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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状元郎全文阅读

作者:成三十     农家状元郎txt下载     农家状元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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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官差上门

    大誉王朝,天元七年,春。

    青松镇南溪村。

    陈平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只觉眼皮重于泰山,根本无法睁开分毫,而外界的声响却听得真切。

    “咣!咣!咣!”

    陈家院子的房门被砸得震天响,保正在外面高喊着:“陈老汉快开门,县衙的官差来了!”

    如此大的动静,早惊动了院里的人,纷纷从房里走了出来,本想呵斥几句谁这般无礼,当听清来的是官差,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

    老陈家这一大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每季都是按时交粮纳税,从未与官府打过交道。今日官差突然临门,恐是惹上了什么祸端。

    子女们的目光都望向了老父亲陈清河。

    陈清河表面上镇定,可心里也是慌的,对大儿子陈多广吩咐道:“你去开门瞧一瞧。”

    陈多广虽说三十多岁人了,却也是胆小,便推了推老二陈多寿,“老二,你去!”

    只听嘭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得,这下谁都不用去了。

    两个官差和保正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也是一愣,人都在家敲门却不开,想来是找对地方了。

    陈清河瞪了眼几个没出息的儿子和儿媳,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连忙走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这是来催粮还是……”

    微胖的官差阴沉着脸,冷声道:“咱们是来办案的,陈多海在不在家,把他叫出来!”

    陈清河顿时心下一沉,知道麻烦来了,陈多海是家里的老四,为人憨厚老实,他怎么会招惹这些凶神上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在的在的,只是不知道我家老四犯了啥事?”

    “少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另一名官差不耐烦的喝道。

    老大媳妇周氏上下牙齿都在打颤,连忙奔向里屋,嚷着:“老四,你干了什么事,官差都来家抓人了,你是个男人就自己扛着,可别把一大家都牵累进去,真是造孽啊!”

    陈多海媳妇向氏在屋内听到这话,脸都气红了,激动道:“他大嫂,有你这么诅咒我们当家的吗,他能犯什么事?”

    周氏指着外面,没好气道:“肯定是大事,不然官差怎么会上门,话我已经带到了,你们赶紧出去啊!”

    她说完便火急火燎的走了,好似避瘟疫一般。

    陈多海和向氏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外面的动静两人自然也听到了,这种事周氏也不敢撒谎。两人之所以没出去,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的儿子陈平在河边不慎落水,幸亏陈多海就在附近务农,跳进冰冷的河水里把儿子捞了上来,一番紧急施救后,孩子有了呼吸,心跳也平稳,可就是昏迷不醒。

    陈多海只能把儿子背了回来,夫妻俩给他换上干衣服,拍脸颊掐人中各种办法都试过了,儿子还是不醒。这可把两夫妻急坏,正商量去镇上请郎中来看看。

    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多海苦笑道:“我出去看看。”

    向氏不放心自己丈夫,也跟在了后面。

    官差盯着他问道:“你就是陈多海?”

    陈多海茫然的点了点头。

    胖官差眯着眼,眼睛里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挥手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多海看见官差的神色心里直发怵,诺诺说道:“我……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叫我跟你们走?”

    胖官差冷笑:“我们怀疑你跟一桩命案有关,现在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听到官差的话,在场的人都震惊万分。

    “什么?杀人?我……我没杀过人啊!我是冤枉的!”

    两名官差哪儿会听他如此苍白的辩解,直接上前狠狠压制住带走了。

    老陈家顿时乱成了一团。

    陈清河拉住要离去的保正询问缘由,这才得知村子里死了人,尸体是在河边发现的。

    死者叫朱凤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父母早早的驾鹤西去,为人懒散三十好几也没娶上媳妇,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狗,有点钱就好喝上两口,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照理说这种人死就死了,也很可能是自己喝多掉进河里的。

    可坏就坏在前几日朱凤山跟陈多海发生过矛盾,当时他喝多了碰见长得漂亮的向氏就出口调戏,陈多海知道后把他给教育了,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在不光滑的地上狠狠摩擦。

    更不巧的是,在发现朱凤山尸体的地方,有村民看到过陈多海的身影。

    有作案动机,又有目击者人证,这才有了官差上门拿人的事。

    “不可能……王保正,你知道老四的为人,他哪会有胆子杀人,这指定是误会啊。”

    陈清河老眼泛红,央求王保正帮着说点公道话。沾上命案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保正叹了口气,“陈老哥,我相信也没用啊!这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您老……要有个心理准备。”

    向氏听到这,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此时的陈平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下周遭的环境,他懵了。

    这是一间低矮破旧的南房,墙皮早已脱落,很多地方凹凸不平,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残破的桌椅带着浓郁的古朴气息,就连房门居然都是歪的。

    我这是在哪?

    陈平开始怀疑人生,在大腿上掐了一下,感知到疼痛后他确定自己没做梦,然后……脑子里全是浮现的问号。

    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狂潮汹涌而来,想要不接受都不行的那种。

    陈平,七岁,生于大誉王朝乾州青松镇南溪村。父亲陈多海,母亲向氏......

    在融合了一个七岁孩子,呃......没有多少的记忆后,陈平很快就明白了眼下的状况,他重生了。

    贼老天,你不公平啊!

    一般穿越剧的主角,都是一不小心穿越到王侯将相府上,最不济也是钟鸣鼎食之家,自己却穿成了农家子。

    要论最倒霉的穿越者,自己称第一,肯定没有竞争者了。

    关键是刚才听到,这便宜老爹还牵扯进了一桩命案,那接下来剧情岂不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啊。

    太可怕了!

    陈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开局死父亲,披麻扮孝子?

第2章 案发现场

    昏迷的向氏被送回了屋,老陈家的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踱步打转,苦思对策而不得解,却没人注意到陈平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空洞的躺在草席上一动不动。

    老陈家没有当官的亲戚或朋友,第一次经历官差来抓人,谁也不知道眼下应该怎么办。

    “爹,要不咱去孝敬些银子?”

    “这可是人命官司,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帮着求情,何况又孝敬给谁?衙门朝哪儿开我们都不知道。”

    “唉!”

    这案子太大,没人敢出手帮忙的,就算知道陈多海是冤枉的,怕也是求告无门。

    对老陈家来说,认识最大的官就是村里的保正,对方已经表示无能无力了。

    “行了,咱们赶紧跟过去看看。老四怎么说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总得想点办法才是。”

    据王保正刚才说县衙来了一个都头和仵作,陈多海是被压到现场审问去了,陈清河让女人都留在家中,他则神色凝重带着几个儿子连忙赶去河边。

    陈平此时正在感受来自老天爷的浓浓恶意,别人穿越开局都是王炸,开挂还带系统爸。

    他开局就是地狱模式,家穷年纪小不说,竟然还没有金手指。

    这是对自己前世没有奋起抵制996的惩罚吗?

    陈平撑着小手从草席上坐了起来,眼睛里充满焦虑,这是来自原主记忆的情绪,陈多海毕竟是他的亲爹。

    此时向氏也醒了过来,猛地坐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气氛无比凝重。

    “娘。”

    陈平唤了一声,他发誓这绝对不是他想叫的,而是原主想叫的,两世的记忆还在融合,身体还在适应。

    向氏双目无神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将陈平搂进怀里,悲伤涌了上来,“平儿,你可算醒了,吓死娘了。你爹他……”

    陈平感受着来自向氏身体的温度,鬼使神差的说道:“娘亲不哭,爹不会有事的。”

    自己明明都不认识他们,可这具身体的记忆和情感让他无法置身事外。

    向氏擦了擦脸上的青泪,哽咽着道:“你爹肯定是被冤枉的,可……”

    她无法说下去了,因为她明白事情可能终会走向最坏的结果。

    陈平作为一个孩子,本应该跟向氏一起抱头痛哭,可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他微微的推了推向氏,决然道:“娘,咱们去河边。”

    “咱们去了能做什么?”

    陈平一时也没想到什么办法,只能安慰道,“娘,当时我是在河边玩才落水的,说不定能给爹证明清白。”

    向氏望着目光坚毅的陈平,像是有了主心骨,收起了悲伤,“对,走!娘带你去。”

    拉开房门的时候,碰上了端着热水过来的周氏,看到母子两个要出去,忙问道:“弟妹,你们这是要去哪?”

    向氏没搭话,拉着陈平匆匆出门,时间紧迫。

    ......

    河边。

    周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乡民,死人在这个小山村可是件大事。

    都头赵瑾询问着目击者,官差已经把朱凤山尸体捞了上来,仵作马锐蹲在尸体旁边仔细检查。

    胖官差两人也押着陈多海来到现场,赵瑾望着陈多海皱了皱眉,面相憨厚神色惊恐,很难相信这样的乡民会为一点矛盾而杀人,可这是最大的嫌疑人,首当其冲是要接受调查拷问的。

    赵瑾转头问道:“马仵作,得出结论了没有?”

    马仵作淡淡的说道:“目前看来,是杀人后抛尸。至于如何杀人的,还得带回去进一步勘验才能得知。”

    有经验的仵作能读懂尸体无声的语言,还原死亡的真相。

    如何判断是意外溺水,还是杀人后抛尸。溺死有几点征象,眼睑的出血点,口唇青紫,指甲紫绀等。

    最明显的是看手、肺、胃、肌肉,溺死的人在水下无意识挣扎,手指夹缝或指甲内会有泥沙、水草。反之抛尸入水者则不会有。

    水性肺气肿也是溺死的重要特征之一,肺里全是水,体积、重量都会增加。其他的就不一一列举。

    两人表情都很严肃,地方上出现凶案,知县的考评会大受影响,必须尽快破案,不然下面的人可要天天挨骂了。

    赵瑾脸色一沉,颇具威严的对陈多海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将你如何杀害朱凤山如实招来!现在说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若是去了县衙,几十大板打下来可就要皮开肉绽了!”

    这是审案的常用手段,先给疑犯心理施压。

    陈多海吓得浑身一哆嗦,咬牙执拗道:“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赵瑾怒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马仵作已经验明是杀人后抛尸,又有目击者看到你在河边,岂容你狡辩!”

    “人不是我杀的,你让小人如何认罪?”

    陈多海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围观的乡民议论纷纷,有些人也觉得陈多海不可能杀人,可是有目击者啊!若不是他杀的,又是谁害死了朱凤山?

    赵瑾也不想废话了,审案本就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他只要负责把人抓回去就行。

    他问话也只是想省些麻烦,替知县分忧,要是疑犯认罪签字画押,直接丢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就行了。

    陈多海既然不当场认罪,那就带回去让知县审,到时候再不招就酷刑伺候。

    “来人呐,把他押回去!”

    老陈家等人眼看着陈多海要被抓走,心急如焚却不敢上前阻拦。

    这时,一道清嫩的童音响起。

    “等下,让我过去!我有话说!”

    陈平突然冲了出来,挡在父亲跟前。

    赵瑾见是个小孩捣乱,立马不悦道:“这是谁家小孩子,还不赶紧领走!”

    陈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孩子相似,那双眸子里却是灵气四溢,“你们要抓的人是我爹,其实他出现在这河边,是因为见我落水了,才下去把我救上来的。绝对与杀人无关,你们官府不会冤枉好人的,对不。”

    赵瑾皱眉望向那名目击者,“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吗,你之前为什么没提过?”

    目击者沉思道:“我隔的比较远,当时只能看的出是陈多海在河边,并没看到有其他人。”

第3章 成功翻案

    其实陈平来到现场之后,也没看出什么疑点,一切都太过巧合。

    但要解决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目击者,另一个就是谁杀了朱凤山。

    目击者看到了在河边的陈多海.仵作给出了杀人抛尸的结论。第二个问题先不管,先解决第一个。

    陈平是现代人思维,喜欢的动漫之一就有《名侦探柯南》,也看过不少侦探推理小说。如果这里是犯罪现场,肯定会留下直接或间接的痕迹。

    陈平望向目击者,也是同村的乡民,“伯伯,那你看到我爹拖着这人丢进河里了吗?”

