬼祟的田令孜,王居方只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准备入宫,这事不能,也不敢瞒天子。不同于别的内官,王居方也是个没根基的,王氏虽曾显赫过一时,但文宗皇帝诛杀了王守澄兄弟,这让如日中天的王氏一族跌落尘埃。如今,天子或许还杀不得马元贽,不过如想取了王居方的性命,恐怕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坐上了马车,捧着手炉的王居方发起了呆,将入大明宫时突然又唤停了车马。

    这事很奇怪不是吗?

    郓王和他的关系堪称是两看相厌,如何会因为议储一事来请托?

    况且他这个枢密使虽是坐的稳了,但是地位和权势比之同为枢密使的杨钦义是天壤之别,更不要提神策军两中尉了。

    所以,这等大事他有幸得看已是难得,又如何能参与进来?

    郓王~,或许不聪明,但是总也不至愚蠢成这个模样吧?怎会做这般不明智的选择。病急乱投医吗?

    大概是有什么阴谋,或许是那郓王有意坑害,等等,再等等看!

    ——

    终究还是入了宫,王居方却并未去见天子,而是来寻了杨钦义。

    杨钦义大概算是内官中的君子,口碑历来还是不错,对同僚也算客气。杨氏一族势力又是庞大,尽管表面上不如马元贽这般的风光,可任谁都不敢轻视之,要知道曾经的权相李德裕都是走了杨钦义的门路入朝的。

    所以或许可以请杨钦义来指点迷津。

    “杨公公,您说,圣人~,圣人属意哪位王子啊?嘿嘿,杨公公莫怪,非是咱家肆意枉为,而是~,您也知道,咱家不同旁人,这一切都是得蒙圣人所赐。故而圣人的喜厌才是咱家唯一看重的,您也知道,宫里求活不易,咱家是怕,怕猜错了圣人的心意枉送了性命。哎~,难啊”。王居方恭敬的站立在一旁说话,似乎又回到了早年在鸡坊任人差使的岁月。

    杨钦义放下了笔,抬起头来轻皱了下眉,他现在敢肯定王居方将来定会不得好死。这人太蠢了。

    天子的用意难道他看不出来?便是他不自知难道还不会看看旁人是如何行事的吗?满朝公卿,除了些品阶低的官吏闹腾的很,那些个宰相重臣有哪个出言了?

    将死之人啊,杨钦义不由同情的仔细看了看王居方,皱起的眉也是舒缓了,压低了些声音和善的说到:“王公公,快坐啊,我这事情多,倒是失礼了,你我共掌枢密院,本就该亲近些的,何必这般客套”?

    见王居方受宠若惊的陪着笑坐了下来,杨钦义沉思了一会方又说到:“王公公,可是有哪位托到你了?哎,莫慌,我无意打探,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说,咱们都是天子家奴,这奴仆行事说容易也是容易,你府上也有不少奴仆的,他们是如何做事的?又有谁是合心意的?王公公,圣人瞩意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是谁,我等照旧是奴仆,这身份是改不了的。所以~”。

    “王公公,你早时在鸡坊也有二十多年吧?啧啧,说实话那可不是个好差使,天家高贵,一些个王子王孙脾气又不大好,能在那里熬二十年~,你也是不易的。如今进掌枢密院,又加了供奉,按理说过往的心酸事该忘了才是,不过我是以为,若是有暇不妨回去看看,活命的根本该从过去找寻呢”。

    “至于将来之事~,谨言慎行方为根本”。

    ——

    送走了一头雾水的王居方,杨钦义的心思也有些乱了。

    议储一事是他的主意,原本只是为了淡化天灾的影响。但是很显然天子在这里又掺了些新意。如今真真假假已是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天子想借此瞧看臣子的心。

    对于王居方的提点也并非是处于什么善意,而是这位王公公算是大明宫里难道不怎么令人讨厌的了。

    议储~,坦率说杨钦义都不知道自己现今概要如何去做了。

    按理说该是假的,但是如果成真了呢?

    虽然几代天子都是靠着神策军才坐上了那个位置,一个储君的身份着实是不管用的,但是,“名分”这两个字也并非一点意义都没有。否则当年的穆宗皇帝也坐不上那个位置。

    杨家尽可能在宫中保持着超脱,但是这世上哪有人能真正超脱?

    不弑君的底线上还有许多事是可以操作的,只是该不该做呢?

    ——

    离了王居方处,田令孜先去胡市采购了些玩物,而后又施施然的敲开了马元贽的府门。

    只过了片刻,田令孜便离开自顾回了十六王宅。

    ——

    “那奴婢先去了王居方那”?马元贽同样有些诧异,以他的身份想要监视一下十六王宅的异动并不难,只是却是未料到王居方那种猪狗都能得人拜访。

    “是呢,也是只一会便出了府”。

    这倒是有趣了,马元贽轻轻放下捧着的佛经,第一次对那不起眼的郓王放下了轻视之念。

    前两日监视的亲信回报新入京的武宁镇进奏官也和郓王的人有些私下交联,而今又轮到了内官。

    虽然方才那姓田的小宦官只是说代郓王问候,并求借佛骨,其余的也未言及什么重要的,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间内,一个素未有过交际的王子遣人来访,若说没有深意,怕是鬼都不信的。

    可郓王胆子怎会这么大?莫不是他以为长安城里只有神策军才有耳目?

