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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画中游     锦缘绣程txt下载     锦缘绣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检查

    珊瑚立时便听出了这是二太太杜氏身边邓嬷嬷的声音。

    她蹙了蹙眉头,她怎么来了,而且听她那话音,老夫人身边的章嬷嬷也来了。

    珊瑚朝宋筱池看去,试探的喊了声“姑娘”,宋筱池一上午都坐在桌边,陷入自己的心绪中,珊瑚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亲事而伤心担忧。

    珊瑚也算猜对了一半,她的确担忧,却并不伤心,对自己的祖父祖母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看透了。

    以前隐忍,那是因为还抱着希望,如今……她还忍个什么劲,她这一上午都在想着若是爹娘大哥的反对无效,这门亲事自然不能按着宋老夫人的意愿进行下去,她……该如何自救?

    一连想了几个方法,又一一被她否定,不是这里行不通,就是那里有问题。

    因为想的太过入神,当院子中传来邓嬷嬷尖刻的声音,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珊瑚这一声焕,方令她回过神来,她眼神从迷茫空洞状态再次变得清亮透彻起来。

    这让一直关注着她神色的珊瑚松了口气,她方才还在担心姑娘会不会气怒攻心,而失了心智,现在看来是不会的了。

    “姑娘,外面好像是二太太身边邓嬷嬷的声音,章嬷嬷好像也来了。”

    珊瑚提醒道,她话音刚落,外面的邓嬷嬷又开始说话了,“琉霜,快扶着章嬷嬷,这雪太厚了,珊瑚和玉兰那两个丫头,这也太偷懒了。”

    “就在屋里等着吧,章嬷嬷再如何,也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宋筱池笑眯眯的道,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珊瑚微微一愣,姑娘以前对章嬷嬷可是很恭敬的,毕竟章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极受老夫人器重,府里的夫人姑娘们见到她,无不恭敬以待。

    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玉兰恭敬的声音:“章嬷嬷、邓嬷嬷、琉霜姐姐!”

    “玉兰,大姑娘在吗?”邓嬷嬷问道。

    “在,嬷嬷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进去向姑娘禀报。”玉兰道。

    邓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道:“还禀报什么啊,这屋里屋外的,大姑娘若是在屋里,早就听到声音了,有章嬷嬷在,大姑娘就应该亲自迎出来的,现在还没有动静,这就是对章嬷嬷的不敬了。”

    玉兰生气的瞪了这老婆子一眼,甩出一句“章嬷嬷又不是老夫人,只是一个奴才罢了,难道还要当姑娘的祖母不成?”便撩起帘子进了屋。

    将个邓嬷嬷噎得仰倒,想要斥骂玉兰,玉兰却已经进了屋,她忙转头对章嬷嬷陪笑道:“章嬷嬷,这小蹄子是皮痒了,待此番事了,可得好好给她紧紧皮才行。”

    章嬷嬷并没有理邓嬷嬷,只是面色阴沉,扶着她的琉霜察觉到章嬷嬷的身体忽然绷紧了,心里为玉兰叹息,此时惩一时之快,之后还不知要受些什么磋磨呢,大姑娘显见是护不了她的了。

    “既然是两位嬷嬷来了,快让她们进来吧。”

    屋中传来宋筱池漫不经心的声音。

    玉兰立刻掀了帘子出来,“姑娘让两位嬷嬷和琉霜姐姐进去。”

    邓嬷嬷“哼”了一声,“章嬷嬷,您先请!”

    三人一进去,就见宋筱池端坐在桌旁,屋里虽然比外面暖和,但是因为没有烧炕,也只放了一盆碳火,因而也并没有一进屋就热气扑人的感觉。

    “两位嬷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宋筱池笑盈盈的道,话中的讥讽之意让邓嬷嬷一愣,这位大姑娘为何会这么说话,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她定然猜到了谭家这门亲事并不是什么好的归宿,正在闹着脾气呢。

    闹吧闹吧!

    再闹这门亲事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的,六天之后该嫁还得嫁,她们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二夫人说了,之后能不能借助这位大姑娘的力,不看大姑娘本人,只看伯府是如何经营与谭家之间的关系。

    “老奴给大姑娘请安!”

    “奴婢给大姑娘请安!”

    虽然宋筱池在邓嬷嬷眼中,并不是那般重要,她最重要的时候便是与谭家结成亲事的那一刻,可是为了不出岔子,该做的表面功夫还要做的。

    方才能在玉兰面前说那些话,却不可当着宋筱池的面太过无礼,这点分寸她还是能够拿捏的清的。

    三人看似恭敬实则不满的行礼,宋筱池自然看得出来,她点点头,也没让坐,也没多问,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邓嬷嬷看出宋筱池乃是故意晾着她们,不由得看了章嬷嬷一眼,章嬷嬷面色阴沉,一板一眼的道:“大姑娘,老夫人说大姑娘的嫁妆也该准备了,让老奴来检查一下,姑娘还差些什么,紧着时间置办了。”

    宋筱池一听她这话,简直气乐了,她也真的笑了起来,“呵呵,我还是头一次听到置办嫁妆,要先检查一下姑娘家的私财,我们伯府真是敢创天下之第一,行世人所不敢、不耻行之事!”

    “还请大姑娘慎言,这是老夫人的吩咐。”邓嬷嬷拉下脸道。

    宋筱池点点头,“好吧,要检查是吧,来查吧。”

    宋筱池说着,自己先一步往内室走去,邓嬷嬷愣了一下,之前看大姑娘那模样,以及说的话,似乎是准备梗着脖子抵抗到底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哼,也只不过是死鸭子罢了,只有嘴硬的份了。

    “章嬷嬷,请!”邓嬷嬷请章嬷嬷上前。

    珊瑚和玉兰反应过来,忙跟着进内室,却让宋筱池拦了。

    “你们就不要进来了,否则两位嬷嬷没有检查出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浑赖你们贪了,你们可不冤死了,殊不知你们姑娘我最是小气,一针一线都是自己收着,你们连个针头线脑都摸不到。”

    珊瑚和玉兰一愣,她们不知道宋筱池为何这么说,昨天晚上宋筱池回到锦霞院,就让珊瑚将箱笼钥匙交给她,当时她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想着姑娘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没想到应在这里了,只是姑娘又如何猜到今日还有检查这一出的。

    宋筱池自然没有想到,宋老夫人和杜氏之无耻竟如此没有下限,她要钥匙,只不过是对自己之后的行事有了下意识的决定。

第三十二章:刁难

    宋筱池快步走到内室,打开箱笼,目光在箱笼内一扫而过,箱笼内的东西瞬时便少了大半,看着箱笼内只剩下几件衣角起毛的衣裳,宋筱池微微一笑。

    因珊瑚和玉兰被宋筱池吩咐留在外间,随着宋筱池走进内室的只有章嬷嬷邓嬷嬷和琉霜三人。

    当然,因为宋筱池之前的言行,章嬷嬷和邓嬷嬷的脸色可谓是黑如锅底了。

    倒是琉霜,自从进屋后神色一直很平静,似乎对宋筱池的一切反应皆可以接受,并不意外。

    宋筱池站在空了大半的箱笼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淡声道:“两位请看吧,我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宋筱池头也没回,只是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位置来。

    章嬷嬷和邓嬷嬷走到箱笼前,当看到箱笼中几件毛了边的旧衣,章嬷嬷脸色更阴沉了几分,邓嬷嬷却是不相信的看向宋筱池,“都在这里了?”

    宋筱池嗤笑一声,伸手指向床底下道:“诺,那里,藏着好东西呢,嬷嬷应该也知道,我平日最是节俭了,以前府里还发月钱的时候,我就开始存钱了,这么些年可真是存了不少,放在箱笼中我不放心,就都藏在了床底下。

    你们自己找吧,我这身子弱,爬不了床底,珊瑚、玉兰又太不老成,若是让她们爬床底,无论拿出来多少东西,两位嬷嬷心里说不定还泛嘀咕,还愧对老夫人和二太太的吩咐,对了,还有琉霜也是个小丫鬟,太不老成,姑娘我是不怎么相信的,我还是最相信两位嬷嬷。”

    宋筱池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琉霜,还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确不太相信琉霜这个小丫鬟。

    呵呵,反正也到这地步了,能出一口气就出一口气。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暂时报不了仇,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不过宋筱池知道,自己现在也是报不了仇的,只能佯装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为难一下她们。

    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若是自己还有以后的话,这十年之仇她也是要报的。

    宋筱池一伸手,“两位嬷嬷请吧!”

    邓嬷嬷和章嬷嬷此时的脸色已经黑的能滴出墨汁来了,竟然让她们爬床底!

    深吸一口气,邓嬷嬷咬了咬牙道:“章嬷嬷,您在这里等着,我……来找……”

    “嬷嬷,这检查财物一个人如何能成?虽然我很相信邓嬷嬷你不会私藏,可是这不合规矩啊,若是老夫人和二太太知道了,也不知会不会有疑惑。”

    宋筱池笑盈盈的道。

    琉霜偷偷瞄了一眼淡定微笑的宋筱池,大姑娘这明显是在故意刁难二位嬷嬷。

    “大姑娘!”

    邓嬷嬷喊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却被章嬷嬷瞪了回去,章嬷嬷压着火气淡淡道:“既然大姑娘说床底有东西,老奴自然要好好检查一番,可不能漏了什么,这样大姑娘的嫁妆到时可就不成体统了。”

    宋筱池看着邓嬷嬷和章嬷嬷两人趴在地上,往床底爬去,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张扬肆意的很。

    珊瑚和玉兰也悄悄进了内室,看到屋内这副情形,又看到宋筱池的畅快的神色,她们面面相觑,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姑娘不会真的被刺激的失了神智吧?

    因为太过担心,她们根本忽略了那本来应该装着宋筱池所有私房和衣物的箱笼已经空了一大半的事实。

    没过一会儿,章嬷嬷和邓嬷嬷就从床底爬了出来,二人发髻凌乱,钗环歪散,衣裳头发更是蹭了不少灰,二人只这一会儿,便从之前的威严端庄变得狼狈不堪。

    “两位嬷嬷,东西找到了吗?”宋筱池笑盈盈的问道。

    章嬷嬷没有回答,只是阴阴的看了宋筱池一眼,若是以往,宋筱池被她这一眼看的定然胆战心惊,害怕她回去和宋老夫人说些什么,让她本来就难过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可是如今,宋老夫人还指望着她嫁去谭家,为宋家谋得更多的好处,在嫁去谭家之前这几日,即使她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宋老夫人也要供着自己。

    至于父母哥嫂,呵,她就算曲意讨好这两个老婆子,于他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反正整个大房在宋家已经处于最不利的地位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说不定压榨到了极处,反而会激得父母的强烈反抗,若能……未必不是一个新的出路。

    “没有!”邓嬷嬷硬邦邦的回道,转过头去骂琉霜,“你这死蹄子,难道是死人,没看到章嬷嬷身上都是灰,就不知道帮着整理整理?”

