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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须尾俱全     庶道难txt下载     庶道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章 胆大包天

    顾府里近来发生的事,都一早被老夫人下了死命令:绝不允许传进顾明松耳朵里半个字。以防有仆人小厮嘴不严实的,顾明松院子里几乎所有的扫洒庭除下人都被撤掉了,只留了两个老实守规矩的贴身伺候。

    不过好在这样类似于幽闭的日子也不用很久了——此时已近七月中旬,再过两天,顾明松即将动身去京学里住下备考,一直到八月开科,考完试了以后才能返家。

    顾明松几个朋友早早就定了要在秋闱之前吃一席酒,算是祝愿他能够一举得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今日顾明松没有在家用晚饭,对后院里发生的事更是一无所知,蒙在鼓里。

    吃酒的地方选在了状元楼。顾名思义,在这儿留宿的学子中出过大盛朝第一位状元——北方诸省府的生员们,此时大多都聚集在了京城;而来了京城,又哪能不去状元楼吃一杯酒,沾沾文气?因此每到七月,莫说客房了,状元楼里连酒席都一座难求。

    顾明松听着屋外的人潮,对身边的许世岚笑道:“真是难为你,竟早早儿预订下来这么一个包间。咱们自己在里头吃酒,倒也清静。”

    许世岚微微一笑,唇红齿白,耀眼生花——在这样平辈好友之间的场合里,他更放松得没个正形儿了:一手拄着面颊,一手晃着酒杯,宽袍大袖之间,满满的是魏晋风流;不经意的言笑气度,又带着几分贵公子的优雅骄矜。

    “顾兄可莫把功劳都算作他的头上了!”另一个模样十分斯文的少年笑道:“这家伙,前几日才来匆匆找到我……”正是卫经远。

    话没说完,一根筷子就笔直飞来,落进他面前酒盅儿里,溅了他一袖子的酒。许世岚收了手骂道:“卫老九,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顿时惹起席间一阵笑。

    顾明松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感觉多日来闷在屋里苦读的情绪舒缓了不少。他一转头,却见许世岚神情淡淡的,似乎兴致有些不高。

    不知怎么。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许世岚前几日突如其来的到访——顾明松便试探着问了一句:“致斋瞧着有些提不起劲儿啊?”

    “哦?也没什么。”许世岚懒懒地吃了一口酒,一双桃花眼显得越发水润了——过了半响,他忽然问道:“你认不认识魏国公家的老二?”

    “沈晏安?”顾明松一愣,随即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他——”

    许世岚忽地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顾明松——“什么叫又是?还有谁提起过他?”

    顾明松满腹疑惑,仍旧把那一日顾成卉拿了一块腰牌,请他去衙门里找沈晏安的事说了。想到因为这事与五妹妹起了不愉快,他兴致不由也有些落了。

    听说顾成卉手中拿着沈二的腰牌时,那双好像总是盛满了星光似的桃花眼忽然暗了一下,顾明松还来不及问他怎么了。随即许世岚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来来。吃酒罢——”说着亲自捞起了桌上酒壶。给他满上了一杯,旁边一人见了笑道:“你灌得元一醉了,不怕你妹妹找你麻烦?”

    许世岚手上第二支筷子顿时也作跃跃欲飞之状,众人见了哈哈大笑。顾明松这句话倒是没有机会问了。

    酒过三巡,宴已过半,众人见时候不早,不好再耽搁顾明松的时辰,便纷纷告了辞。

    出了状元楼,顾明松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顾府。门房一见是大少爷的车回来了,忙一边在车外笑着道:“大少爷散心散得可好?”一边开了大门。车里传来顾明松一声“唔”,接着车子就直直进了府。门房朝远去的马车望了一会儿,关上了门。没想到才过了片刻。忽然又见一辆马车驶来。

    这辆车有点眼生——门房刚要问话,忽然帘子一掀,跳下一个人来。那人一身月白燕服,贵胄风流、俊俏含笑的模样,不是许世岚还是谁?

    因为常常来。门房上早都认识了他,因此那门房忙笑道:“许爷怎么来了?”

    许世岚挥手叫马车回去,道:“元一兄请我来的,谁知路上阻了一下,因此两辆车没有一块儿过来。他想必还没发现我不在后头罢?”

    门房一愣,笑道:“可不!我们少爷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进去了。”手上却不动,也没给开门。

    许世岚目光在紧闭的门上扫了扫,对着门房皱了皱眉,把一个什么东西放回了袖子里,口气淡淡地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去问问他罢。”

    随着那东西往下一滑,他的袖袋上明显地坠了一下,显见不是什么一分、二分的轻飘货——门房见他有点恼了,一颗心顿时满是后悔,忙道:“许爷是常来常往的亲家人,又得了我们少爷之邀,哪里还用去问呢!小的这就给您开门。”

    许世岚轻轻哼了一声。幻徒

    等到走进门里了,他嘴角才挑起了一个意味奇怪的笑容来,有了几分往日玩世不恭的模样。许世岚从袖袋里掏出了那块东西,扔给门房笑道:“赏你的!”

    门房大喜,就着灯光一瞧顿时却傻了:原来是个小小的木雕狮子。虽然入手挺沉,可这值什么钱呢……可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连连谢恩,看着许世岚走了,这才暗骂自己一句,回门廊里坐下不提。

    许世岚一路走近垂花门前,见一个婆子正在垂头打瞌睡——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门落锁了,因此这黄婆子也十分不经心,滋滋儿地吃了小半瓶酒,头昏眼沉地瞌睡过去了——倒是方便了许世岚。他抬眼看看周围无人,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穿过垂花门,进了后院。

    ——顾成卉虽然有满腹的心事,可是关月山居的院子里,却正热闹着。

    原来半夏实在是吃气不过,待众人一走,就招呼着橘白二人,把小丫头从后罩房里统统轰了出来,骂道:“姑娘差点出事,你们这些没有心的倒在一旁站着看!你们莫当我是耍嘴皮子,要不就今晚给我滚出去,要不明儿就都发卖了!”

    这事儿就是闹到了老夫人跟前去,也是半夏有理——更何况顾成卉想顺便清清院子,也就默许了她。半夏眼睛尖,将刚才袖手旁观的人都一个个揪了出来,叫她们收拾了包裹,又大敞开了院门喝道:“都去找管事房的妈妈去!去了只说五小姐院子小,容不下你们这些不肯护主的娇娘娘!”

    三四个小丫头生怕留下来真要被卖,满脸眼泪地抱着包裹走了。半夏气呼呼地摔上门,自己眼泪也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几个丫鬟方才都在场听着了,如今姑娘的难题她们心里一清二楚,可偏偏毫无办法,难免又气又急……

    半夏还没走出门口呢,忽然听大门又被敲响了。她一抹眼睛,猛地拉开门扬声道:“后悔了也晚了,都快走……”

    一句话没说完,她惊得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许世岚满意地看着这丫头几乎瞪出来的眼睛,笑道:“你就要让我在这儿站着么?”

    他月白色的衣袖在暗夜中飘飘欲扬,好像一朵雪白的荷花。半夏一时间竟忘了此刻该干嘛好——她猛地回过神来,低低道:“许公子等等!”转身跑进院子里,冲着下人们住的房子喝道:“都给我在屋里待着,没事不许出来!姐姐我今儿个心情不好,莫触了我霉头,拿你们开刀!”

    好在顾成卉院中剩下的几个婆子丫头,为了避嫌早早就都躲进了屋子里,因此院子里空空的,没有人在。

    由于何姨娘依旧没有找着,因此她屋里的小丫头都求爹告娘找了门路走了,如今只剩下一个贴身伺候的,还在日日打扫屋子,看守东西。半夏朝那屋里瞥了一眼,心下暗暗庆幸,忙去将许世岚迎了进来。

    顾成卉在屋里听见了半夏在院里发脾气,叹口气朝细辛笑道:“这丫头是怎么了,心里不高兴也不能把火撒在别人身上啊……”

    “——别怪她,是我来了嘛。”

    一道音调勾人的熟悉嗓音悠悠地响起来。

    顾成卉腾地站了起来,心脏“咚、咚”猛跳了几下,结结巴巴了一会儿,都没找着自己的思绪,双眼只盯着门口处——

    蓝晶石子编的门帘一阵轻轻摇晃,许世岚缓步进了屋。他仍旧是往日那样万事不挂心的贵公子模样,刷地一声打开了扇子,在顾成卉面前轻摇了摇:“哎呀——看见我居然高兴得傻住了?”

    顾成卉是真的傻住了——不止是她,连着屋里细辛、橘白两个丫鬟,都傻住了。

    “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顾成卉声音都发着颤。

    顾府不是小家小户,从府外到内院,要经过大门二门,几道院门,无数的巡行丫头婆子……顾成卉只觉脑子都有点跟不上了,一时间竟忘了:若是叫人发现许世岚在自己屋里,可真是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几个丫鬟匆匆忙忙分了工,关上了门窗、坐在廊下守着,一时屋里只剩下了顾成卉、细辛——还有一个一脸笑意的许世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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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别理他,只理我

    银子一般洒下来的月光被隔在了窗外,只好在窗棂上投下了树枝浓密的影子。偶尔有风吹过,黑色的树影在窗户纸上轻轻拍打,发出沙沙地、叫人安心的轻响。

    ——对于这个美好的孟秋之夜,顾成卉觉得真是太惊悚了。

    现在她全身都像是绷紧了弦,耳朵竖得高高地——倘若外头有一丝儿异样的响动,她就准备跳起来,把许世岚塞进柜子里去——

    可坐在她对面的人似乎心情很悠闲。

    一把象牙骨绫绢扇在空中一摇一摇,空气里起了涟漪,一波一波的轻风送到顾成卉面前——许世岚双颊隐隐带了桃花般的颜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你莫担心……我一路过来,没人看见我了。”

    他身上熏的和罗香气混着一点淡淡金华酒的甜味,扑鼻而来。顾成卉听他说了一遍怎么潜进府里来的之后,心也慢慢地放下了,转而笑问道:“你吃酒了?”

