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惧怕算学的叶崇文
二人收拾房间之余,聊的愈发热络起来。
陈平也从叶崇文那得知,书院有专门的老师授课,不时还会有一些大拿来讲学,就比如明日就有叶老过来。
估计陈平会比较感兴趣,毕竟叶老可是专攻算术一块,叶崇文说到算术就打了个寒颤。
平日还可以去藏书阁阅览群书,不懂得也可直接询问。还有不少学生会帮着修书,对此书院也会给予一些补贴。
前些日子,陈平在李峰的帮助下,也学了不少东西,可比起叶崇文不时就开始引经据典,偶尔还能即兴来两句诗词,他还差得太远。
等收拾完,陈平见天色还早,索性打开窗户,拿出纸笔练习写字。
这要想写得好,可是一点捷径都没有,就是得练。
叶崇文本来是倒在床上歇息,看着陈平开始练字,他也拿出书,依靠这床榻看了起来。就是这看到兴时的叫好声,陈平可不能当没听见。
他的目光紧盯着叶崇文,可这非但没有警告作用,反倒是让这家伙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拿着书就往陈平这里凑。
“我同你讲,这可是最近卖的最好的册子,那主人公所遇上的山野精怪着实有趣!”不单说着,他拿着书就往陈皮眼皮子底下摊开,这般有趣的内容自然是要和好兄弟分享。
桌上才研的墨还剩下许多,陈平哪有闲工夫看这些个玩意儿。何况前世网文小说不比这精彩的多,要啥内容有啥内容。
遭到婉拒的叶崇文只能遗憾着拿着书悻悻离开。
“唉,可惜呀,你怎就不懂得欣赏呢?”
叶崇文的话,陈平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次日清晨,叶老的讲学就要开始,陈平拉着睡眼惺忪的叶崇文就往讲学的地方赶去。
一大早就被喊醒的叶崇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就被陈平带着洗漱穿衣,迷糊地出了门。
眼瞅的目的地就在前方,叶崇文定睛一看却发现这竟然是叶老讲学的地方,意识到不对劲,叶崇文连忙挣脱陈平的手。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兄弟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叶崇文苦着张脸就想往回走,可陈平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这都是为你好不是?你说的这算学呀,可是你的一大弱项,正巧叶老的讲学今天就有,正好趁此机会赶紧查缺补漏一番不是?好兄弟懂得分享嘛!”
“不必了不必了,我可没有这福分,你快赶紧进去吧,不然等会你可就真迟了。”
二人在走道上僵持,任凭叶崇文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挣脱陈平拉住他的手。
旁边还有不少往这里赶的学子,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二人的动静,没办法叶崇文只能不情不愿地跟在陈平身后走了进去。
里头已经坐满了人,但还有不少学子还在往里进。房间里的位置也就那么些,迟进来的人只能找个空位站着听。
叶老也已经坐在了位置上,满满当当的屋子里,全是来听他讲学的学子,不过这幅场景对于叶老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如往常般一样简单的说了一下上次讲学的内容讲课的内容,然后接着讲新的内容。
陈平听得津津有味,这种离开字母的算法让他沉迷进去。
这可苦了本就对算学没兴趣的叶崇文,从试图改变到放弃,只需要叶老的一句话,他就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两人相反的态度模样,坐在上方的叶老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因周围还有其他人,叶老面上不显,说话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怒意。
他高喊叶崇文的名字,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
叶崇文也吓了一跳,睡意一下子就跑没了影儿。他硬着头皮接着叶老的话,垂下身侧的手悄悄去够陈平的衣袖,而衣袖抖动的频率,就足以看出他的慌张。
“我在问你话呢,你扯着旁人做甚?”叶老眼皮子一抬就知道叶崇文想要干什么。
自己的计谋被发现,叶崇文不敢反驳讪笑一声,随后端正态度朝着叶老作揖,赔礼道歉:“学生知错。”
好在叶老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之人,见着叶从文认了错,这件事也就当过去了。
下了学,陈平连忙向叶崇文道歉,他属实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这下非但没让叶崇文试着对算学多些兴趣,还弄巧成拙让其在叶老面前有了不好的印象。
可叶崇文却丝毫不在意此事,反而劝慰陈平,“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要不要同我一起去逛逛夜间的市集?我同你说这夜色下的市集,可是一个好去处!听说今日又到了新书,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瞧上一瞧?”
心怀愧疚的陈平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
一直在村中生活的陈平也算是头一回见识这夜间的集市,可谓是繁华。
街道两侧支起了摊子,每隔个二三十步就能瞅见一个明亮的灯笼,映得整条街灯火通明。
各个摊贩嘴里还唱着不同的吆喝词,陈平看哪都觉得稀奇,没走几步就想停下来看个稀奇。
可早就已经习惯这般热闹的叶崇文已经心痒难耐,他拉着沈平就往人群里钻,直至来到一间书铺方才停下脚步。
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叶崇文熟门熟路地走进铺子,冲着里头忙活的掌柜喊着要新书。
被拉下的陈平也图个自在,看起下架子上展示的书籍。
得了新书的,叶崇文正想和陈平分享他的新书,可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陈平径直走向了放着算术的架子。
这一发现让叶崇文不由得抖了一下身子。
他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这同窗好友就这么喜欢算学呢,好在他手中还有这新书能够慰藉一番被算学伤透的心灵。
不过这下,他可是不敢上去打扰陈平这个算呆子了。
而另一边的陈平哪儿会知道叶崇文的内心戏,此时只是正好就那么恰巧的,走到了关于算学的书籍面前而已。
在书店逗留了许久,二人正准备离开,刚出门就与叶老撞了个正着。
第17章 陈平醉酒
叶崇文眼疾手快第一反应就将手中的书藏到了身后。
眼看着陈平同叶老打招呼,他一边问着好一边往外挪,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一下子溜出去没了人影。
陈平和叶老说话的功夫,这才得知原来这书楼上竟然还有雅间,叶老此次正是要上去同好友聚餐,既然巧遇就直接招呼陈平与他一同上去。
陈平连连拒绝,可架不住叶老的热情半推半就来到了雅间。
刚打开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叶老怎么还未到啊?准时看书入迷误了时辰”。
“我就知道你小子背地里在说我的不是。”叶老直接坐了下来,手上更是毫不客气地拿起酒杯,就等着李峰倒酒。
“我哪敢啊!”李峰笑着给叶老倒酒不忘招呼陈平坐下,“可是半道被叶老给拐来的?”
不等陈平回答,叶老先听不下去了,“什么叫我拐来的?”
“对对对,是您半道抓来的。”身着灰色长袍的儒雅老者改了个词接着叶老的话说道,“这就没错了吧?”
叶老抿了口酒,摇着头叹息,“合着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他转过头用手示意陈平做到他身旁,“这就是我先前同你们说的那个孩子。”
陈平连忙起身作揖,“见过各位先生。”
李峰调皮地朝陈平眨了眨眼,故意逗起了叶老,“你我这般相熟,就不必做这些子虚礼了。”
“相熟?”叶老酒杯一放,“何时相熟?”
“这不还得多亏了叶老,您之前不是老说不收学生嘛,这如今,人不就来了?”
“启之!你听见没?你学生说的什么话?”
李阳,字启之是李峰的授业老师,他见叶老的火爆脾气被点燃,也未出言相劝,还硬要在这火苗上添上一把火,“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意?”
“胡说!这是如了我的意?”叶老面对师徒二人深感势单力薄,他转过头看向陈平,“你作何想法?”
陈平进了门就听着三人讲话,雅间里三双眼睛都等着他的回复,可在他看来,这不都是一个意思?他直言自己的困惑:“可几位不都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嘛?”
“哈哈哈,有趣,着实有趣。”李阳听闻陈平的话,笑出了声,“你说的不错,可不都是先生。”
李峰无奈地笑道:“这二者可并不相同啊。”
叶老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小子的聪明劲都使到别处了。”
李峰开口解释完,陈平的脸顿时火辣辣,这一时没转过弯,怎么就忘了有入室弟子的说法。
过去的师父,往往自己收养徒弟,弟子住到师父家里,由师父贴钱教养,把徒弟当成自己家人,这即最初所说“入室弟子”。古时有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两字由此而来,也表明弟子应当将师父等同于父亲一般孝敬。
严格来讲,“入室弟子”有别于一般弟子,属于嫡系,是师父比较亲密而亲传的弟子,常常有单独且严格的拜师手续。
好在现在他不过只是个七岁孩童,不算什么大事.....他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可面前三人眼中的笑意却还是让他低下了头瞅着桌上的杯子做鸵鸟状。
“虽说有些唐突,我还是得问您一句,您可是准备收弟子了?”叶老前头的反应让李峰不得不这么想。
“自然,不过打算收的是关门弟子。”虽是回答李峰,可叶老的眼睛却是看向陈平。
关门弟子的分量就更重了,李峰听闻举起了杯。
“那就祝叶老早日心想事成。”
陈平也在旁边听了个全,他抬起头就和正看着他的叶老,视线撞在了一起。几人的对话犹在耳边,可他不敢确认这当中说的究竟是不是自己。
一杯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拿着。”
陈平犹豫地接过酒杯,眼里全是茫然,这怎么就给了他一杯酒?
“你不是想要?”他可是看陈平盯着酒杯看了许久。
李阳正想阻止,叶老像是提前猜到了一般,接着道:“抿一点尝个味道就罢了。”
这下李峰和李阳也认为是孩子好奇馋酒,陈平拿着酒杯往嘴边送,他还真有点想尝一尝这古时的酒是个什么味道。他抿了抿唇,将上面沾带的酒味吞入口中,一时不察仅被这酒的辛辣带出异样的表情。
不知是孩子的味觉过分敏锐,还是他确实喝不太惯,辛辣之余还带着苦涩,缠在他的喉咙久久不能散去。
他苦不堪言却逗得三人脸上满是笑意,陈平顶了下上颚,故作深沉:“我这也算得上是彩衣娱亲了。”
房间里的笑声越发大了起来,李峰险些跌下椅子。叶老举着的酒杯都洒了不少酒液到桌上,李阳最是收敛,可他嘴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先前点的佳肴也送了进来,几人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就着酒菜说起了州试。
李阳想劝李峰再试上一试,可他却已经失了信心,“老师不必劝我,我如今这般......挺好。”
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峰拿起酒壶就给自己满上,接连几杯酒下肚。
叶老看出他的沉闷,唯恐李阳还要继续劝慰,他直言今日要来一场飞花令。
“平日里,你不是最烦这些东西?”李阳直接戳破,可也知学生心中苦闷,他刚拆了叶老的话又接着道:“今日玩一玩也不是不可。”
李峰只能奉陪,他随手一指屏风,“平日都是以花为题,今日不如以月为题,可好?”
本就是为转移话题,其他几人自然称好。
陈平不知何时走了神,他想不参与,奈何叶老不放过他,还要让他先起头。
叶老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为难人,“就是玩个乐趣,你随口说就成。”
陈平哭笑不得,可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飞花令最考文人的临场发挥,要不就是得博览群书,可陈平也不知怎么得,几轮坚持下来,他倒是觉得越发疲惫。
或许是年纪小喝酒的缘故,眼皮沉重地快要睁不开,不时的还觉得有些发晕。
仅剩的意识他勉强对出“明月堕烟霜着水......”