    琉霜忙低眉顺眼的走过去给章嬷嬷整理,章嬷嬷昂着头让琉霜服侍,一板一眼的道:“老奴会将事情如实向老夫人禀报的。”

    “奴婢也会将事情如实向二太太禀报。”邓嬷嬷也道。

    宋筱池哪里听不出这两个老婆子是在威胁自己,尚未开口,就听章嬷嬷又道:“对了,忘了告诉大姑娘,之前老夫人已经让红桃红杏两个丫鬟去了明轩居,找大太太将昨天谭老夫人给的嫁妆匣子拿了过去,大姑娘的嫁妆全权由二太太负责置办。”

    宋筱池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章嬷嬷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不理解这位大姑娘的心思了。

    她以为宋筱池今天来这一出,对自己和邓嬷嬷不敬并且故意让她们爬床底,一是因为她已然猜到了谭家这门亲事就是一个大火坑,那谭二爷根本不是什么良人,这是很正常的,只要大姑娘脑子没问题,如此仓促定下的亲事,十有八九是有问题的;

    二是因为谭老夫人昨日给大太太的那个嫁妆匣子让大姑娘有了底气,认为有了谭老夫人给的嫁妆,对老夫人和二太太会给她置办什么样的嫁妆并不在意。

    可是她告诉大姑娘嫁妆匣子被老夫人收了,大姑娘为何看着并不在意?

    是她在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早已惊慌失措,还是她真的被刺激的脑子出了问题,只顾眼前畅快,而顾不上之后可能会受到的磋磨压榨了?

第三十三章:谭二爷

    邓嬷嬷看她像是看一个死物的不屑眼神,宋筱池自然注意到了。

    至于章嬷嬷的疑惑,宋筱池也能猜到一二,不过她正愁着这个所谓的嫁妆匣子该如何脱手呢,现在又回到宋老夫人手中,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享受了这桩亲事带来的好处,就要承担亲事失败的责任。

    “大姑娘今日故意耍弄老奴二人,老奴不敢反抗,只不过希望大姑娘能够承受住老夫人的惩罚,大姑娘应该知道伯府的家规一向严格。”

    章嬷嬷淡淡的瞥了宋筱池一眼,又看了一眼箱笼中的几件旧衣,对邓嬷嬷道:“走吧,回去向老夫人和二太太禀报。”

    宋筱池看章、邓二人这就要走,声音清亮中带着一丝懒散的道:“这就准备走了?”

    章嬷嬷回过头来,“大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宋筱池轻笑一声,“嬷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让你们爬到床底去做什么的?虽然说找出来的钱财是要交给老夫人和二太太的,但是这总得让我这个主人看看,确认你们找到的钱财对的上方为正理吧?”

    章嬷嬷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宋筱池等在这里。

    邓嬷嬷则立刻就沉不住气了,她瞪着宋筱池,脸色难看的道:“还请大姑娘慎言,床底下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怎么可能?”宋筱池瞪大了眼睛,绝对瞪得比邓嬷嬷还要大,“嬷嬷不要开玩笑,我可是受不住的。”

    宋筱池虽然笑着,但是那笑却是受到莫大刺激而强笑的模样。

    邓嬷嬷朝章嬷嬷看过去,章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对邓嬷嬷道:“我们走,大姑娘还请放心,老夫人会给大姑娘一个公道的。”

    宋筱池看似很是气愤又无可奈何,实则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两个老婆子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让她搜她们的身来,那这之后的事反而不好办了。

    好在这两个老婆子果然不将她这位伯府嫡长孙女看在眼中。

    “姑娘,这……”

    待章嬷嬷邓嬷嬷并琉霜走后,珊瑚看着大开的箱笼,以及箱笼内剩下的几件旧衣,发现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筱池看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吩咐道:“之后无论谁问你们,都要一口咬定床底下藏了五十二两并二钱银子,是用一个月白色绣着紫葡萄的荷包装着的,记住了吗?”

    两个丫鬟听到宋筱池这话愣住了,她们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有私房银子的,可是并没有这么多,珊瑚管着宋筱池的箱笼,知道宋筱池的所有私房加在一起也就十二两多一点。

    现在姑娘这么吩咐,又想到方才屋里发生的事,一向心思灵透的珊瑚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宋筱池想要做什么。

    “姑娘可是想从章嬷嬷和邓嬷嬷身上搜刮……”

    珊瑚顿了一下,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太好,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

    宋筱池却并不在意什么形容词,只道:“你们记住了,到时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反应稍慢一点的玉兰,此时也猜到宋筱池要做什么了,她兴奋的道:“姑娘,章嬷嬷和邓嬷嬷富得流油,五十二两银子她们肯定有,这银子我们必然能从她们身上讹出来。”

    珊瑚开始虽然怀疑这件事的成功率,可是想到现在的情况,却也觉得此事未尝不可,只是成功之后,除了那五十二两银子之外,留给她们主仆三人的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

    宋筱池知道珊瑚在担心什么,她笑道:“即便我不这么做,难道还能期望她们手下留情?”

    珊瑚脸色一变,知道姑娘说的没错,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宋安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时分了,停了一天的雪再次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也不知章嬷嬷和邓嬷嬷回去怎么说的,宋老夫人并没有召她过去训话。

    直到珍珠来锦霞院禀报宋安铭回来的时候,宋筱池才从她口中得知上午的时候,老侯爷的病情似乎加重了。

    “不过这事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他们并没有往外说,特意瞒着在,连请大夫都是悄悄的,还是顺子,他在门房看到二老爷的小厮平安领着一位老者上门,顺子认出那老者是仁医堂的曹大夫,只不过顺子今日当值,没找到空传话进来,还是大爷回来的时候,他悄悄将事情告诉了弯弓。”

    在去明轩居的路上,珍珠一一将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宋筱池。

    难怪没空找自己的麻烦,宋筱池解了心中的疑惑,不过老伯爷的病一直找的都是曲氏医馆的曲大夫看的,今日怎么换了大夫?

    明轩居正屋,宋筱池到的时候,饭已经摆上了,宋筱池看了一下桌上的饭菜,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筱池给爹娘请了安,又和兄嫂道了好,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宋俊茂,便问了一声,乔氏道:“雪太大了,就让他留在院子里,由白盏照顾着。”

    宋安铭看着宋筱池,叹了口气,虽然早已猜到谭家定然不是一门好亲事,可是当看到从谭石镇回来的宋安铭,宋筱池心中还是一沉。

    “大哥,卫所的事打听的如何了?”

    宋安铭道:“边吃边说吧。”说着,示意宋筱池坐下。

    “爹、娘、娟娘,妹妹不能嫁去谭家,不能嫁给谭二爷。”

    宋筱池一坐下,宋安铭便沉声道。

    此刻的他,并不见往日的暴躁易怒,反而显得沉着冷静的很。

    “大郎,那谭二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快告诉我们,自从昨天那位谭老夫人上门,老夫人立刻就定下了谭二爷和池姐儿的婚事后,我这心就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房氏根本没有胃口,宋安铭话音一落,她立刻便焦急的道。

    看来宋安铭还什么都没说。

    “那位谭二爷今年四十有二,已经死了三任妻子,房里……只外人知道的就有十来个妾室通房,子嗣方面,有两儿两女,大的已经有二十多了,是谭石镇有名的纨绔。”

    宋安铭一口气将他在谭石镇打听到的情况都说了,宋绍焰、房氏、乔氏皆倒吸一口气,宋安铭对于他们的震惊愤怒早有所料,想之前他刚刚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恨不得跑回来将荣松院和盛景院给闹个底朝天。

    他继续道:“那位谭二爷的原配就是封城府衙岳同知的嫡长女,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据说当年岳大小姐是怀着身孕去世的,岳家为此还到谭家闹过。

    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外界有传是在京城的那位谭大人使了力,当时谭大人虽然还不是礼部左侍郎,但是也颇有手腕了。

    后来岳大小姐的一位读书很不错的庶弟进了玉都太学读书,前些年已经考中了举人,并被举荐做了官。”

第三十四章:夜探

    “那他的第二任第三任妻子呢?”

    宋绍焰蹙眉问道。

    宋安铭嗤笑一声,“大概谭家自己也明白,若是再娶高门大户的闺女,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难以摆平,因此谭增后面娶的两任,都是偏远村镇小门小户的姑娘,给足了聘礼,算是买个媳妇,我怀疑那两户人家如今恐怕都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还以为她们在享大福呢。”

    乔氏有些疑惑,“既然这之前谭家为谭盛娶的都是偏远村镇小户人家的女儿,为何现在要在封城找,伯府虽然落败了,可是若是伯府的女儿在夫家受了委屈,还是会上门找他们麻烦的,即便拿谭家没有办法,可是这也是一个麻烦不是?”

    宋安铭道:“是因为谭增自己不愿意再娶小户女子了,说她们太村太土,让他没面子,至于为何要与我们府上结亲……”

    宋安铭嗤笑一声,“以我们祖母和当家二老爷二太太的心思手段,只要银子给够了,好处给足了,她们难道还会为嫁出去的孙女侄女的出头,而我们大房在他们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

    宋安铭说着说着,那经过两天一夜竭力平复下去的怒火再次升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忍住跑到荣松院砸门的冲动,再次郑重的对宋绍焰和房氏道:“无论如何,妹妹是不能嫁去谭家的。”

    宋安铭说着,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宋绍焰看,若是宋绍焰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恐怕就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焰了。

    好在宋绍焰亦是握紧了拳头,神色严肃,斩钉截铁的道:“池姐儿绝对不会嫁去谭家的,我现在就去找母亲。”

    说着,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就要去荣松院。

    “爹,等等!”

    宋筱池立刻阻止道。

    房氏握住宋筱池的手,以为她害怕,安慰道:“池姐儿,没事的,让你爹去说,这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们做父母的不同意,他们是不能将你嫁去谭家的,你祖母就算再生气也没用。

    顶多她以后再多为难我们一下,我们早就习惯了,她多找点茬还是少找点茬我们也不在意。”

    房氏这次实在是被气到了,平日里,她是不会在宋绍焰面前这么说宋老夫人的,那毕竟是丈夫的亲娘,她总要给丈夫面子。

    可是现在,她为了安慰闺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娘,我不是怕祖母为难,而是刚才我听珍珠说,祖父的病情加重了,还请了仁医堂的曹大夫来,这事祖母并没有告诉我们,显见是瞒着的,现在爹去荣松院,肯定连荣松院的院门都进不去。”

    宋筱池解释道。

    这事还是宋安铭回来告诉家人的,只不过因为有宋筱池的亲事在前,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现在听宋筱池提起来,他皱了皱眉。

    “之前还没在意,现在想来,他们此番行事的确有些古怪,以往祖父病情加重,祖母恨不得让我们这些人时刻守在祖父床前侍疾,这次怎么倒反而瞒了下来。”

    宋安铭一边说,一边沉思着,宋筱池却已经大致猜到了宋老夫人和二房人的心思了。

    “爹,你说祖母是不是怕祖父有个万一,妹妹要跟着守孝,谭家等不及,亲事作废,所以这才瞒着,就算祖父真在这几日去了,也不告诉我们。”

    宋安铭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宋绍焰的脸色。

    宋绍焰尚未说话,房氏先被宋安铭这番猜测震惊住了,她磕磕巴巴的道:“不……不会吧?母亲怎么能这么做?那父亲……他……他的忌日不是都会……”

    “这事想必也是祖父同意的,呵,他们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可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宋安铭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宋绍焰没有说话,只是看他那脸色,显然也是猜到这一点。

    否则为何还换了大夫,换了仁医堂的大夫,应该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仁医堂的曹大夫医术比曲氏医馆的曲大夫要好,若是老伯爷还能撑,用曹大夫更为保险,无论如何,也得撑过这几日;

    二是那曹大夫虽然医术不错,可是听说是个见钱眼开的,若是老伯爷真的不行了,花点钱封了他的口,让他瞒下老伯爷真正的死期,这事操作起来,比曲大夫更为方便。

    宋绍焰想通了这一点,也没与儿女们多说,站起身来道:“我去找三弟,若是父亲真有个什么不好,我们做儿子的不能被蒙在鼓里。”