    “嗯。”许世岚今日似乎不大想说话,嗯了一声之后,过了好半响才慵懒地道:“吃了酒我热——你去把窗子开开罢。”还带着一点儿鼻音,像个小狗似的。细辛正要动,却被他手上扇子拦下来了,抬头一看,只见许世岚朝顾成卉努了努嘴,道:“你去。”

    跟喝了酒的人最好不要讲道理——顾成卉老早就知道这个原则了,乖乖起身去开了窗。月光像湖水似的涌了进来,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身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许世岚正在指摘细辛呢:“……这位姐姐,我又不会吃了你家姑娘,你就先出去坐一坐,歇个懒,有甚不好……快去罢,不必谢。”

    顾成卉只觉太阳穴都在跳,她无奈地对细辛道:“你出去罢。”

    细辛老大不愿意地走了。

    看着斜靠在椅子上的许世岚,顾成卉心头就是有一千句怪他轻率莽撞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岂止是说不出口。简直反而在庆幸!若不是他今夜恰好来了,自己被禁足在院子里,无处求救,不是成了一个等死的局吗?

    “刚才我听你丫鬟说你差点出事,是怎么回事?”好像会读心似的,许世岚忽然出声问道。

    原来他听见了一点……顾成卉忙道:“我正在发愁这件事。”说着便把方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而其中不免涉及到望月山谷之事的地方,她便含含混混地一语带过。许世岚是如何灵醒的一个人,看了她几眼,却也不问。

    “如今我生怕父亲当真要去衙门里查……到时可什么都兜不住了。”顾成卉说罢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许世岚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成卉只觉得他往日轻佻风流、玩世不恭的样子,在银亮如湖水似的月光里,逐渐消融了……留下的,是一个神色有些难明的美少年。

    许世岚抬头朝她笑了笑。低声道:“傻姑娘。”

    嗯?顾成卉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她聪颖灵透,此时心里已经隐隐泛起了一点激动的预感来了……

    果然,许世岚含笑将扇子在她肩膀上戳了戳:“叫他们查去。我当时买田庄的时候,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虽说能够把产业记在你的名下充作嫁资,可要是你们家的人查着了,终究不妥,因此做了些手脚。”

    顾成卉眼睛顿时雪亮起来,急忙问道:“那、那……你怎么办了?”

    “狸猫换太子嘛。”许世岚懒洋洋地扇着风。“田庄依旧是记在了你的名字下,给你的地契也是真的——只不过我还另外伪造了一份文书,使了一点手段……把官府的那份掉包了。你父亲若是现在去查,只会看见文书上写着庄院属于王六阳,湖州人氏——与你是一点干系都没有的。”

    看着顾成卉吃惊之余微微张开的红唇。许世岚心痒痒的,不得不把头别了开去:“你也别挂心,反正我出出入入顺天府简单得很……等这一阵风头过去了,你选个日子,我再去把文书调换回来。”

    心中一块大石一下子落了地,顾成卉顿时泛起了一个轻松的大大笑容,恍如冰雪初融,耀眼生花。没想到一个大难题就这么简单轻松地解决了……顾成卉忙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诚心诚意地道:“你援手了我这么多回,我心里都是记着的。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许世岚心里一动,目光对上了她清亮亮的大眼睛,刚想调笑一句,忽然又没了心气。他语气有些低沉地道:“你要是真心想谢我……”

    顾成卉眨了眨泛着湖波一般的眼睛。

    “……不要再叫沈晏安见你了,以后你只理会我,好么?”

    许世岚往日勾人的音调,如今听来,竟饱含着委屈、恳求、忐忑、希望……

    顾成卉望着他,手攥成一个小小的拳头按在唇上,半响说不出话。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许世岚有什么立场来请求顾成卉与别人保持距离?没有。他借着这一句话,想叫对面这个狐滑又可爱、灵透又迟钝的姑娘知道——知道他苦苦压制的一片心意……许世岚像个大孩子似的,忐忑不安地望着顾成卉。他卸下了白日的盔甲,将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一块地方交给了她——只要顾成卉愿意,她可以叫许世岚顷刻间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顾成卉只觉自己脑袋嗡嗡地响。

    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前世,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笑着骂道:“你们家愚人节来得这么早啊?”来躲一躲——可是对面那双映着星光的眼睛却好像会法术似的,把她钉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自从来到古代,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情事——一方面是因为古人三妻四妾,她不愿去想;一方面是孙氏一家步步紧逼,她全副心思都用在了挣扎求活上。

    “我只要你一句话就够了——”许世岚见她半响都不肯说话,一颗心好像吊在空中似的,以往那种握他人于股掌中的轻佻闲适早就不见了踪影。

    顾成卉逐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低下头不敢看许世岚的眼睛,只轻声道:“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哪里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从来也没有动过那些念头……端看老天把我推到哪儿罢了。”

    许世岚怔怔地望着她垂下来的乌发,一时不知该喜该忧,轻声道:“你一向都知道为自己争取……怎么在这大事上,反而听命了?”

    顾成卉缓缓抬起眸子。她没答话,反而轻轻笑道:“你再不走,可就太晚啦。”

    ……离开顾府的路,是顾成卉指点的。

    寿安堂里因为修缮,都已经搬空了,是以夜里也不锁院门。被炸塌了的院墙处,还搭着一支梯子——许世岚一路像只猫似的灵巧敏捷,闪过了两队巡行的婆子,来到了这段院墙下。他看也没看那梯子一眼,脚下在一块青石上轻轻一蹬,身如轻燕——随即,那月白色的身影便消融在了黑夜里。

    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把马车遣回家了;随着脚下飞快的步子,凉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卷起他的宽袖,吹散了他身上淡淡的和罗香香气,却吹不散心里那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叫开了许府大门,才刚刚走到自己屋子门口,雀泽便迎了出来,嗔道:“爷怎么这时才回来?太太还在后院里等着呢,爷换过衣服就快去瞧瞧罢!”说着便亲亲热热地要将他领进去更衣。许世岚挥手道:“不必了,我自过去就是。”说罢转身走了,态度倒比往日要冷了个几分。

    到后院一瞧,果然母亲住的正屋仍旧灯火通明。许世岚忙走进屋里,果然见许夫人正歪在榻子上,叫了一声“母亲”,又朝许夫人行过了礼,笑道:“劳累您等到了这么晚,当真是儿子的不是。”

    许夫人也是乏了,半眯着眼正在听一个丫鬟给她念书——见了儿子终于回来了,当下笑骂道:“越大心越野了,在外头混到这三更半夜才肯回家!看来得给你娶一房媳妇,好好管管你才是!”

    往日这样的玩笑话,许夫人也不是没说过。

    不想今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世岚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母亲既然这么说了,那不妨就给我说一个回来罢?”

    许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瞧他。半响,她才挥手叫退了身边的丫鬟,有点警惕地问:“深更半夜,一回家就嚷嚷着要娶媳妇。你可别给我整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

    “母亲说什么呢!”许世岚顿时失笑,“我心里倒真有个人选,母亲听了只怕会很高兴……”

    说罢,低声在许夫人耳边道:“顾家行五的那一位……”

    短短一句话落了音。本以为母亲面上泛起的应该是笑容——可是当许世岚望去的时候,却只看见了许夫人皱得极紧的眉头,他不由心下一沉。

    “不行。”许夫人轻声道,却显得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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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证明

    一门亲事被一口否决,另一门却眼看着就要成了。

    “……我的仕途到如今也算是摸了顶儿了。我不巴望着还能朝上走;叫我舍了这顶官帽,这张老脸去告御状,我也没有什么不敢的!——七丫头是我最小的女儿,一向最得我心疼,不能为她讨还一个公道,我有什么脸做人父!”

    顾老爷对于自己一番话十分满意: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当真慷慨激昂、斩钉截铁。

    “顾大人何至于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咱们都能好好谈——若是闹得满城风雨,不还是顾七小姐受罪吗——”

    桌上的茶杯空了,一旁的侍女正要添茶,通政使冯唯勤就一抬手拦住了她,亲自给这个比自己还低半级的官员倒上了一杯茶。顾老爷斜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中午有些刺眼的阳光,投在门口的空地上,照得有些发白。一步之遥的门槛内,掩上了浓重的阴影。

    半个时辰以前,冯唯勤在书房里接待了往日并无太多往来的光禄寺卿顾文远。

    他一进屋,冯唯勤就感觉到了不对:顾文远一脸的沉沉怒色,笔直站着,面对上级官员竟一点礼节都不讲了。还不等冯唯勤发恼,对方却抢先冷哼一声,扬声骂了一句“你家竖子无德,我要面禀圣上!”——唬得冯唯勤登时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等顾老爷把话说完了,冯唯勤简直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长子冯立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自己的妻子十分挂心,还成日在后院里念叨,催下人出去找……哪里想得到这个贼子竟在外头闯下了滔天大祸!