接着一声巨响,陈平的头直接砸在桌子上,身子也滑了下去。
第18章 上课被点名
还得亏叶老反应及时,伸手一捞挡住了,这才没让陈平栽在地上。
“这是......醉了?”
李峰有些不确定,他起身看了眼陈平的酒杯,里头的酒液还剩大半。
叶老扶着陈平,仔细听了会他的呼吸,确认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是醉了,还小,吃不住酒啊。”
“也是......”李峰话还未说完就被李阳给打断。
“好啊,刚才对的好啊!我记得你是否说过,这孩子才刚识字没多久?”李阳看着沉睡的陈平,眼里亮着光。
李峰点头称是,可叶老却抓紧了孩子,面露警惕,“李启之,你个老匹夫不会是要和我抢吧?”
“他这才读了几日就能做出这般的诗句......”
“那也没得商量!”叶老赶紧打断,“老夫先前就已经同你说了,这可是要成为老夫的关门弟子!”
李阳还想游说,叶老根本不吃这一套,将陈平抱起就要离开。
李峰连忙追上,“叶老!叶老!您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老夫身体好着呢!”
生怕这两人追上来,他带着陈平甚至还小跑起来,惹得后面的李峰想追不敢追,叶老生怕他们上了前,跑得更快了。
“老小孩老小孩,你莫管他。”
......
等陈平过了酒劲醒来,已是第二日早上。
他扶着额头,还未缓过神自己怎么回到的书院就听见旁边人的动静。
“你醒的还真是及时。”
叶崇文边穿衣服边说道,“赶紧吧,授课的先生估摸都到书院门口了。”
听到这,陈平直接翻身坐起,拿着放在床头的衣服就往身上套,还不忘询问叶崇文,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自然是被人送回来的呀,我可听说了你沾酒就倒。”叶崇文故作一副抓到他把柄的模样。
陈平有理有据的解释:“那只是现在年岁还小,你且看我以后如何灌你酒。”
“那我且等着。”叶崇文说罢拿上书就往门外走,“赶紧的,可别迟到了。”
“这就来!”
进了学堂,陈平一下就注意到,坐在席位的先生,可不就是昨日同叶老吟诗喝酒的李阳。
这里的学子都与陈平的年纪差不太多,而第一次授课,李阳也并未讲过于高深的内容,只是同孩子们讲解了一下诗词的基础,随后便让大家开始对对子。
从通俗易懂的日对月、天对地,再逐步增加字数,两字的题目大家还能说得上来,可到了三字、四字,能够回答的声音就寥寥无几了。
此时的李阳也与昨日饭桌上的悠然自在完全不一样,身为授课的师长,陈平虽不敢放肆,但学生的通病再次显现。
不想答题的欲望逐渐将他吞没,不管李阳怎么看他,陈平皆当做看不见,甚至埋下了头,做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心里却在疯狂大喊,千万别叫我,千万别叫我。
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李阳直接喊出陈平的名字,“人间清暑殿,对什么?”
陈平听到题目的一瞬,已经在心中抓狂,别人那都还是一字或一词,怎么到了他这,难度一下子就往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同窗们眼中的同情几乎具现,陈平垂着眉,眼睛死死盯着坐在他正前方叶崇文的后背。
兄弟,江湖救急!
可惜叶崇文的后背没有长眼睛,他眼里带着光,盯着李阳看了许久,眼里全是对陈平的羡慕,怎么提问的就不是他呢?
关键时刻不顶用,陈平只能靠自己,他回想李阳说的题目,不确定地答道:“天上......天上广寒宫?”
“对的不错。”得了满意的回答,李阳便放过了他,转头寻找新的目标。
陈平可算可以松一口气。
眼瞅着李阳又挑了几个学生作答,可都没有学生回答出来,叶崇文渴望答题的心越发蠢蠢欲动。
可李阳因为背过了身,始终没能看到叶崇文的积极,而是直接又喊了陈平。
“你来说说这该怎么对。”
陈平再次迎来挑战。前面两个到还算简单,他直接答了出来,可这最后一个‘春日圆中莺恰恰’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无可奈何,他只能向李阳低下头,“学生不才......不知该如何作答。”
面对对方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陈平默默别开了眼,他真的不知道,就算前世真的知道,现在也忘的差不多了。毕竟学生智慧的巅峰,那都是在高中。
学生都说了不知道,李阳也不能硬逼着人家回答,可他心里却还是觉得,陈平不该只是这样的水平,回想当时的场景,李阳又看了看眼神清明的陈平,心中不免猜测,莫非还得是要半醉半醒之时?
这头刚想完,转头李阳自己就给否决了这荒唐的想法。
这头刚想完,转头李阳自己就给否决了这荒唐的想法。
下了课,学生散去,叶崇文满眼羡慕地转过身看着陈平,他也想这样被先生提问,可这一节课过去,先生从未叫他作答。
陈平无法同叶崇文感同身受,面对他的羡慕,陈平表示,“若是能同你换上一换,那该多好啊。”
叶崇文十分赞同,“若真能这样就好了。”
“什么这样就好了?”叶老刚进门就听见叶崇文的声音。
他的出现吓得叶崇文连书都不敢拿,站起身就想逃跑。
“站住。”叶老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就让叶崇文僵在了原地,“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没有没有。”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叶崇文连连摆手,“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
叶老冷哼一声,“打扰?你小子还怕打扰?我同你说,今儿,你就必须给我站在这,给我听着。”
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可叶崇文就像是没脾气似的,叶老说什么他都照做,这让陈平都觉得有些太过,可碍于当事人没这么觉得,他也不好说什么。
“今日,我想要你帮我做个见证,对了,我记得你和陈平可是同住一间屋子?”
叶崇文点头称是,“和预先设想的一样。”
叶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陈平听了半天,也不知二人在说什么,一脸茫然的杵在原地。
第19章 拜师叶老
叶崇文此时脸上带着歉意,毕竟是叶老的安排,那他就只能照着做,叶老不发话他也不好解释什么。
叶老看出了陈平的困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随即露出笑容道:“今日我前来书院,主要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
“自然,我也不爱说那些糊弄人的话,就一句话,你小子可愿意做我的关门弟子?”
叶老也没做铺垫,开口直接询问,陈平是否愿意当他的弟子。
旁边的叶崇文在叶老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但怕叶老发现,他赶紧扮作兴奋的模样拍了拍陈平的肩膀。
“兄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赶紧拜师吧!”
陈平没有说话,相比起叶崇文的激动,他的反应更显平淡。
“学生能否先问一句,为何是我?我何德何能可以做您的关门弟子。”
“那当然是为了算学啊,这般天赋可得为我算学一科增添不少颜色!”
只能说不愧是叶老,这个答回答,也就还真是独具叶老风范。
叶老两鬓斑白,有时走路还有些步履蹒跚,可就是这样一个老者,在说到算学时的眼眸却如还在上学的孩童般炙热。
就在陈平稍加思索的功夫,叶老却觉得是自己说得过于简单,生怕陈平不同意,又接着补充道,“你且放宽心,日后若是你想要参加科举考试,作为你的老师,我自然会为你做担保人,若是不够,我自当竭尽全力寻友人相助。”
这一番话正中陈平所想,自从知晓参与考试需至少五个担保人时,他就头疼不已,如今还能有意外之喜,陈平当然想要答应。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答应的话又咽了回去,反倒有些忐忑地询问叶老,“多谢叶老厚爱,不过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叶老能够给我些时间,我好回家同家中长辈说上一声。”
这种大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说的算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叶老得了陈平的这个回答,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看来这个关门弟子是八九不离十没跑了,如今只不过是再多等些时日,这又有何难?
好在书院每个月都有几日休息。
为了这事,陈平在休息的前一个晚上就收拾好行囊,第二天一大早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中,陈平便将此事如实告知陈多海夫妇,对于能够在华庭书院讲学的先生看上陈平,愿意收为关门弟子一事,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拒绝呢。
一想到以后孩子能够有人带着踏上科举之路,他们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愣是讨论了一整晚关于拜师礼的事情。
这可不同于入学书院的拜师礼,毕竟关门弟子指老师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此后则收山不再收直传弟子了,而由徒弟去收徒孙——再传弟子。一般来说关门弟子是老师最钟爱的弟子,因此在众弟子中地位特殊。
同时这意味着陈平能够少有走许多弯路,等到休息几日返回学院之时,父母还不忘叮嘱陈平要好好学习,万不可辜负了老师的期许。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就等着拜师礼举行。
这消息,除了父母还有叶崇文,陈平也没对外同人讲过。可叶老就不一样了,得了个好学生,他恨不得告知天下,尤其是那个想和他抢学生的李启之。
“你!你这下手也太快了!”
李阳被叶老以喝酒为由带到了酒楼,没想到这酒才刚端上来,他就遭到叶老的炫耀,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字不是在告诉李阳,你,晚了一步。
就瞧不得这人炫耀学生的模样,李阳假装不在意,直言陈平现在就是他的学生,还得每日听他讲学,这点叶老是赶不上了。
就算陈平是叶老的弟子,可他李阳的课,这小子可是一节都跑不掉,至于叶老?还是等书院放了假再说吧。
叶老哪能服气,直言他也是有到书院讲学的!
“就那一月能有几回的讲学?”
叶老:“......”
这数量上,他还确实比不过李启之这个老匹夫。
这怎能甘心,叶老一咬牙,“我也能多到华庭书院讲学。”
“你也就口头说说,文阳书院你不去了?还是江夏书院你不去了?”作为叶老多年的老友,李阳对于叶老的行程可是一清二楚,拆台自然也是轻松。
“你简直不可理喻!”
叶老恶狠狠地瞪着李阳,最后只能闷了口酒,独自生气。这么些年,他就是没能说过李启之几回。
见自己逗狠了,李阳赶紧为叶老夹菜,“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子不是?别人抢不走的,您老放心。”
叶老冷哼一声,随即夹起碗里的菜,仿佛是把菜当做李阳一般,咬碎咽下。
他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等李阳插科打诨,转移了话题,他就已经能热情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启之。
等到了拜师的当天,陈平意外的发现叶崇文也在现场,不仅如此,他还是从叶老家中走出来的,陈平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的关系。
“不是不想同你说,除了我爷爷有交代以外,我对你也实在好奇。”叶崇文连忙解释,“最开始还有想同你一较高下的想法,可这算术,哎,你是知道我的。”
因叶老总在家中说起考试时陈平的表现,叶崇文在家中可是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再加上总被做比较,他心里也是不服,还特地要求和陈平住在一块。
可真相处在一块,陈平往日对学习的刻苦他可都看在眼里,这想法也就转变了不少。
之后没同陈平说道他的身份,一是觉得这与他们二人的关系并不重要,二嘛,也是他给忘了。
身为算学大家叶老叶文昌的孙子,叶崇文却喜爱做文章,人各有所长,这话属实没错。
一番非常讲究的拜师礼完成,陈平正式成为叶老的关门弟子,除了不时会收到一些人的议论,陈平在书院的生活也算得上自在。
眼瞅着就要过年,天气越发寒冷,往日恨不得缩在屋内的学子,今日却稀奇地聚到了外面。
陈平看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眼睛却都看向前厅的众人,他随手抓着一个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没听说吗?新来了一个学生,听说人家还是从京里来的。”
“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怎么就来我们这个地方。”
“好像是州试没过,就被家里下放到了这边。”
“真的假的?”