    目击者为之一窒,尴尬摇头道:“那倒也没,伯伯可没说谎,只是实话实说。”

    赵瑾本不想与一个小孩子在这纠缠,可这个看似普通的问题却让他心头一震。

    倒不是因为目击者的话对他产生的震撼,而是眼前小孩子无心之语中提到的那个拖字。

    若想把一个死人弄到岸边,最省力的办法自然是拖,附近的草地他都查看过,没有拖拽的痕迹。

    再有一个就是背,如果是背的话,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可想而知,这里又是河边土地湿润,必然会留下较重的脚印,可这样的痕迹也没有。

    赵瑾原本认定凶犯就是陈多海,现在内心不禁产生了动摇,看到衙役上前想要赶走陈平,他挥了挥手,“你继续说说看。”

    陈平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回忆道:“我记得虽然落水后拼命的挣扎,可还是被水流冲得离岸边越来越远。”

    赵瑾脸色一僵。

    水流!

    他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尸体上没有捆绑重物的痕迹,若真是陈多海在此抛尸的话,尸体应该被水流冲出去很远才对。

    陈平看赵瑾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无心之语’的提醒起了作用,看来目击者的问题解决了。

    仵作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饶有兴趣的盯着陈平。

    “赵都头,就算陈多海出现在河边是为了救自己儿子,也不能排除他杀人的可能。”

    二人前些日子可是刚爆发了矛盾,现仵作又验定是他杀,所以陈多海的杀人嫌疑还是最大。

    陈平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接下来要解决第二个问题,谁杀了朱凤山。

    从朱凤山尸体上看,他并不符合溺死的特征,而周边又找不到任何他杀的痕迹,这两相矛盾,不符合常理!

    陈平的大脑飞速的运转。

    等等!

    自己被仵作的验尸代入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若朱凤山真的只是溺亡呢?

    他想到了曾在某本小说中看到的特例,其中有个名词很有意思,叫干性溺死。

    死者突然落水,在紧张下声门痉挛,就会导致急性窒息而亡。这样溺液就不会进入气管、肺、胃等内脏,虽说很少见,但也存在这种可能。

    “他可能是自己淹死的。”陈平缓缓道。

    马锐双目圆睁,猛地站起身,大声反驳道:“荒谬!我做仵作几十年,会连自溺和他杀都看不出?!”

    陈平暗暗叹了口气,看你这古人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光有经验有什么用,还得我想办法提醒你,真累!

    “伯伯,我当时掉下河一会儿就吓晕过去了,肚子里没喝水哦!”

    马锐闻言愣住了。

    他也想到了这种极其少见的溺亡,连忙跑到尸体旁边又检查着,排除伤害性死亡,排除中毒死亡,结合现场环境,最终结论朱凤山还真是干性溺死的。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差点因此冤枉了一个好人,马锐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赵瑾一头雾水,“马仵作?”

    马锐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看错了,“这人是自溺而亡,并非他杀。”

    赵瑾问:“若是趁人不备推入水中呢?”

    马锐苦笑道:“我只能说,这种杀人手法太不保险。万一对方游上岸或者被救了,那凶手岂不是逃不掉了。况且这里没有相对应的痕迹。”

    陈平长出一口气,总算把便宜老爹救回来了。

    马锐神色古怪的盯着陈平,感叹道:“小娃娃你很聪明,胆大心细,要不要做我徒弟?”

    他可不是无的放矢,这小孩子观察到很多细节,思路很清晰,最重要的是这么小就不怕死人。

    做仵作,一辈子验尸。

    陈平坚决、果断的猛摇头。

    他也没料到,都如此低调竟还是获得了的赏识,看来这马仵作虽不怎么聪明,可眼光还是不错,但这个师傅是万万不能认滴!

    一个孩子竟将几乎板上钉钉的案子给翻了,洗刷了自己父亲的嫌疑,赵瑾看陈平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

    陈多海被当场释放,官差们散去后他紧紧地抱着陈平,眼眶也湿润了,今日算是在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

    向氏的眼泪也挂在脸上,这是喜极而泣,上前和父子俩拥抱在一起。

    “阿嚏!”

    陈平打了一个喷嚏,接着又打了两个。

    好嘛,一想二骂三感冒,看这样子自己是感冒了啊!

    “爹,我头有点晕,咱们能回家了吗?”

    “回家,回家!”

    陈家众人围了上来,今日的心情就跟过山车一般,从官差来抓人,到陈平帮父亲翻案,峰回路转的情形着实有些难以置信。

    好在最后人总算是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平又回到了破落的大宅子,心也跟着凉了半截,穿越成农家子,看来自己要在劳碌中过这一生了。

    贼老天让自己穿越过来,难道就为了救这个便宜老爹?

    刚刚开春的河水还是很凉的,陈多海这个大人没事,陈平是真真切切的感冒了,还烧得有些迷糊。

    在他发烧的这段日子里,他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周围村落。

    “当家的,咱儿子这么聪明,等他病好了送他去读书吧。”

    向氏一边帮儿子擦拭身体,一边对陈多海说着。在当娘的眼里儿子那定是最优秀的。

    陈多海憨笑道:“你说了算。老陈家若是能出一个读书人也不错,只要这小子愿意,咱砸锅卖铁也供他读书。”

    然而,过几日陈平病好之后,夫妻俩发现这小子毫无改变。

    上进心是一点也没有,调皮捣蛋的时候甚至还想往他小屁股上扇上两巴掌。

第4章 乡村生活

    青青的绿草像是连绵的地毯,铺满了整片山坡,在五六寸高的青草间,点缀着黄色的小花,随着风跟草儿一起摇头晃脑。

    青山脚下,一头黄牛正悠闲地埋头吃草,不想变故突生,牛头扭向山坡的方向,眼睛里满是疑惑。

    小主人,这是又要作妖了?

    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欢呼一声,投身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从几米高的坡顶上一路滚了下来。

    被压弯的草儿重新挺起了脊梁,陈平也止住了冲势,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右胳膊横在眼前挡住略微刺目的阳光。

    蓝天,白云,青山,绿草间,无忧无虑一少年。

    陈平发出一阵大笑,歪头与黄牛四目相对,怂恿道:“真爽,老黄,你要不要也试试?”

    对于上千斤重的老黄来说,这可是个能送命的提议,它又不傻,刚冒头的嫩草多香。

    别看陈平的身体还是个孩子,前世二十多岁的灵魂此时已完全融合。

    前世的他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不管上学还是工作都很普通,三流大学毕业,毕业后拿着微薄的薪水,为了理想中的幸福生活而拼命工作,结果不幸猝死。

    都说人间太苦,下辈子再也不来了,可陈平重生了,重生在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大誉王朝,开局救下老爹后,每天就是放牛玩乐了。

    老陈家并不富裕,人倒是不少,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古代,光便宜老爹陈多海的兄弟姐妹就有七人。

    两个姑姑已经嫁人,老陈家还剩下兄弟五个,陈多海排老四,老爷子还在世自然也没分家,大家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靠着祖上留下来的二三十亩地过活。

    在陈平融合的记忆中,他童年还是很快乐的,日子虽说过得清苦,好在没有太大压力。

    前世偶尔会冒出的咸鱼念头,就这么被实现了。

    不管怎么说,死了还能重活一次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躺在草地上的陈平睁开眼爬了起来,马上快午时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右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哨。

    听到哨声的老黄迈着四蹄朝他飞奔而来,来到近前匍匐在地,陈平顺利爬上牛背,小手在牛背上一拍。

    “老黄走喽,回家。”

    远远就可以看到老陈家的烟筒都冒着袅袅炊烟,显然家里的几户都在做午饭。

    门口一颗小脑袋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奔来的老黄牛,吓得飞快缩了回去。这是大伯家的女儿陈丽,比陈平大两岁,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陈俊。

    虽说老黄牛性格温顺,却不是谁都能骑的。陈丽就曾试着骑过,结果摔了一个腚墩哇哇大哭。其他孩子见状也纷纷尝试,最后结果不言而喻。

    整个老陈家只有陈平得到了老黄认可,还贼听话。

    几个玩耍的孩子看到老黄那大体格纷纷退到一边,陈平从牛背上跳下来,将老黄牵到牛棚绑好,走向了自家厨房。

    虽说没有分家,伙食却是各家管各家的。

    灶台边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女人正在忙碌,听到门口脚步声,头也没回温声道:“饿了吧,先去洗手,饭菜一会就好了。”

    陈平嗯了一声,洗完手回来乖乖坐好。

    厨房不大,里面摆着一张小方桌,两条长凳。

    母亲向氏找出碗筷摆上,午饭很简单,锅里是没有几粒米的稀粥,一小碗蒸的咸菜和几个红薯。咸菜里面没舍得放油,显得干巴巴的。

    这个家真是穷了些,陈平暗暗叹了口气。

    向氏给自己盛了一碗稀粥,就着咸菜吃了起来,见陈平坐在那没动筷,心疼道:“发什么呆,看你瘦的,多吃点才能长肉。”

    陈平赶忙应声,“知道了,娘。”

    家里的主食基本就是红薯和玉米饼,一年到头看不见几次油星,这要能胖才怪了呢。

    再看母亲向氏,年纪也就跟重生前的陈平一般大,为操持这个家,神色疲惫肤色暗淡,原本有八分姿色如今也只剩下五六分,陈平的内心不由有些触动。

    在向氏关爱的目光下,陈平佯装吃得很香,突然想到自己的老爹今日怎么不在,停下筷问道:“娘,咱们不等爹回来吃饭吗?”

    向氏看着懂事的儿子,解释道:“你爹去了邻村,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

    陈平好奇,“他去邻村干啥?”

    马上就是春耕时节,对于农家人而言,每天几乎都是在田地耕作,只有把地整好了,才能换来粮食,哪有闲工夫欣赏春光和串门,看来这是有事啊。

    果不其然,向氏回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跟我们一样守着几亩田地吧。我和你爹早就合计了一下,打算送你去邻村先生那先认几个字。”

    陈平欲哭无泪。

    要说在春耕时分还能闲着的确实有,那就是平日里总是一袭长衫的李峰,因为他是读书人。

    李峰童生中榜时着实热闹了一番,附近三乡五里都听闻前去祝贺,备受尊重。

    后来李峰不负众望,又中了秀才,然而好运也戛然而止,落榜后又考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渐渐心灰意冷。

    乡下人是大字不识几个,然而望子成龙的心似乎都是一样的,上学时背诵古文、古诗的痛苦仿佛还历历在目,难道自己又要再经历一遍古人的摧残?

    一下午陈平都心不在焉。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还不如农民,想要改变社会阶层,似乎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父母的期望跟陈平想要的咸鱼生活产生了冲突,关键家里也没有钱让他去读私塾,于是折中想请李峰来教陈平。

    看来这事只能等父亲回来再商量一下,然而天边的日头都快落山了,也不见陈多海回来……

第5章 借钱

    陈平看出母亲向氏坐立不安,便说去村口迎迎,一溜烟跑了出去,没多久就到了村口,一眼就看到大树下坐着的落寞身影。

    不消说,肯定是事情没办好,没脸回家面对妻儿。

    可这正对了陈平的心思,家里本就紧巴巴的过日子,真送他去读书,那不是让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嘛!

    陈平跑过去时步伐都轻快不少,“爹,你咋不回家,我和娘还等你吃晚饭呢。”

    陈多海收起脸上的愁苦,慈爱的摸了摸陈平的脑袋,强笑道:“走累了歇歇脚,你小子今日没惹你娘生气吧?”

    陈平乖巧的摇头笑了笑。

    陈多海轻声问道:“你想读书认字吗?”

    这年头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金榜题名。那些有钱的世家大族,在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就请老师进行启蒙教育,像陈平现在年纪,差不多都能熟练的背诵《三字经》、《弟子规》了。

    可陈平这次脑袋摇的频率更快了,仰头真诚的看着便宜老爹,“不想。”

    这家长真不错,知道尊重孩子的意见。

    陈多海看着陈平眼里的‘期待’,他懂了。

    “等农忙这段时间过去,爹就给你找个先生。”

    陈平愣了一下,难道自己的眼神和语言表达的还不清楚吗?