    擅闯入官家后院,劫掳闺阁小姐,辱人清白——这些都已经是骇人听闻的罪过了,偏偏冯立竟还将人扔在了自家马车上!冯唯勤气得简直想笑了:此举与杀人之后留名有何区别?这不,顾文远一旦查明了那马车是谁所属,便气势汹汹地杀上了门来——

    其实用不着马车做证,在听说那位顾七小姐的年纪时。冯唯勤就已经信了个七八成了。儿子的毛病,这些年来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一个必须背负在身上的耻辱……他管教起冯立来,是非常严厉的。

    可谁能想到,一刻不敢松懈地拘了他这么久,那个孽子竟然一闹就闹出了个大祸!冯立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如今看见他惹上了杀头的罪过,哪里又能撒手不管?更何况自己的仕途恐怕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打击!

    可是既然顾文远找上了门,而没有直接像他所说的那样去告御状,这事就还有转寰的余地——

    这时,顾老爷淡淡地道:“我所图的。不外乎是为我的女儿……”

    “那是自然!”冯唯勤连连应道。“不知道……顾大人心中可有了什么盘算没有?”

    顾老爷微微有些着恼地道:“如今我的女儿已成了这个样子。这一辈子都毁了,我倒要问问冯大人有没有什么盘算!”

    冯唯勤小心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心下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几乎是片刻之间便做了决定,笑道:“顾老弟——”他的称呼忽然变了。“七小姐年纪小小,若就此叫她青灯古佛、清苦一生,我心里也是不忍的……为今之计,倒不如咱二人结作亲家——我们亏欠于她,七小姐到了我家来,我们必然待她如同亲生一般,也全了你一席慈父之心……”

    书房里静静的,顾老爷似乎十分踌躇,不住地捋着他一把文士胡。冯唯勤面上瞧不出来。心下却不住打鼓。顾文远同意了自然是最好,他们家不过是娶一个姑娘回来罢了。而如果这件事真的被捅到圣上面前,保不住的可不光是儿子了……直到他嘴边一丝刻意挂起的微笑都僵了,才听顾老爷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冯立无德无行,心性不佳。怎堪良配——”顾老爷瞧了一眼冯唯勤的脸色,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如今,我那可怜的七丫头又能怎么地……罢罢,这件事,就按冯大人所说这么办罢!”

    冯唯勤这才感觉到自己一口气呼了出来。他忙对顾老爷笑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可耽搁不得。顾老弟不妨留下来与我一道用饭,定一个办亲的良辰吉日。我那孽子怕是出去躲祸了,这件事一定下来,他也好早些回来迎娶令千金……”

    顾老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午饭便不必了,我回去便等着冯兄将庚帖送来。我还有事要找巡防司沈骑都尉,恕我不奉陪了。”

    “庚帖一定马上送到。我也明白,那孽子干下这等好事,这门亲事实在是拖不得,定要越快越好——”冯唯勤见顾老爷脸上神色还算满意,又道:“莫非亲家还不知道,沈家那二小子昨日已领了命出城了?”

    顾老爷一怔:“这又是因为什么——”

    “哎,还不是因为那些乱党贼子!不过也算是他一个大契机——听说沈晏安办差办得好,皇爷在这件事上是越发地倚重他了……”二人一路说,一路朝外走,冯唯勤也没强留顾老爷下来用饭,而是亲自将其一路送出了府门外。眼看着顾老爷的马车逐渐远去了,他这才一脸阴郁地回了府。

    顾府的马车一路咔哒咔哒地,走上了东阳门大街。街上的行人逐渐汇成了人流,声音越发嘈杂了。而这喧嚣的人声却即将在下一个路口处逐渐安静下来——顾老爷在车里坐直了身体,扬声道:“下一个路口转弯,我要去顺天府。”

    反正七丫头的前途已定了,只要冯、顾两家抵死不认,流言就是闹到了天上,也伤不了筋动不了骨……顾老爷前思后想,觉得实在无须担惊受怕——便在顺天府大门口下了车。

    半个时辰以后,他从衙门正门里踱步出来了,心里转着的,是一个叫作“王六阳”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顾老爷深深松了一口气——看来五丫头果然与这事无关!而同时浮上他心头的,还有对顾成华的重重疑虑。随着她一席话中越来越多的东西站不住脚,顾成华那晚的表现,可谓是太荒唐了……!

    这件事。得早些告诉老夫人知道才行。顾老爷嘱咐车夫一路抄近路快马加鞭,还不到两刻钟,就赶回了顾府。下了车他直奔后院,匆匆回到正明居,使小丫头通报一声,便踏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现在正明居里可是有点儿太挤了。

    寿安堂还没有修完,作为顾府的老封君,老夫人自然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了正明居主屋住下了;由于失火后众人几乎是马上就去了安平侯府别邸,顾老爷和孙氏也就没有从正明居的次间里搬出来。

    从望月山谷回来以后,高烧昏沉的顾七在二门口就出了血——情急之下。孙氏将她安置在了自己屋子旁边的东稍间里。随之增加的还有好些个伺候的丫头婆子——再加上原本就在正明居后头住着的杨姨娘。一时之间竟住了五个主子,正明居挤得像个乡下地主院儿似的,几乎塞不下了。

    因此顾七今儿的烧一退,醒过来喝了几口水以后。孙氏就想将女儿搬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清清静静地养病,顺便自己也跟过去,方便照顾着。

    虽然顾七只醒了不一会儿工夫,便又昏睡了过去,可孙氏已是高兴得多了。她一面吩咐下人做事,一面对身旁的顾成华道:“……你妹妹今儿个醒来一会儿,可很快就能全醒啦。到时把身体好好调养调养,也未必将来就准不能生了!”

    顾成华强笑了笑。

    孙氏原本叫她来。是为了盘问她昨晚之事的,可忽然听说顾七醒了要喝水,顿时什么都全忘了。即使小女儿都又昏睡过去好一阵儿了,孙氏仍还没有念叨够。

    顾七才多大?现在就惦记着,怕她将来养不了孩子。可自己嫁出去都好几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见母亲这样着急过……顾成华满心不舒服地转开话题道:“……母亲可听了我的,把账上亏空都补上了?”

    孙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最近发生的事太多,她转起脑子来有点力不从心了——“哦……我补上了六千两。你听我说,实在是我手头上如今只有这么多了。短少了的,以后再慢慢补上,也是一样……”

    顾成华莫名地有些烦躁,又生怕母亲一会儿拉扯自己问个没完。她忙推脱道:“母亲要搬走了,我还得去见一见祖母,与她说说话……”说罢站起身来,胡乱行了礼,便往外走。

    身后孙氏的声音还在说:“我已同她说过要搬走了的,你又去是做什么——”顾成华充耳不闻,只装作没有听见,直直朝外头走去。

    想了想,顾成华抬步朝老夫人的屋子里去了。昨晚她在祖母面前斥责了庶妹、牵扯出了许妈妈,不免有些过于激烈了,如今正是应该去使点手段讨回祖母欢心的时候——

    没料到还没有走到正屋跟前,忽然一阵风将顾老爷的声音送进了她的耳朵里:“……二丫头怕是被什么人挑唆了……顺天府文书……那庄院,分明是属……叫王六阳的人所有……与五丫头毫无干系。”

    顾成华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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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中途拦截

    “也不知道二丫头是不是受了什么挑唆,行事竟然这样大胆莽撞、糊里糊涂。那可是她一父所出的亲妹妹——!可你瞧瞧她,简直把五丫头当成贼来防……在江州过了几年,心胸怎地变成这般……”

    在顾成华朝院子外走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祖母这几句话。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留档的地契文书上,名字会从顾成卉变作了王六阳。原本以为十拿九稳、手到擒来的事,忽然出现了这样的转折……这下叫她如何在祖母、父亲面前解释?

    顾成华拖着脚步,走出了正明居大门。

    心不在焉地走了两步,身边响起一句“这不是顾二小姐吗?”叫她停下了步子。顾成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淡黄衫子的中年妈妈,身后跟着两个婆子。那妈妈瞧着眼生,只有头上发髻梳得特别紧,光光地贴在头皮上露出脑门,仿佛有人扯着发髻一拉,满头的头发都会被拉掉似的——顾成华顿时想起来了,展颜笑道:“哟,是花妈妈!舅奶奶身边一向少不得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

    “我们老太太有点话,要托给老姑奶奶知道。二小姐可是有事儿?莫叫我们耽搁了您。”花妈妈腰板挺得直直地,笑着对顾成华道。

    顾成华瞧了她一眼,有些纳罕。怎么两天不见,侯府的人态度就变了……因为顾七一事,在京郊别邸之时,侯府人面对顾家人的时候,都有些没底气。如今花妈妈言语之间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对顾成华的态度还透着隐隐的亲热……

    顾成华顿了顿,一瞬间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她走上来一步,压低了声音对花妈妈道:“嗳哟,妈妈可真是来得不巧了。祖母一向最疼爱我七妹,出了那个事以后……她就一直没缓过来。在京郊的时候还自强撑着,一回来就病倒了……”

    花妈妈吃了一惊。眉毛高高抬了起来道:“这可从来没听说!老姑奶奶病得可严重?那我不得赶快瞧瞧去……”

    “妈妈可别去!祖母特地嘱咐了,叫我们一律不许告诉侯府知道。她生怕舅奶奶得知了心里不好受……你这一去,祖母不免又添了心事,病就更不容易好了。”顾成华叹了口气。

    听她这么一说,果然不好去看了。花妈妈问了一句老夫人的身体,在正明居大门口踌躇着犯起了两难。“我们老太太还有言语要传呢……”

    顾成华目光在她脸上梭巡了几息工夫,轻声道:“若是方便告诉我的,我去替妈妈传这个话也恰当。”

    花妈妈犹豫了一瞬。她想起顾府众人辞行之前,顾成华特地去看望了秦氏一事,当即下了决心笑道:“二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我们老太太多亏了您那一席话。心里才好受了些……那还得劳烦您替我们几个转达了。”

    说到这儿。她身后的两个婆子抬起了头,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顾成华装作没看见,含笑道:“门口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妈妈去我院子里罢。”说罢。将一行人领到了自己的院里。花妈妈抬眼打量了一番屋里的陈设,这才有些矜持地开了口。

    “老姑奶奶走了以后,我们老太太在京郊别邸里又住了两日,直到今天上午才回了侯府。这两日里头,老太太把别邸封上了,不许进不许出,所有的下人都拉了出来,挨个儿查问了一番——她就是想查一查,看看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花妈妈用眼尾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两个婆子。见她们都垂下了头,又道:“这一查,当真查出来了点东西!原来七小姐失踪的当天傍晚,她们这几个没规矩的,躲起来偷闲抹了会儿牌。其中有一个连赢了好几把。另一个就起哄要那人请吃酒。她们狂得忘了,果然去吃了不少,一个个儿喝得醉醺醺的,等七小姐的事闹出来了以后,这个——”她拿手点了点其中一人,恨声骂道:“她是管后花园的——这才发现不见了钥匙!”