    宋绍灿虽然看起来有些滑头,也很自私,但是其实比自诩品性高洁正义的宋绍焕要有底线的多。

    “我也去。”宋安铭也站了起来,宋绍焰并没有拒绝。

    父子二人也没有撑伞,只披了厚披风,各自提着灯笼去三房找宋绍灿去了。

    宋筱池此时的心情很是徘徊不定,她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若是老伯爷真的撑不住了,于现下的她来说,其实是最好的情况,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解脱了这桩极有可能要她性命的婚姻,不用她们家退亲,那位谭二爷定然等不得三年后再成亲。

    可是作为老伯爷的孙女,她的心理底线却又无法让自己这般期望着。

    即便老伯爷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祖孙情,她可以视他为陌生人,却无法做到因为自身利益而盼着他去死。

    宋筱池心中的矛盾并没有维持多久,半个多时辰后,宋安铭回来了,并不见宋绍焰的身影。

    父子二人和宋绍灿一起去了荣松院,本来以为荣松院必然院门紧锁,不让任何人进去的,谁料他们刚刚一到的时候,二老爷宋绍焕正带着人送曹大夫出来,还一边道着谢。

    宋绍焕看到三人,目光先是一闪,而后便朝他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本来因为天晚了,又下着雪,不想让大哥还有三弟你们多劳神的,准备今夜就由我来守着,既然大哥你们来了,就一起吧。”

第三十五章:遗愿

    “我看二叔那副轻松的模样,就料想到祖父应该没事了。”

    宋安铭的心情和宋筱池颇有些相似,当他看到躺在床上,显然已经缓过劲来的宋老伯爷之后,也不知自己该松口气,还是应该很失望。

    “老夫人让我回来,爹和三叔都留了下来,说是今晚他们兄弟三人都守着,以防万一。”

    宋安铭说着,颇为讥讽的笑了笑,“老夫人和二太太恐怕今晚都睡不着,就怕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乔氏道:“这么说,祖父的病情还不稳定。”

    “曹大夫说,若是今夜熬过去了,再撑一个来月不成问题。”

    宋安铭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妹妹的事得尽快解决,我怕他们担心夜长梦多,会将婚期提前。”

    房氏惊道:“只剩下六天了,还要怎样提前?”

    宋筱池的想法和宋安铭不谋而合,反正宋家这般嫁女,已经丢了面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不要面子能得实惠的事,他们又如何做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宋筱池刚刚起床,就听到外间传来红桃的声音,“老夫人让大姑娘今天早些过去,说是有事要商量,还望珊瑚妹妹进去禀报一声。”

    宋筱池走了出来,红桃连忙行礼,又将方才和珊瑚说的话说了一遍。

    “其他人呢,都是这么早去吗?”宋筱池问道。

    红桃点头,“老夫人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宋筱池已然猜到了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红桃走后没多久,乔氏身边的白碟便过来了,“大姑娘,大爷让您先去明轩居,他们也过去,到时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宋筱池知道宋安铭是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对白碟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走吧。”

    宋筱池到明轩居的时候,宋安铭和乔氏已经到了。

    乔氏对宋筱池道:“老夫人并没有让我们过去,是珍珠去梧桐院报的信,大爷一听,便猜到是为了谭家那门亲事,肯定是要跟着的,我不放心,便也来了。”

    宋筱池知道乔氏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她看着乔氏,真诚的道:“大哥大嫂一片爱护之心,妹妹定然谨记在心。”

    乔氏虽然是有在宋筱池跟前卖好的心,毕竟她只是嫂子,与宋筱池并没有血缘关系,既然做了事,便要让宋筱池这个当事人知道。

    不过宋筱池这般郑重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倒让她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道:“姑娘是大爷的亲妹子,大爷自然要维护你的,否则我这个做嫂子的也不依。”

    “娘,若是老夫人坚持,你们不要说太多,回来我们再商量,在荣松院吵闹无济于事。”

    宋安铭沉声交代道。

    宋筱池正想交代家人,没想到一向脾气不好的宋安铭竟然先说了,这可是大大出乎宋筱池的意料。

    房氏担忧道:“若是老夫人坚持,这……可如何是好?”

    宋绍焰在荣松院没有回来,房氏只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长子。

    宋安铭目光深沉,他道:“她坚持是一定的,还有二老爷和二太太一定也会怂恿,只不过到时妹妹会不会如他们所愿的嫁过去,那可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到时他们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宋安铭的声音笃定而冷酷,让房氏听的胆战心惊,“大郎,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娘,你不要担心,妹妹不会嫁去谭家的。”

    宋安铭安慰道。

    路上,宋筱池再次问起卫所的差事问题,昨天宋安铭并没有回答她。

    “谷金已经帮着去打听了,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宋安铭道,能和卫所搭上线的人,他唯一熟悉的也就是谷金了,至于其他人,也需要靠谷金帮着引荐才行。

    不过他也做了第二手准备,他昨日花了些银子,与姚都事的堂弟搭上了些关系,二十多两银子换个不久之后就会公之于众的消息,应该不算少了,不过这事还不知道结果如何,他并没有与宋筱池说。

    一时到了荣松院,宋老夫人派红杏守在院门处,直接领着他们去了老伯爷的房间,在房门口,红杏为难的道:“大爷、大奶奶,老夫人只让大太太和大姑娘进去……”

    宋安铭瞥了红杏一眼,对乔氏道:“你去正堂等着。”

    乔氏看了一眼房门处厚厚的帘子,点点头道:“是。”

    “大爷,您……”红杏见乔氏领着白碟离开,宋安铭并没动作,忍不住又想催促,宋安铭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撩起了帘子,让房氏和宋筱池先进去,自己也紧跟着进了屋。

    红杏知道这位大爷的脾气一向不好,方才那淡淡一瞥,就让她不敢再说什么阻止的话,眼见着宋安铭进了屋,跺了跺脚,只得跟进去向宋老夫人赔罪。

    “来了,坐吧!”宋老夫人待房氏、宋安铭和宋筱池行过礼后,罕见的和蔼的对三人道,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三人坐下。

    “老夫人,大爷他……奴婢拦不住,请老夫人恕罪!”三人尚未落座,红杏便急急的走了进来,紧张的解释道。

    宋老夫人朝她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红杏如蒙大赦,忙恭敬的退了出去。

    “大郎,我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你恐怕也猜到了,今日让你们过来,是为了池姐儿和谭二爷的亲事。

    前段时间许夫人过来之事,你们也知道许家的态度,之前我们撑着不愿意主动退亲,是觉得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和池姐儿自己的情形,一旦和许家退亲,以后便再难找到一门相当的亲事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谭老夫人打听到我们家池姐儿端庄守礼,又生的美丽大方,便来为她的嫡次子求娶池姐儿,我认为这门亲事很是不错,已经答应了谭老夫人的求亲。”

    宋老夫人说着,看了宋安铭一眼,“昨夜你祖父醒过来一次,你祖父说,他担心自己的身体熬不过去,耽误了池姐儿,便决定将婚期定在两日后,老伯爷说这是他的遗愿,至于嫁妆,以前你爹娘也准备了一些,再加上昨日我让你二婶去采买置办的,也差不离了。”

    宋老夫人早知道大房最硬的骨头的便是宋安铭这个嫡长孙,因此在他一进门,便拿这一番话砸了下来,甚至以老伯爷的遗愿来压人,妄图让宋安铭乖乖听从安排,不要闹事。

第三十六章:大吉大利

    宋安铭看向宋绍焰,宋绍焰脸色很难看,昨夜老伯爷醒了之后,他们自然是嘘寒问暖,问老伯爷感觉如何了,是不是好些了。

    老伯爷只是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宋老夫人便说老伯爷肯定有话要交代他们,他们认认真真的听着就行了。

    老伯爷睁开浑浊的双眼,慢慢将围在床前的人一一扫视了一遍,最终聚焦在宋绍焰身上。

    宋绍焰得到的关注比宋绍焕宋绍灿多,这是很罕见的。

    当时宋绍焰的心情是既惊讶又有些欢喜的,或许这么说并不太准确,毕竟父亲可能是弥留之际了,他这个做儿子没有悲伤,反而欢喜。

    可是宋绍焰这个被忽略了太久的伯府长子,在那一刻,油然升起一种他这个嫡长子还是很受父亲的重视的感觉,关键时刻,父亲还是最为看重他,遗言也是交代他。

    可是当老伯爷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出“宋筱池必须嫁给谭二爷,这件事是我的决定,此事事关家族兴衰存亡,不可更改”之时,宋绍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是那样的冰寒,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寒上许多。

    “父亲!”

    他听到自己带着颤音的声音,“那谭二爷已经四十多了,之前还死过三任妻室,有儿有女,且不说他那三任妻室是如何没的,只凭我们知道的情形,池姐儿如何能嫁与他,那不是将池姐儿往火坑里推吗?”

    宋绍焰很少这样大声且直白反对父母的意见,以前他们想要精简明轩居的下人,想要用房氏的嫁妆来维持家计,想要他这个嫡长子一步一步退让,想要让二房管家,他虽然心中不虞,可是那是父母的决定,作为儿子,他觉得自己除了顺从,并不该有其它的心思。

    为此,他的妻子、儿女乃至于长孙,所受到的委屈远远多于家中其他人,他虽然心疼,可是他是长子,本就该孝顺父母,关爱弟妹,所以这一切他忍了,并且是笑着忍的。

    可是这次不同,这是关乎他闺女一辈子的大事,甚至关乎她性命之大事,他这个做父亲的无法给予儿女富足无忧的生活,可是在这种婚姻大事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人安排,自己放任不管。

    如此,他一颗做父亲的心很难安宁。

    宋绍焰的震惊质问,在老伯爷那里无足轻重,他浑浊的双眼扫视了一下自己的长子,沙哑着嗓音道:“此事我已决定,现在是通知你,而不是与你商议,你若是真的为池姐儿好,不是在这里和你将不久于人世的父亲大呼小叫,而是回去让你媳妇好好教导池姐儿为妇之道,她在谭家站稳脚跟,对宋家、对你、对大郎、对茂哥儿都有好处。”

    老伯爷说完后,也不再理焦急还想辩解的宋绍焰,轻轻闭上了眼,“我累了,要睡了,你们想在这里待着便安静,不想待的便回去吧!”

    “大哥,都这种时候了,我们做儿子的,还有什么不能依从父亲的,你在这里向着重病的父亲大声嚷嚷,又是责怪又是质问的,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宋绍焕见火候差不多了,忙一边拉着宋绍焰,一边语气恳切的劝道。

    “三弟,你也说两句,大哥这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我觉得谭家这门亲事不错,那谭二爷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正直壮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但家资丰厚,且还有一个做礼部侍郎的兄长,权势富贵都不缺,这样的女婿,大哥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宋绍焕一边招呼着宋绍灿来帮着劝,一边用满是羡慕的语气道。

    宋绍焰满心沉浸在谭家那门糟心的亲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宋绍焕说了些什么,倒是宋绍灿非常耿直的嘀咕了一句,“既然二哥这么羡慕,大哥又非常抗拒这门亲事,不如就将池姐儿换成湖姐儿好了,反正她们同年,只不过差了月份而已。”

    宋绍焕一愣,继而怒瞪向宋绍灿,“你胡说什么呢,这是能随便换的吗?谭老夫人看上的是池姐儿,若是换了,不但得不到谭家的助力,反而会得罪谭家,到时无论是池姐儿还是湖姐儿,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前程的,此事万万不可再提,若是让我再听到,仔细家法伺候。”

    宋绍灿被宋绍焰这一番疾言厉色说的缩了脖子,不敢再发一言。

    这事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这种情况下,宋绍焰自然不好离开荣松院的,便和宋绍焕宋绍灿在老伯爷床前守了一夜,这一夜他几乎未合眼,除了观察老伯爷的病情有无加重,便是想着如何解决谭家这门亲事,当然,即便经历了一夜无眠,宋绍焰仍然一筹莫展。

    宋安铭从自己父亲躲闪苦闷的神色中看到了答案。

    他又看向自己的娘房氏,房氏只是哀求着的对宋老夫人道:“母亲,那谭二爷已经死了三个媳妇,池姐儿怎么能嫁过去,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宋老夫人道:“我知道你担心谭二爷有克妻之命,你放心,这事我早就想到了,昨天已经让你二弟妹拿着谭二爷和池姐儿的八字去找福音寺找智能大师看过了,结果让你二弟妹告诉你吧。”

    杜氏走到房氏身边坐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大嫂,你看,这是智能大师批的八字,池姐儿和谭二爷的八字极为相合,是天作之合的姻缘,智能大师说了,此二八字,相辅相成,若能成姻缘,大吉大利!”