    我不想啊!

    他苦着小脸抱怨道:“不学不学,读书很累的,我觉得还是放牛好。”

    头上被敲击一下,陈多海板着脸训斥道:“小兔崽子,让你读书你还不乐意了,天天就知道疯玩,想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吃?!”

    “嗷!”

    陈平痛呼一声,抱着脑袋逃离陈多海身边,一边往家跑一边高呼告状,“娘,爹打我,下手可狠了!”

    陈多海看着陈平扎进向氏的怀里,以及妻子投来责怪的眼神,挠了挠头解释,“别听这小子咋呼,我没真打。”

    向氏轻哼一声,“若是打坏了,看我饶得了你。”

    陈多海站在那踌躇了一会,欲言又止。

    向氏已经安慰完陈平,端上了饭菜,一家人吃完,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亮起油灯,铺好床铺就准备休息了。

    陈平虽身体是孩子可思想毕竟是成年人,在他强烈要求下,陈多海给他做了一张小木床,中间拉上一块粗布,起码做到了非礼勿视。

    熄了油灯,向氏大概觉得陈平已经睡熟,小声对丈夫问道:“让平儿去读书的事情,你打听的怎么样?”

    陈多海闻言苦笑一声,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最便宜的私塾一年的学费就是六两银子,而一个孩子至少需要念三年书才能参加童试,三年下来就得十八两银子。这还只是学费,不包括伙食、书本等其他的开销。

    向氏坐起身子瞪大眼睛,显然也被这个数额吓到了,夫妻俩一年省吃俭用也存不下几两银子,前两年买耕牛老黄就用光了家底。

    陈多海沉默一会,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妻子,“咱们平儿从小懂事聪慧,将来指定比我有出息的。等春耕忙完,我就去镇上看看有什么零工,攒钱供娃读书。”

    “嗯,我也接些刺绣缝补的活计。”向氏应声道。

    陈平听着父母的对话很是感动,那是无私的伟大的爱,而这份爱对他来说有些沉重,随后眼皮也同样沉重起来,睡了过去。

    陈多海叹了口气,狠心道:“就怕时间上来不及,平儿再不进私塾就晚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就把老黄卖了!”

    老黄:???

    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田地和老黄,春耕时耕地,秋收时拉货,一头黄牛的价格差不多在二十两左右,倒是能凑够学费。

    而孩童的入学年龄一般是四到七岁,古代私塾是没有固定开学日期的,但也有三个入学季。正月农事末起,八月暑退,十一月冰冻时。

    对比而言,现在送七岁的陈平去启蒙已经算晚的了,要再攒钱得等到猴年马月?

    翌日。

    天还没亮夫妻俩就起来忙活,向氏去洗米做饭,陈多海去收拾农具,准备下地干活,早上先去地里干一阵,再回来吃早饭。

    陈平听到声响也悠悠醒来,才穿好衣服,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随着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比向氏大上几岁的女人。

    “妹子,看你家烟囱冒烟,就知道你们醒了。”

    说话的女人是大伯陈多广的妻子周氏,平日最喜欢端架子。她笑嘻嘻的说着,瞥了眼在灶台边忙碌的向氏。

    向氏不咸不淡的问道,“嫂子过来是有事?”

    “一点小事,这不马上就要春耕了,叫老四今天过去帮着把地耕了,弟妹不会不同意吧?”

    周氏这番话说得比较强硬,这哪里是来商量求人,分明是来下命令的。

    向氏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冷冷道:“我们自家的地都没耕完,嫂子要不等明天吧。”

    周氏听到这话不乐意了,阴阳怪气道:“妹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当初你们买黄牛借钱的时候,我们可没这么推辞。”

    提起这事向氏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是借了他们五十文钱,好似欠了天大的人情。借的钱都还了,还免费帮他们耕了两年的地还不知足。况且自己也没说不帮,早一天晚一天的居然也要计较。

    本想着是一家人,自家买了黄牛其他家跟着沾点光也不算什么,可周氏如此强势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是激怒了向氏。

    向氏正待发作,陈平在后面拉了拉她,她犹豫了一下,忍住了心中的怒气,“先去大嫂那耕田也行,正好弟妹也有件事相求。”

    周氏闻言愣了一下,警惕道:“弟妹莫不是要借钱?不应该啊!你们现在过得还不错吧。弟妹,不瞒你说我家都快没米下锅了,家里还多一个吃货,根本没攒下钱来。”

    周氏很精明,先哭穷堵住了向氏的嘴。要是大伯家日子过得紧张也就罢了,偏偏他家生活水平比其他家都好多了。

    因为大伯是第一个成家的,周氏的聘礼也是最多的,昨天陈平还看见陈俊那小子抱着个鸡腿猛啃,给他馋的直流口水。

    天底下最难的事就是借钱,一谈到钱,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都是避而远之。

    周氏哭穷完才知道借钱是为了让陈平读书,她轻蔑的看了陈平一眼,摇头道:“弟妹,不是大嫂说你。咱们都是普通的贫苦人家,读书那是贵族子弟有钱人家孩子的事,就算孩子大字不是有什么关系,只要吃饱穿暖,好好长大成人就顶好了。

    别总想好事,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也不看看老陈家有没有这个根,你儿子有没有这个命?要是读了三年,什么都考不上,那不是白搭钱嘛!照我说,等平儿再大些,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比什么都好。”

    说到底,就是看不起人呗!认为陈平就算读了书,也不会有出息。

    陈平倒没觉得怎么样,这点轻视在他强大的心理面前激不起半点涟漪。

    可向氏的脸却是瞬间黑了下来,容不得别人半点轻视自己儿子,当即下了逐客令。

    “这就不劳大嫂操心了,我就是借钱也不会去你家,没什么事您就请回吧!”

    周氏看出她脸色不善,冷哼一声,“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要是别人我还不稀得说呢!那我走了,别忘了叫老四去把我家地给耕了。”

    周氏说完急匆匆的走了,向氏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陈平来到母亲身边,轻声安慰道:“娘,何必跟她呕这个气,她只是瞧不得别人比她好罢了,哪像娘这般有远见。”

    这不着痕迹的拍着老娘的马屁,向氏眼圈一下就红了,叹气道:“我儿果然长大了。”

    陈平拉着向氏的手,继续讨好道:“我知道娘亲最好了,打心眼儿对我好,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赡养你和爹,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嗯,再找一个漂亮听话的小媳妇,伺候娘亲可好。”

    向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憨货,你要是没出息,以后可娶不到漂亮的小媳妇。”

    陈平看到母亲露出了笑容,也跟着傻笑着。

    这时,干了一早上活的陈多海回来了,进门后茫然问道:“你们娘俩说谁家小媳妇?村里最近也没成亲的啊?”

    向氏瞪了他一眼,还是有些生气,把周氏来过的事情一说。

    “我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一个没脾气的,平日里帮他们出了多少力,他们何曾帮衬过咱家,现在要送平儿读书,借些钱都不出,还冷言讥讽,我看咱们早分出这个家算了!”

    陈多海平白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搓着布满老茧的双手,讪笑道:“是是是!媳妇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

    向氏说归说,自己丈夫又何尝不苦,埋怨两句便去摆上碗筷让两人赶紧吃饭。

    吃完饭便要出发去地里,向氏是舍不得陈平下地,偏偏这孩子能帮上大忙,老黄听他话啊。

第6章 山莓叶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阡陌间都是勤劳耕作的农夫。

    别人都是一锄头一锄头的刨,老陈家就不一样,老黄牛是犁地的主力。

    陈平在前面牵着不让老黄走偏,陈多海负责在后面扶犁。

    不大一会太阳就升了老高,变得热了起来。

    老黄牛鼻里哧哧喘着气,低着身子使劲拉犁,陈多海在后面也用力的推,泥土快速的向旁边翻滚开。

    “哎,老四,这都快耕完了。”

    大伯陈多广姗姗来迟,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耕他家的地,他在家里被周氏拖拉到现在才来。

    “大哥。”

    “大伯。”

    陈平心里再不乐意,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陈多广扛着锄头也下了地,把那些大块的泥骨朵打碎,耕不到的地方再整整。

    很快便到了晌午,陈多广招呼着两人,“我跟你大嫂说了,今天中午去我那吃吧。”陈多海本是想拒绝的,奈何陈多广心中有愧,非拉着两人过去。

    回了老陈家大宅子,周氏的脸色有些难看。陈平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周氏就是个利己主义者,给她干活就行,吃了她的饭就心疼的不行。

    陈多广虽说也是个妻管严,不代表他事理不分,借着吃饭的时候说道:“老四和平儿也辛苦了,这样吧,我们家这五亩地给一百文的工钱。”

    他也知道了要送陈平去读书的事情,不借钱已经不仁义了,只能借着这个由头表示一下。再说不算陈平这个孩子,光是一个壮劳力和老黄牛,工钱也不止一百文。

    陈多海还没说话呢,周氏就坐不住了,“他爹,都是一家人,就帮了点忙,谈什么工钱。”

    陈多广皱眉道:“这钱应该给,我是做老大的,总得有点表率,今天咱们叫了老四,那还有老二、老三、老五呢,都让他去帮忙又不给工钱,老四岂不是天天白忙活,给别人干活赚的比这个多吧!”

    周氏脸色愈发难看,瞪了眼自己丈夫,哭腔道:“给给给,这个家你做主,我们娘仨命苦哟,谁可怜可怜我们……”

    陈多海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免得自己走后夫妻两人再干架。陈平偷偷给父亲使了个眼色,人家夫妻俩的事,你掺和个啥?便宜老爹再这么老实下去,老大一家只会越来越得寸进尺,就应该趁机敲打一下。

    饭桌上静悄悄的,周氏嚎了两声自己也觉得尴尬。

    “就这么说定了!”

    陈多广看了看自己媳妇,让她别再多嘴。周氏把碗筷一摔,拉着儿子闺女就回房了,算是不情不愿的应了这事,毕竟算下来自己家也不亏。

    下午把地耕完,陈多广送来了一百文钱。随后其他几家也都来找陈多海帮忙,这次不是白帮,几天下来也赚了点钱。

    向氏知道大家都有意见,但她现在宁愿受点白眼,也要送陈平去读书认字,就为了争这一口气。

    “他爹,这银钱还不够,要不我回娘家看看能不能借点?”

    陈多海摇了摇头,老丈人家什么情况他也清楚,大家的日子都过的差不多,更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嫁出去后跟娘家基本没什么关系,要是回去借钱那些娘家舅哥就该有意见了。

    陈平躺在木床上,听着父母又在为他的学费发愁。

    直到听到陈多海又说卖老黄牛的时候,他终于躺不住了,躺平虽说好,可心里却有负罪感。

    自己得做点什么,要不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听了他诸多秘密的‘朋友’老黄。

    农耕忙完了,老黄背上的皮毛都磨秃了,现在终于能够歇口气,可以去大山里好好饱食一顿。

    陈平和老黄晃悠悠的走着,一路上碰到人都礼貌的打声招呼。

    一大清早,树上的各种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几天没来,山脚的青草也疯长起来,足有陈平的小腿高。

    “哞!”