第20章 比试
有一个人起了头,其他人就跟着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事情是越讲越夸张,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众人八卦的入了迷,丝毫没注意一个新面孔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后,“你们可是在说我?”
一名身着白色锦袍的少年面露好奇地看向众人,离近了,这才发现这白色的衣袍上还绣着暗纹。
当事人就在面前,谈论是非的几名学子自觉尴尬,连忙道歉离开。
“你怎么不走?”少年看着留下来的陈平问道,“不跟他们一起吗?”
“我打算去藏书阁一趟,同他们不是一个方向。”说着陈平还朝他晃了下手中的书籍。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少年展露善意,“不知怎么称呼?”
“唤我陈平就是了。”
“陈平?”那少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可是叶文昌的关门弟子陈平?”
见男子直呼叶老的名字,陈平心里有些不适,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正是在下。”
“你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比一场?”陈平目露警惕,“我为何要同你比试一场?”
“就凭你是叶老的弟子。”少年上下打量了陈平的衣着一番,面露不屑,“也不知你这么个落魄小子,怎就成了叶老的弟子。”
陈平的衣服是向氏扯了布新给做的,虽比起眼前这位的锦袍来说,麻布确实算不上什么,可上面的一针一线皆是母亲对他的心意。
何况莫名其妙来这么一个挑事的。既然你找捶,那便如你意。
陈平拉下了脸,眼神冰冷,“那我今日便如你的愿,待会可别哭着回去。你说,怎么比?”
“待会输的是谁,还指不定呢。”少年显然对自己很是自信,为表郑重他自报姓名,何青选,十一岁,曾在江夏书院就读的学生,刚刚转学过来。
二人约定,相互出题,谁答不上来就算输。
何青选见他年岁小,便让陈平先出题。
陈平也不推脱,先来一道关于方田的问题:“今有田广十八丈,从二十七丈。问为田几何?”
“八亩地。”何青选稍加思索便得出了答案,接着问道,“稚童食汤圆,若每人分三个,则汤圆余下五十七个;若每人分五个,汤圆还多余五个。稚童有多少,汤圆又有些许?”
“二十六人,一百三十五个汤圆。”
初开始二人并未使出全力,可对方皆是直接作答,这引得二人较起了真,问的越发艰难。
这也引得不少路过的学子停下脚步,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比试,有些许几个不服输的,还在一旁同二人一起算起了题。
因题目越发繁琐,陈平好在还有纸笔作陪,可独自找来的何青选确是两手空空。
眼看着比试越发不公,陈平率先喊了停。
“再找纸笔太费时间,我还得赶着去看书,不如换个比试?”
何青选自然称好,刚想换个比试的内容,就听闻远处传来叶老的声音。
“何人要与我的弟子比试啊?”
叶老走得匆忙,让他身后的叶崇文一路好赶,旁边凑热闹的学子见叶老来了,没过一会儿,就各自散去。
陈平看着在同他不停眨眼的叶崇文,便知道了是谁喊来的叶老。
“在下何青选,曾在江夏听过您的讲学。”
叶老仔细回忆,“何青选......我好像有些印象,你可是那何家布庄的稚子?”
“叶老好记性,正是在下。”
听闻对方的答复,叶老脸上却还带着几分狐疑,在他的印象里,何家布庄的稚子同叶崇文、陈平也就大了两三岁,可如今这个子比他们俩高上一个头都不止。
见叶老没有说话,反复打量着他与陈平二人,早就习惯的何青选倒是自己先解释起来,“也不知怎得,今年长得尤为快些。”
“那还真是了不得。”叶老看着叶崇文和陈平的头顶不由发出感慨,“长得高些好啊。”
看着远处还有不少学子朝着这边观望。
叶老大手一挥,索性将这两人全部带到了一间空着的书房,叶崇文也贱嗖嗖的跟了进去。
进了屋子,还不等何青选说话,叶老就直言之前其父亲的邀约,他是不会去的,他现在只是一个闲野惯的老头子。
何青选抿着唇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些许他才开口道:“晚辈会同家父如实相告,可家父是家父,我是我。自您在江夏书院讲学,我就对您仰慕许久,还请叶老给个机会,我想成为您的弟子。”
“老夫已收了关门弟子,日后更是不可能再收弟子。”叶老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绝了何青选,“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你,既然来到了华庭书院,那便在这好好学,你父亲还等着你早些考上,光宗耀祖呢。”
何青选看着站在叶老身侧的陈平没有言语,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服。
这是较上劲了。
叶老轻叹一声,随即招呼陈平上前,询问二人前面比试了些什么。
陈平如实相告,叶老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道,“既然你二人还未分出胜负,那如今比试继续,这题目由我来出,可好?”
二人自无异议,点头应下。
说着叶老又朝旁边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叶崇文招了招手,“你也跟着他俩一块。”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里?
无妄之灾就这么落到了叶崇文头上,一脸看戏的笑容瞬间僵住。
但无力反抗只得认,哭丧着脸自觉站到陈平的旁边。
叶老稍加思索便想到了题目,“都说士农工商,不如就谈一谈这商,为何会被人认为是最末的原因。”
此题一出,何青选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站在他身侧的陈平和叶崇文明显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虽说枪打出头鸟,但叶崇文却觉得是早死早超生,索性就抢先回答。
“自然是因为其最为忙碌。”
叶崇文回答的简洁,叶老都未能反应过来,“这......就没了?”
“没了啊!”
“你小子再说一次!”
叶老高举桌上的茶杯作势就要往叶崇文身上招呼。
叶崇文见事不对,赶紧往陈平身后躲藏,“您就当我没说过!再说了我又不参加比试,就是个凑数的。”
这话说得像那么回事,可叶崇文这副得过且过还爱敷衍了事的模样,还是气得叶老半死。
亲孙子,亲孙子,忍了。
借着叶崇文插科打诨的空挡,何青选想出了答案,他面色苍白,一字一顿地说道:“因商人多为投机倒把之人,前有操纵人心、以利诱之引得文人忌惮的吕不韦,后更有多以财帛动人心官商勾......”
“住口!”
眼看着何青选越说越过,叶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面色铁青的问道,“难道你就是这般看待自己父亲的?”
第21章 三人同住
何青选面对叶老的质问不以为然,嘴角却带着一丝嘲讽,“您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个意思么。”
二人相对而立,叶崇文扒着陈平的衣袖,缩在他身后不敢动弹。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叶老气得面色涨红,他来回在房里踱步,猛地停在何青选面前,“莫觉得你读了几日书就可以妄加猜测我的想法?你觉得我是这般想,还是你就是这般想!”
“是您要我这般想的!”何青选直接吼了出来。
何青选一直都知晓他是商人之子,也一直都知晓旁人是如何看待他这个身份。
因为是商,所以无论他如何努力,总有人说着闲言碎语,戳着他的脊梁骨,还得是家中富裕,不然哪能得师长喜爱?哪能拔得头筹?
如今叶老的问题更是往他的心尖上戳,你不过就是个商人之子。
面对何青选的质问叶老气得心痛,他用手抚着胸口,眼前阵阵发黑。
好不容易缓过来些许,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何青选道:“你且听着。”
接着,他指了指陈平,“你来,你来说说。”
“士农工商,皆为四维并举。无士不序,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兴。正是有商的所在,百姓所种所制之物得以流通,国家得以兴旺。不过……不过任何事情都需有度,商也正是如此,过分包庇自然养虎为患,稍加管制自然能利国利民。”
陈平本不想多说这些,可何青选的态度确实影响了他不少,也许是处于之前二人的比试之时,陈平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叶老欣慰得点了下头,“答的不错,但还不够全面。”
等他看向何青选时,最后只剩下长叹。
“你回去再想想吧。”
何青选默默的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鞠躬后转身离去。
自从这场比试结束后,接连的几天,陈平都未在书院看到过何青选的身影。
原以为就此不见,没曾想又过了两天,何青选竟带着行囊走进了他与叶崇文所住的地方。
不仅他本人到了,连带着还有一张新的床榻搬进了这间院子。
“这是怎么回事?”叶崇文拿着新话本从外面回来就与搬家具的师傅撞了个正着,“这是来新人啦?”
陈平顺势给他一指何青选站着的位置,“还是一个熟人呢。”
虽说何青选也搬到了这个院子,可由于年岁相差,再加上所学内容也有所差异,何青选并未同他们一同上课。
小孩子不会因为一场比试就有隔阂,也正因为住在同一屋檐下,课下难免一同谈天说地。
何青选更是寻着机会就从外头的酒楼带了佳肴,招呼着陈平和叶崇文二人一同享受享受。
一来二去,三人便很快熟络了起来。
陈平这才得知,虽然那日何青选对商人贬低至极,可他对父亲是从小仰慕的。
因为父亲的缘故,他才得以知晓叶老的存在,也是因此在江夏书院听了叶老的讲学,他才想成为叶老的学生。
说到这儿,何青选不由感慨,最后还是未能如愿,不过打趣的说到,能与叶老的弟子成为朋友,也算的是他的运气。
陈平连连摆手,却被一杯茶堵住了嘴。
何青选斗志昂扬,他端着茶,以茶代酒向陈平发起邀请。
“下次,下次比试赢的一定是我。”
“这话我可不能应。”陈平举着茶杯朝着何青选一敬,“下次应该还得是我。”
此话一出,二人相视一笑。
专心吃菜的叶崇文被笑声吸引,猛然抬头,不甘示弱地举起茶杯。
“加上我一个可好?不过能不能不考算学?”不想被落下的他,但说到算学面色越发显得纠结。
何青选刚想应下,可陈平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
“不考算学?那考什么啊?考吟诗作对还是如何抢到最新的话本子?”
何青选听到这直接笑出了声,被拆了台的叶崇文委屈得不行,连忙出声为自己辩解,“我……我策论学的还行。”
看来是有些逗狠了,陈平连忙补救“对对对,策论确实学的好,我这一块还得向你学习!”
这般评价引得何青选好奇不已,“那我还真想看看。”
得了夸奖的叶崇文骄傲地挺起了胸脯,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也没,也没那么厉害。”
大家笑作一团,桌上的吃食也见了底,天色渐晚,三人收拾完各自回了房间。
明年秋末有一场县试,陈平自从何青选那得知了此事后,他扑在书上的时间越发的长了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陈平满脑子的之乎者也,还得从中扒拉着诗赋。
一向闲散惯的叶崇文看着都有些怕了,接连几日都不敢同陈平讲话。
有时怕影响他学习,就扒着窗户朝房里看,等着他什么时候能休息一会,才好叫着一起去吃饭。
今日他依旧撅着屁股站在窗户外头,不时还左右脚轮番站,这般滑稽的模样,被刚下了课的何青选看了个正着。
他刚喊了一声,叶崇文一脸惊恐的就把话打断了。
叶崇文用着气音低声说道:“小点声,陈平还在里头看书呢。”
“那你就这样站在外头?”何青选被他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不少,“要不要先去我那里等着?”