    想到这,马元贽突然开始不喜郓王了,他讨厌胆壮之人,这种人行事无度,什么事情都是敢做的。特别这等大事如此草率,实是害人害己之行。

    原本也曾考虑过这位皇长子,现今却是念头全消。

    ——

    李忱仔细听着汇报,神情上却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想笑,这议储议的不仅仅是臣子的心,更是自己那几个儿子的。

    如今已经跳出来一个了,一个几乎不会有什么希望的傻儿子,倒却有些出人意料,等等看,看看还会有谁?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三章 贴马赏年华 (完)

    三天后,陈权的病终于是好了,如果再不好,朱邪赤心恐怕会拎起刀杀入徐王府。

    之所以不再装病,是因朝廷的旨意又来了。

    彭城郡王~,陈权视如珍宝一般捧着这圣旨,郡王他不在意,毕竟楚王和徐王的王位都坐过的。但是这旨意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朝廷认可的身份,既是护身符,也是鱼饵,这咬上钩的鱼终究是要宰的,但是于今而言,陈权迫切的需要一个身份。能够让自己跃出水面喘息的机会。

    ——

    “马公,久仰大名啊,我在武宁可是常听人言朝廷宰辅之中马公最贤,如今竟有幸得见,哈哈,说来也是奇了,前几日我偶感风寒,马公一来这病却也好了。不瞒你说,昨日府前枝头突来了一只乌鸦,我还嫌其吵闹,而今方悟乌有喜声之意”。陈权毫不见外的大咧咧套着近乎,对于马植他是真心的欢迎的,虽然大概能猜到这位应该是失了势的,不过这样相位未除,便是尊泥菩萨也是可以唬人的。

    “哈哈,大王,您怕是瞧错了呢,便是果有乌鸦,也该是两只啊,襄武公主虽是去了尊号,然其可是受了佛殿主之托来武宁礼佛,于大王言,那才是喜兆呢”。马植也如老友一般挤了挤眉眼,话说的是格外暧昧。

    “咳,呵呵,马公~,您啊,说笑了,礼佛重在其礼,我虽是匹夫,可也不敢僭越的,至于女弟子~,正好我这打算在彭城新建一座金山寺,等寺成之时便请女弟子入寺奉养。恩,还有便是您还是莫唤我大王了,实是不敢当呢,前时无奈之下做下太多丑事了,承蒙天子仁德,非但不弃,反而~,哎,心下甚是惭愧,真是恨不能即刻入京叩于阙下请罪~”。陈权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很是感伤的回应着,心中却叫骂开来,平白惹了魏博,这鱼饵果是有毒的。

    “啧啧,礼不可废啊,更何况,您瞧,我这离了长安~,却也不知道要何时方能回去了,以后恐怕少不了麻烦大王的地方呢”。

    “哦,险些忘了,来时经过天平镇见了郑国舅,国舅说大概这两日便会来武宁寻大王商议征讨淮南乱军之事,大王果是忠秉~”。

    马植后面说的什么陈权一个字都未听清,他的头像是斧头劈了开,疼的嗡嗡作响,完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

    何全皞赤着上身在院里磨着刀,他很是乐意显示自己年轻健壮的体魄,哪怕现在天冷的便连呼吸都会结成了冰,更是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过往还是会有人来劝的,但是现在一干人等颤颤巍巍的屏气凝神,生怕发出声响来,雪地上那一摊刺眼的猩红才刚凝结,一颗孤零零的人头长大了嘴巴似在吞噬着冬雪,不远处的身子方才还诡异的抽搐了一下。

    天冷,心更冷,朝廷的做法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这不仅仅是何全皞的屈辱,整个魏博镇的官吏皆是心生愤慨。

    至于将会发生什么?群僚隐忧的可猜测一些,但是~,平白树了武宁为敌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那具尸体却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来人,把那几个阉狗拖上了试试这把刀”。何全皞长长呼了一口气,朝廷宣旨的使者只是刀下的第一批亡魂,这只是个开始。

    ——

    许久不见的田牟才几个月就苍老的不成样子,湖南观察使治下的潭州刺史是他这位败军之将的新职司。

    潭州,这块比之中原和江南诸州尚显贫瘠的土地却有着格外响亮的名声。

    “故国莽丘墟,邻里各分散。归路从此迷,涕尽湘江岸。”杜工部当年便于臧玠兵乱时写下了这名句。

    归路从此迷,田牟也不知自己的归路在哪?又是否还有归路。

    等,只有等待,如今天下形势诡谲,或许他这位知兵的武夫还有用处。

    人只要有用,就多半不会被遗忘。

    ——

    陈权还是去见了那位倒霉的前“襄武公主”李琡,本只是礼貌的求见,却因知其取了字而生了些兴趣。

    德昭①,是这位宗室女的字。

    在陈权将要告辞之时,他又生起了许久未有的怪异之感,这个世界果是真实的吗?

    李琡取出了一份天子的私信,请其入京相谈。

    德昭~,得召~。

    长安吗?

    那座模糊的城市,如果有人此时问陈权要如何描述长安,或许他也只会如早先杜方那般言说:“大~”

    要去吗?