    老黄牛兴奋的叫了一声,感谢大自然的馈赠,飞奔扑向美食。

    “憨货,就知道吃,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陈平唉声叹气,他在想怎么帮父母赚钱,就不用卖老黄,可赚到了钱他就会被送进私塾读书,这不等于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不要质疑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赚钱能力,赚钱靠得是脑子,是思维方式,而不是干苦力。有的人整日游手好闲,收入一样还是很可观。

    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肥硕的兔子把陈平吓了一跳,而兔子显然也被他吓着了跑的飞快。陈平拍了拍胸脯,幸好不是冬眠苏醒的毒蛇。

    远处出现几个毛孩子,看到放牛的陈平便跑了过来,喊他一起上山玩。

    这个时候青山就是孩子们的乐园,各种树木长得茂盛,还有许多野果可以解馋。

    山上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吃的,不认得的东西最好不碰,说不定就有毒。靠山长大的孩子,自然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这点倒是门清。

    陈平也不能表现跟普通孩子太异常,还是经常跟这些孩子玩的,不过撒尿玩泥巴之类的就免了。

    随即就跟着这些‘山大王’们上了山,四处搜寻能吃的野果。

    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这里有山莓!”山大王们一溜烟的冲了过去。

    那是一片不起眼的低洼处,红彤彤的山莓爬的密密麻麻。

    山莓又叫刺儿泡、四月泡,因其植株上有刺,果实呈泡儿状而得名。属于蔷薇科,果实个头不大,跟草莓有九分相似。

    陈平摘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丢进嘴里,满嘴清甜,甜中还带着微酸,让人回味无穷。这果子别看个头不大,水分却很充足,不过要红透了才清甜可口,没熟透就很涩。

    几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专门挑红艳的果子下手,陈平望着这片山莓若有所思,因为他知道这山莓不仅是能吃的野果,还是一味中药材。

    山莓以根和叶入药。秋季挖根,春至秋可采叶,洗净切碎晒干就行。根有活血,止血,祛风利湿的功效,用于吐血、便血、肠炎、痢疾、风湿关节痛,跌打损伤,月经不调。叶能消肿解毒,外用可治痈疖肿毒。

    陈平之所以知道这么多,归功于重生前的陈父买的《本草纲目》,七八十年代的农村去医院并不方便,小孩子磕了碰了,父亲就按上面的方子找草药自己治,其实这也是华夏文明传承下来的瑰宝。

    在孩子眼里这些山莓只是可以吃的野果,在陈平眼里这可都是钱啊!

    很快孩子们吃够了,就嚷嚷着去找其他野果吃。“平哥,走吧。”一个比陈平小些的孩子冲了过来,结果没刹住车,把沉思中的陈平撞得往后退了退。

    陈平回神一看,小伙伴们都要跑了,这哪行!这些可都是免费的劳动力。

    “嘿嘿。”

    撞了陈平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抬头笑了笑,一张嘴露出缺了个口子的门牙,不知是皮的时候摔的,还是在换牙期。

    陈平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俊不禁,嘴角勾了勾,说道:“别急,大家帮我个忙,摘这山莓的叶子,到时候我请大家吃糖。”

    免费是不存在的,必须诱之以利,这些小娃娃才会非常卖力。

    “真的?摘这东西干嘛又不能吃!”

    孩子们都停下了脚步,纷纷不明所以的望着陈平,糖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乡下的孩子也就年关才能吃到糖,甜甜的比山莓好吃多了。

    陈平郑重的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真的,我啥时候吹过牛皮,要是摘得多的,我可以给两块!这叶子人不能吃,我可以喂牛嘛!”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理由,这些小屁孩也只是随口一问,只要最后给糖吃就行。

    陈平立马分工,让两个孩子先回家取竹筐,只要摘满一竹筐,就可以换一颗糖,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山莓药材能换来多少钱,想来换一颗糖绰绰有余,最后叮嘱小伙伴们摘的时候别扎了手。

    孩子们很快就摘满一小竹筐山莓叶,送到了陈平家倒在院子里,一开始的兴奋劲很快过去,孩子嘛玩心大,哪怕有糖的诱惑也都不愿意干了。

    不过六七个孩子摘回来的也不少,陈平扫了眼都堆出了一个小包,自己还得清洗干净晾晒,也够他忙活的。

    领完糖孩子们一哄而散,向氏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一地的山莓叶有些惊讶,发出了跟孩子们一样的疑问,“弄这么多山莓叶子做啥,当野菜吃?”

    “不是,娘你别问了。”陈平神秘兮兮笑着,暂时不想透露想要卖药材的计划,毕竟能卖出多少也不知道,免得父母空欢喜一场。

    他从兜里掏出红艳的山莓,献宝般送到向氏跟前,“娘吃,可甜了。”

    向氏吃着山莓野果笑逐颜开,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之后的日子,陈平也没敢多搞,让小伙伴帮着摘了三天的山莓叶就收工了,等全部晒干切碎,看看这第一笔生意能不能做成再做打算。

    要想售卖就得去镇上,他们居住的南溪村连个土郎中都没有,就更别提药材铺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陈平在等一个机会,进城的机会。

第7章 青松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陈平在等一个机会,进城的机会。

    这天村里的潘大叔找到陈多海,让他帮着拉趟货物进城售卖,在乡下牛车就是交通工具,两人商议好了第二天一早出发,给六十文的报酬。

    “爹,我也想进城见见世面。”

    陈平一本正经的说,扑闪着大眼睛,满眼的乞求。

    长这么大,他还真是一次城里都没去过。

    陈多海还没说话,向氏就在一旁劝道:“平儿,你爹是去忙正事,你可别跟着添乱,以后有的是机会,听话啊。”

    最主要的向氏还是担忧陈平的安危,孩子还小,山路又不好走,去一趟城里往返就得一天。而且城里人又多,要是走散了怎么办。

    陈平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能不能把药材卖出去赚钱在此一举,他岂能放弃,当即对母亲向氏使出了撒娇大法,拽着母亲的胳膊摇摆不止。

    “娘亲,你不都说平儿长大了嘛。我保证不会给爹添乱,也不乱跑。我听过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儿想出去增长一下见识。娘亲最好了,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娘亲!”

    也难为了陈平,二十多岁的灵魂还要使出撒娇这招。

    但这招在向氏跟前很吃得开,向氏果然心里很受用,虽说不知道儿子从哪听来的这句话,倒也觉得有些道理。

    向氏用手刮了下陈平的鼻子,笑道:“也不知道你随了谁,你爹可没你这么会夸人。跟着去可以,可必须得乖乖的。”

    陈多海摸了摸头,只要向氏同意,他是没什么意见。

    陈平高兴的欢呼,“好耶,可以进城喽!”

    吃过了晚饭,月亮也爬上了树梢,老陈家的大宅子也安静了下来。

    陈平躺在床上睡不着了,他在想进城后怎么把药材换成钱,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去做这买卖不合适啊!

    还有赚了钱之后又怎么花,要给娘买朵珠花,给爹……这么胡思乱想,导致陈平很晚才睡着,第二天公鸡都打鸣了,他还困得爬不起来。

    向氏过来喊他起床,免不得一阵唠叨,“昨天嚷着进城的是你,现在又赖床,你爹要是不等你,可不许哭鼻子啊。”

    陈平迷迷糊糊的听着,想要睁开眼睛,结果只睁开一条缝。

    向氏见状无奈的帮他穿着衣服,折腾了半天陈平总算清醒些,扫了眼屋里没见陈多海的身影,吓了他一跳。

    “爹走了吗?”

    “没呢,他去你潘大叔家帮着装货。你赶紧洗把脸,我去做些吃的,你们路上也带些免得饿。”

    没一会儿,陈多海装好车回到家,向氏也做好了早饭,两人吃饭的功夫,向氏又烙了几张饼让两人带着。

    一切准备就绪,三人在晨曦中踏上了进城的路。

    牛车上装满货物,其实陈多海和潘大叔两人是用走的,也就陈平能享受坐车的待遇。车板上铺着稻草,哪怕道路不平也不至于太颠簸。

    许久,陈平抬头看着日头都老高了,焦急问道:“爹呀,啥时候才能到城里啊?”

    陈多海回头笑道:“再走几里路就能看到城门了。”

    潘大叔也跟着打趣,“这小子第一次进城,咱两可得看紧点,一不留神可就跟着卖糖葫芦的跑了。”

    陈平,“......”。

    真把他当小孩子了,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的打发枯燥的时间。路上进城的人也多了起来,有挑着箩筐的,也有推着独轮车的。

    逐渐高大的城墙也出现在陈平眼前,没重生前他在网上也看过古城墙照片,只是没有身临其境感受到的震撼大,真有几层楼那么高。

    而且这还只是镇城,要是州城甚至京城又该是何等壮观雄伟。

    城门口有维持秩序的兵卒,甲胄鲜亮,腰配长刀,进城的人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入内。要是进出的买卖人还要交一定的赋税,倒也不多只需三文钱。

    陈平哪怕见过前世的高楼大厦,此刻也感觉两只眼睛有点不够用了,好奇的东张西望。

    城里的人很多,道路两旁商铺林立,街上的行人穿得也比乡下好看多了。

    他原以为城里也就比乡下好点,看到这番繁荣的景象,才知道自己短视了,心中感叹这真是一个太平盛世。

    潘大叔是个猎户,这趟进城是把攒的皮毛都卖了,这开春以后温度逐渐升高,皮毛也就不好放了,这一车皮毛保守估计也能卖出十两纹银。

    三人出发已经够早的了,没想到进城来到商铺后才发现竟然还要排队,周边村里的猎户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潘大叔叹了口气,“来了这么多人,这黑心的商贾指定又要压价。反正要在这里排队,要不你带着娃在城里逛逛?”

    这话正合了陈平的心意,他可不是真来城里长见识,而是抱着赚钱梦来的,就算潘大叔不说,他也要找个由头把父亲支走,想把带来的药材出手,他这个小孩子肯定不行,还得陈多海出面。

    陈多海点了点头,自己儿子难得进城一趟,三人都在这干等着也是浪费时间。

    “那行,我带平儿随便逛逛也用不了多久,随后就来寻你,你要是提前卖了我们还没回来,咱们就在城门口那处馄饨摊那碰头。”

    陈平见两人商量完毕,从车上的稻草堆下拿出了夹带的私货。晒干的山莓叶没有多重,这一袋子也就两三斤沉。

    陈多海走在前面,告诫道:“跟着我,别乱跑,可别让拐子(人贩子)给拐了。咦,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在来之前,陈平早已想好了托词,笑嘻嘻道:“山莓叶,我听村里王爷爷说,这东西是种药材,就想试试能不能来城里换点钱。”

    陈多海闻言哭笑不得,没将陈平的话当真,倒是从他手里将袋子接了过去,“我看你小子这次指定是被王爷爷给忽悠了。”

    在陈平苦苦哀求下,陈多海只好答应下来,想着路过药材铺的时候进去问一嘴也无妨,不成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万一真能卖点钱,也是笔额外的收入。

    “那咱们得先去趟杂货铺,临行你娘交代了买盐和香料回去。”

    陈平点头,拉着父亲的大手,走进人头涌动的市集。

第8章 卖药

    陈多海经常来青松镇,对城里的道路较为熟悉,绕过两条街就找到了杂货铺,先把媳妇要的东西买齐,这才带着陈平逛街。

    沿街有诸多的铺子,还有各种摆地摊的,吆喝声不断,两人逛街归逛街,也只是四处走走看看,东西不能乱买,家里的每文钱都计划好了用途。

    陈平抽了抽小鼻子,闻到了从远处飘来的香味。前面是一处卖肉汤的,就在街边架着一口铁锅,铁锅里炖着乳白色的骨头汤。

    摊位后面摆了几张不大的木桌,里面坐满了食客,看得陈多海都暗暗咽了口口水。这眼见就到晌午,两人的肚子也饿了,倒是有从家里带来的烙饼,干吃烙饼也噎得慌啊。

    一碗肉汤的价格着实不菲,足足要十五文钱。陈多海舍不得花这个钱,可今日是第一次带儿子进城,当父亲的什么都不买也说不过去。

    最终陈多海只要了一碗肉汤,端回来放到陈平面前,又拿出从家里带的烙饼,“快吃吧。”

    陈平心里挺不是滋味,跑过去跟老板又要了一个碗和汤勺,“爹,这碗肉汤这么多,我一个小孩子怎么喝得完,咱们分着吃。”

    陈多海闻着肉味,早垂涎三尺了,欣慰道:“好,爹没白疼你小子。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

    他也只是倒了半碗汤,把汤里的肉都留给了陈平。

    看着父亲的眼神,陈平没再谦让,两人开心的吃着,就着肉汤手里的烙饼都变得香了些,很快就吃饱喝足,两只碗里自然是干净见底。

    陈多海拎起布袋子结了账,带着陈平继续逛,走到一间药材铺门前,上面的牌匾写着中仁堂三个大字。

    陈平随父亲走进中仁堂,里面冷冷清清,一个伙计迎了上来,问道:“客人是来看病还是抓药?”