叶崇文有些心动,可房里叮铃哐啷的动静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连忙往里进,“怎么了,怎么了?”
陈平倒在地上,一只手抓着书,另一只手扶着灯架,嘴里还不住地说着:“没事没事。”
迟一步进来的何青选也被他的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赶紧和叶崇文一起,帮着陈平扶好灯架,再将他从地上架起来。
“你这看得也太入迷了,我可得瞧瞧你看的是什么。”
何青选就陈平拿着的姿势,看了一眼他手上书籍的内容,然后倒吸一口气,“就这一本《大学》?”
陈平站起身,揉了揉刚刚被灯架砸到的小腿,又原地跳了跳,“当然是《大学》,这可是用处良多啊。”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可叶崇文和何青选对视一眼,决定忽视陈平的这句话,毕竟他们可是被《大学》折磨不已。
正因为有用,所以对它不喜,尤其是听到学院先生用它出题时,更是恨不得世间没有这本书。
第22章 茶楼猜谜
如果换做往日的陈平,或许同他们是一个想法,孩子嘛天天玩多开心。
可如今既已决定去考试,且县试迫在眉睫,深知自己的水平不足,唯有勤能补拙了。
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
而已经考过一次县试并且失败的何青选,却没有陈平这般执着,或许是受到陈平刻苦读书的影响,他也在重新思考自己往后的道路。
当今朝廷为留住更多人才,除了大多数人都想进的进士科,还设了不少常科,如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等等。
原本专读进士科的何青选,自上次比试之后,想法就已经发生转变。
他不再纠结进士科,想要试试其他,不过这些现在说,还有些为时过早。
陈平却不是这般觉得,只想尽快的考上个秀才,给家里减轻些负担,这样就能回到向往的咸鱼生活了。
日日苦读的时光是枯燥的,叶崇文又岂是能安心静读的人,而且小孩子本就玩心重。
今日恰逢月休,他正计划着一起上街逛逛,何青选也看不惯陈平成日待在屋里的样子,这个想法与叶崇文不谋而合。
“平哥儿,今日月休又逢镇上大赶集,咱出去瞧瞧?”叶崇文趴在窗前,期盼的问道。
陈平闻声抬眼望去,何青选也站在窗外,神情兴奋的点着头。
哎,果然玩才是小孩的天性。
可我不是小孩啊。
“不了,你们去吧,我还得再看会书。”陈平缓声拒绝。
“别老闷在屋子里,出去走走看看皆是学习。”何青选出言劝道。
陈平转念一想,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前世明朝的大书法家董其昌曾说过,读万卷书如行万里路。
况且自己穿越至今,还从未真正的去融入市井生活,去感受这个世界,也确实该出去看看。
我还是个孩子嘛。
“说的在理,那咱走着。”
一番自我攻略后,陈平合上书本快步来到屋外。
“选个具体去处?”
“自然是去书铺了。”叶崇文想都没有想就答道。
“去什么书铺啊,出去玩自然就要去茶楼。”何青选听到书就是一脸嫌弃,“整日待在书院,还嫌书没看够啊。”
“这两者怎会一样呢?”叶崇文大声反驳,“书铺的那些话本里头,讲述的爱恨情仇、侠肝义胆,可是叫人日日回味流连忘返,岂是那些烦闷的书籍可比的。”
陈平瞅着叶崇文一副已经陷进去的模样,暗叹果然话本子在哪个世界都这么受欢迎,前世的自己何曾不是一个重度网文依赖者。
“那要照你这么说,茶楼不是更好?那说书先生说的更有乐趣。”何青选坚持自己的选择。
叶崇文连连摇头,做出一副你不懂我的样子,“这怎么能一样呢?”
二人谁也不让着谁,最后索性将目光都看向了陈平,“少数服从多数。”
“陈平,你来说说我们到底要往哪儿去?”
“那要不先去茶楼吧,我还挺好奇里头是个什么模样。”陈平稍加思索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叶崇文耷拉了着肩,何青选兴奋的挥舞着手。
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没能如愿的叶崇文如同护崽的母狼一把抓住陈平,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何青选,“下次,下次定要陪我去书铺。”
陈平哄着,“行,下次你定。”
“对,下次咱一起看话本子。”何清雪连忙应道。
二人先是被对方的话说的一愣,随即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叶崇文则高兴得裂开了嘴角。
待他们三人来到茶楼时,已经有些迟了。
恰逢青松镇赶集的日子,茶楼已经坐满人,好在一楼有个角落还剩下一桌空位,他们赶紧落座。
此时说书先生已经上台,只见他醒木一拍,嘈杂的茶楼渐渐安静了下来。
台上,说书先生正接着上回未讲完的江湖故事继续说着。
台下,何青选悄声向二人解释这茶楼和说书人的事情。
原先这茶楼本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毕竟赶集的人也有买卖要做。
但自从这位说书人来了,茶楼就多了个规矩,凡是讲完一回故事,说书人就会给出一个谜面,若是有人能够答对,当场就能得到一贯钱的彩头。
不过若是没人能答得出来,他也不会讲明答案,而且下一回就会换个谜面。
他定下的规矩就是所有人都可提问,可他只会回答是或者不是,不会再多说其他。
如此新奇的事情,当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后来慢慢传开茶馆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有些人是单单是为了银钱而来,也有不少自认聪颖的人就为了这谜面过来,若是能答对自然在同行人中也能有些面子。
“这听着倒是有些意思。”
叶崇文磨拳擦掌准备一会儿也试试看。
这般有趣的事情,陈平自然不会错过,好奇的问道,“这先前可有人答对?”
何青选点了下头,“有但只是少数,说来也是怪事,这答对的人,愣是没几个愿意告诉他人答案究竟是什么。”
“那一会儿,我们可得仔细听这谜面了。”叶崇文跃跃欲试,“要不看看一会儿谁先回答出来?”
“有何不可?”
何青选自然应下,不过觉得单纯猜谜题有些无趣,他眼睛一转提出建议,“不如我们也搞个什么彩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拿什么做彩头?”陈平一下就发现了何青选话里有话。
“请吃饭?”叶崇文根本没注意到不对劲,他眼睛里只有说书人的故事。
“那多没意思。”何青选朝着陈平眨了眨眼,“不如.....帮赢得人做件事情,怎么样?”
“我没什么......”陈平说到一半忽然转口,“不能是太过分的事情。”
“那是自然。”何青选还是有分寸的。
两人都觉得这个彩头没问题,叶崇文当然也没问题。
不一会,今日的侠义故事已说完,可此时茶楼里的人却变得越发多了,就算没座了还有不少人挤进来。
只见说书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似乎对拥挤的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他缓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醒木一拍,“啪。”
这谜面也就出来了。
“妇人一出村,村便成荒村。”
第23章 莫欺少年幼
茶楼顿时变得嘈杂起来,大家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陈平听完谜面也在猜想,为什么有人出村,村子里的人就会消失?
距离说书人最近的一名书生最先发出提问,“那妇人可是杀人凶手?”
说书人用打开的折扇遮住了嘴,“是,也不是。”
“可是因时疫?”
“不是。”
“荒村的原因是因为妇人?”
这问题一出来就遭到周围人的调笑,这谜面不都已经说了吗。
那人也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藏进人群中。
虽然这问题与谜面大差不差,但说书人还是做出了回复:“是。”
“这妇人在村中可有人认识?”
“是。”
“这妇人可是外乡人?”
“是,也不是。”
“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何青选总觉得自己就差一点就能抓住答案,可一时间又不知道缺在了哪里。
有人高声再问,“可是那妇人引来了山贼?”
“不是。”
这个不是一下把何青选的思路给打断了。
陈平听着这些问题,总结归纳下来感觉有些奇怪,这妇人认识村中人,又不算是外乡人,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妇人曾经是个外乡人,后来成了村中人?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陈平先向说书人确认了这个问题。
随着说书人的肯定,陈平知道自己的思路没有错,接着道:“妇人与村子里人的关系可是不好?”
“是也不是。”
叶崇文这时跳起来喊道,“我知道了!那妇人可是妖怪?”
对于沉迷话本的他,这是能想到的最佳答案了。
“不是。”
说书人话音刚落,整个茶馆的人哄堂大笑,叶崇文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还以为是什么精怪传闻,看来不是啊。”
旁边的几位中年人却是看不过眼,其中一位拍了拍桌子大声道,“这是哪儿的来几个小孩儿,在这里瞎说添乱,出去出去。”
喊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还有一些人也附和着。
叶崇文和何青选见状向角落退了几步。
陈平皱了皱眉,毫不畏惧的迈步走到中年人桌前问道,“这位大叔,虽然我们年纪尚小,但进茶楼也是付了茶钱的,你们来得为何我们来不得?”
茶馆众人听后不乏点头赞同,那中年人却依旧蛮横,“来了听个热闹就是,瞎问些什么?小孩家家不要打扰我们破题。”
“那你是认定我们猜不中这谜底?”陈平盯着他问道。
“笑话,在场这么多人都猜不到,你个小毛孩能知道?”中年人不屑的看着他。
“我猜中了,该如何?”
“你要是猜中了,我再加一贯赏钱。”
陈平摇摇头,“我不要你的赏钱,我猜中,你给我们道歉。”
中年人和同伴对视一眼,如今这属于骑虎难下,茶馆的人都看着这里,又岂能被一个孩子唬住,“行,我应了,那你没猜中又当如何?”
叶崇文和何青选毕竟年纪还小,见到如此局面,二人战战兢兢的上前拉住陈平,想就此离去。
可陈平平静地望着他们,轻声安慰道,“信我,我想试试。”
似乎是某种不明的信念燃起,他们平缓了一下,坚定的与陈平站在了一起。
陈平拉着二人的手对中年人说道,“若我没猜中,我们三人为打扰各位雅兴鞠躬致歉,立马离开茶楼。”
“行,那说出谜底吧,让说书人评评。”中年人瘫坐回椅子上,目中闪过了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陈平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朝着台上说书人问道,“先生,我可否再问你几个问题?”
说书人叠好折扇置于桌面,端坐着面带微笑,“当然可以,小哥尽管问,但我只能回答是与不是。”
“那是自然,我想问荒村的原因,可是村民都死了?”陈平开口问道。
“不是。”
紧接着再问,“那妇人可是不愿来到这里生活?”
“是。”
这一下陈平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
其实在问这两个问题前,心中就已有大概,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
否则他也没敢直接跟那位中年人硬刚,要不然反正是小孩子低个头走了就是。
陈平接连两个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说书人不由得对他的答案更好奇几分,见他久久沉思,出言催促道,“怎么不继续问了?”
“我已有答案,是否需上台近身告知?”