    顾成华只觉后背一颗汗珠顺着脊梁滑了下来,消失在身上的层层苏锻之中。

    那婆子得了花妈妈示意,嘟嘟囔囔地道:“那天抹牌的人里头,赢钱的和起哄的都是生脸孔……反正是顾府的下人,我们也没有问到底是哪个主子身边的。横竖她们乐意请客……便去了……”

    乐妈妈哼了一声,看着顾成华瞪大了眼睛不说话,心中有几分得意。——口口声声是我们侯府的错儿,结果怎么样?她怕顾成华一时还理解不了其中深意,又解释得更白了一些:“想来偷钥匙的人,就在那天吃酒的人里。不早不晚,偏偏那一天起哄吃酒,恐怕那两个顾府的下人,是脱不了嫌疑的……”

    “这还了得!”顾成华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这就去把当日随行的人叫出来,让她们两个认认,看看在不在我的院子里。若真的查出来了,我定要剥了那二人的皮!”不待花妈妈答话,她转头向一旁侍立的念奴扬声道:“你去把红鹤、春兴儿,还有来喜家的统统叫出来!莫忘了,让来喜家的把当日随行的小丫头也都带来……”

    花妈妈眨巴着眼睛,吃了口茶笑道:“不瞒二小姐说,老太太今日吩咐我带了她们两个来,其实也正有此意,想在顾府里认一认人。但毕竟是失礼了!我方才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顾成华嘱咐完了,听了这话,不免对她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可准?当真是我们顾府里头的人不成?”

    “若是不保准,我哪敢带着她们来?”花妈妈道。

    “没想到……唉,当真是太过出人意料了!”顾成华皱眉道。“可怜我七妹,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听她提起顾七,花妈妈忙问道:“七小姐的高烧可退了?”

    “退是退了,人却还昏沉着。也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没有,若是恰好见了掳她之人,岂不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顾成华这句话说得倒是十分真心诚意。

    花妈妈点点头,又道:“我们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回来以后谁也不许多嘴多舌,往外说一个字。我们走之前老太太还问了,不知道外甥老爷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将她塞进哪个荒远尼姑庙里去呗!难道留在京里丢人不成……顾成华心里嗤了一声,正要开口,门口响起一声通报道:“少奶奶,人来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一行仆妇丫鬟从外头走进来,给顾成华行了一个礼,便束手站住了。

    顾成华瞥了花妈妈一眼,冲一行下人努了一下嘴。花妈妈立即对那两个婆子道:“还不快点儿看看?”

    两个婆子早在众人进屋时就眯着眼不住地瞧了,此时又是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过了半响终于对花妈妈和顾成华道:“与我等吃酒那二人,不在这些人里头。”

    顾成华松了一口气似的,扬起了一个笑容,将自己的下人打发回去了。花妈妈想起了什么,却有些犯愁:“——二小姐的人她俩是瞧过了,可当日去别邸的还有不少人呢……”

    她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包括老夫人、孙氏在内,那么些个顾府的主子,哪个身边不是一堆下人?本想着来禀告了顾老夫人,自然能够将所有人集中在一块,好好验看一遍。可没想到来了之后才知道顾老夫人病倒了!这还怎么好去劳动、折腾一个病人?

    顾成华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她心里顾虑,想了想便笑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我从前在家时,与书法丹青一途也有些心得。不若叫她们将那二人的特征相貌说来我听,我尽量描画下来,到时拿了给母亲看,按图索骥不就得了。”

    “这个主意当真不错!”花妈妈笑道,“没想到二小姐还有这一手,倒比得上官家手段了!”

    顾成华微微一笑,叫念奴去取了笔墨纸砚来。待墨磨好了,那两个管钥匙吃酒的婆子忙恭恭谨谨立在一旁,怀着几分敬意道:“赢牌那人,瞧着三十许人的模样,一张这样的脸孔白白的……”她双手在自己脸上比了两下,表示出了一张方脸的样子来,“中等个头儿,穿一身浅蓝的衫子……”

    这么比比划划说了大半个时辰,顾成华两个人物算是有了大致的模样。花妈妈一直在旁边瞪眼瞧着,见她果然画出来了两个似模似样的人来,登时啧啧称赞道:“二小姐这份天资可真是了不得!府上有了这么两幅画来找人,我回去跟老太太也尽可以交差了!”

    “妈妈且慢。我还有一件不情之请——”顾成华将画摆在窗口风干,郑重道:“若是舅奶奶知道了祖母因为七妹一事生病,心里只怕也不会好受。妈妈回去就替我把这件事瞒住罢——其他照直说不妨。”

    花妈妈想了想,一笑道:“二小姐的孝心当真比金子还贵重些!我照您说的办就是。”

    顾成华满意地一笑,吩咐丫鬟去取了几块颇有分量的银子来分给了三人,宾主相视一笑,花妈妈就告了辞。

    ps:

    嗯……这章章尾没有要感谢的名单,有点寂寞

    昨天真是累死我了,跟朋友去喝茶,结果莫名演变成了半夜跑步

    午夜时分两个十八岁少女(?)在街头一路狂奔,到底是为了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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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转投阵营

    两张画着水墨人像的宣纸,偶尔在微风中被吹起一个角。风一过,黄铜莲花纹镇纸的分量又迫使这两张宣纸老老实实地躺回桌上。

    一只白素手挪开了镇纸,将画儿提了起来。

    “你打听回来的消息可准?五妹妹当真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去望月山谷?”一道圆润的女声缓缓地道,叫人听了便觉得主人十分端庄可亲。

    另一个声音道:“准准的,我问了不少人。老夫人甚至还跟牵马说过,‘五丫头有时候也太简单了,咱们这等人家还是要有些排场的好。’这等话。”

    先前那端庄的声音“嗤”了一下,含着一点莫名的笑意:“我这五妹妹一副小家子气的穷酸相,没想到这一回倒是帮上了她。算了——她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却没法儿说是她派人去偷钥匙的了。”

    两只纤巧的手将画纸轻轻一扯,嘶啦几声,人像画儿就碎成了几片。“你拿去烧了罢,我再随便画上两张就是了。”顾成华含着浅淡的笑意,将几张碎画递给身前一个中年妈妈。

    那妈妈生着一张方脸,肤色倒是白净,接过来了低头瞧了一眼,笑道:“姑娘画得还真像。”——正是那画上其中一人,方才却不在屋里。她朝顾成华行了一礼,捧着画纸出了门。

    原地坐了一会儿,顾成华忽然叹了一口气,扬声吩咐念奴道:“我要更衣,你去找一套颜色素淡的来。”

    念奴忙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两三套衣裙。顾成华用两根手指捻着挑了一边,很不满意:“月白、湖蓝……太鲜亮了。你去把我那件鸦青的褂子取来。”

    鸦青……少奶奶往日还总嫌那衣服暗沉,显得她老了。念奴虽然纳罕,可也不敢多说一句,匆匆按照她的吩咐办了。顾成华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将头上那支红翡滴珠金头凤步摇取了下来。又取了帕子将脸上脂粉擦了,这才道:“好了,咱们走罢——耽搁了这许久,也该去见一见祖母了。”

    顾成华可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却离事实不远矣——老夫人最近,身子还当真有些不好。

    自从回了京,老夫人就开始觉得心口沉重;夜里躺在床上,往往憋闷得睡不着觉,必须要坐起来靠在床板上,才能稍微迷糊过去一会儿。这也是老毛病了。吃点过去的药方子也就差不多了;加上最近府里又正值多事之秋。老夫人实在不愿意再折腾。因此府中上下除了一个林妈妈,竟还没有旁人知道。

    想到这儿,林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熄掉了药炉子。她手上稳稳地把药倒进了一只白玉青花瓷碗里。小心地放在一个托盘上端了出门。

    茶水房在老夫人所住的正屋后头,林妈妈来到了廊下,将托盘放在了风口上吹凉,直起身的时候忽然听见一旁的稍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声气她听着耳熟,可又不是寿安堂里的下人,她一时疑惑,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老爷去了顺天府……这样重要的事儿,若不是姑娘自己听见了,……还要蒙在鼓里。你倒是告诉给我听……怎么做的事……”

    林妈妈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上起了波澜。一双眉头越皱越紧,悄声走了几步来到那稍间后头。

    一个小丫头含着委屈的声音透过窗户,送进了她耳朵里——林妈妈立刻就想起来,这是原本寿安堂里负责烧水提饭的绒线儿。“钱妈妈,我不过是一个三等的丫头。哪里时时刻刻就能在老夫人身边了?自然有许多话,是我听不见的……哎唷!”