    陈多海摇头,小心翼翼问道:“小哥,我们不看病也不抓药,想问下你们这里收不收药材?”

    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眉目间带着几分阴厉,上下打量番陈多海,不耐烦的说道:“快走,快走,我们这不收药材。”

    陈多海笑容凝固在脸上,极度尴尬。陈平有些气不过,就要与这郑大夫争论,陈多海一声不吭,拉着他已经往门外走了。

    出了中仁堂的大门,陈平气呼呼道:“不收就不收,还赶人,这郑大夫也太势利了!”

    陈多海苦笑一声,像这种事他碰上的多了,哪怕被人骂两句他也是忍气吞声,是他没有男人的血性吗?究其原因是他处于社会的底层,付不起为这个血性而产生的代价。

    出师不利啊!

    陈平也沉默起来,难不成自己几天的辛苦要白费了?他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爹,这城里还有别家药材铺吗?”

    陈多海这时候已经有些犹豫,之前他就觉得陈平是被忽悠的,刚刚又被折了面子,已经对卖药材不抱什么希望了。

    “有倒是有,东街那边还有家广益堂,这次要是不行的话就咱就别找了,算算时间也该去跟你潘大叔碰头了。”

    “嗯。听您的。”

    两人又走了大约几百米,便来到广益堂门前,看门面这是一个比中仁堂还要大的药铺。

    陈平自告奋勇道:“爹,这次我来问。”

    一走进铺子,便能闻到各种药材散发出的味道。一个伙计正在药柜前按客人方子上的清单抓药。店里还有一个头发须白的老者,捧着本书在那看。

    陈平走上前,问道:“老人家,您是这里的掌柜吧?”

    老人放下书,抬头一看面前是个小屁孩,脸上不由挂起和善的笑容,好奇问道:“小娃娃,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平撇了撇嘴,指了指老人的衣服,老人身上穿着灰色的锦袍。

    老人会意,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小娃娃挺机灵,老朽就是广益堂的掌柜。我姓郑,你叫我郑大夫就行,你们有何事啊?”

    陈多海见状便放下布袋,掏出一把晒干的山莓叶,笑道:“郑大夫,我们是山里来的,我娃听别人说这是药材,在山上采了些,我一个糙汉子不懂,您帮着掌掌眼,要是真的您看看收不收。”

    郑大夫有些意外,抓起来看看又闻了闻,断定道:“这确实是味药材,处理的还算得当,只是价格略低些,你们愿意卖吗?”

    陈多海喜出望外,点头道:“愿意,郑大夫能给个什么价?”

    郑大夫沉吟道:“一斤四百五十文,你们要是不放心,价格可以随意去别家打听。”

    陈多海大喜,他没有听仔细,只觉得这袋子叶子能卖钱已经是很好了,可等他反应过来是四百五十文一斤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这点不起眼的药材竟然这么值钱,这一袋子大约能卖……

    好吧,算学这种东西是他的软肋。

    陈平觉得这个郑大夫并没坑他们,见便宜老爹激动到无法言语了,爽快道:“成交!您老把这些称一下吧。”

    而郑大夫也将父子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行医接触过那么多人,眼光可谓很毒辣,不由笑道:“人小鬼大,你这小娃娃有意思。”

    忙完的伙计过来给称重,重三斤四两,郑大夫拿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总价,还没扒拉完就听陈平开口说道:“一共一千四百六十三文!”

    郑大夫打完最后一颗算珠,与陈平说的数目一致,这下轮到他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孩子。

    “小娃娃,这是你算出来的?”

    郑大夫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9章 华庭书院

    刚刚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其实他还毫不在意,只当是小孩的随口胡诌。

    可在自己也算出结果后,才正视眼前这个小娃娃,模样打扮看起来也就普通人家的孩子,大字不识一箩筐,在算学上怎么如此厉害。

    莫非是怕被蒙骗,早在多家就问过?

    “算.....是吧!”陈平摸了摸鼻子,傻笑了起来。

    陈多海看着郑大夫的反应,就知道儿子还真算对了,同样愣在原地,算学如此复杂的学识,儿子竟然能摸索到门槛,这可是非常了不得。

    “不错不错,你这娃娃很有天赋啊!”郑大夫看了看傻笑的陈平,心中已经定论。

    “这样吧,今后还有这样的草药,都可以拿来,价钱都一样!”

    “那就这么说定了!”陈平连连点头,拉了拉还没回过神来的老爹。

    缓过神来的陈多海,连忙满脸赔笑:“多谢郑大夫!”

    说完,便接过伙计送过来的铜钱,准备拉着儿子离开。

    今天算是捡了大便宜,赚了这么多钱,就在这时身后的郑大夫突然追了上来,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这位老哥还请留步!”

    “郑大夫还有什么事吗?”陈多海停下脚步,本能的紧了紧怀中的钱,满脸警惕的盯着郑大夫。

    好不容易赚了些钱,对方该不会反悔了吧?

    “老哥,看你这孩子很是聪慧,今天又恰巧是华庭书院招生的日子,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

    看着热心的郑大夫,陈多海心中满是感激。

    “多谢多谢,我记下了!”

    郑大夫站在药铺门前,看着两人有些匆忙的背影,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离开了药铺,陈多海拉着陈平,快速的来到了人少的角落,狠狠咽了口唾沫。

    “跟爹说说,刚刚那些数字,是不是你提前算好的?”这个老实的汉子,甚至都没心思关心后续是不是还有草药来源可以赚钱。

    对于他来说,儿子有出息,比任何事都重要。

    “来的路上想过,听到那郑大夫开价后,心里就有了具体的数字!”为了不吓到自己这便宜老爹,陈平只好说的委婉了些。

    “是这样啊.....那平儿也是非常厉害呢!”陈多海笑着摸了摸陈平的小脑袋,脸上满是欣慰。

    就算是提前想过,能够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得出结果,同样很不容易,至少能证明一点,这小子是块读书的料。

    “对了,王爷爷告诉你的这些草药还有吗?具体的地方你可还记得?”陈多海嘿嘿一笑问道。

    “当然,我记得还有很多!”

    “好好好,那就太好了!”陈多海拍了拍陈平的小肩膀,随即望了望周围又吩咐道。

    “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陈平:??????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不是纯纯占我的便宜吗?

    喔,不对....

    好像他本来就是我爹!看来这前世今生的记忆还在不断地融合适应。

    没过多久,陈多海便提着几个橘子回来了,虽然赚了一两多银子,但也只舍得花几十文买些橘子,余下的想攒着给儿子读书用。

    “平儿,吃一个,可清甜了!”刚来到近前陈多海便拿出一个橘子,放到了陈平的手里。

    陈平看了看,郑重的放进了怀里,“还是等回去和娘一起吃吧!”

    “傻孩子,这不是还有吗?”

    看着父亲宠溺的眼神,陈平第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幸福。

    收拾好了橘子,陈多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按照以往的经验,潘大叔肯定还在排队。

    作为镇里大药房的郑大夫必是见多识广的人物,既然他都给陈平那么高的评价,那不如趁着这个空档,带孩子去华庭书院看看。

    想到这里,陈多海便带着陈平朝着华庭书院的方向而去,作为青松镇唯一的正统书院,随口打听下就知道位置了.....

    ......

    华庭书院。

    此时的这里可谓是人山人海,大门处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当然大部分都是来围观的百姓,真正参与招生的青年,都站在最前方,哪怕身后拥挤不堪,可这些人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不耐,反倒是满脸的得意和隐藏很深的傲慢。

    大誉王朝的读书人地位相当高,金榜题名能够入朝为官,就连一般的读书人也是本地各家族拉拢交好的香饽饽,但凡家中出个读书人,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样,百姓们都愿意见证这种热闹的场景,哪怕这不过是成为读书人的第一步。

    至于那些参与招生的青年,以及其家人更乐意看到这一幕,谁会拒绝众人追捧呢?

    “让一让.....”

    “劳驾让一下!”陈多海吃力的拉着陈平,尽可能的往里面挤。

    他想让陈平看看,真正的书院是什么样的,这就跟后世父母带着孩子去北京参观清华北大,应该是一个意思。

    如果有可能的话,陈多海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儿子进入这里来读书。

    陈平跟在后面,右手被父亲死死的拉着,整个人在人群中都快被挤扁了。

    他想到过这里会很热闹,但没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收获了不少的谩骂,陈多海终于带着陈平挤到了最前面,当看到书院内的情景时,两人都忍不住呆了一下。

    华庭书院内无比安静,和外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所有前来参与招生的青年,都是峨冠博带,正襟危坐,哪怕是最后面的人,都是目光火热的看着书院大堂上那些闭目养神的老者。

    陈平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是满脸狂热,聚集而来的百姓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其中一员,却依旧不自觉的羡慕和向往。

    青松镇的人都明白,这是一条能改变人生的通道。

    “铛......”

    一道清脆的钟声响起,顿时所有人都自觉的安静下来,神色肃穆。

    书院内位于最高位的老者抚着须,这时立于他身侧的青年略微往前了两步,冲着众人道:“在下宋乔。今日引得如此喧嚣,还请诸位海涵。”

    男子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此次叨扰大家,只为一事。为书院招收一批新的学子,如有俊秀者,学费减免大半。”

    “今年的招收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旁边挎着菜篮的大婶一脸疑惑。

    陈平也正奇怪,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侧。

    “这还真是赶巧了不是?”

    陈平抬头瞅见那灰色的锦袍就知道来人是谁。

    “郑大夫,您也来这儿了啊。”陈多海显得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郑大夫笑道:“凑个热闹,这华庭书院前些日子得了不少学田,王举人也是个心善的,看来今年会多上不少学生。”

第10章 书院考核

    如今的书院绝大多数都是依靠朝廷颁布的学田制得以养士,将朝廷给予的田地租赁给农户换得银钱来维持生计。

    创办书院的王举人更不用说,才刚刚得了学田,转过头就准备新招一批学生,这对清贫家境的学子可谓是大善。

    华庭书院作为当地首屈一指的书院,想往里进的学子是数不胜数,比起那些冲着书院名头的人,眼下最让陈平在意的却是那宋乔所说的学费问题。

    这要是能得了名额进去,那爹娘因为要送他读书,而头疼银钱短缺的事情是否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有意向者可到旁边登记名册,待会由师长为各位出题。”宋乔的声音引得人群涌动。

    郑大夫看向陈多海,好像在询问对方为何不去登记名册。

    “稚子年幼,平儿从未读过书.....”

    陈多海说得自己面红耳赤,他紧了紧握着陈平的手掌,肚里打起了退堂鼓,“今日这考验......罢了,是我们无这运气。”

    “爹,可我想试一试!”

    陈平拉住陈多海想要离开的步伐,目光坚定地看向院内最上方的那位老者。

    他没有十足的信心可以通过这种古代的考试,可想着家里现下的情况,再加上一份高昂的束脩,就算不为别的,为了老黄他也得试上一试。

    老黄:哞哞哒

    “这......”

    陈多海面露犹豫,他抬眼划过衣着整齐的老者又落到陈平身上,周遭还有稚童催促家里人前去的声音。

    想起先前在药铺里,陈平对算术的聪慧还历历在目,陈多海咬咬牙,朝着郑大夫生疏地鞠了一躬,带着陈平就往登记的地方挤。

    好在外头拥挤,等登记完后走到里面,一下豁然开朗。

    大人牵着孩童有秩序的排着队,最前头的书桌上已经摆着一沓名册。

    书桌的左侧时不时有人出来高喊孩童的名字,没多久右侧的弄堂就会出现丧着脸的孩童出来。

    屋子里安静的只剩下毛笔书写的沙沙声,饶是前世经过大考的陈平,此时也不由得被周遭的氛围影响,心中七上八下的。

    “陈平。”

    轮到他了。

    陈平深吸一口气,跟在男子身后走了进去。

    穿过走廊,陈平还能看到几个孩童从不同的房间里带了出来,刚转过拐角男子就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

    陈平点了下头,轻声谢过男子后,缓缓打开门。

    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老者坐在主位朝着他招手。

    “可是叫做陈平?”