    杜氏的语气夸张,声音尖脆,一把便将智能大师批的八字塞到了房氏手中。

    房氏拿起纸张一看,批的果然是天作之合。

    “老大媳妇,现在你放心了吧?还有老大,你也不要给我哭丧着一张脸了,你爹还没死呢。”宋老夫人斥道。

    宋绍焰和房氏的脸色涨得通红,那是被气的,可是在宋老夫人的威压下,夫妻二人硬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宋老夫人满意了,宋绍焕杜氏夫妻也松了口气,虽然他们并不认为宋绍焰房氏敢挑战宋老夫人的权威,并且违抗老伯爷的遗愿,可是能这样顺利,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宋绍焕正想说一下婚期提前的事,就听到一声嗤笑声。

第三十七章:反将

    “啧,福音寺的智能大师,恐怕整个封城的百姓都知道那是个只要给银子能将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的主,二太太竟然找他合八字,也不知怀的什么心思?”

    宋安铭嗤笑一声,语气凉凉的道。

    他和宋筱池一样,自从知道这桩亲事开始,便将称呼改了,不再唤祖母二叔二婶,而直接以老夫人、二老爷和二太太来代之。

    “我说大郎,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封城那么多人都找智能大师批八字,为何我们就批不得?这么大的雪,我不去福音寺,难道你还让我冒雪跑到城外的大鸣寺?”

    杜氏立刻发难,智能大师的确爱财,但是并不像宋安铭说的,整个封城百姓都知道,相反,只有封城上层的一些达官贵人知道,正因为这样,智能在一些达官贵人那里,反而很是吃香。

    因为有些人就是需要他这张只要给足了银子,便能将死的说成活的的嘴。

    “二太太说的有理,既然八字已经合过了,婚期之前祖母也说了,就在两日后,那么现在就是讨论嫁妆的事了,爹,娘,妹妹的亲事婚期都不是你们定的,这嫁妆你们可得为她做主。”

    宋安铭很好说话的放过了关于八字和智能大师这一茬,倒让宋老夫人、宋绍焕和杜氏有些吃惊,他们是知道宋安铭的性子的,本以为还有的缠磨呢,不过当宋安铭提到嫁妆之事,他们也就释然了。

    也是,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连宋绍焰和房氏都已经默认了,他一个小辈,就算再反对,又有何用?

    如此,还不如早早认清现实,多争取点实际的利益。

    宋绍焰和房氏也被宋安铭这一转折弄得措手不及,他们并没有同意将女儿嫁去谭家,怎么儿子却直接说起嫁妆来了,难道儿子并不是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疼爱妹妹?

    夫妻二人心中不由的怀疑起来。

    就听宋安铭又道:“听妹妹说,之前老夫人和二太太派了两个老婆子去锦霞院查检妹妹的私房,而且那两个老婆子还趁着查检之便,贪了妹妹五十二两二钱银子,那是妹妹这些年存下来的所有银子,现在竟然被两个老婆子贪了,看来我们伯府果然成了一堆朽木。”

    宋安铭并没有给其他人太多的反应时间,立刻便朝着宋老夫人和杜氏发难。

    宋老夫人眼中厉色一闪,昨天章嬷嬷从锦霞院回来后,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她自然是相信跟了她几十年的老嬷嬷。

    在她看来,这是宋筱池不满这门亲事,故意拿章嬷嬷她们出气,本来昨日就要让人叫宋筱池过来训斥一顿的,不巧老伯爷病情加重,这事也就岔过去了。

    现在可倒好,她还没有找宋筱池,他们倒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昨天的事,章嬷嬷都跟我说了,那床底下什么都没有,大丫头,章嬷嬷是代表我去的,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我不敬,不仅不敬,还栽赃陷害,你可知错?”

    宋老夫人疾言厉色道。

    房氏一见宋老夫人这般,吓了一跳,忙就要跪下替宋筱池求情,她这完全是一种本能反应。

    只不过在她动作之前,就已经被宋绍焰阻止了,宋绍焰对她摇了摇头,看到现在,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这两个孩子准备做什么了。

    既然婚事无法阻止,能多争取一点嫁妆,对池姐儿今后的日子也是一种保障。

    显然,宋绍焰的想法和二房夫妻二人的不谋而合。

    “老夫人!”宋筱池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她料准了这时候宋老夫人根本不敢对她动用家法,打坏了她到哪里再找个宋筱池赔给谭家。

    顶多斥骂两声罢了,而现在的她,对这些斥骂根本无所谓。

    “昨日爬到我床底下的只有章嬷嬷和邓嬷嬷二人,而且我敢肯定,我那床底下就放着五十二两二钱银子,昨日章嬷嬷和邓嬷嬷说什么也没有查检到,可是却又没有主动让我搜身,她们二人好歹也是老夫人和二太太身边得力的嬷嬷,我也不敢越俎代庖。

    当时跟在两位嬷嬷身边的还有琉霜姐姐,就算两位嬷嬷自己贪了银子不说,琉霜姐姐可是从头看到尾的,肯定会将事情经过告诉老夫人和二太太的,我本来想着老夫人和二太太查明这两个奴才欺负我之后,肯定会为我主持公道的。

    可是昨天一天都没有动静,到了晚间,大哥从荣松院回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老伯爷病情加重了,我这点小事和老伯爷病情比起来,自然无足轻重,所以我便也不敢来打扰老夫人和二太太。”

    宋筱池说着,目光在宋老夫人和杜氏面上扫视了一遍,继续道:“即使是今天,我本来也不准备拿出来说的,可是老夫人说了,老伯爷的遗愿就是要求我嫁去谭家。

    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又是这般看重谭家,为了不辜负老伯爷、老夫人、二老爷、二太太的期望,这嫁妆之事自然就不能等闲视之了,我也知道伯府如今家计艰难,能拿出来的银钱不多,所以自己能凑的就凑上一点,在这种情形下,那两个老婆子竟然还敢贪我的私房银子,简直是胆大妄为,此二人不惩,难以服众!”

    “好!妹妹说的对,言之有理!”

    宋筱池话音一落,宋安铭便站起身来,目光如鹰隼般的在宋老夫人身后的章嬷嬷和杜氏身后立着的邓嬷嬷面上扫视了一遍。

    “妹妹是堂堂康勇伯府嫡长小姐,即将嫁入礼部侍郎谭家,如何能被两个老奴才欺瞒,此事若是不彻查追究,传了出去,不仅伯府颜面扫地,谭家也会跟着丢脸的。

    还请老夫人、二太太仔细斟酌,切莫姑息养奸。”

    宋安铭说着,朝宋老夫人和杜氏拱了拱手。

    宋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猛的一拍桌子,“宋安铭、宋筱池,你们这是在威胁我?”

    宋筱池和宋安铭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摇头,宋安铭道:“老夫人常说,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即便那谭二爷是一堆狗屎,只要能为伯府带来利益,妹妹的前程可以不做考虑,好,为了伯府,什么都可以牺牲,我们大房也同意了。

    你们用孝道将我爹娘压的死死的,让他们不敢反抗,可是现在仅仅为了护住两个奴才,所谓的伯府利益难道就不重要了,是可以轻易舍弃的,呵,这般看来,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也并不是那么重视谭家这门亲事,妹妹,这谭家不嫁也罢!”

第三十八章:章嬷嬷

    宋安铭这是在模糊视点,偷换概念,甚至还带了一些胡搅蛮缠。

    宋老夫人、宋绍焕、杜氏都知道,可是任凭他们怎么说章嬷嬷和邓嬷嬷并没有贪宋筱池那五十二两二钱银子都没用,因为宋筱池就是一口咬定她的床底下藏了五十二两二钱银子,自从章嬷嬷和邓嬷嬷爬过床底之后,那银子就不翼而飞了。

    像这种没能当场搜身,拖了一天才对质的事情,章嬷嬷和邓嬷嬷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杜氏看着宋安铭和宋筱池兄妹二人老神在在的模样,简直就把我们就是胡搅蛮缠,我们就是要讹你们银子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她几乎气的跳脚,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过被宋绍焕阻止了,宋绍焕自然知道他这位大侄女并没有五十二两二钱银子,他们兄妹今天发这么一番难,无非是心里不痛快闹上一场,顺便还能得些银子罢了。

    有了谭家的助力,这五十二两二钱银子他哪里还看在眼里,因此,他倒是一直不急不怒,在宋老夫人的斥骂,宋安铭宋筱池的见招拆招之后,他方才慢悠悠的开口道:“五十二两银子罢了,娘,没必要为这点银子伤了一家人的和气,这银子我出了。”

    “二老爷这话我可不爱听。”宋筱池淡声道:“我要的是我的私房银子,要二老爷的银子做什么。”

    “那你要如何?”宋绍焕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

    “拿了我的银子,自然要吐出来。”

    宋筱池淡淡瞥了一眼章嬷嬷和邓嬷嬷,章嬷嬷倒还稳得住,邓嬷嬷却是扑腾一声跪了下去,“老夫人、二老爷、二太太,奴婢真的没有拿她的银子,那床底下什么都没有,章嬷嬷可以作证,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现在可是真的有些后悔,当时还以为能捞到些好处,跟着章嬷嬷一起去锦霞院查检大姑娘的私财,却没料到,一文钱的好处没有得到,反倒惹了一身腥。

    宋安铭嗤笑一声,“你们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如何能作证?我看不如这样,派人去你们的住处查检一番,查出多少就算多少,若是不够五十二两银子,必定是你们花了,或者转移了出去,若是有多的,我们也不多要,肯定是你们偷其他主子的,上交到公中就是了。”

    宋安铭说着,也不管宋老夫人和宋绍焕等人的反应,对珍珠珊瑚道:“弯弓在二门处等着,你们喊他一起去两位嬷嬷的住处,好好查检一番,对了,三婶再派两个人一起过去吧,这样也好做个见证。”

    夏氏没想到话头转到她这里,她正看热闹看的不亦乐乎呢,此时被点名,一时之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三老爷宋绍灿开口了,直接指派道:“金嬷嬷、金环,你们二人跟着过去。”

    “宋安铭,你!”宋老夫人紫涨着脸,手指哆嗦着指着宋安铭,一双浑浊的老眼如同瞪着生死仇敌一般的盯在宋安铭身上。

    她知道这个长孙一向桀骜不驯,却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忤逆不孝。

    “老夫人,你可要保重身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妹妹岂不是要守孝,这守孝便罢了,谭二爷恐怕等不得三年,这一门好亲事岂不是又不成了,那伯府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宋安铭阴阳怪气的道,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忤逆了,而是在咒宋老夫人了。

    宋老夫人气的眼冒金星,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宋绍焕道:“大哥,大郎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也不管管?”