    “还顶上嘴了!可别忘了,你家老子欠的那些个赌债,若不是姑娘替你家还了,恐怕你娘你妹妹如今都要落在勾栏院里!”那叫钱妈妈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又道:“叫你留神听一听老夫人这边动静,可不是说叫你上前去你再去。我的意思,你懂了没有?”

    绒线儿懂没懂,林妈妈没有听见。她此时像是一只燥热天里的炮竹,蓄势待发,气势汹汹地疾步绕到了前头,打算将钱妈妈堵在里面。

    她心里冷笑一声:这个姓钱的,随着二小姐陪嫁到了江州几年,如今胆儿竟越发肥了!恐怕她是忘了大门大户的规矩了……

    才将将走到门前,一个人影儿从正屋里步了出来,见到林妈妈顿时扬声道:“林妈妈!可真巧!”

    屋子里的声音顿时熄了。

    林妈妈懊恼地抬眼一看,原来是牵马。牵马忙笑着道:“老夫人才说了,让你去把五小姐叫过来。我一出门,就瞧见你了……”

    “早上不是才见过了,怎么突然又要叫五小姐来?”林妈妈眼珠儿在稍间门上转了转,很有几分不情愿要走。

    “噢,妈妈还不知道呢。方才二小姐来了……”牵马压低了声音,“跟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嗳哟,哭了一脸的眼泪……老夫人就让我来找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妈妈觉得她语气里似乎对二小姐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另一个念头横亘在心头:今儿个钱妈妈是要逃过一劫了。

    顾成华就在主屋里,以她的行事作风,又怎么会眼睁睁让她把打探长辈屋里消息的罪名,安在她的陪嫁钱妈妈身上?

    没等林妈妈应话,屋里门一开,走出来一个方脸白面皮的中年妇人,正是钱妈妈。牵马愣了一下,道:“哟……钱妈妈在这儿呢,我竟不知道。”

    “是,好长时间没回京城,来找绒线儿说说话,问问她娘。”钱妈妈面上浮起了一个得体的笑意。

    林妈妈木着一张脸,满心怨气地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去叫五小姐。”说罢转身提步就走,把钱妈妈一句招呼“哎……”给扔在了身后。走出去了好几步,还听见牵马隐约道:“……别在意,林妈妈她也忙……”

    她一颗心里充斥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林妈妈脚下飞快,冲出了正明居院子,一路冲进顾成卉的关月山居时,面上隐隐的怒意还没有消。

    “妈妈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顾成卉顶着一脑门子的白纸条问道。

    上午下了女红课,她忽然想换换心情,便向几个丫鬟提议要抹一把牌。论起叶子牌来,她如何是几个古人的对手——还没到半个时辰,脸上已经叫丫鬟们给贴得如同门帘子一样了。

    林妈妈进来得太急,她还来不及把“门帘”摘掉——再说半夏也有可能不让摘——顾成卉只好捞起了一半白纸条,露出半张脸问道:“妈妈怎么不说话?”

    林妈妈两眼瞪着她的模样,一时之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差点把自己来的目的都给忘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小姐正在陪老太太说话儿,听说哭得一脸泪。现在老太太让您去呢。”她心中气恨顾成华逾矩,因此多说了一句。

    顾成卉眼神闪了闪。她慢条斯理地把门帘子摘了下来,冲着撇嘴的丫鬟们露出一个笑,这才道:“噢——让我想想。看来父亲果然是去顺天府查文书了罢?查着了与我无关,二姐姐就去找老夫人认错儿了?”

    林妈妈有点惊讶——顾老爷找老夫人回报此事的时候,她就在一边伺候,若说得出了这个结论,倒也不难。可五小姐分明什么都不知道,方才还玩儿牌呢……

    “这也没有什么难猜的。二姐姐哭着去找了祖母,肯定不是为了继续责难我——能证明给她瞧我确实与七妹一事无关的,可不就只有官府文书了?”顾成卉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妈妈稍等,容我换一件衫子。”

    管衣服的橘白听了,忙随着顾成卉进了里间,为她换过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衫裙,加了件月白湘绣云纹外衣,整个人瞧着清清爽爽,分外养眼。顾成卉走出来笑道:“妈妈,可以走了。”

    林妈妈看着她,却没动地方。

    顾成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林妈妈有些难为似的,低声问了句:“——二小姐这样污蔑您名声,您心里怨不怨?”

    “……妈妈有话不妨直说。”顾成卉使了个眼色,示意站在一边的半夏给她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坐下了。

    这个阵势一摆出来,原本只想说五分的,也不由想要说十分。林妈妈犹豫了一会儿,道:“老太太最近身上有些不大好……”

    “可是老毛病又犯了?怎么不见请大夫?吃了旧药方不曾?”顾成卉皱着眉头。

    见五小姐这么着紧老夫人,林妈妈心里好受了一些儿。她答过了顾成卉的问话,又道:“这件事老太太虽然不肯告诉别人,可我猜二小姐不会不知道——”她冷笑一下,“今儿个我才发现,原来她不声不响,竟已在我们院子里安插了打探消息的人!我日日熬药这件事,又怎么能瞒得过去?可我却不见二小姐有任何表示……偏偏老太太对二小姐——唉。”

    顿了顿,林妈妈忽然又道:“您知道当年二小姐被嫁去江州的真正原因么?”

    ps:

    感谢太后娘娘的一票粉红~!

    今天更新晚了,对不住大家,因为卡文真得卡得很头疼

    哎,一想到明天的6k字,心情好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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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给你赔不是了

    顾成卉捏了捏袖袋里随身携带的硬硬一块东西,心里有些啼笑皆非。

    难道老天爷把她送到大盛朝来,就是为了折磨孙氏一家子的?

    看着林妈妈在她身前半步之遥,不急不缓地朝正屋走去,顾成卉不由又想起了方才在关月山居里时,她压低了声音说的话——

    “……许瓶只同您说,二小姐责打一个下人,出了意外才死了?”林妈妈平平淡淡的面孔上,浮起一道表示不屑的皱纹。“若真有这么简单,何必为了躲避风言风语,将那么出挑的一个嫡女嫁去江州!当年老爷早在心里为二小姐挑了好几个高门大户,一心想借着亲事朝上走一步……”

    说到这儿,好像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敬了,林妈妈飞快地瞥了顾成卉一眼,咽下了话头。顾成卉装作没留意,低头用了一口茶。只听她又道:“这件事,还得从魏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家二公子说起。”

    顾成卉刚用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她强自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林妈妈。

    “当时老爷正和朝里郑大人走得近着,听风声好像是打算和郑家结成儿女亲家。不想就在这个时候,魏国公夫人突然杀上门来,警告老太太和老爷好好管教女儿,莫逼得她急了,把二小姐做的丑事说出去。”

    “……原来,魏国公家二公子不知怎么老是收着一些诗词绣帕之类的东西,署名可都是咱家二小姐。我现在都记得,当时老夫人又生气又失望,脸都白了……可叫来了二小姐一问,二小姐却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来没往沈家送过东西。”

    林妈妈润了润嗓子,道:“以二小姐的心性来说,偷偷摸摸送给心仪男子绣帕——也确实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二小姐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回去一查才发现,原来她身边有一个大丫鬟。不知怎么机缘巧合与沈公子说上了几句话。哎,从此可就念念不忘了……她也是猪油蒙了心,想着若是二小姐嫁给他,自己也能作为陪嫁丫鬟跟过去,因此将二小姐平日作的诗、绣的帕,都署上了名字偷偷送给那沈公子。”

    顾成卉怔怔地听着,都说不出话来了。

    “二小姐气不过,当晚赏了那丫鬟一顿板子。第二天,却发现那丫鬟从假山上跳下来摔死了……她畏罪而死,倒也罢了。可紧接着。又一个大丫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跑了。”

    “跑了?”顾成卉惊讶道。

    “可不。又不是家生子。没处找去……但那丫鬟出去了以后。京里就开始传起了风言风语。外面都在传说,二小姐早就一心念着沈公子,有了淑女之思。可叫这丫鬟一闹,她不仅受了意中人母亲的一番羞辱。还彻底断了嫁进魏国公府的念想——因此当夜赏了一顿板子之后,二小姐又偷偷把那丫鬟推下了假山……活灵活现,说得如同亲眼得见一般。”

    “这一下,郑家马上躲得远远的了。外头传她不守规矩、生性残暴,二小姐在家也是成日伤心落泪……这才不得已,远远地嫁去了江州。”旧事说罢,林妈妈呼了一口气。

    顾成卉几乎听得愣住了——她哪想到顾二远嫁江州背后,竟然与沈晏安扯上了关系!怪不得那一日她拿出腰牌来,顾明松马上一脸的警惕……半响。她才有些狐疑地开了口:“……妈妈同我说这些话,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在她心上盘桓了有一阵儿了。

    林妈妈重重叹了口气,一向瞧不出表情的脸上竟然带了点儿愁容。“我是随着老太太陪嫁来的,这么些年来都是我陪在她身边。眼看着她一点一点熬到了今天。老太太没有亲生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府里除了大少爷,其他的少爷小姐我都得睁大两眼,替老太太盯着。”

    联想到当年林妈妈对待顾老爷、一开始对待自己的态度……顾成卉不由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林妈妈不尴不尬地看了她一眼,“老太太喜爱二小姐,我却是有点保留……可这么多年以来,二小姐说话一直都是很有分量的,我也就什么都没说。如今不同了——我离府了一回,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竟将您放在了身边养。”

    她又道:“一开始,我也是盯了一阵子……您虽然也有点儿探头探脑、不清不楚的——”

    顾成卉有点黑了脸:这个林妈妈,说话当真成问题……

    林妈妈没注意,心里想起了寿安堂失火时顾成卉的所作所为。“可关键时候都是您惦记着老太太,不像二小姐,叫人瞧了心里发虚。唉……我老觉着她像一头狼,等着吃人似的。您也别想糊弄我,我早看出来了,打二小姐一回府,您二位之间就有点不大对付。看在老太太对您一贯不错的份上,我想求您一件事——”

    多看护祖母一些。

    顾成卉心中叹了口气,察觉到林妈妈住了步子。抬眼一看,原来她已经到了老夫人的屋子门口了。朝林妈妈点了点头,目送她走了,顾成卉这才调整了一下表情,抬步进了门。

    老夫人坐在当中一张榻子上,顾成华正倚在她的右手边。见了顾成华进来,她竟有些窘迫似的,扭过了头去,将脸埋在了老夫人胳膊里,一副小女儿情态。

    老夫人见了,面上漾起笑意来,轻轻骂道:“方才还是一脸惭愧模样,怎地见了妹妹来,反倒不好意思了?快站起来!”