    “正是。”

    “可知这二字如何书写?”

    陈平看了一眼,点了下头,又摇头,“会认,不怎么会写。”

    “你这娃娃倒是诚实。”老者轻笑一声,又接着问道:“可读过什么书?”

    “不曾。”

    “那可听过什么?”

    “......没有。”

    老者的问题,他没有一个能回答上来,这让陈平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可他哪能甘心,所以并未垂下头,而是直视老者双眼,好似在让老者放马过来。

    有点意思。

    老者已经许久没看到这般有趣的孩子。这么些年,要说骄奢放纵的纨绔子弟他也不是没见过,愚昧无知又自大的家伙也看得不少,可陈平给他的感觉却不一般,让他忍不住多问上许多不在考题当中的问题。

    “你平日在家做些什么?”

    “放牛,帮着家里做些活计。”

    “那若是从午时起让你放牛两个时辰,中间有去做活计半个时辰,那离日入还有多久?”

    “还差半个时辰。”一瞬陈平就答了上来。

    这可总算逮到一个能回答的问题,他哪能放过。

    “一斤肉五十文,买了半斤,又去别家买了两斤盐,共计花销一百六十一文,这盐价又是多少?”

    “六十八文。”陈平稍加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这般速度的心算,还有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老者忍不住继续加高难度,他想知道陈平能够到达什么样的高度,丝毫不顾面前的陈平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

    “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一亩”。

    “今有粟米一斗,欲为粝米,问得几何?”

    前面陈平还没发现问题,最后这个察觉耳熟,猛想起这是他曾经觉得好玩,看过的《九章算术》粟米章的一题,他一惊突然反应过来,都快忘记之前是谁说的不曾读过书。

    哪儿曾想自己一时答得兴起,玩儿进去了。

    简单的算术也就罢了,眼下这问题那可不是目不识丁的孩童能回答得上来的,聪慧过妖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陈平猛地压回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

    老者问的正在兴头,还在那等着陈平的回答,却见这小儿紧闭着嘴巴。

    “怎么不说了?”

    陈平低垂下了头,张了张唇,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知......”

    说罢,他害怕老者不满意,又悄悄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老者的神情。

    怎料老者竟笑出声,“不知,哈哈哈不知好啊!好个不知!”

    老者的反应让陈平目露茫然,但这爽朗的笑声也让陈平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样他还有没有通过的机会。

    “小陈平,你是哪里人啊?”

    “南溪村人氏。”

    “那离这有些距离啊。”老者眉间微蹙,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随即便让陈平带着离开。

    退出房门,陈平拿着已经被折叠好的纸张朝着外头走去,他走的越发慢了起来,暗地里张望着周围,意图从其他孩童那看到是否有和他相同的模样,可都到了尽头,陈平也未能如愿。

    按照老者的意思,陈平将纸张交给登记名册的男子,怎料男子停下笔盯着陈平看了许久。

    “有何问题吗?”

    陈平的话像是突然惊醒了男子,对方连忙结果纸张,笑着与陈平告别,最后还提醒了他一句,别忘了准备东西。

    “准备东西?”陈平边走出门边想着男子的话。

    “准备东西?准备什么东西?”一直门外等候的陈多海,也被陈平的自言自语说懵了圈。

    “自然是准备拜师礼的东西。”

    跟着陈多海走上前的郑大夫满意地抚着胡子,对着父子二人道喜,“估摸明儿就有人到你家报喜去了,老夫先在这儿祝贺陈小子成为华庭书院的学子,以后可别忘了多来找老夫喝喝茶。”

    陈多海立在原地,不确定地转头望向还排着长队的书院大门,“这是成......成了?准备东西......准备东西......准备东西!”

    他猛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喜上眉梢,使劲擦了下着湿润的眼角,弯着的背也挺了起来,“是要准备东西!该......该准备东西!”

第11章 读书为何

    陈平心里还有些不确定,这怎么就确定是过了,可眼下看着陈多海这般高兴的模样,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在陈多海身边和郑大夫告别,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明日真的有人来家中报喜,免得父亲空欢喜一场。

    经过华庭书院一遭,等陈多海和陈平去找排队卖皮草的潘大叔时,对方已经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

    陈多海老远就看见潘大叔的身影,大臂一揽,将陈平抱在怀中就朝着原定的地方跑了过去。

    难得体会一把小孩子的福利,陈平却险些被陈多海给晃晕了神。

    得亏潘大叔心细,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陈多海快步走来,嘴里还不停念叨“担心孩子!担心孩子!”

    “没事没事,男娃子皮实。”陈多海嘴上这么说,脚底下却放慢了不少。

    陈平感激地朝潘大叔笑了笑,对于这种福利决定敬而远之。

    回去的路上,大黄走得飞快,就像是知道了陈多海的好心情一般,除了刚开始的几鞭子,剩下的路途可是一点没耽搁,就连路边的嫩草也视而不见。

    估摸是碍于潘大叔在场,路上陈多海看了陈平好几回,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愣是没开口。陈平都快忍不住要问的时候,潘大叔的家也到了。

    等潘大叔离开,陈多海这才问起陈平今日和郑大夫说的草药一事。

    “就那后山真有那么多草药?”

    合着就为这事?

    陈平还以为这一路陈多海纠结的是拜师礼、银钱什么的。

    “有的,除了山莓叶,它的根也能入药。其他也有,之前你不让我们玩的黑果子也是。”

    “那玩意也能入药?”陈多海惊得险些扯紧了缰绳。

    陈平点了点头,之前放牛的时候他就看见不少,成蔟长的,跟葡萄一样,就是小了些黑了些,还有不少村里的小孩摘着玩。陈多海也想起之前见过一次,还特地和陈平说一声,免得玩疯了弄脏了衣服。

    家里的炊烟渐渐散去,等陈平二人到家,向氏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人齐后开餐。

    一路上陈多海听着陈平讲的草药位置,刚把大黄栓上就想趁着天还未全黑往山上跑。陈平一个人还拦不住,他扯着陈多海的衣服高喊向氏,这才勉强留下了陈多海。

    “这不离天黑还有些时辰?”

    陈多海愤愤不平,他抓着碗,边吹边往嘴里吸溜米汤。

    这般小孩子的回答惹得向氏直摇头,碍于陈平还在,她只是将捞好的野菜往陈多海面前递了递,“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吃完饭,天也黑了,陈多海活泛的心思也只能先压了下去。

    次日,本想趁早带着陈平先去山上瞧瞧,又担心错过送喜报的人,陈多海待在家中却怎么也闲不下来。来回踱步。

    倒是陈平还如往日一般模样,抬眼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坐在大黄背上就往山里走。

    再怎么样,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也是得先填饱肚子才是。

    约莫晌午,瞅着大黄吃的差不多,开始闲情逸致地散起步时,陈平就知道该回去了。

    刚走上村道,陈平就发现了不一般,不少人扛着还带着泥的锄头,三三两两的汇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瞅见他还不时伸出手指指点点。

    正巧遇到刚从田里下来的大伯的儿子陈俊,不等陈平开口询问,陈俊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就走了。反倒是慢他一步的妹妹陈丽腼腆地朝陈平笑了笑,细声细语地恭喜陈平,“报喜的人来人,说你考上了华庭书院,陈平你可真厉害,以后就是读书人了。”

    “多谢。”

    陈平恍然,原来是报喜人来了,之前村民的举动他也能理解。

    他驾着大黄到家门口时,一眼就看见报喜人喜笑颜开的正同陈多海在说话,而且很自然地将陈多海手中的事物接了过去,揣进袖子。

    这还没入学,第一笔花销就已然出现,虽知是为了讨个好彩头,但碍于家中清贫,陈平还是为爹娘的开销担忧。

    果不其然,等报喜人离开,陈多海拿上背篓和镰刀,拉着陈平就往山上跑。

    先是从最熟悉的山莓叶开始,对比起那些小孩子粗糙的摘取,陈多海的手法简直不要太好,就连摘前还要仔细看一看叶片的情况,有些损坏或泛黄的更是直接不要,比起陈平手上一大把连根带枝的山莓叶,陈多海采摘的品质更是不可多得。

    眼看着陈平这般随意,陈多海心疼不已,“你快旁边站着去,这里我来就是了。”

    陈平瞅了瞅自己手上的一把,又看看了背篓里新鲜的山莓叶,一时也不知要不要告诉父亲这叶子最后也是落得个切碎晾干的下场。

    除了山莓叶,陈平还发现不少败酱草,正好这边陈多海嫌他碍事,他索性转移目标,将附近的败酱草采来。

    为了保证败酱草的全须全尾,陈平也是废了一番功夫,刚将这一块的败酱草采完,险些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父亲吓了一跳。

    只见陈多海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株败酱草,“这也是草药?”

    陈平点头,“带回去晒干就行。”

    因是第一次采摘草药,陈多海也不图多,等背篓满了他就停下了动作,带着陈平回去,之后的晾晒都得交给向氏,他还得扛着锄头去地里忙活。

    本以为卖草药这就是给家里多个进项,可几日后的半夜,陈平起夜如厕时,却注意到院子角落有细碎的声响。

    借着月光,陈平靠近了些才发现是向氏摸着黑将草药挪到院子角落。

    无论是陈多海亦或是向氏,对待草药的精心程度是陈平从未预想过的,他好似明白向氏这般精心整理草药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如鲠在喉。

    望着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心中对于读书的念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第12章 李峰教字

    夜里思绪万千,第二日陈平便起晚了。

    等他穿好衣服起来,早该下地的陈多海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手中还提着一斤腊肉,面露喜色的招呼着陈平加快动作。

    “今日要去邻村拜访个先生,你赶紧把这身衣服换去,你娘给你新做了身衣服。”

    不等陈平动作,向氏就将衣服拿了过来,还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大小正合适。

    路上陈多海向陈平说着要拜访的先生的经历。原来就是之前夜里提过的李峰,此人不但是这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秀才,还在华庭书院挂上了名号,说起来陈平还见过,就是那日考试登记名册的那名男子。

    陈平对李峰还是有印象的,当初也正是他告诉陈平要准备东西的。

    此次上门,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人家,陈多海更是交代陈平,万不可提及对方多次未能中举一事。

    说是邻村,可也离了有二十几里地。

    好在二人起的也不算晚,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来李峰家识字的孩童下学。

    陈多海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拿着腊肉,扬着笑脸轻扣李家大门。

    “快请进,快请进,我这也没那些虚礼。”

    李峰正送最后一个孩子出来,看见两人赶紧招呼道。

    “我还怕打扰您了。”

    见李峰态度友好,陈多海这才带着陈平往里进,“这次前来拜访,还是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想麻烦您看看,有没有啥错处。”边说陈多海边将手中包好的腊肉放到桌上。

    “这有什么的,哪里还需带这些东西。”李峰看着桌上厚实的包裹,一下就猜到里头是什么东西,直言不值得这般重的礼。

    陈多海却不这么觉得,“那哪行,我和您说实在的吧,这次就是为了我儿进书院一事,我们一家子世代务农,过惯了糙日子,但这读书人的规矩我们是一窍不通,这还得请您多帮帮忙。”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峰赶紧出言制止,“哪有什么规矩。”

    说着他看向陈平,“这孩子是叫陈平吧?我有些印象,我记得原先是托人说,想来我这识字的?”

    “可不是!”陈多海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原先我就想着您的。”

    李峰有些没料到陈多海这么大反应,赶忙解释,“无事无事,我只是在想还好没来我这,不然可得亏了这孩子。”

    “哪有的事情!”陈多海生怕李峰因为这件事对陈平印象不好,赶紧解释,“都怪我没想好!”