    宋绍焰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宋绍焕,呆呆的反问道:“我怎么管?池姐儿的亲事我管不了,大郎的行为我自然也没法管,我是个没用的父亲,没用啊!”

    宋绍焰说着,竟然开始捶胸顿足起来,似有癫狂之态,将身边的房氏吓了一跳,宋绍焕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造成了这种后果。

    屋里的气氛一时变得诡谲起来,只有宋绍灿和夏氏这对夫妻,闲闲的看着热闹,好不快活。

    宋老夫人和宋绍焕夫妻想要阻止,可是又被宋安铭和宋筱池兄妹以谭家这桩亲事威胁着,最后只得罢了。

    两个下人的屋子而已,他们要查检就查检吧,总之两天后乖乖嫁去谭家就行了。

    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大房对这桩亲事不满的发泄。

    半个时辰后,珍珠、珊瑚还有三房的金嬷嬷和金环四人一起回来了,章嬷嬷孤身一人,一生未嫁,因此并无家人,邓嬷嬷的家人都放了出去,或许并不是真的放了出去,而是宋绍焕让他们在外面打理自己的私产,所以这二人在荣松院和盛景院各有自己单独的一间屋子。

    有了弯弓的协助,一行人很快将两个嬷嬷的屋子从里到外的查检了一遍。

    珍珠和珊瑚拎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裹进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金嬷嬷和金环,四人都是一副被惊呆了的表情。

    “够五十二两银子了吗?”

    宋安铭目光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那两个包裹,又凉凉的在章嬷嬷和邓嬷嬷面上扫视了一遍,这次,就连章嬷嬷都稳不住了。

    珍珠和珊瑚打开了包裹,那小包裹还好些,不过随便一扫,除了十来两的碎银子,还有价值几十两的首饰,至于那个大包裹,包裹一打开,里面简直是金光闪闪,银子在里面算是最不值钱的物件了。

    “嘶!”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气。

    宋老夫人更是不敢置信,她看着桌上的物件,有一些是她赏给章嬷嬷的,这她是知道的,可是大部分却是因为家计艰难,她让章嬷嬷找人出去当的,怎么现在都在这里。

    章嬷嬷在宋安铭下令要查检她的屋子之时,就知道瞒不住了。

    她跪在宋老夫人面前,即便这种时候,她腰背仍然挺得笔直。

    “老奴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了近四十年,老奴是什么人,老夫人难道不知道,当时老夫人要当这些物件,老奴就劝过,这些东西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当了容易,若是再想赎回来可就难了,可是……唉,老夫人也是为府里着想,因此老奴便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将这些物件截了下来,想着等有朝一日,再将东西物归原主。”

第三十九:章请安

    章嬷嬷语气不急不缓,声音低沉中带着恳切,听者不由的便觉得这的确是她的肺腑之言,并不是她为脱罪而想的托辞。

    宋老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宋老夫人说着,便要亲自来扶章嬷嬷,章嬷嬷自己站了起来,“老夫人相信老奴就好,也不枉老奴这一片心。”

    章嬷嬷这事就这么囫囵过去了,这倒让宋筱池大开眼界,觉得老夫人今日可是格外的好说话呀。

    至于邓嬷嬷,她的东西和章嬷嬷比起来,委实算少的了,宋安铭道:“这两个老婆子有多少银钱,又多出来哪些不该出现的物件,我们都不管,只将那五十二两二钱银子还给妹妹就行。”

    章嬷嬷和邓嬷嬷的身家自然远远不止五十二两银子,宋绍焕未免再生波折,便让杜氏过去,在两个包裹中取了五十二两二钱银子递给宋安铭。

    杜氏虽然不甘,但是也知道大局,不甘不愿的将银子往宋安铭身上一砸,“好了,银子也给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银子就算池姐儿的压箱银子了……”

    宋安铭问道:“二太太,我听说当时谭老夫人给我娘一个木匣子,说是用来给妹妹置办嫁妆的,现在那木匣子是在二太太手中吧?”

    杜氏道:“是母亲让我替池姐儿置办嫁妆的。”

    宋安铭点点头,“那好,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说着,他站起身来,招呼道:“爹、娘、池姐儿,我们先回去吧,老夫人和二老爷二太太还有事情要处理呢。”

    今日这一场闹剧完全在宋安铭掌握之下,宋绍焰看的既是胆战心惊,却又痛快异常,可是心里那股浓浓的担忧也在此时浮上了心头。

    “哎,大哥,我们也准备回去了,大家一起走,一起走。”

    宋绍灿和夏氏也带着下人一起跟了出来,他们也看出来了,邓嬷嬷那里倒没什么事,顶多是作为内宅的管事嬷嬷之一,她贪了一点,这都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而章嬷嬷那里,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一心一意为伯府着想吗?

    所以这事还是不掺和的好,夏氏还有些不甘,那么多好东西呢!

    “大哥,大郎,今个你们闹这一出,是痛快了,也得了些银子,可是这之后,不说池姐儿的嫁妆肯定都只是表面光,只池姐儿出嫁后,二哥那边没了顾忌,恐怕你们这一房日子不太好过。”

    路上,宋绍灿道,他这一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

    而这也正是宋绍焰心底最大的担忧。

    宋绍灿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大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你是长子,娘顶多罚你跪跪祠堂,再克扣一下你们房里的用度,其它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忍忍吧,等娘的火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大房和三房在岔路分了道,宋绍焰这时才问道:“大郎,你妹妹真的要嫁去谭家?”

    宋安铭道:“爹,这事等回屋再说吧。”

    早上一家人就没有吃早膳,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不管再大的事,也得填饱了肚子再说,几个丫鬟都去厨房提午膳了。

    宋安铭从怀里取出一个淡青色的荷包,递给宋筱池。

    宋筱池接过,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两张纸,她仔细一看,竟然是两张路引。

    “大哥!”

    她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一步,可是她并没有准备离开封城,毕竟她的父母家人还在这里,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独自行走世间。

    “这路引是你和珊瑚二人的,玉兰还有家人,她未必愿意和你一起出府,这路引你拿着,也是以防万一。

    我在槐花胡同有一座小院子,是用你嫂子娘家妹子的名义买下来的,明天晚上,我送你过去。”

    “老爷、夫人,妾身和五郎来给你们请安了。”

    忽然,外面传来丁姨娘娇娇柔柔的声音。

    “他们怎么来了?不是早就免了他们的请安吗?”房氏不悦道。

    宋安铭皱了皱眉,他担心刚才自己说的话被丁姨娘母子二人听到了,不过今日外面狂风大作,他这个习武之人都没有听到外面有人来,那丁姨娘母子二人又如何听得见他在屋内说了些什么。

    珊瑚撩起帘子,请丁姨娘母子二人进来,丁姨娘给宋绍焰和房氏请安,宋安锐也给父亲、嫡母请过安后,宋绍焰让宋安锐坐下,温和的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听说祖父病情加重了,儿子上午的时候便去荣松院,想要去探望祖父,留下来侍疾,可是红桃姐姐说祖母和父亲你们正在说事,不让儿子进去,方才若火提食盒回来的时候,说是看到父亲母亲回来了,所以儿子便和姨娘一起来请安,再问问祖父的病情如何了。”

    宋安锐一五一十的将此行的目的说了出来。

    自然来了,宋绍焰倒不好叫他们回去,便留他们下来用午膳。

    丁姨娘忙道:“回老爷,我们用过午膳过来的。”

    倒是宋安锐小声嘀咕道:“姨娘一听父亲、母亲回来了,就亟不可待的要来正屋请安,哪里吃饱了。”

    宋安锐这声音虽小,可是还是被坐在他正前方的宋绍焰听到了,习武的宋安铭也听到了。

    这父子二人对宋安锐的这一番嘀咕反应自然不同。

    宋绍焰想的是终归还是个孩子,平日再是稳重,也不免露出孩子心态来。

    而宋安铭更是将之前那点怀疑放下了。

    “好了,五郎也坐下再吃点吧!”

    宋绍焰道,却并没有再让丁姨娘上桌,丁姨娘只得在宋绍焰和房氏身后服侍着。

    一时饭毕,大家各自散去,丁姨娘有些诧异,她觉得她和宋安锐的到来应该是打断了他们的商量,现在应该让她和宋安锐回去才对,他们继续商量啊。

    没想到就这么散了。

    “老爷太太可要歇歇午觉,妾身服侍你们歇下吧。”

    丁姨娘心中虽诧异的紧,可是她此时并不想离开,便殷勤的要服侍宋绍焰和房氏。

第四十章:苦中作乐

    “不用了,你带着五郎回去吧,最近家里事多,父亲的身体又不大好,母亲心情多半不是很好,你们就在屋里待着,不要随意乱逛,请安也不用过来了,天太冷,免得五郎冻坏了身体,还要请大夫。”

    宋绍焰交代道。

    丁姨娘微微一愣,脸色也变得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立刻点头应了声“是”,很是温顺的带着宋安锐退了出去。

    待离开明轩居有一段距离,宋安锐方问道:“姨娘,你听到之前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吗?”

    丁姨娘摇摇头,“风那么大,哪里听的清,何况也不敢多待,要是让宋安铭发现可就麻烦了。”

    宋安锐撇撇嘴,“他们肯定在想办法如何让大姐姐摆脱谭家那门亲事,听说在荣松院的时候,他们就很不愿意大姐姐嫁去谭家,还让章嬷嬷还有二房的邓嬷嬷当场出了丑,要不是祖母和二叔二婶怕到时出幺蛾子,怎么能容许他们这般放肆!”

    “好了,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五郎,你记住,你只要安安心心的读书就行了,以后考出个功名来,就是娘最大的安慰,外面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娘会处理好的。”

    丁姨娘再次嘱咐道,这些话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嘱咐宋老锐了,但是宋安锐觉得他已经长大了,姨娘不得父亲喜爱,他们母子二人与其说是大房的人,还不如说是老夫人和二房的人,若不是有老夫人和二房,他们恐怕早就举步维艰了。

    丁姨娘看着儿子那副并不认同的神色,安慰道:“你看,现在我们两个过的比明轩居那边要好的多,若不是不方便拿出来,走在这雪第上哪会这般冷,娘早就让你披上那件狐皮大氅了。

    你放心,这些事你不要操心,娘一人也能应付的来,只要你以后得了功名,做了官,娘我就能逃出苦海了。”

    “我做了官,诰命还不是明轩居那位的。”

    宋安锐嘀咕道,面色有些阴沉,这阴沉之色在他尚年轻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上,显得违和又令人心惊。

    丁姨娘微微一笑,有些高深莫测的道:“那可未必。”

    “姨娘?”

    “没什么。”丁姨娘摇摇头,“走吧,这外面可真冷。”

    丁姨娘不知道的是,宋筱池并没有回锦霞院,而是和宋安铭、乔氏夫妻一起去了梧桐院。

    梧桐院,顾名思义,因院子中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而得名。

    不知何时,大雪再次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雪落在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枝蔓上,悄无声息,谁知那枝蔓上的积雪正在慢慢变厚,不知何时,枝蔓就会承受不住太厚的积雪而咯吱断裂,掉落下来。

    整个院子,几乎没有绿色,除了雪的白,便是萧索的枯黄。

    似乎直到这时,宋筱池才终于明白过来,这场堪称灾难性的亲事给她带来的将是什么。

    “姑姑来了!”屋里,宋俊茂透过朦朦胧胧的窗棂,看到了正和爹爹一起过来的宋筱池。

    宋筱池也是常常过来陪他玩的,因此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姑姑又过来陪他玩了。

    宋筱池跟在宋安铭身后上了台阶,宋俊茂这小家伙竟然直接绕过他爹爹,径直跑到宋筱池身前,朝她讨好的笑,“姑姑,抱!”