    又转头对顾成卉道:“五丫头快过来……你姐姐有话同你说呢。”

    顾成卉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只一双目光微微有些困惑似的瞧向了顾成华。

    顾成华的羞窘模样,只维持了又一息的工夫,随即她下了决心似的,猛地站起来,朗声道:“五妹妹,今儿叫你过来,其实是我的主意。前天晚上我对你说了许多着三不着两的昏话,如今我知道我都错了。二姐姐给你赔不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着,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原来她手里一直攥着一块帕子,倒是已经湿了半边了。

    见势不好,能屈能伸,顾二倒是颇有决断……顾成卉望着她微微泛红的细白皮肤,含着水光的泪眼,就知道她方才没少跟老夫人下功夫。

    “姐姐总算知道我是无关的,我可真是太高兴了!”顾成卉仰起脸笑道:“咱们姐妹之间就别提什么原不原谅的话了。不过……二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话,怎么当时竟说是我干的呢……”

    顾成华若要全盘推翻自己之前的指责,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起码顾成卉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她要如何圆上这个谎——可没想到。顾成华干脆得出人意料。

    “还不全是那个许妈妈么!在我耳朵旁边不住地吹风。说五妹妹你私下不知哪里弄来了一笔钱,托人在望月山谷置了宅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简直不容得我不信。可惜她是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抓走了,不然我倒真要好好儿审审她。为什么这样挑拨离间我们两姐妹!”顾成华义愤填膺地道。

    顾成卉一下就愣住了——原来顾成华打的是这个主意!她一见许妈妈起不了作用,即刻就像壁虎断尾一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她头上……

    耳听老夫人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我也要好好问一问这个许瓶,怎么回事,年纪越大越糊涂……”

    顾成卉含着一点凉凉的笑意,看着顾成华道:“要问,也不是问不到。我听说好像一直查不着什么证据,这两天就要把人放回来了……”

    顾成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敢情好!待她一回来。非要马上抓过来不可……”

    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女笑意盈盈,你来我往地说话,心里好像少了一块乌云似的,顿时轻松了不少。一时高兴,胸口间咳意涌了上来。咳了几声竟有些压不住了——

    还没等顾成华反应过来,顾成卉先急急问道:“祖母今儿个是不是还没有吃药?我这就去叫林妈妈!”说着般匆匆地走出了门口,低声嘱咐小丫头叫林妈妈将药端来。

    老夫人咳得面皮都涨红了,心口间的憋闷感却一点儿也没好多少——顾成华被抢先了一步,只好不住拍打祖母后背,倒茶劝水。林妈妈没过上半刻钟就来了,手里托盘上放着一碗药和一碟用药膏浸过的梨片,忙忙地服侍老夫人吃了。

    药下了肚,老夫人的一口气才算是缓顺过来了。她抹了抹咳出来的眼泪,喘气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罢!我说了半日的话,累了才犯了咳嗽,歇一歇便好了。”两个孙女听了,也不好再留下来,俱都轻声劝告老夫人保重身体,便离去了。

    等二人走了,老夫人才把目光投向了林妈妈。

    “五丫头怎么会知道我旧病犯了,你日日给我熬药?我不是嘱咐你了,不许声张吗?”

    林妈妈有心替顾成卉博些好儿,忙道:“我不敢声张的!是五小姐拉着我问您好不好,方方面面问得细致极了。我实在撑不过,才告诉了她……”

    老夫人这才没说什么。过了半响,她忽然叹口气道:“关月山居虽远,若有心也能打听到。二丫头日日在正明居盘桓,却是有些粗心了……”

    ps:

    这周终于捞着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推荐

    太不容易了

    下本我绝对不写古言了……乌央乌央的书啊,就那么几个推荐位,狼多肉少,和尚多尼姑少!

    你们能明白我心中那如同黑夜般的忧伤吗?

    我看男主投票也不用继续了(挖鼻孔),小沈以压到之势赢了我、赢了小许、赢了西门大官人!成何体统!本来还以为作者是最有魅力的来着!

    我要写西门大官人嘛~~~

    不然大家投下一本想看什么书吧好不好~~~

    顺便再求一求爱护~~我昨晚上写文写了通宵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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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顾七醒来后

    顾明松启程离府的那一日早上,秋意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京城。

    清晨青白的天空显得极高远,悠悠地,没有尽头。迎面扑来的轻风,已叫人觉得凉意阵阵了——顾成卉将身上的外衣裹得紧了些,与一同给顾明松送别的姐妹们道了别,拐上了通向关月山居的小路。

    细辛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边聊着闲话:“咱院子里不过少了两个人,却好像突然空了不少似的……也不知何姨娘到底怎么了,到如今也没有人……”

    顾成卉漫不经心地与她聊着闲话,步子放得很慢,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关月山居门口的早银桂已经挂上了疏疏零零几串白桂花,清凉的空气混着淡淡柔香,沁人心脾……

    忽然她的步子就顿住了。

    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她身体单薄瘦弱,披着一件红绒外袍,怎么看都觉得太厚了些——正背对着顾成卉的来路。那人听见了她们的说话声,缓缓转过了身。

    “七妹妹。”顾成卉面上浮起一个关切的笑容,“你身子好些了?”

    顾七面无表情地瞧着她。

    顾成卉迎上前去两步,在离顾七一臂之遥的地方站住了。她不用回头,也知道现在身后细辛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可顾成卉的目光十分专注,面se如常地劝慰道:“最近入了秋,尤其早上更凉。妹妹虽说身子好了些,可也不能……”

    “你少说废话。”顾七的面seyinyin沉沉,太阳xue一鼓一鼓。“那一天,你说什么二更时分许公子要来看你,都是骗人的——”她的拳头攥得极紧,仿佛骨节马上要撕破皮肤血管挣脱而出一般,不知想起了什么,脸颊突然狰狞地抽了一下。

    顾成卉的脸se却一下变了,一瞬间lu出的表情又狠厉、又慌张:“——你是听谁说的!是谁跟你说的许公子要去看我?”

    顾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浮出一个冷笑。她眼球泛着青白发灰的颜se,看起来像是死了许多天的鱼眼珠,又像是一张破布上挖出的两个奇大无比、奇深无比的黑洞。

    她轻轻地启chun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份情我记下了。只要我不死,我一定要把这份恩情千倍万倍地还到你身上……”说罢,她迈开步子,轻轻越过顾成卉身边。一阵风带起了顾七的袍子一角,漫开来一股**了的血腥味。

    还没走出去两步,袖子忽然叫人拉住了。顾七转过她那双黑窟窿一样的眼睛望着顾成卉。

    “你怕是误会了什么。”顾成卉的脸se十分苍白,此刻只剩了一片的惊惶,好像还没太搞清楚状况。“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告诉你这话的……可我也不怕你去说——”

    不怕去说,怎么额头上都出汗了?顾七正要冷笑一声,只听她又继续道:“是,那一晚许公子的确来了,可我没去见他!打更的婆子吃醉了,漏打了一更,我错过了时候,心想许公子哪有等一个时辰的道理!我就根本没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提起……”

    如同一声炸雷,她后面又说了什么,顾七已经听不见了。

    世界忽然嗡嗡地响起来,景物meng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血se。她只觉自己双tui颤颤地,好不容易才站稳,嗓子好像被刀割过似的:“……你说什么?……漏打了一更?”

    顾成卉面上浮起了一种叫顾七恨不得伸手抓烂她脸的吃惊神情:“你不知道?那打更的婆子半夜睡了过去,我听见二更更声的时候,实际上已经三更了……”

    实际上已经三更了——三更了——顾七恍惚间只觉天旋地转。过了好半响,她才强自镇定下来,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她烧干了的喉咙:“顾成卉,你若以为我会信你这种狗屁话,你就太天真了。咱们走着瞧罢……我不会叫你好过的。”她说完,脚步虚浮踉跄地走了——这一次,没有人来抓她的袖子。

    等顾七走得看不见了,这个时候细辛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姑娘……”

    顾成卉方才的惊惶神se,好像山壁上的水流一般流走了,lu出了底下岩石一般冷峻的表情。

    “七小姐……好像没有相信您的说辞……”细辛嗫嚅道。她方才猛地瞧见顾七站在院门口的模样,心下叫了一声坏了,一时惊慌失措竟没了话说。虽然顾成卉短短片刻之内想出了一个理由暂避其锋,可听顾七走时的话音,只怕不会就此干休……

    “我没指望她能够全信。”顾成卉冷冷地道,仿佛一尊冰雕似的。“只要一点点怀疑的种子就够了。”

    主仆二人进了院子,细辛才又一次听见她往日清柔如水的声音含着冷意道:“……虽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既然她要把这件事算在我的头上,我自然也不会叫什么无谓的愧疚拖累了我……”

    细辛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当初我叫长青把冯家马车留下来,就是要用作拿捏冯家的证据。否则我为什么不直接把她丢在路上?现在也不知道那辆马车起到了作用没有……”顾成卉皱眉道,心里开始琢磨上了顾老爷这两日的行程了。

    细辛听了,仍旧不大明白:“姑娘要拿捏冯家做什么?”