    眼瞅着陈多海自个越想越着急上火,李峰赶忙打断他,“多虑了,我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陈多海额间的汗都出来了,好在感受到李峰确实没有生气,他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陈多海擦汗的功夫,陈平一下就注意到面露无奈的表情。李峰见陈平发现,还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这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

    陈平觉得自己脑海里古时迂腐规矩的读书人形象和面前的李峰根本对不到一起,而这也让陈平对李峰多了几分亲近。

    因为陈多海和李峰还要谈论拜师礼的事情,李峰更是直接对陈平敞开书房,让他可以找些书打发下时间。

    陈多海本想拒绝,可又想到后头谈论的事情多少会涉及的银钱,只是叮嘱陈平要轻拿轻放、不可损坏也就没有阻拦。

    也不晓得这两人是如何放心让他个小孩单独待在一个房间,好在陈平也并非普通人。

    他走到书桌旁,桌上还放着一本翻开的诗集,不过上面的字有些陈平还不认识,只能结合上下文,大致猜测一下。

    因是在别人的地方,陈平不好乱动,好在外头的谈话很快结束,可进来的人却只剩下李峰一个。

    “我爹呢?”

    陈平如大多数的孩童一般,遇事不决先问爹。

    李峰笑道:“外头休息呢,不过你可没得休息。”

    “这话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你读书识字的意思。”李峰说的再自然不过。

    就是陈平待在书房的这么一会功夫,陈多海不仅向李峰询问完了去书院读书的所有事项,还顺带将陈平托付给了李峰。

    “别这么站着,好歹当初考你的叶老曾也是教导我的先生,我们之间何必这般生分?”

    李峰招呼着陈平到他旁边,提笔就在纸上写下陈平的名字,“这二字可认得?”

    “认得,我的名字。”

    陈平答得果断,李峰又接着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这呢?”

    “你的名字。”

    这一瞬间陈平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侮辱。

    可转念一想现在自己的身份,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侮辱感取消。

    不过李峰并没有继续写字,反倒是从旁边的书架抽出一本书,随后便递给陈平,指着上面的第一竖背诵起来。

    陈平意识到李峰是在背书上的内容时,赶紧跟着李峰的话语对上书中的内容。

    没想到陈平居然跟上了他的速度,偶然瞥见书中内容,也与所说无误,李峰心中更是惊喜。

    先前和陈多海闲聊,本以为对方问完拜师礼以及平日读书所需的大概花费会对家中负担太大,从而退缩,不曾想陈多海非但不退,反倒是激起眼中的光亮,对日后的生活更显积极,这般性子却只是一个农家汉,李峰不免觉得可惜,但为了孩子能够读书,如此的付出又心生钦佩。

    所以才向陈多海提出先让陈平在自己这里熟悉一下,而陈平如今的表现更是让李峰决定多花些功夫,不能浪费这般聪慧的孩子。

    等李峰将这《十七史蒙求》背完,陈平也将书上的字认了个全,哪怕李峰拿过书本进行提问,他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回答上来。

    李峰还有些不信,就这看了一遍就能把字全给认了下来?

    原以为陈平不过是将他背诵的内容全部对照进去,并不是真的认识。

    可他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陈平也能答出,惜才的心思越发高涨,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李峰也不希望他因此过分自傲,提笔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字,询问道,“这字可认识?”

    陈平定睛一看,不确定地看了眼李峰又看了看纸上的字,与前面书写的楷书不同,这笔画显得随意许多,想猜这是一个‘蒙’字,可又不太确定。

    “说错也不碍事。”李峰看出了他的犹豫,宽慰道,“本就是那书上的字。”

    都这么说了,陈平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猜测道出,“可是‘蒙’字?”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陈平却皱着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本只是故意刁难逗趣孩子的问题,可被这孩子如此郑重的对待,李峰反倒觉得是自己的不是,怎么就和个孩子较了真,自顾自地笑出声来。

    陈平眨了眨眼,不明李峰因何笑得这般爽朗,难道是自己猜的差了太远?

    李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渐渐止住笑意,“莫多想,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个‘蒙’字。”

    陈平松了口气,可心里却还在疑惑李峰为何发笑,可李峰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迅速在旁边写上的楷书的‘蒙’字,并告诉他以后这两种字体都要会认,而这也是书院学习必不可缺少的。

第13章 陈平练字

    好在李峰心里还惦记着在外等候的陈多海,没一会儿就把陈平放了出来,今日先熟悉一番,明日备好纸笔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陈多海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谢李峰才好,原以为对方不计前嫌能够指点一二就已然是上天保佑,眼下还能得了李峰的指导,他黝黑的脸颊此时透着红,紧张的搓着手,不太好意思地将陈平带到自己身侧,“这......这太麻烦您了。”

    李峰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再说,陈平这小子聪慧,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二人也不再客气,拜别李峰赶回家中。

    刚进院子就看见向氏在罗列刚刚劈好的柴火,将它们堆在院子的角落,想是担心下雨天把柴火淋湿。

    陈平想上前帮忙,刚抱起柴就被向氏风风火火地打断,“你没事动这个作甚?”

    “我......不能动?”

    陈平茫然地看向向氏,这不是他平日里一直在做的事情,今日怎么就不行了?

    向氏一脸理所当然,“现在怎么能一样?你可是家里的读书人,这手是拿笔的,哪里是做这些脏活累活的!”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陈平求助地望向父亲,希望他能够好好劝一劝娘,这种想法可要不得!

    可这也是陈平的妄想,陈多海非但没觉得向氏的话有问题,反倒是点起了头,显然已经听进去的模样,这下两个人一起制止了他。

    陈平见状真是哭笑不得,这学都还没开始上,就已经是读书人了。

    次日一大早吃过饭,向氏拿出一个缝好的布袋,里头已经装好了笔墨纸砚。

    虽是第二次去李峰家,可向氏还有些不放心,跟着陈平愣是走到邻村口这才独自回去。

    陈平顺着村道寻上门,刚敲了两下,虚掩的院门就被他的力道给带开。

    李峰挽起裤脚,拿着锄头正在给院里种的花草翻土,顺带着还不忘将翻出来的蚯蚓往院子里散养的鸡那赶了赶。

    “读书人也干活啊.....”

    李峰注意到院门的动静,这一转身就听见陈平的话,他大笑,“你小子这话说的,读书人怎么就不干活了?”

    陈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昨个家里人的举动给他整迷糊了,眼下看到李峰这副模样,他一时没忍住自己的疑问,“看您这样子,平日也没少侍弄这些花草。”

    说起这花草,李峰可是一点也不累,他指着那兰花就道:“就这株兰花,可是我的心头好,我可不能白瞎它的清丽。”

    “这可太好了!”陈平笑道,“我还正愁怎么说服母亲,您可是帮了大忙了。”

    “怎么讲?”

    陈平指了指旁边啄食蚯蚓的小鸡,“也不知母亲从哪儿得了消息,昨日拦着我就是不让做事,还说我是读书人,眼下先生也是这般照顾家里,我也算是有了由头可以劝上一劝。”

    李峰顺着陈平指的方向看去,不过是自己顺手的事情,愣是被陈平当做正事看待,顿时哭笑不得,“成成成,你有理。”

    虽是敷衍,陈平也顾不得这些,反倒是央着李峰答应,若是向氏寻来问起这事,还得先生为他说上一句,他可是还想继续跟着先生认字。

    这一句句话连环套在一块,李峰也不恼,随手将锄头上的泥敲掉,就要带陈平进屋学习,这忙他帮了,陈平可不得好好学?

    昨日的书又被拿了出来,李峰先是照本宣读,后又开始给陈平讲解其中含义,之后又让陈平复述。

    陈平听得仔细,所提要点更是一字不差的全部讲了出来,这让李峰舒心不已。

    自从中举无望,李峰这些年也教了不少孩童,但像陈平这般的还是独一份。

    贪多嚼不烂,李峰决定也不再继续教新的内容,反而让陈平拿出纸笔,先是教他如何摆放,又是同他说起这笔墨纸砚的价值。

    “莫看这纸不如书册上洁白,单做练字已是足够,你初学用笔,笔锋不稳,上等纸交给你也是浪费。”

    陈平点头称是,如今的时代,笔墨纸砚的制作本就耗费心力,更别提这价格,并不是他家的情况能够随意挥霍的,哪怕李峰不说,他也是不舍得。

    跟着李峰的动作提笔,可等落到纸上,这笔画就不能叫做笔画了。

    也不知是陈平的手不够稳,还是这纸的质量属实太差,墨迹晕开不说,这上头歪七扭八的横竖点,他自个儿看得都直皱眉。

    这怎么都和自己预期想的差太多了。

    “初学者,这样也属正常。”

    李峰一直注意着陈平的表情,眼看着那张稚嫩的脸上带着沉闷,连忙出声安慰,“多练练就好些了。”

    陈平也知是这个理,前世根本没接触过毛笔字,现在就是从头学起,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提着笔继续练习。

    还没练习多久,右手就开始颤抖,随着时间的推移,抖得越发厉害,他知道已经到达自己身体的极限,再这么在纸上练习也是浪费纸罢了。

    停住了笔。

    “怎么不写了?”

    陈平咬了下唇,“太浪费了。”

    李峰看了一眼,意识到陈平说的是纸的问题,看着越写越抖的笔画,就让他先休息一会。

    二人来到院里,李峰就着院里的花草和陈平念着诗,他说一句,陈平重复一遍。外头的景色确实好,没一会儿李峰就被自己忽然来的灵感吸引,揪着兰花在那儿想词。

    陈平也没闲着,瞅见地上的枯枝,索性将枯枝作笔,以地为纸,练起笔画来。

    等李峰回过神,陈平已经在地上写上不少笔画。

    “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法子。”

    李峰轻嘬一口放在石桌上的冷茶,他看着丝毫不受自己影响的陈平,望着那还微微颤抖的手臂,忆起前头陈平对他所言的浪费二字,恍惚间好似想起自己苦读时的模样。

    陈平握笔的手都僵了,他深吸一口气,停住了练习,活动下自己的手指,一抬眸就看见李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先生?”

    李峰收回神,笑道:“可要歇会儿?”

    陈平摇了摇头,他看了眼天色,“时间不多了。”

    李峰瞅了眼外头,都有炊烟升起,正如陈平说的那般时日不早了。两人回到屋里,李峰拿出新的书册继续教导。

    等陈平要走的时候,李峰犹豫再三,还是向陈平叮嘱,“地上练字确实有效,可不是绝对,终究还是要纸上见真章。”

    陈平连忙应下,谢过李峰后,独自归家。

第14章 读书人的优待

    二十几里路,因这天色渐晚,陈平路上更是不敢多耽搁。行至中途,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

    “爹!”陈平一下认出来人,快步跑去。

    陈多海连声应着陈平的呼喊,脸上带着笑,手上也不闲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面饼子就往他手里递。

    “还热乎着,赶紧吃吧。”

    温热的面饼子在陈家也算是个稀罕物,珍贵的米面哪舍得就做这么个面饼子,陈平咬了一口,里面还放着带着荤油的野菜。

    陈平抬眼看着身旁正帮他拿着布袋的陈多海,眼眶一热,低垂下眼,张了张嘴,口中的还没咽下,他就将手上面饼子往陈多海的方向递了递。

    “爹,你也吃。”

    陈多海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陈平的分享,“你自个吃就行了,你爹我出门前就吃过了。”

    陈平用舌头顶了顶口腔还残留的荤油野菜,心里当然清楚父亲吃的,哪里会自己这个一样。

    陈多海丝毫没有注意到陈平的不对劲,他背着布袋,目向前方,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期许。

    “你好好读,我们家供的起。对了之前你带我找的那些草药也差不多了,我打算明天进城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听到陈平的回复,陈多海以为是他走累了,也没有继续再问,直接将陈平抱了起来。

    “爹,放我下来!”

    突然上升的高度吓了陈平一跳,随即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温暖让他红了脸,“我都多大了,你快把我放下来。”

    得亏这山路没有人,不然都不知道该把自己藏在哪里。

    陈多海才不管那么多,“累了就说,几步路,你爹我还是走的了的。”

    一路上,陈平勉勉强强还能在陈多海怀里待得住,可眼瞅着村口到了,就开始奋力挣扎,甭管陈多海怎么说,他死活就是要自己走。

    最后陈多海只能把他放下,眼看着陈平一路小跑离开,而自己在后头慢慢跟着,嘴上还笑骂着“臭小子,还和你爹害臊。”

    陈平刚走进家门,向氏就迎了出来,没看到陈多海,她还为儿子抱怨起来,“你爹没去接你啊?我都提醒多少遍次了......”