    陈权在李琡诧异惊慌的神情中,推开了屋门,静静的看着西方。

    那是长安的方向。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四章 名都一何绮 (一)

    多灾多难的大中三年终于平静的熬过了最后一日。

    大众四年的头一天,长安城的百姓便有了新谈资,郓王李温,宰相白敏中,枢密使王居方和右仆射杜悰穿戴整齐一大早就出了城,顶着严寒在明德门外十里等候着什么人。

    ——

    “王公公,彭城郡王的宅邸可是选定了”。白敏中不停的跺着脚远眺,这天也太冷了,才站了一会身子就僵了,而这消息来的更是突然,天还未亮宫里便遣人传旨唤他出城迎接彭城郡王。在此之前,他这个宰相对此事一无所知,所以此时心中没来由的焦躁了起来。

    “嗨,咱家也不知道呢,寅时方得的旨意,到现今忙的连口水都未及饮的,哪里有暇去问宅邸之事?不过想来圣人该是有备吧,怎也不能叫彭城郡王无处容身,啧啧,说来也是难得啊,多少年未见这藩帅入京叩阙了,彭城郡王~,呵呵,今时倒显了些忠义呢”。王居方亦是忙碌的又饥又疲,可在白敏中面前也不敢拿大,忙回应到,只是话一说完,心底却是生了几分悲凉,自己这枢密使做的实在有些无趣,在谁面前都要放低姿态,大唐的内官做成了这个模样也确是有些丢人了。

    “呵呵,是啊,我记得上一位主动请觐的藩帅好像是刘从谏,文宗太和六年入的朝,至今已有十八年了,这彭城郡王~,忠臣啊”。白敏中皮笑肉不笑的低语到,而这话让身旁的几人都是皱起了眉。刘从谏因昭义镇的叛乱死后被开棺戮尸,如今白敏中的话实在是恶毒了些。

    “是呢,是呢,一个幸进的藩帅罢了,郡王又能如何?又怎及的了白相威风?那魏博节度使在京中被白相如猪狗一般呵斥,啧啧,要我说朝廷就该给白相封君拜侯,就以信平为尊号①如何?以白相之威,不妨出巡河北,说不准三镇便拜服于白相口舌之下呢”。杜悰没好气的嘲讽到,对陈权他也没什么好感,哪怕是堂弟杜牧与之交情深厚,但是在他看来,只要是个人,大概都不会比白敏中更让人厌恶了。

    “呵呵,杜仆射这话说的~,不过却也怪我,我倒是忘了杜氏与彭城郡王私交甚笃了,哎呀,我就说这半年来怎生这般无趣呢,此时方才想起来,好久未闻杜家十三郎的诗作了,哈哈,杜仆射不要藏私哦,如有十三郎的美文还请与我等共赏之~”。

    “你~”杜悰眉头一横便要叫骂,而一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李温却是忽然开了口:“咳,诸位,好像是人来了呢~”。

    ——

    自从年初有些狼狈的出了长安至武宁求生,陈权并未想过能这么快就回京城,甚至在乱起后他也想过,有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有机会游览长安的景象了。也或许只有等到天变之时,只就不知那时是谁人入主了。

    入京的决定做的有些仓促,但却并不为难。

    郑光要来武宁的消息是促成此事的决定性因素。征讨淮南可以,但是这度要控制的好,不要把自己牵连过深,更不要折进去。可陈权只要还在,有些事情就不好说了,特别是南下的定策还尚是脑中的一个念想,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谋划。

    躲,此时最妥切的办法就是躲,长安是个不错的去处,危险吗?当然,以陈权的作为便是砍十次头也不嫌多,但是既已定了志向,有时候,这条性命也就成了案上的筹码。不管是否情愿都是如此。

    比如~,郑畋等人就出奇的异口同声劝说陈权入京,这甚至让陈权一度生了疑,会不会是左右之人欲要作乱?为此锦衣卫私下忙碌了好一阵。

    入京前陈权做了一桩丑事,他强行纳了李琡,这位被指派来礼佛的宗室女。第二天陈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自承有罪,片刻都未停留就踏上了入京之路。

    现在,马车上的陈权一身白衣,头发长势喜人,倒也勉强能扎成一个髻,不过此时却是披散开来,座下放着一副纸糊的枷锁,等到了长安是要戴上的。

    李琡依在角落里,紧紧的靠着车壁,也死死的盯着陈权。

    她对陈权的印象从好奇,到恐惧,愤恨,而今时确也认了命了。不管怎样,这个男人虽粗鲁了些,可却颇为有趣,对于女子的态度很是令人称奇,李琡曾亲见那有些泼辣的韦家娘子生气时用手掌狠狠的拍打着陈权的背,啪啪作响。而陈权只是恬笑着。

    “你不怕武宁丢了吗?当年朱泚入朝,其弟朱滔便私占了幽州,朱滔虽是不堪,然其毕竟是朱泚亲弟,而今~,陈氏可就你一人,李娘子腹中孩儿想来该要入夏方会降生呢~”。李琡这一路上很是小心,话语也是不多,像这般敏感的话更是头一次说起,或是远远的已然可见长安的缘故吧。