    宋筱池刮了刮他的鼻子,“这么大了还要抱,羞不羞?”

    她笑嘻嘻的,一如既往。

    “好了,进屋吧,外面太冷了。”乔氏紧跟着出来了,在荣松院被红桃阻拦后,她便直接回了梧桐院,毕竟宋俊茂还在屋里。

    进了屋,宋筱池拦了兄长让乔氏将宋俊茂带下去的举动,“大哥,我就陪茂哥儿玩一会吧?”

    宋安铭看着她,也不知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陪着侄儿玩耍闹腾,便点了点头。

    乔氏亦叹了口气。

    宋筱池自己这会儿倒是缓过来了,前路再是坎坷,一旦决定了,她便无需退缩、犹豫、彷徨。

    她骨子里自有一种任它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韧性。

    宋俊茂拿出一大堆他的小玩意儿,什么七巧板、九连环、小木马,甚至还有一套鹅卵石做的围棋子和木质的棋盘。

    “怎么?茂哥儿要和姑姑下棋吗?”

    宋筱池问道。

    宋俊茂点点头,奶声奶气的道:“嗯,姑姑,我们手谈一局吧!爹娘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可真没意思。”

    别看宋俊茂堪堪五岁,棋下的还真不错,他的棋术还是自己教的呢,宋筱池道:“说不定再过几年,姑姑也不是茂哥儿的对手了。”

    这话宋筱池并不只是夸张,而是以宋俊茂在棋艺上的聪慧和造诣,几年后她应该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了。

    乔氏笑道:“妹妹你不要夸他,整天说我和他爹都不是他的对手,你现在还这般夸他,他尾巴岂不是要翘上天了?”

    “我才不会。”茂哥儿昂着脑袋道:“姑姑,茂哥儿很谦虚的,是谓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

    茂哥儿一番摇头晃脑的显摆,倒让宋安铭这个只爱武不喜文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看向自己媳妇乔氏,乔氏读书也不多,自然也不明其意。

    宋俊茂对宋筱池眨眨眼,姑侄二人立刻便达成了默契,嬉笑着便开了棋局。

    宋安铭见姑侄二人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得意洋洋,拿手指了指二人,“就拿你们肚里的那点墨水来糊弄我们呢。”

    乔氏撇头道:“不说就不说,我还不稀罕呢,我绣花,既好看还实惠。”

    听到乔氏这么一说,宋安铭的好心情顷刻间消失不见了。

    宋筱池和宋俊茂下了三局,宋俊茂都输了,不过这小娃不是输不起的那种性格,反而有种越挫越勇的韧性。

    只不过到最后,实在是韧性熬不住瞌睡,被宋筱池劝去睡了,睡前还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软软的含糊不清的道:“个个,明天……还陪茂锅儿下……下棋!”

    宋筱池不想骗他,只得拍拍他的小肉手,“睡吧!”

第四十一章:青年

    这一天晚上,一个穿着青灰色厚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腰带的青年男子驾着一辆骡车慢悠悠的到了封城城外。

    当看到厚重的城门已经关的紧紧的,连一条缝也没有露出来之时,那青年男子抬手就敲了敲趴卧在肩头一只乌漆抹黑的鸟儿的脑袋,那鸟儿脑袋藏在一对翅膀中,正睡得酣。

    被青年这么忽然一敲,那鸟便猛的抬起了头,在鸟脑袋抬起的一瞬间,就见它那一对只有黑豆大小的鸟目,竟闪动着流光溢彩的五色光芒。

    只不过眨眼间,那五色光芒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黑亮的小眼睛。

    “臭小子,你干嘛?”令人震惊的是,那鸟竟然口吐人言,只不过声音尖细,非男非女,像是捏着嗓子在说话。

    “我说玄兄,你抬起你那双水灵灵、清澈澈的大眼睛往前看看。”

    青年翘着二郎腿,背靠在车门框上,嘴里还叼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下巴往前一点,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只不过他人生的白净,额头饱满,长眉入鬓,一双眸子黑亮有神,如同深潭之水,虽有倒影,却不可深究,鼻梁挺直,形状优美,唇虽薄却不给人凉薄之感,下巴弧形恰到好处,他唇角微翘,下巴微扬,给人一种既张扬又惬意之感。

    此时,城外若是有人经过,看到这一幕,定会赞一声“好一个俊美秀雅的郎君”。

    不过此时在那只被称为“玄兄”的黑鸟那一对如黑豆般的小眼中,这青年男子却没有那般美好,而只是一个打扰它美梦的讨厌凡人。

    黑鸟懒懒的抬起脑袋,看了看前方那扇已经关的严丝合缝的厚重大门,在它眼中,这扇在凡人眼中坚固牢靠的城门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要是放在以前,它根本不用多费劲,一张嘴,顷刻间就能将前面那对破铜烂铁烧成灰烬,可是现在,它如同被拔了爪牙的猛兽,只能对着城门望洋兴叹。

    这让它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它哼了一声,开始翻起旧账来。

    “哼,主人说我来极苍下界后,此界美食任我取用,可是跟着你这么多天了,我连一顿正儿八经的饭都没吃过,现在还打扰我的睡眠,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青年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玄兄,你活了这么大年纪,除了长脸皮,其它的还长了什么?”

    “长本事,长姿色啊!”黑鸟反射性的回答,这两样可是它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相貌俊美的青年挑了挑斜飞入鬓的长眉,吐出口中的狗尾巴草,轻笑道:“姿色?”

    “怎么?难道我这么一只漂亮的……鸟儿没有姿色?”

    听到自己的姿色被质疑,黑鸟的声调猛的抬高,在这没有月华,只有白雪淡淡朦胧光芒的夜色中,真能吓破人的胆子。

    好在青年这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只鸟儿的古怪,并没有被吓到,而是撇了撇嘴道:“是,你有姿色,有姿色的很,妖娆多姿,魅力四射,所有雄鸟,就算是公鸡都能拜倒在你那一身乌漆抹黑的鸟毛下。”

    青年一边说一边胳膊一伸,从路边拽一根已经被积雪压折的枯草,投进嘴里,继续咬着!

    他在想今晚该怎么度过,错过了投宿的客栈,现在城门又进不去,要是夏天,就这样在外面住一夜,顶多喂喂蚊子,可是现在天气这么冷,就这样在骡车上偎一夜,肯定要冻病了,唉,实在是愁人哪!

    黑鸟听了青年男子应付自己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差不多嘛!

    只是它刚刚满意了没有两个呼吸的时间,便立刻觉得有些不对。

    “你说什么?什么雄鸟还有公鸡的,老子我是纯爷们,要勾搭也只勾搭那些雌鸟,还有母鸡……啊呸,什么母鸡,那种低等禽类不配成为我的勾搭对象,老子只能活在它们的传说中。”

    今晚住哪里呢?裹着大氅糊弄一夜?

    青年将黑鸟的愤怒当成了背景音乐,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车里还有些干粮,够自己和这只鸟儿吃一顿了,只不过没办法弄热,有火折子,但是这么深的雪,找不到柴禾啊,还有这破车,四处漏风,这一夜难熬啊!

    青年男子脑子不停地转着,虽然这一路上他吃了很多苦,可以说他长到十八岁,这一个多月,所受的苦比前十八年都多,但是像这般没有准备的在雪夜中露宿城外荒地,还是头一遭。

    想到这里,他斜眼瞄了一眼用两只爪子抓住他衣袍立在肩膀上的丑鸟儿,无奈的在心底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真是不知是不是祖宗的人送了一个活祖宗来啊!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你觉得老子不爷们?老子很娘?”黑鸟粗着嗓子恶声恶气的问道。

    真是一只活祖宗啊!

    “没,玄兄你哪里娘了,小弟只是被你的飒爽英姿吸引了,一时反应不过来。”青年忙补救道,他可不想再配被丑鸟挠了。

    “这还差不多!”黑鸟点了点脑袋。

    “那个玄兄,今晚我们就要住在城外了,这干粮就这么多了,您就将就一点啊,还有……这个太冷了,到时你可得让小弟我抱着取暖,不然我冻死了,你就连这些难吃的干馒头都吃不到了。”

    真是个活祖宗,待老子安定下来,就先买个笼子将这只丑鸟关起来,看它还如何挠我。

    嗯,最好将它和鹦鹉关在一起,让它教鹦鹉说话,不,以这只丑鸟的脾气,说不定它到时会将鹦鹉欺负死的,还是和鹰隼关在一起,让它也常常被挠被啄的滋味。

    青年在心里做着计划,真真是一朝沦落,连只鸟儿都不如,想想就心酸。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一会儿,青年才回过神来,咦,很奇怪,据这一个来月的经验来看,一般这种时候,这只丑鸟又要抱怨跟着自己受苦了,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露宿荒野,连它光滑油亮的羽毛都被他连累的枯败了才对,现在怎么这般安静?

第四十二章:锻体

    “我说玄兄,你怎么了?想媳妇了?”青年忍不住调侃道。

    黑鸟翻了个白眼,若是它有白眼的话,“能配得上我的雌鸟还没有出生!”

    青年嗤的一声笑道:“不知玄兄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黑鸟扇扇翅膀,故作矜持的问道:“哪句话?”

    “老牛吃嫩草!”青年伸了伸长腿,人就往破车厢中一躺,今晚就这么着吧!

    黑鸟扑闪着翅膀,直接从青年的肩膀扑到他的头顶,几下就将青年整齐的发髻抓成鸟窝了。

    青年在听到翅膀扇动的声音时,就预感到这只丑鸟要做什么,连忙坐起来就要阻止,只是他的动作相比黑鸟来,慢了不只一拍。

    青年摸了摸已经乱糟糟的头发,无奈的看了黑鸟一眼,“我又哪里说错了?你自己说的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几千岁了,你媳妇还没出生,这不是老牛吃嫩草是什么?”

    “哼,你知道什么,我们天玄一族,不说与天同寿,那寿元也是以百万年起算的,几千岁怎么了?几千岁我还是一只幼崽呢!”

    黑鸟鄙视道。

    青年无语望天,若不是这一个多月来,自己总被这般超脱现实的事实和语言提醒,还真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春秋大梦呢。

    “你干什么呢?”黑鸟看青年也不理它,爬起来后只一个劲的在骡车中倒腾,忍不住问道。

    “找御寒之物!”青年头也不回的答道:“你总不能让我就这样冻上一夜吧,那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解脱了,直接回你心心念念的云苍仙界了。”

    “算了算了,现在就教给你吧。”

    黑鸟忽然很是不耐烦的道,一边说一边还扑闪着翅膀将青年本来已经很乱的头发抓的连鸟窝的形状都维持不住了。

    “喂,臭小子,我说了,要教你好东西,过时不候!”

    黑鸟看青年还在捣鼓着往外掏厚衣裳当棉被,深觉自己受到了忽视,直接扑闪着翅膀飞到青年那张俊脸上站着。

    青年吓了一跳,“喂喂,玄兄,你可小心点,我现在就剩这张脸还能看了,你要是将我的脸抓破了,我就拔光你的鸟毛!”