    “没有的事!”陈平赶忙为父亲解释,“只是我先跑回来了。”

    向氏停住了嘴,转过头又开始对陈平嘘寒问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有没有累着?”

    “没,路上吃了个饼子。”陈平照实回答。

    “够吗?想吃娘再给你做。”

    连忙摇头,“够了够了。”

    陈多海到了家,向氏在屋里收拾着陈平去书院学习的行囊。

    因是去镇上的书院,离村子距离太远,在和书院确认后,陈多海和向氏决定让陈平住到书院里头,虽然要多交一些银钱,但也能多休息些时辰。

    陈平躺在床上,隔壁是父母小声商讨的细碎声响。

    清晨,外头的鸡鸣才刚响起,陈平就已经起来。

    他与向氏撞了个正着,等洗漱完他就往厨房里钻。

    “不是和你说了,这些事我自个做就是了。”

    向氏想要阻止陈平拿柴火的动作,却被躲了过去。

    “我只是想帮娘,再说了,那先生不也是该喂鸡喂鸡,那就我例了外?”

    “你莫编排!”向氏记得就想捂他的嘴,“你啥时见过秀才拿的是锄头?那都是要拿笔杆子的。”

    “那我还真见过。”

    生怕向氏不信,陈平还就非得绘声绘色地给她形容,李峰是如何拿着那带泥的锄头,翻出土里的地龙,给家养的鸡崽添食。

    最后也不忘拉上陈多海作证,“爹,你说先生家是不是有养着一窝小鸡?”

    陈多海洗了把脸刚走进来准备帮忙就被母子二人盯着,他还有些迷糊,凭着记忆回答,“有是有......”

    向氏没了话说,她点了点陈平的脑门,转身忙活煮饭,可这心里就是放不下,不时还得念叨几句,“让你多看书,还成了错了。”

    简单的解决早饭,拿着布袋,陈平就往邻村赶。

    李峰已经在房中看了许久书,听见院门口有动静,就知道是谁上了门。

    不过今日与昨日不同,他考校了之前学的内容后就让陈平自己看书。

    那是一本闲书,胜在字词直白,也能给还在识字的孩童多些识字的乐趣,讲得也就是一个书生赶考途中的趣事杂谈。

    瞅着故事中的书生,流连途中景色,赏花之余与友人谈论做官后的行事,这里有一句轻描淡写带过的话语,吸引了陈平的注意。

    他轻声唤了李峰,“这书中所言,对读书人有优待,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李峰答道,虽说这对这刚识字的孩童来说,这还太过遥远,可陈平已然入了书院,这就不一般了。

    根据当朝律法,为了培养更多学士,本就对书院有着特殊的学田制,朝廷将土地分给书院,由书院自营,以此换得钱财供养更多学士。

    除此之外,皇帝更是在各地增设县学、州学。

    若是想在这一个地方有所作为的话,那首先就是要先通过州试的考核,也就是中举之后。

    说到这,李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就拿我来说,只参加过州试,却没能中举,也就是个秀才,但这也在秋收时为家中减免些许税收、免除徭役。”

    “要怎么样才能减免税收?”虽然李峰的声音越发得轻,但陈平还是抓住了重要的字眼。

    “至少也得是个秀才,而且你越走得越远,朝廷给予的待遇就越发的好。不过这都比不上做官就是了......”

    陈平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他本以为去书院不过是为了让家中有一个识字的人罢了,哪能想到当世的朝廷为鼓励平民入仕途,也是舍得。

    “要怎么才能考?”

    李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这就想参加州试?还是先好好学,这县上的考试才是第一关。”

    陈平回想双亲艰苦,他留恋二人给予的暖意,只要能帮到家中些许,他都会试着去做。

    “以后,还要麻烦先生了。”陈平不熟练地向李峰作揖,“还请先生继续教我。”

    读书,前世他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如今不过就是再来一遍,他有何惧。

    陈平目光坚定,李峰看在眼里,他拿过架子上的书就往陈平面前放下,“说到就要做到。”

    距离去书院的日子的越发近了,李峰尽可能的将书中内容揉碎,加快进度教给陈平。

    陈平也较起了真,埋头苦读,加以背诵,就连吃饭吃到一半也会不自觉得停下,在心中默背。

    这般异常用功,陈多海和向氏哪能发现不了,可他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在做事的时候放轻声响已是他们最大的帮助。

第15章 书院报道

    小家忙碌,大家也未闲着。

    陈清河早在报喜人来到南溪村的时候,他就开始沉思此事,眼下陈平马上就要入书院,他找了个空闲时间,将家中的儿子全部召集起来。

    陈多海姗姗来迟,他刚从镇上回来,卖的草药钱都还热乎,就往家里赶。

    停了牛车,他满头大汗,一进门就看见所有兄弟都盯着他看,一向严肃的父亲正坐在主位上。

    “爹,今个儿这么齐,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二陈多广见人都到齐了,轻声问道,“我最近可是在地里忙活。”

    “难道你不该在地里忙活?”

    陈清河抬眼瞥了下这个一向懒散的二儿子,随即喊了陈多海上前,“你家小子月初就要去镇上的书院了吧?”

    陈多海点了点头,眼里带着笑意,“就快了。”

    “今个儿喊你们来,主要也是为了这事。”

    陈清河抿了口茶渣泡的水,“我们老陈家出个读书人也不容易,你们兄弟几个从小就是感情好,依我的意思,你们每家出些银两,一块帮衬着点小四。”

    五个儿子立于陈清河面前,面对他的要求,没一个人敢说话。

    陈多海想开口拒绝,可陈清河眼中的拒绝让他怯了手脚。

    “我觉得这是好事!我回头和媳妇商量下,我晚上把钱送你屋去。”

    陈多春最先开口,他的话就像是打破沉静的钥匙,其他几个兄弟也纷纷出言支持,老大陈多广也是一样。

    可他刚说了同意,陈清河就冷哼了一声,“你还是先回家去商量。”

    周氏的难缠,别人不知道,陈清河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懒得管老大家的事情。

    陈多广是长子,却被自己的爹当着所有兄弟的面打了脸,他涨红着脸却不敢吭声,可又碍于面子,最后含糊地说着“家里我说了算的。”

    事情讲完,老爷子就让哥几个各自散去,他还得去地里看看,陈多海被留了下来。

    这边陈多广回了家,刚和周氏提了两句,她就甩下手中的针线,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你答应什么答应?就那几分田,你指着哪拿钱?那是书院吗?那就是个烧钱的地方!这还不知道要往里填多少窟窿!”

    “那你说要怎么样嘛!”

    陈多广刚在老爷子那吃了个挂落,回过头又被周氏指着鼻子骂,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冲着周氏吼道,“都答应了,又不是就我们一家!”

    陈多广气急,拿着锄头就往外走。

    独留在原地的周氏越想越气不过,她关上门,朝着旁边的院落就走去。

    进门看见向氏在那里收拾竹篾里的枯叶,周氏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这是几日没做活了?白瞎了这竹篾。”

    “碍着大嫂什么事了?”向氏挑着夹在竹篾里的山莓叶,“我这可没工夫招待你。”

    “也是,都找上老爷子帮忙要钱,哪还有功夫管我呀。”

    “仔细你的嘴皮子,没有的事莫要瞎说。”

    “今个儿老爷子把兄弟几个喊去,不就是为你家陈平读书的事要钱吗?”

    向氏皱起了眉,她还未听陈多海说过此事,可看周氏的模样,也不像有假。

    见对方不说话,周氏更是得了理了,“都是踩黄泥的人,不过是地里刨食。那烧钱的窟窿你非得往里跳?这也就罢了,还得拉上我们一家子,怎么?合着就你家孩子金贵?将来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周氏!”前面的话向氏还能听听就罢了,可最后还带上了陈平,她就忍不住了。

    两人互相瞪着眼,陈多海刚踏进家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他讪笑着走了进来,还不等他开口,周氏扭身就走了出去。

    陈多海只能望着向氏,可得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夜里,几个兄弟陆续来到陈多海家中,但陈多广却始终没露过面。

    “睡吧,依周氏的脾气,怕是不会来了。”

    向氏给陈多海披上一件外衫劝他赶紧去休息。

    “不了,我再等等。”

    不是为了钱,只是觉得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不止于此。

    夜色重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陈多广轻声喊着陈多海的名字,还有些含糊。

    离近了才发现他的脸上还带着红痕。

    “大哥,你这是咋回事?”

    陈多广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用草绳捆着的一贯钱,“不多,你凑合着用。”

    “我就知道你会来,你赶紧把钱拿回去。”

    陈多广不怎么会说话,他动作直接,强硬地塞给自己的弟弟,“我和她说过了。”

    说完转身快步回屋,留陈多海立在原地。

    ......

    终于到了去书院报道的日子,一家三口带着行囊早早地赶去镇上。

    早些日子预订的拜师礼,陈多海也取了回来。拿着报喜人给的文书,三人朝着华庭书院进发。

    如之前考试时说的一样,陈平的学费得以减免大半,就连住宿费也是免的。

    向氏给陈平留了一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还想帮他收拾屋子,却被陈平打发走了。

    这点小事还得麻烦爹娘,陈平可做不出来。他问了书院的人,打来水,自己收拾着床铺,因只是给学生休息的,房间也不止他一个人住。

    等他收拾了大半,同住的学生也已经到了。

    二人互换姓名,陈平就继续忙活。

    叶崇文身着青色长袍,看过去和陈平差不多大,但肤色却比陈平白上不少,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显然是一个富家子弟。

    他从进门起,眼睛不时就在陈平身上打转,又生怕被发现,不时抬头看看窗外。

    “你真的是叫陈平?”叶崇文犹豫许久还是想确认一下。

    “自然,不知有何问题?”

    “可是那个被问了算术的陈平?”

    “你若是说考试的话,确实有些许算术。”

    “原来就是你啊!”叶崇文看向陈平的眉眼间透着幽怨,“你可知你害得我好苦啊......”

    “此话怎讲?我与你今日才初识。”

    叶崇文嘴角露出一丝苦意,“此事就得从上月说起,本来我同好友吟诗作对,赏花游玩,奈何有一人引得家中长辈日日挂在嘴边,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自从家父得知精通算术的人竟与我年龄相仿,我这拿不出手的算术就成了家父的恨其不争。”

    “总觉得此话似曾相识。”

    “家父说,你瞧瞧那陈平,你再看看你自己。”

    陈平:“......”

    无妄之灾,他哪想得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面对受害者,陈平不知如何安慰,可对方确实因自己才如此痛苦,于是只好露出好兄弟的神情,一把握住叶崇文的手,“莫慌,以后我教你算术,可好?”

    叶崇文猛地抽回手,仓皇地瞪大双眼,一只手捂住胸口,语气沉重。

    “你我初识.....为何就说出这般狠毒的话语?”

    “我并无此意!”陈平赶紧解释,“算术并没多难,你一定可以!”

    “不不不,你高看我了。”

    “还未尝试,怎就打了退堂鼓?”

    叶崇文连连后退,陈平步步紧逼。

    身后已是墙壁,叶崇文退无可退,眼看着陈平就要带着他走进算术的地狱,他恐惧地闭上双眼,却听到对方的笑声。

    “陈兄.....何故发笑?”

    “我不过是与你说个玩笑话。”

    叶崇文心有余悸,“如此玩笑,一次足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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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状元郎介绍:

“哥们我在写本网文小说。”
“可以啊,什么类型?”
“科举种田,轻松日常。”
“喔,那受众有限啊。叫什么名,我去康康。”
“农家状元郎。”
“啥玩意?农家一碗香?怎么取个湘菜名!”
“农、家、状、元、郎!那耳朵没用就捐了它!”

上面已经介绍很清楚了,一个农家小子中状元的成长故事,喜欢的请支持,不喜的勿重喷,拜谢!
【无系统+无金手指+架空历史】农家状元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状元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状元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