    “呵呵,怕,也不怕。我令杜方接任留后,郑畋放楚州。刘邺随我一同入京。如今武宁能做的了主的只韦杜二人,啧啧,如此怎能不怕。所以我才又提鲁滔为都知兵马使,这亦是储帅。而曹全晟亦加了衙内兵马使衔。你瞧,留后无兵,兵马使无令,况且这位兵马使方回武宁不久,尚无亲信支使,加上衙内御节府之势,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陈权举着一面铜镜细细的用手指无聊的卷着胡须,定是要做的憔悴一下,一边随口回应着。

    “你~,那你不怕天子杀你?李琡嘟起了嘴,似有些不服气的又是问到。

    ”怕,也不怕。天子要杀我自然能找出无数罪名,可你知我为何直到今时才通禀来京之事吗?嘿嘿,天子的书信我已命人四处散播了,由南至北,由东向西,今日,这消息也该在长安传开了”。

    “而且~,后面那位张大使可是个同行的良伴呢”。

    ——

    李忱一夜未睡,昨天将近亥时,武宁镇进奏官突然扣开了宫门,上报陈权将入长安,这让李忱大吃一惊,早时他的书信只是无意随手为之,并未想过能起任何作用。

    十八年了,再没有一个实权的自立藩帅入京。陈权的突然到来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杀了他,这是脑海中首先浮出的念头,念头升起便不能息。特别是陈权主动将刀柄递了过来,强纳礼佛的女弟子,大不敬之罪脱不掉的。

    然而很快张直方离幽州入京与陈权偶遇结伴的消息让李忱的杀意一遏,杀个陈权只一句话的事,但张直方的存在不得不让李忱顾虑起来。

    河北贼自是厌憎,但是河北不平,这屠刀就不能落下。

    而陈权~,或可再等等,等些时日再取了那奸人的头颅。

    ——

    “圣人,京里~,京里不知是谁~,咳,私传了圣人与陈权的书信~,咳,现在不少百姓都去看热闹了,说是去瞧瞧圣人口中的国之柱石,那个~,憾不能得的族弟②~”。杨钦义急忙赶进了宫,可看着烦躁的李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过来好一会才低声喃喃到。

    “啪”。

    “猪狗般的畜生~,朕定要~~”。

    咆哮,愤怒的咆哮隐隐的传出,宫门的侍卫挪了挪脚步,扬头看了看天轻呼一声,大中四年就这样开始了。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五章 名都一何绮 (二)

    陈权拿起了纸枷,很轻,也异常的粗糙,为躲郑光急着赶路,这枷只是随便寻了个纸衣铺裱的,好在近来未见有雨,否则这东西还真难拿出去见人。

    轻飘飘的纸枷却让陈权心情忽有些沉重,今时这是假的,来日颈上可会架上副真的?

    “听人说你颇有智度的,但是现今看来~,哼,不过尔尔”。李琡撇起嘴嘟囔着。

    “哦,说说,怎的”?陈权瞟了一眼李琡,也未生气,调笑着回应到。

    “做戏,做的却是粗陋,有扬有抑,卑亢兼使,如此才是正理,如按你所言,今日会有许多人来观的,你不要脸面,我却还要留些呢~”。

    “卑~,亢~,善,此言大善”

    “停车~”。

    ——

    “郎君,那陈度之~,车驾停了”。

    张直方离开幽州后仅仅郁闷了几日便放宽了心,虽是丢了权位,但能去长安见识一番也算是聊以慰藉,那可是天下第一雄城,定是会比幽州苦寒之地戏耍的物事多些,唯一有些忐忑的是长安可能如幽州一般任其游猎吗?

    陈权,他听过这个名字,大中三年整体还是平和的,但武宁镇却乐此不疲的上窜下跳很是威风,在八镇共讨魏博前,天下人恐怕都将遗忘了河北三镇。

    这次入京的巧遇两人倒也还算投机,年龄相仿,性子又都有些跳脱,加上彼此有意交善,所以方才结伴而行,此时即将进入长安城,陈权的车马却停了,这让懒散瘫在车上的张直方生了好奇,忙高声问到:“何故”。

    “郎君,这~,您自己瞧吧”。车外的亲信为难的支吾着,张直方不耐的一把推开了车门,冷风终也得了空隙忙钻了进来,这让他忙紧了紧裘袍,张目望去,张直方脸色瞬时变了。

    “停车,莫要与之同行”。

    ——

    李温虽是不受宠的王子,但怎也是个皇子,还是皇长子,这个格外有意义的次第。故而众人不管心里如何做想,面子还是要给些的,一时间几人都似无事人一般沉默了,一起远眺着渐入眼帘的车队。

    “那是什么~”?王居方揉了揉眼睛,不由长大了嘴巴脱口问到,声音甚是急切,隐隐的还透漏着惊恐。

    “好像~,好像是个“徐”字”?李温也是傻了眼,迎面而来的“徐”字大旗在寒风中招展着。素白之色,着了青色字迹,细细看来似还描了螭龙之纹。

    这是王旗,徐王之旗。

    “放肆,放肆,这猪狗~,快,快调动军马诛杀了逆臣~”。白敏中愤怒的咆哮着,今日要接的是彭城郡王,而不是那个所谓的徐王。当下明德门外不少百姓也来瞧看热闹,却也不知如何知道的消息,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朝廷的脸面何存?