“噢?今日可以例外,小哥直接说出即可。”
陈平在得到说书人许可后,说出了他认为的答案。
“先生给出的谜面是妇人一出村,村便成荒村。从刚才诸多问题的答案,可分析出这妇人是个外乡人,与村里有仇,可她又在这村里住着,还有夫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想来到这里,只是某个原因不得不来。
而出村导致村子荒村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她外出的时候同人说了什么,导致这个村子的一个秘密或者什么东西被发现了,所以村民逃的逃散的散变成了荒村。
所以我大胆猜测她是被强行拐卖到村里当媳妇的,村里可能有很多与她一样遭遇的人,后来因她跑出去报了官,村民怕官府上门拿人,所以都跑掉了。
先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当陈平说完茶馆所有人都望向了台上的说书人,叶崇文和何青选也紧张的摒住了呼吸,死死的盯着前方。
说书人眼中逐渐透出了欣喜,随即高声招呼后头的掌柜,“好小子,今日这彩头是你的了。”
茶馆楼内瞬间喧闹起来,众人纷纷叫好。
“猜对了?”
“好!好!好!”
“这小子真厉害,真猜中了谜底。”
叶崇文激动的跳起来指着陈平说不出话来,何青选也大喘气的看着他,眼含热泪。
刚才训斥他们的那位中年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呆呆的看着陈平。
说书人提醒他,“是汉子就该履行承诺,理应向三位小哥致歉。”
这样喜闻乐见的场面,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起哄。
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走到跟前说道,“三位小哥,适才冒犯还请见谅。”
“我们接受大叔的道歉。但期望大叔日后再莫欺少年幼了。”
众人听完都哈哈大笑,他们三人也对视一眼,开心的笑了出来。
茶馆掌柜手拎绑着红绳的一贯钱出来,交到了陈平手上,沉甸甸的。
茶楼里众人的热情快将陈平淹没,好不容易看到人群间有一个空隙,他赶紧溜出了茶楼。
叶崇文、何青选二人想要跟上,却半天没从人群中挤出来。
而陈平刚走到茶馆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面孔堵住了去路。
第24章 偶遇赵瑾
来人穿着一身常服,正是之前处理陈多海事件的县衙都头赵瑾。
“我刚在茶楼里就瞅着你眼熟,可是那日南溪村的小孩?”
“正是,小子陈平,我父亲的事情还得多谢赵都头的明察秋毫。”陈平连忙作揖。
赵都头乃武夫,可不在意这些虚礼。
他眼下最感兴趣的还是在茶楼时陈平的分析,再结合上次案件,越发觉得这孩童不一般。
举止有礼,谈吐文雅,思维敏捷,观察细致,不像一个几岁孩童该有的。
陈平跟赵瑾说了没两句,两股沉重的力道便压在他的肩上。
刚挤出人群的叶崇文和何青选在身后,喘着粗气道,“你,你也溜太快了。”
叶崇文这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赵瑾,连忙端正姿态之余,还不忘轻轻踹了何青选一脚。
陈平向赵瑾介绍,自己如今在华庭书院读书,这二人是他的同窗好友。
“你这小娃娃着实厉害,华庭书院都进得去,还好那日马锐没把你带走。”
赵瑾口中的马锐正是那日验尸的仵作,当时还想将陈平收为徒弟。
陈平只是笑笑没接话,叶崇文却被这话吓了一跳。
他急忙抓住陈平的手臂,“带走?带去哪里?”
赵瑾被他的这一反应逗趣,忍不住说道:“马锐是县衙仵作,你说这仵作还能做甚?”
也如赵瑾猜测的那样,叶崇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平,“验尸?验尸!你居然碰过尸体?”
叶崇文浑身一僵惊呼出声,接着飞快的抽回搭在陈平肩膀上的手,一脸痛苦的神色。
“完了完了!你的手居然碰过尸体,我昨晚还吃过你亲手递的吃食!”
陈平和赵瑾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而何青选实在看不下去,一巴掌抽向叶崇文的后脑勺,“不要犯傻,赵都头什么时候说陈平碰过尸体了?”
“没……没有吗?”叶崇文眼巴巴看着陈平。
“我又不是仵作,验什么尸体?”
“那就好,那就好。”
怕叶崇文继续犯蠢,陈平忙转移了话题:“赵都头,今日怎会到青松镇来吃茶了?”
赵瑾回道,“今日与王县令一同前来,准备去拜访你们书院的叶老,商谈要事。”
陈平三人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旁边还有几名着常服的汉子。
“原来是去拜访老师,那小子就不打扰都头正事了。”
“好,知你们今日月休,好好玩去吧。”
众人话别,分头离去。
......
永顺县下辖七个镇,唯青松镇最为出名,聚集人口众多。
原因还是在于,这里有一所远近闻名的书院--华庭书院。
王举人致辞后就回到老家,举全力创办了这所书院,多年来出过不少文人,所以周边求学的学子都向往来这里。
王举人还有个身份,他是永顺县王县令的亲哥哥。
王县令到任就职也有七八年,心忧县内各镇的道路崎岖,老早就有了修路的想法,可碍于银钱有限。
这些年他花了不少功夫,总算是从朝廷申请下来一笔银钱,不过按照原先的法子怕是远远不够,毕竟修缮道路涉及事项众多,耗费不小。
听闻叶老被请来常驻华庭书院,他认定叶老就是希望。
叶老精通算术,文章更是特立独行,虽未曾谋面但倾慕已久,如今遇到难题自然想要前去请教一二,若是能从中得了启发,便可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
为表重视,王县令更是亲自书写拜帖派人递上,今日便是二人约定的日子。
“刚才那几名小子可是都头家族中的?”
王县令撩开轿帘,好奇的问道。
赵瑾躬身摇头,“下官哪儿有这等福分的亲戚。他们都是华庭书院的学子,之前有个案件碰巧认识的。”
王县令点头,“原来如此,这可都是咱们县的宝贝啊。”
“县令,特别是与下官说话的小子,名叫陈平,相当聪慧且遇事沉稳。”
“能得你这大老粗如此高的评价,本县还真对这孩子有些好奇。”
赵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还得您来考较一番才能作数,此次去书院如遇上,我把那小子带过来给您瞧瞧。”
王县令叹了口气回道,“你小子,行了,赶紧去书院吧,莫让叶老久等,办正事要紧。我现在是恨不得把这钱,一文掰成四五瓣来花。”
赵瑾劝慰道,“相信叶老定有办法的。”
说完挥手示意马车前行。
......
华庭书院前坪。
刚走下马车的王县令,一眼就看见站在路边不知等了多久的大哥。
“大哥,你自个儿的腿脚,你又不是不清楚?出来迎我是做甚?”
王举人臭着张脸,堵在他身前,说话更是毫不客气:“我乐意,你多久不归家了,心里可清楚?”
自知理亏的王县令连忙赔笑:“县衙里事务繁多,我这也是没办法。”
“你莫诓我,这能省不出一顿饭的工夫?”
王举人根本不信这个托词,“今儿,我就是来讨个说法。”
对这个大哥,王县令是真没了法子,立马端正态度保证今晚就回去,这才让王举人勉强同意给他让开了路。
“快走快走,我可不敢耽误县太爷的大事。”
说着便吩咐李峰给王县令带路,自己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见王举人离去,躲在一旁的赵瑾这才从一旁走了过来。
“许久不见,您大哥的气势依旧是不减当年啊。”
王举人火爆的脾气,想当年那可是鼎鼎有名,这些年已经算收敛不少了。
若要放在前些年书院刚建立的时候,那力排众议掀桌的场景,至今都让他心有余悸,以至于他明明早见到了王举人,却不敢出现在书院门口。
害怕被殃及池鱼。
王县令哪能不知道赵瑾的心思,气不过抬腿就朝着赵瑾踹去。
“知道不提醒我?”
难道我就不怕吗。
赵瑾往旁躲了躲王县令的一脚,开始耍赖皮,“您总是逃不掉的呀。就算是提醒了,难不成您还能掉头走掉?”
一旁等待的李峰趁着二人谈话的空隙,轻咳了一声,“我为两位大人带路。”
第25章 王县令的请求
几人迈步进入书院,穿过前坪沿着长廊,往书院深处走去。
一路上不时还能听见学子的读书声。
李峰带着二人来到叶老所在的院子,通报后便离开了。
王县令站在门口整理了下衣襟,这才往里走去,赵瑾留在门外等候。
屋内正在忙活的叶老,连忙停下手中的笔,起身相迎。
“王县令,瞧我这记性,实在是人老了,转头就忘了时辰。”
“叶老,不碍事不碍事,初次见面就直接上门打扰,是晚辈冒昧了。”
叶老一摆手,“怎么能是打扰呢,有幸与父母官一同商讨民生大计,是老朽的福分啊。”
二人寒暄落座后,便直接聊起道路修缮事宜。
拜帖上只是简要说明来意,如今见面后王县令就把县衙的情况,道路状况,开支用度等问题,详细的说与叶老知晓。
叶老听得仔细,他当然深知修路对百姓的重要性,边记录边跟王县令探讨着。
门外候着的赵瑾,无聊地四处张望,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头的门洞穿过。
“你小子何时回来书院的?”来人正是陈平,被赵瑾堵在门口。
“我也是刚回来,学课上有些问题需要向老师请教。”
陈平摇晃着手中的纸张回道。
赵瑾伸手拦住,“王县令跟叶老正在商谈要事,现在不可进去打扰他们。”
“噢,那我与都头一起在外等着。”
陈平乖巧的站在赵瑾的身侧,眼睛滴溜溜的望向门内。
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房门打开,叶老和王县令走了出来,二人皆面带愁色。
陈平走上前,躬身说道,“老师,关于学课的最后一题,我想了个新解法,您可有空看一眼?”
叶老心有所忧,只是下意识的接过陈平递来的纸张,随便扫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看到的几行字,让叶老激动不已,连声称赞,“好好好!这个思路属实有些意思,你这个图画的也不错,你跟我进来。”
说完,叶老又将纸张递给王县令。“刚才咱说什么来着,你瞅瞅,说什么来什么?”
王县令刚接过纸张的时候还有些疑惑,接着顺着叶老指的地方看去,脸上也渐渐带了喜色。
二人喜笑颜开的地盯着陈平,眼中似乎冒着光亮,顿时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是要干嘛?
变身吃小孩么?
不等陈平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左一右夹着进了屋。
陈平绝望回头,伸长双手对赵瑾所在方向的空气,一顿乱抓。
似乎在说:都头,救救孩子!
嘭!
房门被紧紧关上。
陈平紧张望着眼前的两位长者,还未弄清楚他们想干什么。
王县令就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郑重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陈平惶恐,还来不及躬身作揖,就被王县令拉住了手,并表示要请陈平帮他一个小忙。
临危受命,陈平不知所措地看向叶老,希望老师能给他些建议。
叶老注意到陈平的目光,直接撇过头,“看我作甚,自己想!”
没办法,陈平只能硬着头皮,望着激动的王县令,忐忑的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先说好,奉献肉体是万万不可能的,那是人神共愤的虐童行为。
吾宁死,也要保住两世清白!