    顾成卉轻轻道:“自然是要把七妹嫁过去了。她在冯立的车子上受辱,冯家是跑也跑不了的。要是我猜的没错,七妹与冯立议亲的消息应该就要来了……”

    细辛眼一下瞪大了。“可、可是冯立他……姑娘你是说、说,要把七小姐嫁给一个死人?”

    “除了咱们和冯立的两个下人,世上没人知道冯立已死。只要把顾成欄一嫁过去,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也晚了。”顾成卉眼中闪过一丝厉se。“要不然,她留在府里,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祸害。你也瞧见了,我若是不早早做些什么,只怕她就要反过来对我下手了。”

    细辛只觉遍体生寒,低低叹道:“姑娘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算个完……”

    这一句无心的感叹之言,却叫顾成卉微微一怔,想起了许世岚。

    许家人口简单,许夫人又是一个通情达理、好说话的人——更别说她与许云樊还有交情。这么看来,如果真的能够嫁进许家,或许再也不必过这样勾心斗角的日子了……

    况且,她对许世岚的感觉也实在说不上坏……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顾成卉摇摇头,甩开了心中一刹那复杂起来的感觉,轻声道:“暗示都放出去好些天了,也不知道父亲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只是这件事上,她能做的都做了,如今也只能等罢了。

    到了下午,她没有等来顾七议亲的消息,却等来了手拿钓竿的顾成宛。她一张小脸兴奋得红通通地:“五姐,下午没有什么事儿罢?快随我去钓秋鱼去罢——这个时候的鱼,是最肥的了!”

    因为顾成燕备嫁、顾七病倒,而顾成华又是已婚的fu人,如今府中能陪着顾成宛一块儿玩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五小姐。姜姨娘虽然满心不愿意与这个“是非**”走得近了,可别无办法,只好啰啰嗦嗦地嘱咐了她一通,才放她来了关月山居。

    顾成卉横竖左右无事,也笑着应了下来,找库房领了一根杆子,二人朝那池塘去了。

    池塘不大,水倒是很深。放水的时候,就往里头随意扔了不少鱼苗——本也没想着能长成个什么,可不知是不是水质特别好的缘故,才十来天的工夫,已能瞧见水面下一尾一尾的肥鱼缓缓游动了。这些鱼个头儿生得特别大,据说夜里还时常有下人偷偷来捞鱼。

    丫鬟们在池子边上安放了两张脚榻,二人就坐在脚榻上,把挂着饵的鱼钩扔进了水里。秋高气爽,桂花飘香,两个小姐妹边说笑边钓鱼,却也别有一番闲适。

    正坐着,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走近,接着一个沙哑柔媚的女声笑道:“两位小姐真好兴致,在这儿钓鱼呢。”

    二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杨欢欢。杨欢欢今日穿了一身绉纱软罗绣蝴蝶纹的裙子,随着她腰胯款款,莲步轻挪,行走之间仿佛千百只蝴蝶都活转了过来,绕着她翩翩起舞,衬得她如同花中仙子一般。只是杨欢欢面上挂着的笑容,好像含着某种特殊的意味,不知怎么令顾成卉有些不大舒服。

    “杨姨娘,我们就不过礼了,免得一起身,倒将鱼惊跑了……”顾成宛笑道。

    杨欢欢丰润chun瓣一挑,眼bo在池塘中央转了转,笑道:“无妨。……从前我在乡下老家的时候也最爱钓鱼,倒是有一点心得。我那时常把竿儿往中间挪一挪,那儿的鱼最肥……”

    顾成卉chun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动。

    顾成宛眼睛一亮,笑道:“我这就听杨姨娘的!”说着,手上一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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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二婶登场

    顾府的池塘边,围满了一大群人。

    顾成宛一手撑着湖边的柳树,一手紧紧揪着自己的领口,不住地干呕,面上尽是泪水。

    池塘中间叫她鱼钩勾起来的一截人腿,浮在水面上,裙布掀了起来一点,惨白肿胀的皮肤顺着尸体的线条,隐没在了水下。湖边的桶里活蹦乱跳着几尾鱼,是她们二人在钓起死人之前的战果。

    顾成卉也觉得胃里一阵一阵不舒服,她捂着嘴,看着几个小厮吆喝着跳下了水,合力将那死尸拖出了池塘。那件桃花粉红衫子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属于何姨娘的。

    原来何姨娘竟死在了这!……是失足摔进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眼看着几人抬着泡得大了几倍的尸体出了池子,顾成卉忙朝旁边躲了两步——不经意间一抬眼,忽然瞥见了杨欢欢正用手帕子捂住半张脸,站在一旁。

    尽管她的眉尖紧紧蹙着,可杨欢欢眼波不住在顾成卉二人身上划来划去,渐渐眯成了两只月牙儿。虽然瞧不见她大部分表情,但是顾成卉却一下认定了——杨姨娘此刻正处在一种促狭的欢愉里,好像十分欣赏一个充满恶意的玩笑。

    顾成卉强压下了心中不适,将顾成宛劝回了自己的院子。

    尸体一被发现,立刻就在府里炸了锅。尤其是偷吃过池里肥鱼的下人,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怪不得这些鱼长得这么快、这么大,竟是吃死人肉吃大的!

    有一个人,感觉尤其糟糕透顶,脸色铁青。——往日同床共枕的女人,身体发肤被他通过鱼一点点吃进了肚子里——

    顾老爷手里攥着杯子,强忍着没有即刻干呕起来。昨天晚上,孙氏为了能够缓和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一道他爱吃的芙蓉鱼斗——顾老爷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孙氏一面笑,一面给他夹了一箸菜道:“咱们家也有自己养的鱼了。你尝尝……”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了孙氏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自己不慎跌入池子死了……抬出去埋了……不过一个姨娘……”

    顾老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过了一会儿,只听孙氏一边吩咐下人去打水来,一边往屋里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孙氏见了顾老爷坐在屋里,倒是一愣,忙笑道:“老爷是来看欄姐儿的?她今儿个好得多了,还能下地了……”

    顾老爷勉强应付了两句,随即沉下了脸:“——我问你,何姨娘是怎么回事?”

    孙氏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回事……哦。不过就是失足跌死了嘛。”

    “人没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在池子里泡了这么久……你还叫人去捉鱼来……你这主母,就是这样当的?”

    “怎么又和什么主不主母的扯上了干系?我当时可是在京郊呢!”

    “那也是你平日理家不力,从上到下一团混乱,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老爷这话我可不认了。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家,可老爷不还在家呢吗?你不也是一样,什么都没发现吗?”

    “放肆!孙家就是这样教你做人媳妇的?丈夫训话,你还敢顶嘴?”

    “我如何不敢?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怕是老爷当时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得忘了罢!”

    “你……你……”顾老爷只觉自己额上青筋暴跳,论起口舌来,他一向不是女人的对手。正要扬起手来给孙氏一个巴掌时,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来了什么,不由阴阴地笑道:“你在京郊又如何?七丫头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又做到了什么?”

    孙氏登时脸上失尽血色,怔了好半响,才突然尖声骂道:“顾文远——你是不是人——”

    顾老爷大获全胜,也不去理她,只冷笑了一声儿。转身出了屋子。孙氏气得手足发抖,一个人呆呆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开始抽泣起来。

    “母亲?”一道细细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孙氏止住了哭,抬头一看,见顾七正扶着门框站着。

    孙氏腾地跳了起来,几步走上去,道:“怎么又起来了!当心再着了凉……”

    顾七灰败没有生气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转,想说什么,终究改了口:“我二姐呢?她怎么不来瞧我?”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了——自从顾成卉证明了自己清白之后,顾成华就日日都泡在老夫人身边。这里头原因,孙氏也不是不懂:她回来便是为了走官的,无论是人脉上还是财力上,都要多多仰仗老夫人、甚至安平侯府。如今莫名其妙诬陷了一回庶妹,顾成华光是赔不是可还不够,总要多在祖母跟前露露脸,赚些好印象弥补弥补……因此在自己亲妹妹身上,便疏忽了。

    但是这话却不好对七丫头说……孙氏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只道:“华姐儿今天才来瞧过你一次,你当时还睡着……因此不知道。我给你准备了些养身子的汤,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我这就叫来给你喝!”说罢就要出门叫人。

    孙氏脚步走到门口,却听身后顾七幽幽地问道:“她今天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晨与众人送走了顾明松以后,孙氏又去跟老夫人请过安,回院子时顾七便已经醒了,还在地上走了走。自那以后,顾七就一直没再睡过……孙氏想了想,笑道:“可不就是今天清晨时候!我去二门口送大哥儿去了,走的时候你还睡着。华姐儿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顾七面上浮起一层惨白的笑意来,她望着孙氏轻声道:“母亲去叫汤罢。”孙氏朝她一笑,忙走了。

    回到屋里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顾七无声地笑了。

    今天清晨?顾成华来看过她?

    今天清晨的时候她趁着院中无人,强撑着身子,去了关月山居!顾成华若真的来过,怎么会不知道她不在屋里,又怎么会不告诉孙氏!