    “哼,杀?白相好威风,未得圣人诏命就敢诛杀国朝钦封郡王?啧啧,怎的,接着还要做什么?郓王在侧,圣人在大明宫,你还想做什么”?杜悰心里一并叫骂着陈权,嘴上却忙驳斥到,如今只要白敏中不痛快,他心中就会爽快。

    “快啊,怎么办,马上到了~”。王居方猛地拉住了白敏中的肩膀,狠狠的摇晃着,再也顾不得什么姿态了,今日这祸事足矣将他打回鸡坊。

    几人还自争吵时,车队停了下来。

    陈权下了车,也未上马,就这般坦然的一步步走近前来。

    亲王的装扮,身后则有数百卫士扈从,缓缓的走来。

    十米处,陈权停了下来,环顾目瞪口呆的众人朗声喝到:“臣,谢圣人之恩,愿领受彭城郡王衔,当去伪徐王号,来人,更衣,换旗号”。

    寒风中陈权大方的任由极不情愿的李琡替其换服,好一会才换上了郡王之服。

    “臣,有罪,当白衣戴枷觐见天子”。

    刚刚着上的衣袍又是褪去,陈权只穿了一身素袍,架上了轻飘飘的纸枷走了过来。

    ——

    “你~,你想做什么~,你个~”。白敏中哆哆嗦嗦的指着陈权的鼻子就要开骂,却被陈权很是灵巧的侧了身子让了过去。

    “你又是谁?孤为天子钦封彭城郡王,武宁持节之帅,未定罪前任谁敢辱,孤必杀之~”。陈权面色铁青,强忍着寒冷呵斥到。

    “那是白敏中,只手可蔽日月的白相”。杜悰阴阳怪气的在一旁添了一把火。

    “哦,原来是白相啊,难怪,难怪,果是如传言中一般威风呢。听言丈人当年甚是青睐于白相,可惜啊~,前时偶闻香山居士旧时诗句,听来甚是有趣,不妨于君共赏之”。陈权恍然笑了笑,一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以忘恩负义闻名于世的宰相,一面又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

    好一会方才沉声念了起来:“奸邪得藉手,从此倖门开”①。嗨,孤只一粗人,却是不大明白,更是只记得两句,白相为香山居士从弟想来该是记得全的,啧啧,如得空闲,孤该要登门讨教一番才是”。

    ——

    城外的热闹很快就传进了大明宫。

    一片狼藉的殿内不知摔了多少杯盏,李忱坐在御座上喘着粗气发着狠。

    “说,能不能杀~”。

    杨钦义迟疑了,杀自然是能杀的,但是一旦杀出了祸端,谁来当晁错?

    “圣人,奴婢不知,奴婢以为,该见一见,再做打算,如是就这般诛杀了,恐四方震荡,十八年了,才得一藩帅“归附”入觐,这~,确要谨慎些呢”。

    “你~,罢了,先是安置了吧,严加看守起来,晾上几日再说”。李忱想了一会方颓然的说到。

    “是”。

    ——

    长安,第二次来,这一次再不是个默默无闻的乡下土小子。

    “我上次来时,不知怎的竟是哭了~”。陈权用肘轻轻碰了碰身侧的李琡,感慨的低声说到。

    “呵呵,那是自然,常有之事,这可是长安啊”。李琡很是得意的回应着,听陈权自揭其丑,不由的也添了些亲近之意。

    “你瞧,他们看着你我,却都躲的远远的,他们怕呢”。瞧看热闹的百姓如避瘟疫一般四散开来,胆大的也只是偷偷瞟看着。

    “错了,不是你我,是你,他们怕的也不是你,而是怕会有人丢了性命”。

    “恩,你说的对,走吧,入城”。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四十六章 名都一何绮 (三 上)

    白日无谈人,谈人则害生。昏夜无说鬼,说鬼则怪至①。

    民间的谚语听着总是很有趣,粗简,易懂。陈权在城外的表演结束后,入了城,说是不怕,可心里却是打着鼓。或许该要像那民谚一般明哲保身了。

    ——

    一转眼进入长安已近半月,还是未见到天子,就这般被冷落着。渐渐善忘的京城百姓也有些厌了,那一日的谈资迅速的消散开来。

    陈权被临时安置在老熟人的旧宅,仇士良曾住过的一处偏院。这与仇家的缘分便又接了上。

    虽只是偏院,但这宅邸甚大,只是数年未做打理显得异常破旧,好在陈权随从并不多,兵马不能尽数入城,只带了刘邺和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随扈。李琡颇能操持,短短几日倒把这破宅整理的有些模样。而杜悰不知是看在杜牧的面子,还是因白敏中遇辱得了欢喜,也送来了几位侍女。

    半月来并未结交几个朋友,同行的张直方躲开了,那一日后再也未见过,只是知道其被封了个金吾卫大将军,位高职微,也算是清闲的。

    魏博的何全升却是凑了上来。起初陈权实在有些意外,但是听了进奏院任职的刘翦汇报,他才是明白,原来这也是位被白敏中羞辱过的同命人。

    ——

    “度之,走,出去耍,太无趣了”。何全升一大早就来堵门,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也是看明白了,整个京城没人喜欢他,天子也是如此。既如此何必还要拿低做小,反正只要魏博不平,他这个空有其名的节度使便不会有性命之忧。而陈权,同命相连吗?当然不是,陈权再不讨喜也是个手握重兵的藩帅,与这等人结交,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些用处的。