“这上面的统计方法可是你自己想的?”
王县令拿着那份文章问道。
陈平顺着王县令手指的地方看去,那上面正是学课最后那道统计题,为了让数据看的更加方便,他将盈亏分开并做成了表格。
不过是个统计表格,干嘛如此激动。
陈平点点头,“嗯,是我自己想的。”
“你能做出更详细的图表吗?”王县令急切的追问道。
“您想要什么样的图表?”
“自然是越详细越好。”
原来就这?
只是做表格是吧,吓我一跳,还以为那啥不保呢。
陈平孩童心思再起,故意面露难色,“那表格越详细,技巧方面就越难噢,怕是不好弄。”
谁叫你们刚刚吓宝宝的。
王县令生怕陈平打退堂鼓,稍作思量道“这样,华庭书院学子有官员担保可以参加童子举,只要你做出表格,本县....本县可做你童子举的担保人!”
童子举类似于前世的清华、北大少年班。
陈平咧嘴笑道,“您是懂技巧的。那小子便试试吧。”
王县令见陈平应下了,难掩心中激动,多年夙愿的实现仿佛又进了一步。
生怕陈平没把这当回事,王县令更是直接将图表的重要性明确的告知,因批下来的银钱并不算多,经叶老计算现有的钱款,只能勉强将路修好,绝对不允许出现一丝差错。
也正因如此,如果统计图表能够让人一目了然,能大大防范有人从中牟利的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亏空。
所以一张事无巨细的计划表格,至关重要。
王县令蹲下身,视线与陈平齐平,“得多麻烦你了,这图表关乎重大,这能不能将道路修缮好,就全靠这张图表了。”
说完站起身,朝着叶老作揖,“还得麻烦您也多多费心,我这就去找人商讨修路所需的材料。”
“我定竭尽全力!”
在得知王县令的想法后,陈平就对这个为民做事的县太爷好感倍增,这般有意义的事情,当然会竭尽所能。
待王县令离去后,叶老高兴地朝着陈平的后背拍了拍。
陈平险些一个踉跄,勉强站稳一抬头,就发现叶老藏在胡子下的全是骄傲,“不愧是我的弟子,这下你可是要走运了!”
“那也是托了您的福。”
陈平对此表现平淡,他知道如果没有成为叶老弟子,也不会有机会认识这种大人物。
本想再多恭维几句,话还没出口就被弹了个脑瓜崩。
“疼!”
陈平捂着脑门,眼角还带着生理反应出来的泪水。
叶老好气又好笑的说道,“场面话说没完了是吧?”
“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陈平据理力争。
叶老直接选择无视,“装大人可一点也不讨喜,甚至还想揍你一顿。”
叶老露出威胁的目光,看向陈平身后。
危险!
陈平顾不得脑门,赶紧捂住了屁股。
“君子动手不动口,不是不是!动口不动手!”
已经慌了神的陈平,话都说乱了。
“哈哈哈哈,我倒是觉得这话有道理。”
叶老难得见陈平露出孩子模样,忍不住逗趣,故意往他身后走去。
陈平赶紧转了个方向,叶老紧随其后。
一老一少就那么转了几个来回,陈平也不由得笑出了声。
叶老这才满意地停下脚步,“这才对嘛,孩子就是得有孩子的模样。”
平时陈平安静学习,与同龄人相处不多,虽不时说出一些独特的见解,作为老师叶老自然是为自己的弟子骄傲。
但少年老成、慧极必伤,叶老深知这一点的危害,他宁可陈平放慢些脚步。
第26章 叶崇文的悲催与“嚣张”
一老一少,玩玩闹闹,看似不怎么正经。
却在无形间,将陈平心头的压力纾解开。
毕竟修路是县里的大事,县令将期望寄托于他,怎会没有压力。
后知后觉地感知到叶老的良苦用心,陈平心里唯有感动与感激。
能够如此为学生着想的老师,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就遇到了这么一个!
不等陈平真情露露,叶老已是连连摆手:“今日既然是月休,就别窝在书院做题了,找同窗玩耍去!”
“对了,看见叶崇文顺便替我警告他,就说明天我的算学课,你们谁都不许缺席!”
至于为什么三人不许缺席,却只警告叶崇文。
自然是因为另外两人,本就不会错过叶老的每一堂课。
陈平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连声应下,心里替叶崇文默哀一秒钟。
片刻后,书院某个角落。
陡然响起一声凄厉悲呼。
“为什么世上会有算学课!”
“其他课业有不足的,还可以努努力追上来,算学不会就是真的不会啊!”
“老天爷啊,饶了我吧!”
陈平和何青选努力憋着笑,直到憋得面红脖子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
可能是两个损友的笑声太有杀伤力,叶崇文瞬间就强迫自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叶崇文把头一扭,决然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我不该现在哭,不能因为同一件事情,受伤两次,明天再哭也不晚!”
“走,老秦家馄饨铺,小爷要好好抚慰一下,即将受伤的心灵。”
叶崇文戏法式的变脸,惹得陈平和何青选两人齐齐挑起大拇指。
真汉子,就该这么直面惨淡的人生!
老秦家馄饨铺,走起!
不多时,三人齐整整地晃悠到了书院不远处的草市上。
一条百多米长的草市,零零散散摆着几十个摊位,尽皆是书院师生们喜爱的美食和小玩意,但显得颇为凌乱。
唯有草市尽头,几家刚刚兴建不久的铺子,预示着此地的商业前景,绝不会止步于现状。
叶崇文一马当先,熟门熟路地领着两个小伙伴横穿草市而过,直奔其中一个铺子而去。
唯有陈平举目四望,趁机查看着各个摊位上,售卖物品的质量和价格。
陈家的生计来源还是太单薄了,总是靠着采摘草药,并不是长久之计。
乡村里普遍比较穷困,特别是地少的佃户之家,忙活一年能够不欠外债的,都算是少见。
可以说,各家各户都在挖空心思,寻摸着赚钱养家的路子。
如此情况下,采摘草药这条很难避开众人视线的财路,用不了多久,必然会被有心人发现。
到时候,一传二,二传百。
急着赚钱的村民们一拥而上,阖家老小涌进山里,将易于采摘的地方一扫而空,绝对是可以预见的景象。
一念及此,陈平心里愈发急迫起来。
必须在这种情况出现之前,为家里找到一条新的赚钱路子!
否则,就算陈多海夫妻俩再怎么劳累,也不可能供应得上读书的开销。
心里想着事情,脚步却紧紧跟着两人,很快来到老秦家馄饨铺。
一根幡子悬在铺子门楣上,标示着本店没有太多花俏,当真就是只卖馄饨小食。
如此奇特的经营模式,甚至一度成为县城里,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
据说老秦家馄饨铺的总店,在县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上开了近百年。
不仅没有被旁边不断兴起的酒楼食肆挤兑垮了,反而不断开着分店。
如今更是将分店开到了青松镇上,可见店主果真有些本事。
进了店里,客人却没有多少,七八张桌子都未坐满,倒是方便了陈平三人。
“这就是你念叨了好些天的馄饨铺,看起来也没什么新奇的嘛?”
何青选四下打量了一番,不禁撇撇嘴,很是不理解。
就这么一家小铺子,为何能让嘴馋的叶崇文一直念叨。
叶崇文也不理他,直接冲着小二喊了声,“你们店里的羊肉馄饨,果真是和总店一个味么?”
“先上三碗尝一尝,若是没有总店那个味,可别怪小爷不给钱,临走顺手摘了你们的幡子!”
这么一声喊,立刻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带着员外帽的掌柜,笑呵呵走了过来,冲着叶崇文轻轻一揖,笑道,“原来小客官还是总店的老客,果真是有缘分的紧。”
“此处分店刚开业三五天,您还是第一个,一进来就喊出了咱家招牌馄饨的客人。”
“这么着,今个儿三小哥无论能吃多少,一概免单,就冲着这个缘分,如何?”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掌柜这么给面子,叶崇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刚就是那么一说,他可没打算占谁的便宜,更不可能做出吃饭不给钱的事情。
想要开口拒绝,说自己不差这点儿铜钱,却又未免显得张狂。
就在叶崇文略感为难之际,陈平已经开了口。
“掌柜的别误会,我这同窗馋你们家的馄饨好几天了,这才嘴上急切了些,还请见谅。”
掌柜的还是一副温和面容,笑呵呵的,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误会过什么。
陈平扭头瞪了叶崇文一眼。
毕竟叶崇文是叶老的孙子,虽然只是玩笑话,但免得有心人会乱传,“叶老的孙子,仗着自家长辈的身份嚣张跋扈”这般段子。
千万别小瞧了书院师生们的嘴碎程度。
自古以来,书院都是各种舆论和谣言,发酵的最佳温床。
要是传到叶老耳朵里,免不了又是一顿胖揍。
陈平边说边环顾店里情形,似有所悟,拱手笑道,“本店的食物应当是极为美味,就是不知,为何到了饭点,依旧客人寥寥无几?”
“掌柜,可想知道内中缘由?”
果不其然,一提到客流问题,掌柜马上变了脸色,急切问着。
“小哥莫非知晓?还望指点。”
此时,不仅掌柜的满脸困扰,何青选与叶崇文也是一脸惊奇。
陈平竟然还懂得经商?
沉默片刻,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下,陈平轻轻一笑,道:“当然是因为书院管理严格,学生出来的时间较短。”
“每每到了饭点,大家也都是直奔自己最熟悉的小吃摊,哪里顾得上考虑一家新开陌生的店铺?”
“而贵店若想打开局面,非得有书院中人主动去宣扬一二方可,掌柜的,你懂了么?”
掌柜是何等伶俐人,陈平话语中的意思,稍加思索,便猜出了大概。
“小老儿懂了!”
“三位小友乃小店的贵人,刚才都是戏谑之言,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不好的话,从小店这里传出去!”