    为了脸,青年也顾不得与这位祖宗虚与委蛇了,直接出言威胁道。

    “哼,你要拔光我的鸟毛,我就让你一辈子被媳妇压着打。”

    黑鸟说着,狠狠啄了一口青年的额头,顿时,青年本来光洁如玉的额头就出现一个深深的红点,红的几乎能滴出雪来。

    “嘶……”

    青年不用照镜子,就知道额头上定然被啄出血印了。

    真真是养了个祖宗啊!

    “好好,您老人家有什么要指教的,请开尊口吧,岩必定洗耳恭听!”

    青年甘拜下风!

    哼,这还差不多。

    “你听好了,因为这是下界,灵气稀薄,且天地规则主凡人,即便你有修炼资质,也无法修炼,可是我在破界来这里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能修炼,却可锻体。”

    “何为锻体?”青年眉头微挑,口中虽然这么问着,可是心里已然隐隐明白这次这丑鸟说不定真的会放个大招,对他有好处的大招。

    被他这么一问,黑鸟倒是顿了一下,原谅它一只鸟儿,即便血统高贵,本质也只是一只鸟儿,知识储备实在有限,想要清晰准确的对一名凡人解释修仙界才有的名词,于它来说,的确是有几分困难的。

    不过对于自己的短板,它可不会承认。

    “锻体就是锻体,顾名思义不懂吗?反正你现在又不能修仙,只能锻体,修习了我给你的锻体之法,在这凡人界便可以横着走了,就问你一句,要不要学?”

    这是知识不够脾气来凑了。

    “要!”青年立刻点头,他不需要横着走,可是他知道自从离开玉都,今后的路,即便不是一路险阻,却也不可能是一路平顺的,学一些本事还是很必要的。

    “还算有眼光!”黑鸟一对黑豆小眼转了转,很是满意的点了点脑袋,尖尖的长嘴往旁边一撇,示意青年下车。

    青年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这丑鸟的意思。

    “下车啊,难道你准备在车里锻体,你若是不想明天靠着双腿走进城,你就不动吧,我不介意的。”

    青年立刻一跃就下了车,这骡车虽破,可是好歹也是车不是。

    只是这家伙说话这般阴阳怪气是跟谁学的,莫不是他那位先祖?

    “好,听我口诀!”

    黑鸟此刻也不再多说,既然决定了,它也想这家伙早日解决此界之因果,这样他们就可以早日离开这个灵气匮乏的下界了。

    “天有风,地存气,流于空……”

    在略显空旷的黑色城墙之外,有一头神俊的大青骡,拉着一辆破败老旧的木车,正呆呆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大青骡的脑袋以一种诡异的幅度偏向左侧。

    若是有人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顺着青骡的目光也看向那里,只见一着青灰色长袍,系着青灰色腰带的青年,此时正缓缓的做着抬手踢腿侧翻全翻等一系列动作。

    这些动作看起来很普通,可是就是能够让人不走自主的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这些动作在他做来似乎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青年身材颀长、挺拔,做这些看起来很是平常的动作,有一种特殊的韵律,而且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本来很是和缓的动作,正以一种平均的速度、幅度在慢慢的提升,速度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

    空旷孤寂的雪地上,只闻越来越快的破空声,这破空声并不大,却似乎能够传的很远很远,像是要穿破这孤寂空旷的城外旷野,传到那厚重的城墙之内,传到已然入了沉睡的人的梦中耳中。

    此时的青年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他如渊如岳,如霜如玉,整个人如同与这孤寂的一方天地融为了一体,即便是一直守在青年不远处的黑鸟,此时也不敢发出一个声调,似乎怕打断了这令人沉醉的韵律。

第四十三章:掌掴

    宋筱池从睡梦中惊醒,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场景很是模糊,黑夜,雪地,空旷,却有一种奇怪而又令人感到安心的破空声,像是有人一拳一拳的在击打着空气。

    人?

    宋筱池努力想了想,她的梦中的确似乎好像是有一个人,一名男子,只是看不清身形,更无法看清相貌,只是却罕见的,她能够回忆出他的眼睛,黑亮的如同深潭,高深莫测,可是她却并不觉得惧怕,而是觉得本该如此,觉得安心至极。

    第二日醒来,看着从屋外透进来的皑皑雪光,宋筱池很惊讶自己竟然将昨晚的梦记得一清二楚。

    她仍然能够回想出昨晚出现在梦中的男子,身形相貌皆不显,只有那双眼睛,黑如深潭,虽然看不透情绪,却奇怪的能在她的心头亮起。

    “姑娘?”外面响起珊瑚的声音。

    “进来吧,我起了。”

    宋筱池回过神来,珊瑚走了进来,却见宋筱池已经自己起来,穿好衣裳了,她惊讶的唤了一声“姑娘”。

    宋筱池淡淡一笑,“以后的日子……还是自己多动动手为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珊瑚听的难受,“姑娘,奴婢会一直跟着姑娘的,奴婢可以服侍姑娘。”

    “到时你要做的事会很多的,我现在多练习一下,可以少给你添点麻烦。”

    不知为何,宋筱池总感觉这次逃离,将不会太过简单和顺利,将不会如父母大哥所愿那般发展,只是每当她要深想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时,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只能放弃。

    珊瑚有些不解,大爷不是说安排好了宅子,姑娘只要去住一段时间,待谭家来接亲,接不到人,两家不得不退了亲,这事就这么了了。

    到时大老爷和大爷再给姑娘相看一门靠谱的亲事,她再跟着姑娘一起去姑爷家,做姑娘的屋里的管事娘子,一辈子伺候姑娘,这计划很好很完美啊。

    宋筱池一看珊瑚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笑着道:“有备无患,未雨绸缪罢了。”

    这一天,杜氏身边的流霜琉璃带了几个粗使婆子抬着几个大木箱到了锦霞院。

    玉兰连忙迎了出去,“琉璃姐姐、琉霜姐姐,你们这是……”

    琉璃轻哼了一声道:“这是二太太为大姑娘置办的嫁妆,这是嫁妆单子,还请大姑娘出来点一下,亲自画押,否则若是哪个钗环坏了,或者那件瓷器缺了个口,甚至少了一条帕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被抄屋子,我娘年纪大了可是受不了,说不得会被吓晕过去,玉兰妹妹,大家都是做奴婢的,你就体谅体谅姐姐们则个吧!”

    玉兰一愣,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怎么就惹来了琉璃这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琉霜拐了拐琉璃的胳膊,不赞成的喊了声“琉璃……”

    琉璃瞥了莫名其妙的玉兰一眼,这才看向琉霜,“琉霜,你难道忘了邓嬷嬷的前车之鉴,你没有被牵连,那只是侥幸,在这锦霞院中,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否则这么多年存的那点月例银子恐怕会被抄的一干二净。”

    这是为邓嬷嬷抱不平来了?

    玉兰立刻明白琉璃来者不善,只不过任她平素再是口舌伶俐,面对琉璃这个二房的掌事大丫头,她也只能一再退让。

    “琉璃姐姐,看你这话说的,我们锦霞院又不是龙潭虎穴?”

    玉兰讪讪的陪笑道。

    琉璃轻哼了一声,“是不是龙潭虎穴,可不是你说了算,得看你主子这次又要如何折腾我们了。”

    琉璃话音刚落,就见内室的帘子一撩,宋筱池带着珊瑚走了出来。

    玉兰忙喊了一声“姑娘”,宋筱池点了点头,朝琉璃和琉霜看过去,这一眼很普通,和无数次大姑娘看过来的温和的略带着些许怯懦的目光似乎并无不同。

    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同,可是哪里不同呢?

    琉璃有些说不好,她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自己真是想多了,难道因为昨日那一番闹腾,就觉得大姑娘变厉害了?

    昨日能那般,也不知那位脾气暴躁的大爷是如何哄骗威吓才能做到的。

    琉璃的神色只有一刹那的变化,转瞬又恢复了之前的漫不经心。

    就连琉霜对着宋筱池行礼之时,她也没有一起,琉霜忍不住轻拽了拽琉璃的衣袖,琉璃甩了甩了手,没有理她,而是硬邦邦的对宋筱池道:“大姑娘,这是二太太让奴婢们送来的嫁妆。”

    又递给宋筱池一张纸,“这是嫁妆单子,大姑娘点点吧!”

    琉璃说完,身姿笔挺的站着,她今个可是连这锦霞院的门框都没碰,哼,大姑娘就算想要找茬,也没有借口。

    “珊瑚,赏琉璃一掌!”宋筱池忽然冷声道。

    她这一声令下,不仅琉璃、琉霜愣住了,就连玉兰也是一脸震惊。

    珊瑚倒没有多问,而是几步走到琉璃跟前,出手如风,“啪”的一巴掌打的琉璃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琉璃并不想顺从的让珊瑚打,但是她的反应没有珊瑚快,在珊瑚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心里虽然立刻明白珊瑚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阻止珊瑚的动作,但是她的行动跟不上想法,更跟不上珊瑚的迅雷不及掩耳。

    琉璃捂着被打的左脸,目光愤怒的看向珊瑚,珊瑚却没有看她,而是退到了宋筱池身边。

    宋筱池看着怒火中烧的琉璃,轻轻“呵”一声,“是不是想问我凭什么打你?”

    琉璃银牙暗咬,没有说话。

    琉霜恳求道:“大姑娘,琉璃她……”

    宋筱池摆手阻止了她,“她见到我这个大姑娘,连行礼问安都不屑,本姑娘只赏她一巴掌,已经算是看在二太太的面子上了。”

    此话一出,琉霜也无话可说,的确是琉璃太放肆了。

    琉璃却并不这般想,不过想到二太太交代的不要多生事端,要让大姑娘顺顺利利的嫁去谭家,到时自有那位谭二爷教导,琉璃便将心中那股愤恨之情压了下去。

第四十四章:口角

    琉璃不再多说,略显僵硬的朝宋筱池福了福,“大姑娘安好,方才是奴婢造次了。”

    看她那不情不愿的神色,宋筱池哪里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无所谓,她该发的脾气发了,该表的姿态也表了,出了气的同时也消除了二房的疑虑,这也就行了。

    宋筱池拿过嫁妆单子,让珊瑚打开箱盖,一一对比,每样自然都能对的上,只不过都只是花架子罢了,宋筱池自然借此又发了一通脾气,不过这通脾气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她自然不能拿两个丫鬟如何,也不能拿二房如何。

    看着琉璃琉霜离开的背影,玉兰忧心忡忡的道:“姑娘,你方才……”

    玉兰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她还有亲人在府里,宋筱池不欲与她多说,只道:“怕什么,他们现在只盼着你家姑娘不要上吊寻死,至于一哭二闹,他们无所谓。”

    “可是待姑娘嫁去谭家,还要娘家人撑腰……”

    “你觉得二房人能给我撑腰?”宋筱池轻声反问道。

    玉兰没话了。

    珊瑚拉了玉兰,“我们风风火火的玉兰姑娘,如今胆子怎么变小了,快干活吧,姑娘用过早膳要去给大太太请安。”

    宋筱池看着玉兰,想着要和大哥说一声,将玉兰一家要来,否则待大房的人走了,玉兰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宋筱池去明轩居的时候,乔氏带着宋俊茂也在,倒是并没有看到宋安铭。

    “大嫂,大哥呢?”宋筱池问道。

    乔氏的面色有些奇怪,像是带着某种喜意,又有些害怕希望落空的不安,整个人有种不落定的慌张感,宋筱池心中忽然有个猜测。

    “大嫂,是不是卫所有消息了?”