    “何四郎,有什么好耍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我这院外~,啧啧,该有百来人守扈吧?朝廷对我可真是体恤呢,出去了还是扰民,更是没来由惹人生厌,嗨,这天气还是安稳的烤烤炉火为妙”。陈权笑着说到,他入京后一次都未曾出过府,只因害怕,万一哪个阴损的像对付武元衡那般,他就惨了。

    “呵呵,你也知道怕?不过~,今日确有事来寻你的,昨日府上有人通传,说是长安有小儿谚:打麦,麦打,一,一,一,尘消也”。何全升捧着一盏暖茶玩味的盯着陈权,说到谚语之时,声音压低了下来,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什么意思?尘消?大概是与我有关,前话何解”?陈权皱起了眉头,心里升起了对刘翦的不满,这等事情怎会不来通传?至于这话,隐约的觉得定不是什么好意。

    “呵呵,宪宗元和九年六月三日,宰相武元衡被盗杀,其时便有传谚:”打麦,麦打,三,三,三,舞了也”。如是今时又有人想效仿之,该是在二月一日的,还有半个月,所以~,度之啊,该及时行乐呢”。

    陈权的头在嗡嗡作响,原本嬉笑的面上瞬时挂上了严霜,果是要如此吗?要不要逃?

    何全升离开了,什么时候走的陈权也不知道,他就这么呆坐在那里,恐惧掩盖了世间的一切。

    ——

    “大王,彭城郡王有难了”。田令孜好不容易等李温起了床,急忙汇报了所得的消息。

    “哈,那又如何?我如今这处境,自顾尚且不能,如何顾及旁人?呵呵,再说了,我也不喜他,桀骜不驯,想来也是难堪为用,所以~,随他去吧”。李温打着哈欠,不耐烦的回应着,他是真的不喜陈权,当日那一面陈权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敏锐的察觉到,就算有一日自己能够如愿坐上那个位置,恐怕也是难以支使这人的,于是早时结交的心思也就淡了。

    “大王~,将来如何尚不可知,然当下却不能如此啊!如今圣人不喜大王,百官亦是无视之,大王,咱们比之彭城郡王还是不如呢,至少~,如其有意,寻个机会逃还是有几分可能的,然~,大王,您能逃到哪里去呢”?田令孜恨铁不成钢的劝说道,他敢肯定这位郓王就算是当了皇帝,定也是个昏君,非是无智,而是其只顾玩乐,于世事几无半点算计。

    “啊~,是了,是了,哎,我一个皇长子竟是比不过个外姓郡王~,何其可悲~,那你说,该要如何?我又哪来的本事救他呢”?李温果不其然,一如既往的脸色大变,望眼欲穿的盯着田令孜希望能得到个解决之道。

    “咳,大王,非是救他,而是自救,奴婢使了些财货问了宫里的人,听言这事是白敏中主导,圣人~,圣人也知些,却是不可置否。如此~,还请大王许奴婢自决此事,奴婢倒有些把握”。田令孜第一次未将主意告知李温,这既是不好言说,更是一种试探,他想知道,将来如果郓王能登上皇位,自己能得到什么样的权限。权力,是这个乱世生存的根本,没人会嫌弃多。

    “呼,哈哈,你呀,早说啊,还拿这些事情来烦我,去吧去吧,但只一点,莫要牵连于我,余下任你为之”。李温长吁一声,复又大笑到,他越发觉得田令孜合心了,这不,又一件麻烦事推了出去,而自己便快活些就是了。

    ——

    “说,如何未来回报”?陈权面色铁青拄着长刀厉声喝问着,此时他根本就不在乎刘翦与杜方的关系,命都要丢了,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大王,我非是不报,而是~,这事甚是复杂,更兼内有蹊跷,一来是打算探问仔细些再来通秉,据我所知,此事是白敏中力主,真假尚且不知,或许也只是意图唬喝一番,以报复当日受辱之事。不过,如其真的欲行刺杀之事,又怎会选了个旧谚?当年武元衡之死让那谚语名动一时,如今再以此为箴,实是不智”。

    “还有,张直方连着几日都是出城游猎,昨日回城却忽然虐杀了个金吾使,如今御史台已是上书弹劾,恐其将要去职受贬。我粗略探问了,张直方杀人之事亦有内情,只是尚不知其详。大王,张直方只一去镇的藩帅,半点权力也无,朝廷如何要图谋于他?如此利在何处?我以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大王才是朝廷所指之人,可~,大王与张直方也只是粗识,如何能牵连的上?昨日童谚起,张直方杀人,两相之事接连而至,我便一直忙于打探,未急见报,也是因府外看守甚严,唯恐妄动引人耳目,还请大王赎罪”。

    刘翦跪坐着解释完便深深叩拜下去请罪,陈权神色复杂的紧紧的盯着他的头顶,拄着的刀也是蠢蠢欲动。好一会方才长叹一声到:“哎,不管大事小情,你掌锦衣卫,该知,锦衣卫只为耳目,这如何谋划,非是你的职司,好了,去吧,以后莫要如此了”。