闻听此言,何青选看向陈平的目光,已经带着浓浓的惊奇。
唯有叶崇文,依旧是满脸茫然……
第27章 叶老的异样
翌日一早。
昨晚欢腾了半宿的叶崇文,终于变得蔫巴起来。
仿佛那初升起的彤彤红日,瞬间破去了他的所有伪装,不得不直面残酷的现实。
陈平拉扯着叶崇文走进叶老的课堂。
开课没一会,陈平就发现一向认真教学,甚至在课堂上有些严苛的叶老,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
因为叶崇文坐下没多久就趴着睡着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早就被训斥几通,甚至戒尺直接抽过来。
可叶老今日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自顾自的紧绷着脸,努力维持自己的教学质量。
可能是上课过程中并未出什么差错,导致发现叶老异常之处的,估计也就陈平一个人。
其他同窗大都全然无所觉,依旧沉浸在算学知识的海洋里。
不过就算陈平心里再怎么疑惑,也不敢在课堂上随便言语,只能憋在肚子里,等着课堂结束。
越是急切,越会觉得时间难熬。
终于等到负责计时的仆役看着日晷,手动摇响了铜铃铛。
果然,听到铃声的叶老,也似舒了一口气般,迅速放下戒尺,急匆匆离去。
陈平连忙提溜起昏沉沉的叶崇文,向着叶老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路赶到书院侧门处,正撞见叶老准备上马车,还火急火燎的催促着车夫。
“快走,老夫已经晚了一个时辰,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见到自家爷爷这般慌忙,刚刚清醒过来的叶崇文,惊骇之下连忙拦在车前。
“爷爷你去哪儿,带着我一起吧,至少我能帮你.....帮你......。”
叶崇文说到半截,尴尬的挠了挠头皮,最后声音变得低不可闻。
好像,似乎,大概,自己在哪方面都帮不上爷爷的忙。
见到二人赶来,叶老虽然焦急,却也只能出言解释了一番。
原来在今日算学课开始之前,叶老突然收到了王县令派人送来的急信。
信上说修缮道路的物料已经备好了一批,为了不占用月余后就开始的农忙时节,王县令早早便调集数千民夫,开始整修永顺县城到青松镇的主干道。
开工之前,本以为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有困难也可以随机应变。
不曾想,修缮工程涉及人员和物料太多太杂,一笔一笔的开支记在多个账簿上,很快就晃花了钱粮师爷的眼。
可这等紧要时刻,那师爷竟然称病休养,把所有账簿往上一交,回家躺着去了,差点把王知县气得吐血。
直言道,等一切捋顺,本官定不会轻饶。
“王县令那边等的着急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一旦开工,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否则浪费的物料和银钱,就没办法补回来了。”
“老夫身为你们的先生,就算天塌了也得上完课再说,可耽误的这段时间,不知道那边的账目,乱成了什么鬼样子!”
一说起这件事,叶老就有些着急上火,恨不得赶紧插上翅膀飞过去。
叶崇文见帮不上忙,也只好干着急。
而陈平却开口说道:“我与老师同去!”
看着陈平主动请缨,要去协助自己处理,叶老心里很是欣慰,连带着焦虑都缓解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陈平的好意。
毕竟,修路的工地上很是混乱,带着小孩子过去,着实难以放心。
眼见叶老又要催促车夫起程,陈平直接喊道,“老师且慢,王县令让学生准备的表格,若只是在书院中闭门造车,如何做得出?”
“不如您老带我去工地上转一转,了解真实的情况,才好早日将表格做出来。”
“公务为重啊,老师!”
此言一出,果然说动了叶老。
沉吟片刻,便吩咐车夫将陈平抱上马车,然后对一脸失落的叶崇文说道,“老夫离开的这段时间,会找人代我上算学课。”
“等老夫回来,定会考核你的课业,若是你学的不好,可别怪我抽你。”
叶崇文听闻,浑身抖动。
不知是因为算学,还是因为要被抽了。
话音未落,马车已经疾驰而去,掀起滚滚烟尘。
马车上,陈平一开始还能好奇地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过了不到一刻钟,便忍不住哀鸣。
“嗷……”
“老师,这路也太颠簸了吧,整个马车都差点飞起来了。”
“寻常人走着路也就算了,若是老弱妇孺,岂不是要被颠簸出毛病来?”
此时,叶老也只是勉强维持着身形,脸色逐渐苍白起来,显然受到的痛苦更甚。
等到马车稍微平稳了些,叶老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喟然叹息道:“这还是尚未降雨之时,若等到暴雨过后,无论是商贾还是驿卒,都得在驿馆停歇五到十日,等到路面晒干了才能上路。”
“这年久失修的破路,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急事、大事,否则王知县何至于如此急切动工?”
陈平闻言默然,此时方才对这个世界的道路状况,有了初步了解。
原来,处处通达平稳的道路,并不是天生就有的,也不是走的人多了,就能够自然而然形成的。
每一条道路的修筑和维护,都需要官府组织动员大批人手,调集海量的物资。
每一次动工,涉及到的详细杂务,都会让不通俗务的官员望而却步。
这,才是政务的本质吗?
颠簸的马车里,陈平第一次开始思索。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能不能利用前世的知识,为这个尚算陌生的世界,做些什么?
不说眼睁睁看着这里的百姓,日复一日的生活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
哪怕是为改善自己周遭的环境,让自己舒坦些,也该贡献点力量。
这般心思只是维持了瞬间,陈平便洒然一笑。
现在的自己,不过是区区七岁稚童,就算当真有什么想法,又有谁会认真对待呢?
还是认真读书吧。
如日后真能考取功名,想来那时候自己的意见,就能够起到些许作用了。
在狭小的马车里,闭目休养的叶老,并不知道自己的关门弟子,心境正在经历全新的蜕变。
第28章 (求追读)抓瞎的王县令
永顺县城外,数千人聚集的工地上,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混乱的气息。
自从钱粮师爷撂了挑子,王县令瞬间就抓了瞎,看着那一堆的账簿,目光像是在看着杀父仇敌。
虽然王县令写文章时下笔如神助,且日常不会像某些官员不通俗物,只知将所有事务都甩手交予县丞、主簿处理。
可这记账出纳,核销钱粮之事,当真不是他的强项。
当年在科举场上,就是靠着一手好文笔,写得花团锦绣的文章,才从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刚刚上任的时候,被许多同僚戏言,永顺县诸多石壁,而今又要再添佳作矣。
在各处风景绝佳之地,题诗词文章于石壁上,本就是极致风雅之事。
不仅各处县府官员喜欢做这等文雅之事,当世有名的大儒名臣几乎都有如此事迹。
可王县令接下来几年时间的作为,彻彻底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个妙笔生花的书生,官袍一披,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竟然再未写过一诗一词!
而是花费了两年时间,亲自走访了永顺县每一个角落,详细考察了各处民风和物产。
在对永顺县上上下下,都有了一个详尽的了解之后,王县令终于做出了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整修全县道路,以此作为解决永顺县民众生计问题的突破口!
按照王县令上报给州府的公文所言,永顺县位处西南边陲和中原腹地的交界处,本应是交通要道。
在勾连两地人员物资交流之余,也能带动本地百姓找到生计。
可现实却非如此,来往两地之间的商贾们,宁愿绕个远路,多耽搁三五天时间,也不愿去走永顺县这一段的天坑路。
只有那些肩扛背挑的小贩们,因为实在承担不起绕路的代价,才不得不从永顺县艰难的横穿而过。
据说,这些小商贩每当成功走出永顺县,都会大骂一句,“老子再也不受这个罪了,下回再走这条商路,老子就是狗娘养的!”
……
王县令站在临时帐篷前,目光呆滞。
他一直强迫自己去看那厚厚的账簿,眼前很快泛起点点白星,这会儿站出来缓缓神。
但此时此刻内心非常焦急,整修道路的施工已经开始,每时每刻都有人前来领取物料,如果不造册登记,势必会账务混乱。
本就不富裕的预算,恐怕会更加短缺。
毕竟现场管理民夫的,大都是县衙各房小吏,这些人皆为各镇士绅家族的庶出子弟。
因为嫡宗的子弟会读书参加科举,而庶出的在识得些字之后,或去经商,或去做吏,此乃整个大誉王朝各地小家族的惯例。
这些小吏平时油水不多,在家族里也得不到多少利益,可以说个个都眼冒绿光,到处寻找着发财路子。
而朝廷刚刚拨发给永顺县的这一笔修路款,正是他们近些年来,能够接触到的最大一笔钱财!
面对下面小吏们层出不穷的捞钱手段,王县令早已是心力交瘁。
若是能找到切实的证据,他早就拿下几个典型,来一场杀鸡儆猴了。
而被斥责的小吏们,也个个都喊冤叫屈,表示自己清清白白为县衙做事,竟然还不受信任,真是伤了人心。
在账目混乱无证据的当下,王县令也只好忍下了。
时值正午。
日头太盛,劳累了半天的民夫们,终于得以休息。
可当他们回到了临时搭建的工棚,立刻爆发了惊天的喧嚣。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做好午饭,不是说时间很赶吗?”
“不对劲,我刚刚去伙夫那里看了,午饭稀得很,和王县令保证的可不一样!”
“会不会是搞错了,王县令昨天可是亲口许诺,绝不会让出工的人饿了肚子的……”
“……”
一声声的质疑和怒骂,让本就混乱的工地,变得一团糟。
王县令已经丢下了账簿,一个人灰溜溜的逃出了工地,找不出问题还能怎么办,唯有先避开。
他站在远处的大树下,眼巴巴的看着远方的道路。
“叶老啊叶老,您再不来,我就只能暂时解散民夫了,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至于解散民夫后,浪费掉的物料和银钱,以及自己的官途,王县令此刻已无心顾及。
“得得……得得……”
一匹老马喘着粗气,艰难地前行在破破烂烂的官道上。
叶老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低估了这段烂路的威力。
本以为全力赶路,两个时辰足以。
却没想到,只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段道路已经变得更加崎岖难行!
为了尽快到达,他不得不一直催促着车夫。
车夫只好不断挥舞鞭子,给拉车的老马注入动力。
结果,被注入过多动力的老马,眼见到了最后一段路程,可再也跑不起来了。
任凭车夫怎么鞭策,也只是吭哧吭哧的磨洋工,把叶老气得直哆嗦。
好在陈平在一旁安抚着,劝慰道,“老师您也别急,王县令好歹也是堂堂县尊,难道还撑不住这一两日功夫?”
“不就是钱粮支出核销吗,也不算是多大难事啊。”
叶老沉默了一瞬,继而轻轻一叹,“我来问你,要是让崇文那小子去做这件事,你觉得他能支撑多久?”
陈平:“……”
“王县令当年在读书时,便是像极了现在的崇文。”
陈平瞬间无话可说了,让叶崇文去清理账簿,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更简单。
那确实该尽快赶去,避免出什么大纰漏。
这时,路旁一颗大榆树下面,突然飞窜出来一道身影。
这身影颇为矫健,瞬息间扑到了马车旁,哭声紧接着响起。
“叶老啊,叶老啊,您可算是来救我了!”
陈平本能以为是山匪来袭,差点一把叶老扑在身下。
好在王县令的声音,对他们两人来说都不算陌生,这才没发生误会。
车夫拉停马车,叶老在陈平搀扶下,颤巍巍走了出来。
两人惊悚望着眼前的王县令,一副灰头灰脸颇为狼狈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叛军打来了,还是边关异族南下了?
第29章 (求追读)老辣的叶老
王县令紧抓着叶老不愿撒手。
陈平见状只好上前解围,请教发生何事。
如若真是战事再起,那恐怕得带着老师先战略性撤退。
许是王县令自知失态,顿觉不好意思,赶紧整了整衣冠,瞬间恢复了县尊的风姿。
可身上的泥土让他显得有些滑稽。
他深深作揖,连声致歉并将来龙去脉告知叶老,并表示,“叶老能来助我,我便彻底放心了。”
“否则下面办事的奸猾小吏,还不知道要吞掉多少民脂民膏。”
“如果再加上民夫罢工闹事,那本县这几年时间的折腾,真就彻彻底底成了笑话!”