    乔氏看了房氏一眼,房氏道:“早上你大哥来我这一趟,本来是商量你的事的,后来门房来报,说是有人来找。

    就在方才,你大哥让顺子来报,说是之前打听的事有了消息,你爹听了也跟着一起去了。”

    “也不知事情会不会顺利?大爷若是能报上名,可就太好了……”

    乔氏颇为紧张的道,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眉头微蹙,“只是待妹妹……我们大房……到时就不是伯府的人了,娘,这样会不会影响大爷的前程。”

    房氏一听,也立刻紧张起来,不过她一向是个没有急智的,只得安慰乔氏道:“老爷和大郎肯定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他们既然决定这般做,定然是没有问题的,你不要太过多虑。”

    这种时候,宋筱池也不好多说,毕竟事关自己,若是自己果真影响了大哥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前程……宋筱池心下黯然。

    “娘,今天大嫂她们没有来给您老人家请安?”

    此时荣松院内,杜氏带着宋筱湖宋筱河给宋老夫人请安后问道。

    三太太夏氏有意无意的瞟了杜氏一眼,心中不屑,二房为了银钱和权势,将大房的女儿许给谭二爷那样一个糟心人,现在还在这里给大房上眼药,难道被强压着结了这样一门亲事,连表达自己的不满都不行了。

    二房之行为,实在太过,其心之恶,不禁令夏氏对二房的警惕之心又深了几分。

    宋老夫人脸色微沉,“现在一个个翅膀都硬了,稍微有不满,都敢跟长辈摆架子甩脸色,还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过心软了。”

    心软?呵……

    夏氏在心中嗤笑,面上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陪笑道:“母亲,这雪这般大,大嫂他们又要准备大姑娘出嫁事宜,稍微迟些也是有的。”

    “三弟妹,你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

    杜氏并不知道一向争强好胜的夏氏为何一反常态,为大房说话,不过她听着心里可不痛快。

    “二嫂这话说的,我只是觉得大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嫁闺女,肯定忙乱的很,一会儿从娘这里回去,我就去给大嫂帮帮忙,二嫂要不要一起去,毕竟二嫂也有闺女,二姑娘和三姑娘也有出嫁的时候。”

    这最后一句话,夏氏说的意味深长。

    杜氏眉头微蹙,总觉得夏氏话中有话,可是看她笑盈盈的模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大姑娘的嫁妆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后天直接发嫁就行,因为时间急,请帖宴席都要操心,我就不去大嫂那了,弟妹去的时候替我向大嫂致个歉。”

    “三婶,一会我和妹妹要去锦霞院给大姐姐添妆,四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宋筱湖笑盈盈的道。

    宋老夫人听着下首儿媳和孙女们“和乐融融”的谈话,心中轻松起来,就连因大房的人没来请安而生出的怒意都淡了许多。

    有了后路,这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她相信,在谭家的帮助下,他们宋家即便没了爵位,也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以摧枯拉朽之势破败下去了。

    宋老夫人摆了摆手对夏氏道:“你去看看也好,你大嫂那个人一向不顶事,虽然这婚事也无需她做什么,可是从明天开始,肯定会有亲朋好友上门添妆的,你告诉房氏,让她管好她那张嘴,不要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倒。”

    夏氏心中嗤笑,他们宋家如此嫁女,只要脑子没坏的人,恐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再说那谭家,虽然离封城有一段距离,可是谭家毕竟出了一个礼部侍郎,封城很多人家都是知道谭石镇谭家的,知道谭家,对这位谭二爷多多少少也就会有几分了解。

    如此亲事,老夫人竟然还想佯做若无其事,当成一桩普通的亲事对待,这是想让宋家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装聋作哑吗?

    房氏说不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人是傻子。

    “娘,你笑什么?”宋筱河奇怪的看了她娘一眼,自从离开荣松院后,她娘嘴角就一直似翘非翘的,讽刺意味相当浓厚。

    夏氏看了跟着一起的宋筱湖和宋筱沐,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而是问道:“湖姐儿、沐姐儿,你俩为大姑娘准备的添妆是什么好物件呢?”

    宋筱湖微笑,“三婶,我们姐妹手头并不宽裕,准备的添妆也不甚好,倒是四妹妹一向出手大方,过会我们可要开开眼界了。”

    “二姐姐太谦虚了。”宋筱河可不是个忍让的性子。

    “二伯二伯母那般厉害,这家里家外哪里能离得了他们,家里家外一把抓,这抓的好物件定然不少,如此二姐姐三姐姐手头如何会紧,若是真紧,就是二伯二伯母太过偏心了,将那些好物件都给了二哥和二嫂还有鸣哥儿了,二姐姐三姐姐,我可要提醒你们,你们可要注意着些。”

    宋筱河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宋筱沐,意有所指的道:“否则等二位姐姐出嫁的时候,那嫁妆可能还不如大姐姐呢,大姐姐起码还有谭家的补贴,虽然那补贴不知用了几分,但面上总是能顾得的,而两位姐姐到时候会找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可就说不准了……”

    “四妹妹,你这是何意?”宋筱沐忍到现在已然不易,终于冲口喝问道。

第四十五章:浮动

    宋筱河却并不说了,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三姐姐心里明白,二姐姐也明白我的意思,妹妹我就不讨人嫌了,做那揭人伤疤之事。”

    宋筱沐抿了抿唇,想要出言反驳宋筱河,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才最有力度。

    对于自己爹娘在伯府的地位和权力,她自然是知道的。

    大伯虽然是伯府长子,可是伯爵到了祖父这一代,便五世而斩,没了爵位继承,这嫡长与嫡次子谁更受重视,就只看祖父和祖母的心意了。

    显而易见,大伯与她爹相比,在讨好人这一方面还差的远,久而久之,在祖父祖母心中,若说她爹是个宝,大伯与那草也没甚区别了。

    三叔倒是比大伯略好些,可是也比不上她爹,且三叔向来不喜管事,行事又大大咧咧没个章法,祖父祖母虽说对他还好,但并不看重他,可以说这伯府的财产大半都握在她爹娘手中。

    可是即便如此,她和姐姐的吃穿用度也比不得外面那些普通的富户小姐,爹娘手中的钱财莫非真的都给了兄嫂。

    宋筱池的嫁妆采买回来后她也看了,都是些样子货,看起来还成,可是稍稍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并不值几个钱,就这邓嬷嬷还说,要不是有谭老夫人给的银子,不能做的太难看,否则就一身嫁衣一顶小轿抬出去了事。

    宋筱沐原本并没有将宋筱池的情况结合到自身,毕竟她的父母可不像大伯大伯娘那般无用。

    可是很多事情没人提醒的时候,一切都好,自我感觉优越,一旦有人撕开了口子,哪怕是极小极小的口子,那气便能呼呼的往外漏,而很显然,宋筱河的话在宋筱沐心中留下了一道口子,而且她想的比宋筱河说的更多。

    宋筱沐看了宋筱湖一眼,最先映入她眼帘的便是宋筱湖头上的赤金点翠梅花簪。

    那金灿灿的簪子刺的她眼睛生疼,即便如此,宋筱沐也忍着没有眨眼。

    这支簪子是母亲买给二姐姐的,还有那套漂亮的雪青色撒花裙也是母亲买的,今日二姐姐并没有穿上身。

    不过她现在穿在身上这件浅紫色曳地望仙裙,也是新做的,按照母亲说的,二姐姐要说亲了,所以无论是衣裳还是首饰,都先紧着二姐姐,她本是可以理解的,也相信自己以后所得必不会比姐姐少,可是现在再看二姐姐这一身装扮,为何觉得这般刺眼又刺心呢?

    宋筱湖何等敏锐,在宋筱沐将目光投注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心思浅薄的妹妹因为宋筱河的话产生了浮动。

    宋筱湖微微一笑,“四妹妹在操心我们之前,不如先操心一下自己吧,我记得四妹妹这身衣裳可是去年冬天的旧衣裳吧?”

    宋筱湖点到即止,拉了宋筱沐一把,“三妹妹,我们去给大姐姐添妆吧。”

    宋筱沐感到自己的手被宋筱湖捏了一下,她知道这是二姐在提醒自己不要被宋筱河几句话就挑拨离间了。

    宋筱沐对宋筱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像是恍然大悟的神色,很是信服的跟着宋筱湖一起往锦霞院走去,只是心中荡起的那道涟漪却没有那般快的恢复平静。

    宋筱池正在明轩居和房氏乔氏说话,并等着宋安铭那边的消息,只听珍珠进来禀报道:“太太、大奶奶、姑娘,三太太过来了。”

    房氏一愣,杜氏和夏氏可是很少来明轩居的,今个夏氏怎么来了。

    “快请进来。”不管心中如何疑惑,房氏还是立刻吩咐珍珠。

    夏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尚未和房氏打招呼,一眼便看到坐在房氏下首的宋筱池,忙道:“哎呦,大姑娘在这里,那河姐儿她们可要扑了个空。”

    乔氏和宋筱池给夏氏见礼,闻听夏氏此言,乔氏颇为诧异的问道:“三婶这意思是,四妹妹去了大妹妹的锦霞院?”

    “不止你四妹妹,还有二姑娘和三姑娘呢,她们可是去给大姑娘送添妆礼的。”

    夏氏笑呵呵的道。

    提到这门糟心的亲事,房氏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只不过她一向与人为善,生性懦弱,做不出在夏氏面前摆脸色的事,因此只得强笑应了一句,“可是让三个侄女破费了。”

    又对宋筱池道:“既然如此,你快回锦霞院招待几位妹妹吧。”

    宋筱池站起来应了声“是”,看了乔氏一眼,乔氏微微点了点头。

    房氏心性纯直,没有那么多弯弯拐拐,夏氏这忽然上门,谁知道来说什么,就怕房氏糊里糊涂的又中了套。

    虽然夏氏与杜氏相比,要好上那么一些,可是在房氏那里,这两个妯娌可都算的上豺狼虎豹。

    宋筱池带着珊瑚回了锦霞院,在路上正碰上宋筱湖的丫鬟烟云,看到主仆二人,忙迎了过来,宋筱池不等她说什么,只淡淡的道:“走吧。”

    烟云一愣,大姑娘怎么这般冷淡?

    不过看着宋筱池淡淡的神色,她将要出口的话硬是咽了下去,不敢再说出口,跟在珊瑚身边一起回了锦霞院。

    “大姐姐今日没有去给祖母请安,我们还以为大姐姐病了呢,本来准备明日来添妆的,只不过想着大姐姐可能身体不适,所以想来探探病,顺便将添妆礼给送了。”

    宋筱池一进门,宋筱沐便笑嘻嘻的道,她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宋筱池全身上下转了一圈,故作诧异道:“原来大姐姐一切安好啊,二姐姐、四妹妹,原来是我们多虑了呢!”

    宋筱湖坐在桌边,右手手臂搭在桌上,纤细素白的手指从浅紫色绣着精美花纹的袖袍中伸出,轻敲着手中廉价的粗陶茶盏,黑褐色的茶盏衬得那只修长的手指越发白皙。

    只听宋筱湖漫不经心的劝道:“三妹妹,大姐姐没生病自然是好事,我们只不过费些脚力,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大姐姐,祖母可是担心的很,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总让她老人家担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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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缘绣程介绍:
宋筱池循规蹈矩了十六年,对长辈讨好奉承,对姐妹谦让容忍,为的也只不过是得一个尚可活下去的前程。
可是事实却毫不留情的告诉她,想要活下去,靠这些是完全行不通的。
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她孤注一掷,拼尽所能为自己搏一个渺茫的前程,而那个人,不管他之前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在这一刻的宋筱池眼中,他如金光闪闪的天神下凡,带着她奔向与黑暗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喂……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从此仗剑走天涯,赏尽天下美景,吃遍世间美食……”锦缘绣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缘绣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缘绣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