    “是”。

    ——

    喜欢唐徒唐徒。

一百五十七章 名都一何绮 (三 中)

    昏昏沉沉的过了一夜,张直方憔悴的如同一个老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直方或有千万般不堪,但终究不是个傻子,入了长安就是寄人篱下了,一个一无所有的前时河北藩帅,如不是看在其父张仲武的功业上,恐怕这个金吾卫大将军的正三品虚职都是轮不到他的。

    生长于幽州苦寒之地,对于酒,他于旁人并无不同,都是深爱的,酗酒亦是常事,早年因醉酒也曾凌辱过部属,但那是在幽州,是他张氏的基业之地,他那时还是幽州之主。

    而在长安,除了夹着尾巴做人,还能有其他的求生之途吗?便是近来的游猎都是行至百里外,惟恐惹了麻烦。

    莫名的就酒后杀了人,还是个金吾使。这是捅破了天。

    金吾使,原为左右街使,主职是负责京城治安等,因多是由金吾将军充任,故而便唤作了金吾使,也是个着紫袍的从三品衔。

    品阶是略低了一分,但是自从南衙职权被北衙侵占,大将军以及上将军已经更多的成了笼络臣属的荣誉性虚位,而下属的两将军才多是实职。

    这等人,恐怕也只有天子和掌权内官才能妄杀吧,不管如何,都是轮不到张直方的。

    而今该要如何?张直方已是遣派家仆四下游走求援,然而一日将过,仍是一无所获。被弹劾他还不怎么怕,但是弹劾的下场会是怎样?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郎君~,您~,您或许可以去寻彭城郡王呢,他怎也是手握重兵,或许~,或许会有些用的”。站立于侧的老仆突然进言到,这句话点醒了张直方,是啊,认识的人里陈权处还未去说呢。只是为求避祸这些时日的刻意疏远,张直方一时也是不知是否有用,想了好一会,终是无有它途,这才咬了咬牙下了狠心。

    “恩,罢了,准备些物事,莫惜财货,我~,我亲去寻他”。

    ——

    听到张直方求见,陈权终是恍然大悟,之前刘翦说想不到会怎么将这已是疏远如路人的二人牵连在一起,这一点陈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问了随行的刘邺也是无有所得。而现在,这线就这么简单的牵上了。

    “要不要见”?陈权拿不定主意,只能又询问起刘邺。

    “大王,不见为妙,不妨称病吧,或是由我去见,那张直方所做之事为大罪,按理说如今该是下旨投入大理寺了,可现在竟是旁若无人的任其出行,这~,大王,还是谨慎些吧”。刘邺正是懊恼自己怎么就会忽略这么简单的线索,听到陈权询问忙谏言到。

    “还是见吧,那张直方还是明面上的,如果真的要杀人,面上的倒没什么可怕的,暗里的才是难以招架,不过~,不要在府上,何全升不是邀你去耍吗?你去就是了,带着张直方,三人寻个热闹的地方。再者说了,你也该露面了,长安都快将你遗忘了,这可不是个好事呢”。李琡不知何时进来了,怀里抱着一件裘袍,看模样该是新做,也不见外的插言到。

    “德昭~,回武宁后你可愿为官”?陈权垂首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李琡,这个前时只用来做逃离借口的女子,忽是笑着问到。

    “好啊,快去呢,先活着再说后事”。

    ——

    “禁寺红楼内里通,笙歌引驾夹城东。裹头宫监堂前立,手把牙鞘竹弹弓。”①

    长安长乐坊大安国寺曾是离宫城最近的一座皇家寺院,始建于睿宗景云元年,因睿宗本封“安国相王”而得其名。

    安国寺是佛教密宗至为重要的道场,但又不仅仅是密宗,律宗,禅宗,乃至于唯识宗等佛家宗派都曾在安国寺传法。甚至还是宫女离宫归乡以及吐蕃入朝受法的场所。

    如今的安国寺仅剩了断壁残垣,武宗灭佛时终是未能逃过去。不过在这残破不堪中却有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屹立着。

    红楼院,一个让陈权联想到后世红楼梦的酒楼。

    此时,武宁节度使,空有其名的魏博节度使和尚未明旨罢黜的幽州节度使,这搅动大唐的三藩节使坐在了一起。

    就在这红楼院,三人各自为了自己的性命互相试探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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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章 名都一何绮 (三 下)

    京城里的消息传的总是要快些,陈权三人才入了红楼院,原本尚有些喧闹的酒楼瞬时安静了下来。不少人寻了借口脱身,胆大些的则留了下来,这可是个值得炫耀的好谈资,唯一可惜的是成德王家的人不在,否则大唐自立的四藩就齐了,如此热闹可是极难遇的。

    三人坐下后一时也是无话,张直方与何全升只是初识,一些话实是不便深言,而陈权虽是知道张直方求见之意,但尚未到言说之时。就这般三人只是端着酒盏慢饮,不时的偷偷打量着同桌之人。