听完王县令的话,叶老松了口气,至少情况不是太坏,但也确实得赶紧处理,迟则生变。
几人未再耽误时间,直接弃掉马车吩咐随后跟上,叶老就在陈平和王县令的搀扶下,快速走向民夫的聚集地。
叶老边走边说道,“现在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告知民夫,今日午时过半再开工,且让他们在工棚多休息半个时辰。”
“另外,先不要急着去追究小吏贪墨之事,让伙房那里调备用食材,抓紧时间务必让民夫在上工前吃上饭。”
王县令听后赶忙去安排,叶老回头看了看陈平,问道,“你来说说,如此安排的最大意义在哪里?”
陈平独自搀扶着叶老前行,思考着老师的提问。
谁都知道吃饱了才能干活,老师的安排应该是体恤民夫,以人为本。
可真如此简单,老师为何会提问?
陈平抬头视线恰巧扫到不远处,正在吩咐几个小吏的王县令。
顿时有了觉悟,“老师如此安排,不仅仅是仁,还有信!”
“人无信,则不立,官无信,则无威!”
“无信、无威之官,想要做任何事情,都会落得一团糟的下场!”
“老师这是在维护王县令的仁信。”
闻言,叶老清亮的眸子,瞬间迸射出激动的光芒。
伸手抚了抚陈平的小脑瓜,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哈哈哈,好,好一个仁与信!”
“日后你若能入朝为官,一定要谨记这仁信二字,万万不可丢弃!”
陈平狠狠的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当二人走进工地旁临时搭设的库房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应物品随意杂乱的堆放,毫无规范可言。
叶老和陈平拿起桌上的几本账簿翻开,进项、支出、库存记录的含糊不清。
随便一家稍有规模的商号账房,也不敢如此糊弄东家。
毕竟催征田赋、计算各种附加税额,统计应上缴朝廷及地方留成的税款分配,理应由官员亲自主持。但实际上官员对此既不熟悉,又不愿意去做,而户房书吏虽然熟悉本地情况,精通财务档案,却不能得到主管的信任。
所以就出现了擅长记账筹划、训练有素的师爷,来帮助官员主持这项政务。
即专职的“钱谷师爷”亦称“钱粮师爷”。
专业的人做出如此不专业的事。
看来,这并不是能力问题。
不过,此时并非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先解决了最紧要之事再说。
只见叶老大笔一挥,直接写了个“支出糙米三千斤”的条子,递给了刚刚赶来的伙房管事。
这管事本职是县衙户房胥吏,按照一般常理,钱粮师爷不在的时候,户房典吏是可以接手县衙收支账簿的。
此人昨日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向王知县讨要账簿,还说这是在依照惯例办事。
还好王知县也不是糊涂官,他不仅没有遵守所谓的惯例,反而亲自接手了管理账簿收支这等杂务。
钱粮师爷胆敢公然让自己难堪,甚至不顾及日后的饭碗,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王知县一时间查不到具体缘由,他能做的只有谨慎对待。
管事接过叶老批的条子,看了眼上面的数字,愣神了一会。
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面带笑容,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叶老能够体谅我们下面这些办事之人的苦楚,看来是当真懂规矩的。”
“如此的话,小老儿可以保证,属于叶老的那一份,必然不会少于我这个小吏!”
笑吟吟说了这么两句,并不理会叶老陈平的反应,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神情,转身快步离去。
叶老回头对陈平笑了笑,问道,“看明白了多少?”
陈平自然不会去怀疑为何老师支出的糙米,超过了定额的三成。
既然老师想要补救,王县令在民夫那里几乎失去的信誉。
想要让民夫们吃上一顿饱饭,自然不该在这时候俭省。
可他心头依旧有着疑惑,当即问道:“老师和这种人,想必是没什么交情的。”
“那又为何能断定,他们拿了粮食之后,只会贪墨三成,不会倒卖出去四成,甚至更多?”
“若是他们心黑一些,那这一顿饭反倒没有起到正面的作用啊!”
叶老拉着陈平坐在库房的软椅上,缓缓说道。
“官场上,许多默契的达成,并不需要双方熟识,更不需要立下字据,大都是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的。”
“老夫刚刚接管账簿,立刻就给了他们一口肉吃,他们自然下意识地,把我当做可以合作的人。”
这一点,陈平倒是想到了。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一开始不让他们放下戒心,叶老又怎么有机会查找证据,帮助王县令铲除这些蛀虫。
见到陈平似有所悟,叶老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说着。
“而我刚刚之所以,刻意摆出文人孤傲的面孔。”
“就是告诉他们,老夫很在乎脸面,别突破了我给出的底线,否则大家都不好看。”
“我的底线,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条子上,就是三成!”
听到这里,陈平已经有些惊讶了。
古人的脑子,都是这么转的吗?
平日里看着,叶老分明就是个脾气火爆,性子纯真的老小孩。
谁曾想,一旦和县衙里的奸猾小吏员们碰上,立刻就显露出了极其老辣的一面。
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
看来自己以后要学习的,远远不止书本上教的那些东西。
一念及此,陈平忽有所觉,看向一脸笑意的叶老。
或许,这才是老师愿意带着自己,来此地历练的缘由吧。
第30章 (求追读)小陈的演技
果然,叶老很识时务的做法,立刻安抚住了下面的胥吏。
至少在伙食用度这件事上,没有人给叶老难堪。
民夫们吃饱了饭,风声风语也就很快消弭于无形,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其实老百姓的要求是很低的,平日里在自家吃饭,大都是一日两餐,其中有一顿还是稀的。
现在给官府干活,能够吃到三餐糙米饭,已经让他们很满足了,而且还有工钱可拿。
唯有王知县和叶老,满脸愁容。
若是继续任由这些小吏们贪墨下去,像今日这种饭食,已经吃不了几天了。
库房里。
叶老脸色略带苍白,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将手中刚刚梳理好的一本账簿放下,提笔在桌案上写了一个数字。
“临时库房里,只剩下这些糙米了。”
“短短两日功夫,竟然少了两成!”
“不仅粮食出了问题,工具和修路物料的损耗速度,也远远超出了之前的估算。”
王县令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具体的数字,还是被惊得脸皮抖了抖。
咬牙切齿道:“他们怎么就敢,如此胆大包天!”
“当真不怕朝廷责问,不怕我大誉的王法吗?”
叶老无声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面色涨红的县令,道:“他们当然不怕!”
“修路之事完不成,朝廷只会责问你这个主官。”
“即便你想打下面人的板子,没有切实的证据,无从下手啊。”
王县令当然清楚叶老所说的结果,但碍于两眼一抹黑,只能干着急的发泄几句。
道路修缮一旦出现纰漏,这口黑锅定是自己背!
到时候换个主官来永顺县,这些小吏一样是马照跑舞照跳。
可谓是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小吏。
叶老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我们必须在三日之内,拿到他们的证据。”
“拖延日久,必然会延误工期,甚至会影响农时!”
因修缮路面永顺县调用了大量劳动力,所以农时之前必须完工。
否则农时一误,必然减产。
影响朝廷的钱粮税收,轻则罢官流放,重则会掉脑袋的!
“这种时候,一切手段都是可以用上的。”叶老又提点了一句,王县令眼底闪过厉之色。
两人在库房里谋划着的时候,陈平已经在王县令先前安插的民夫带领下,围着施工现场转了一圈。
先是摸清了周边几座临时建筑的情况,又远远的确认了几个领头胥吏的名字和样貌。
然后一脸人畜无害的,走到了胥吏们聚集吃饭的地方。
“咦!”
“这是谁家孩童,怎么就敢在这种地方乱跑?”
有人刚开口呵斥,就被那位伙房管事挥手打断,“别多事,这是叶文昌那老东西带过来的。”
“一个小毛娃子罢了,屁也不懂。”
“随便他怎么着,不用管他。”
伙房管事显然在这里颇有威信,听他这么一说,棚内坐了两桌的胥吏们,果然没再理会陈平,自顾自的谈笑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面红耳热,自然有嘴快之人,开始自吹自擂。
“修路好啊,修路妙,这路一修,翡翠楼的红儿,都愿意正眼看我这个小吏了。”
“等到这条路修完了,老子立马就去给红儿赎身,好好享用个几天几夜!”
这番话引得众人一片笑骂,自然也勾出了其他胥吏的心火。
掌管物料输送的工房中年人,双手一拍,发泄般嚎叫着:“爷爷总算是翻了身!”
“一百两,整整一百两银子!”
他竖起一根手指,挥舞一圈,状若疯魔地继续吼叫着。
“前几日银子刚从韩掌柜那里拿到手,我立刻过去把它拍在了臭婆娘的身上!”
“那婆娘给爷摆了整整一年的臭脸,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哈哈哈!”
此人声音太大,有年纪大的胥吏,立刻就觉察到了不妥,直接上前捂住他的嘴。
“张三郎,你发什么酒疯,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王县令可还在库房里呢,你要害死大家伙吗?”
被同僚斥骂一通,这位名叫张三郎的胥吏,自觉失言惊出了一身冷汗,醉意瞬间消散无踪。
此时一直没喝酒的伙房管事,豁然站起身来。
目光阴冷地扫视四方,搜寻着陈平的身影。
虽说小孩子不一定能听懂,可是小孩子会学话啊!
有样学样传到王县令那里,可是不得了。
然后,他就在某个胥吏身侧,发现了正在悄咪咪从盘子里,偷拿卤肉片的陈平。
此时的陈平,好似饿极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一双沾满油腻的小手,依旧在飞速前掠,直奔装肉的盘子。
见到这一幕,伙房管事哑然失笑。
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小题大做了。
一个毛娃子而已,谁家没几个,谁又不是这个年纪过来的?
这个年纪的毛娃子,根本就不会细听陌生人在说什么,他们只有好吃嘴馋。
话虽如此,但一向谨慎的伙房管事,还是将陈平提溜了过来,按在自己面前。
一双浑浊老眼,仔细盯着陈平,沉声问道:“你不是叶家后辈吗,怎么像是没吃过肉似的?”
“难道叶家也只是表面风光,只剩个空壳子了?”
陈平没有回话,而是努力吞嚼着嘴里的肥肉。
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又抓了两片卤肉塞进嘴里,才听他嘟囔了几句。
“我又不是叶家的,在我们南溪村这样的肉寻常可吃不上。”
“嗝....我刚去华庭书院读书,今日莫名其妙被老先生带到这里,都饿肚子了也不管我。”
“叔叔,有花饧吗?我都还没尝过呢。”
花饧又叫“胶牙饧”,就是现在的饴糖,是用糯米和小麦为原料制作的半固态麦芽糖,颜色焦黄、气味芳香、黏性较强。
陈平懵懂好吃的稚童模样活灵活现,在满脸油污的加持下,毫无意外地骗过了现场所有人。
就连最谨慎的伙房管事,也不得不松开了抓着陈平的手。
他指了指刚刚醒了酒的张三郎,“去,给这娃娃找几张花饧,找不到就去县城里买,别让他在这儿瞎转悠!”
张三郎无奈起身往外走,陈平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嘴角勾起了众人看不见的弧度。
小陈,演技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