    “何四郎,你在长安有些时日了,可知这处为何要叫红楼院”?过了一会,陈权见有几个看似精干的汉子进了楼,不远不近的寻了位置坐下,这才开了口。

    “倒是听过些,闻言是睿宗皇帝于潜邸时为避忌惮,甚爱嬉戏,这处原是舞榭之所,因其华美,便唤做红楼。宪宗时广宣上人曾居于此,广宣上人好文,多与名士相交,渐渐的这处也就成了集会之所了。武宗皇帝禁佛时也是因此才得留存”。何全升亦是打量了一番入楼的生人,偷撇了撇嘴角,又瞟了眼垂首坐立不安的张直方,很是爽朗的放声回应到。

    “咳,张大郎,说起前时的佛禁,哈哈,我倒是想起了些趣事,那时我还在魏博的内黄郊野求生,有想过去往幽州寻亲,可听闻兰陵庄王言:“有游僧入境,则斩之”。嗨,这才南下投奔灵佑禅师呢。说来这世事实是难料,竟未想会在京城与二位把酒言欢”。陈权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笑言着,见张直方抬起了头神色有些愧惨,复又说到。

    “魏博,幽州~,兰陵庄王与何太师①皆是一世贤豪,忠勇兼济,功名震曜,可惜了,竟是天不假年。哎,而今我等~,我自请入京,亦因深慕长者之忠,可~,“忠贞负冤恨,宫阙深旒缀”②,杜拾遗之言果不欺我啊。饮酒吧,有奸人作祟,我等之忠心何处可表?怕是~,这命都将不保了的”。陈权几乎是凄声喝到,这一番话又是引的不少酒客仓皇而逃。

    “咳,度之,你醉了呢,哪有什么奸人,便是有奸,圣人精于听断,以察为明,自是不会寒了臣子的一片忠心的,莫说了,莫说了,饮酒,饮酒”。何全升强忍着笑意规劝着,而张直方亦是满目的感激,也不知该如何言说,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何大郎,我怎听说你杀了人?还是个金吾使?啧啧,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啊,不过我是佩服你的,不瞒你说,早时听言你着实不堪了些,却不想这才几日罢了,金吾卫竟已是尽掌,从三品的将军也是能杀得了,嗨,倒是该向你讨教一番的,武宁~,骄兵悍将近十万之数,执掌颇有些艰难,惟恐惹了祸事,如此,领军一途我实不如你呢”。陈权瞟了一眼那几个面色有些难看的汉子,又是高声说到。

    “度之,我冤啊,你说,我哪里敢,又怎能害得了一个金吾使?如今这南衙的大将军有何手段谁人不知?况且如是我真的杀了,此时如何还能与你等来此饮酒?怕是早就入牢待审了。也不知是哪个奸人欲害我,幽州~,河北之地,早时听人言朝廷有人不喜幽州士属,那时我还是不信的,而如今~,嗨,今日这酒,怕是断头之酒了”。张直方很是伶俐的喊起了冤,只是他这一喊,所剩无几的看官又是一阵奔逃,红楼空荡荡的回响着,却没了听众。

    “啪”。

    “什么?竟是如此?真是胆大妄为,哪个奸人敢诬陷与你?哼,我等弃了基业只求忠名,怎能任由小人陷害?这红楼北面既是大明宫,可有胆随我叩阙鸣冤?如是圣人身侧亦有奸人~,我等便请入十六王宅,请这大唐的王子王孙做个见证,自剖心腹以证忠秉,二位,可敢与我同去否”?陈权猛地摔碎了酒盏,站起身来大怒到。

    “哈哈,彭城郡王在,有何不敢~”。张直方与何全升俱是应允。

    ——

    行刺一事真真假假,至少李忱就不清楚,他也不想清楚。这种事情说起来实在摆不上台面来。

    武元衡,裴度,李石这都是曾经遭遇过刺杀的朝廷重臣,也是大唐一时之耻。

    但是对于陈权,李忱有些犹豫,白敏中隐晦的提了些,说的确也有些道理,武宁镇根基不稳,只要杀了陈权,那么再行挑唆分化必能平复。

    大唐过往不是没做过这种事,但那只是于藩镇内挑动攻伐,于帝都长安,实是未有之事。

    脸面有损,却可得实例,如是武宗皇帝肯定一丝犹豫都无的,但是李忱却是个极好颜面的,特别是随着登基日久,小太宗之名亦是远播,顾忌也就愈发多了。所以,不置可否,这已是他当下所能做的极限了。

    但是现在李忱则真的生了杀机,陈权三人在红楼院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回传,这是要逼宫吗?大不逆,实在该死。

    “哼,去,召他们进来,跪在宫外算什么事?朕是委屈了他们?他们不要脸~,朕要”。

    “是”。

    ——

    刺杀,白敏中没那么傻,杀了个陈权,必要推出个替罪的。他的宰相做的好好的,可不会因前时折了些颜面便拿前途做戏。他亦不认为当今天子会替他抗下罪责。

    但是,这谋划还是要继续的,为的不是陈权,而另有深意。

    陈权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只是棋方落一子,等棋终之时,如是一切如意,权相之梦或也能成了,早先狼藉的名声,也是阻碍他更进一步的关键,大概也能翻覆。

    喜欢唐徒唐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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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徒介绍:
按历史课本的记载,陈权知道运行了二百多年的大唐已经步入末年。
而在这个不恰当的穿越时间,活下去,尽量活的好一些就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会昌法难之时先做个和尚。宣宗重佛之日再还俗。
这个决定有些怪,但就这么定了。唐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