    “……吃醉了,漏打了一更,实际上已经三更了……”顾成卉那让她浑身难受的柔柔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如果自己被掳走之时真的已经是三更时分,那害自己的人——就是冯立了。

    与她亲哥哥、亲姐姐联手,原本要抓顾成卉的冯立。

    顾七脑子一阵尖锐的疼,她死死咬住嘴唇,推开了屋里的窗户。眺目望去,秋日的天空显得十分孤凉,几片萧瑟的落叶被风裹动,盘旋着落在窗棂上。

    几片灰白的云从天空的这一头,缓缓地飘到了那一头……可孙氏的汤,依旧没有来。

    顾七冷静了片刻。走出了屋子。往茶水房走去。她原先身边的丫鬟自从出了事以后。除了一个碧桃死了,其余都被孙氏处理了,身边一时还没有补上新的大丫鬟。不过是少了四个人,这个她住了多年的旧院子里。却已经显得别样清清冷冷。

    茶水房里的一个小丫头,冷不丁见了她来,慌慌张张地从小板凳上跳了起来。“姑娘可是要汤?劳您再等一等,方才炉子熄了……”

    “我母亲呢?”顾七问道。

    小丫头面上现出有些无措的神色来,不过口齿依旧清楚:“方才太太也来叫汤,不想却被正明居里来的一个妈妈给叫走了。好像是什么人来了,急得不了……太太嘱咐我一会儿拿了汤给您,顺便同您说一声呢。”

    顾七的目光冷冷地在炉子上转了转,又看了一眼那小丫头。这才发现她生得不错:大概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清凌凌、水汪汪的笑眼睛,与顾七往日倒有三四分相像。只是她身上却还带了一种单纯稚嫩的气息,好像强光一般灼伤了顾七的眼睛。

    “你叫什么?”她轻声问道。“回姑娘话,我叫四蛮。”那小丫头答道,口音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转折感。

    “四蛮?这个名儿倒古怪。”顾七顿了顿。又道:“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罢。”

    这是要提她做一等的意思了。四蛮一愣,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好一会儿才回过了神:“……四蛮谢谢姑娘抬举。”接着躬身向顾七行了一个礼。

    顾七没理会她,自顾自地转身走了。四蛮看看炉子上热着的汤,一时不知道用不用跟上去的好。

    ……就在二人方才说话的时候,正明居里迎来了一位谁也没有意料到的不速之客。

    孙氏是被老夫人十万火急地给叫到正明居的——她不得已撂下了顾七,心里正有怨气呢,可待她见到正屋当中坐着的一位夫人时,顿时忘了心间缠绕着的不满。

    不过是接待她罢了,可现在老夫人、顾老爷竟都在座……

    怀揣着隐隐约约的预感,孙氏行过了礼,坐在那位夫人的对面,笑道:“二弟妹怎么不声不响,突然来了京城?也不提早说一声儿,好叫我们为你接风洗尘。”

    顾二太太——府中人更习惯称之为“海丰的那位”——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嫂贵人事忙,我怎么好意思劳烦你。这一次来,我也没有别的事,就是为了收回我的本钱和红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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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再来一次!

    在屋中嘈杂的一片哄乱中,一只茶杯从窗子里激射而出,顾成卉迅速地一侧身,茶杯几乎贴着她的腰带飞了出去,在地上跌得粉碎。

    这个时候,她才听见屋里传出来了一个激昂的女声:“我不管!那是你二弟一辈子攒下来的几个钱,我若是拿不回来,还不如找根绳儿吊死来得干净些!没有了钱,叫我回去如何面对一家老小哟……”

    声音带上了嚎腔儿,越拔越高,又忽然落下来,像唱歌儿似的哭诉道:“可怜我们一家子,没有大哥那样的好命……落在乡下,攒了两个钱,大嫂也看不惯哟……”

    孙氏连声呵斥道:“也不看看你是在哪里,少来一哭二闹的那一套——”

    “可不就是在大哥家里吗——我们命苦,同是老太爷的种儿,恁是比不得大哥金贵耶——”就像是为了给孙氏好看似的,哭声又拔高了。

    “血也挣出来了,攒下的钱,被大嫂骗走不还了哎——还说什么分红利——活该我们命苦哟——”

    顾老爷的声音听起来叫人感觉他似乎都快炸开了:“不要再哭了!叫人听见,成何体统,我们好好说话……”

    听见顾老爷开了口,里头激昂慷慨的女声才抽抽噎噎地住了口。

    这位二婶哭闹起来,有头有尾,跟说故事一般,倒方便了外头听墙角儿的人。听到这儿,顾成卉差不多也都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冲身边脸都白了的长莺一笑,领着她来到了院子里。顾成卉今日本是来找祖母说话的,不想到了院子门口却叫长莺拦住了——一见是长莺,她还能有个乖乖儿回去的?拉了她便偷偷听了一回窗根儿。

    长莺哭丧着脸道:“五姑娘以后可不敢这么干了!多险哪,竟敢去听老爷太太的……”

    顾成卉忙郑重地点点头,还不等长莺看清楚,随即那严肃又都飞了,笑着问道:“怎么没听见祖母在里头?”

    “早在海丰那位一闹起来的时候。老夫人就气得脸色发青,由林妈妈扶着回了屋,甩手不管了!”长莺说话时嘎嘣脆。“二小姐一得着信儿,马上就来看老夫人了,这个时候正在老夫人屋里头呢!”

    顾成卉与身旁半夏对视一眼,笑道:“是吗……既然祖母身边有人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这丫头,不许告诉别人我来过。”

    长莺有点儿郁闷地点了点头。

    顾成卉满意地一笑,拉着半夏走了。才刚一出正明居门口,她就低声在半夏耳边嘱咐了几句什么。后者应了下来。转身便匆匆朝垂花门跑去。顾成卉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缓步回了关月山居。

    半个时辰以后,玳生在上仙楼门口转了一会儿,拉了拉衣襟,有点探头探脑地进去了。

    他早打听了出来。朱小手那一帮人今儿又聚在了这里,只是站在大厅里仰起脖子找了一圈,却一个也没瞧见。远处一个老鸨模样的人皱眉打量了他一遍,低声对另一个院丁说了几句,那院丁便直直朝玳生走来——

    玳生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忽然见楼上一个包间的门开了,一个上回揍顾明柏揍得最狠的人正一边朝外走,一边系裤腰带。

    “大哥,我是来找人的!”玳生松了一口气。忙点头哈腰地指着那人对院丁道。院丁盯着他,没应声儿,也没动地方。玳生会意,忙冲那个整理衣服的挥了挥手,叫道:“陈爷!陈爷!”

    那姓陈的叫做陈放然。说来身份显赫,乃是永福郡主的小儿子,当得上一声皇亲国戚了。可在京城的纨绔子弟里,陈放然若是认了第二,恐怕没人敢将自己放进前十——在吃喝嫖赌、游手好闲这两门学问上,他完全可以开宗立派。不过好在陈放然虽然纨绔,记性却还不错,一眼瞟见了玳生,想了想,懒洋洋地冲那院丁点了点头。

    院丁从玳生身边退开一步,玳生忙一溜小跑来到了陈放然身边:“陈爷,想不到您老又在这里消闲呢。小的可是找了您一圈儿……”

    “什么事?”陈放然打着呵欠问道。

    “还不是为了那顾家老三的事!我们爷被骗的钱实在是不少……您可不知道,那顾家老爷也是同他儿子一般的作风,还千万嘱咐了顾老三,叫他不能还钱。说什么……一开了这个头儿,往后可就止不住了。我们爷气狠了,打算去顾家砸门去……想问您一声,您去不去?”

    玳生长到这么大,一天都没有在顾府里做过事,说起这样话来眼皮都不眨。

    陈放然顿时双眼一亮。——他被骗了六千多两银子,虽然多,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主要是砸顾家大门的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叫他心里痒痒了……

    任你身份再高、行事再霸道,谁又敢去砸朝廷命官的家门,还叫对方不敢报官?这事儿若真做成了,只怕陈放然三字,立时便要成为纨绔中的传奇。

    想到这儿,陈放然当即问道:“什么时候去?叫了几个人了?”

    “我们爷哪儿有陈爷您这么有威望!还指望着您来壮壮声势呢……时辰就在今天下午。”

    “行!回去叫你家爷到顾家门口等着去!”陈放然一口应了,“今儿个爷我多带两个人,会会顾老三!”

    “承您的了,承您的了!”玳生一见事成,满面喜色,“那我不耽搁您了,我马上回去报信儿。”说罢给陈放然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一路小跑出了上仙楼——他假扮另一个被骗钱之人的家仆,把事情说成了——可那人还不知道今天下午这回事呢,他不得赶快去将那人通知到了?

    玳生做起正事不行,可干起这样的差事来,真叫个如鱼得水。等他把事都跑完了,回到府里又跟自个儿妹妹说过了一遍,海丰来的二太太还在正明居里哭呢。

    不过好在这个时候,顾老爷和孙氏已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她给劝下来了。孙氏不高兴她方才一口一个“大哥命好”的话,话里话外地刺道:“……旁人家的庶弟弟们,哪个不是留在府里打理生意,一辈子没个前途?我们却不那么的,当年硬是给老二捐了个官……你也好好想想我们这么些年待你们如何,要知道,这一回钱被骗走了,我也是一大笔钱打了水漂儿……”

    一时说得畅快了,倒忘了顾老爷就在身边。听了这话,顾老爷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顾二太太被二人围着又是劝、又是骂地说了半响,颇感势单力薄,一个人也哭不下去了。她是个有些圆胖的妇人,肉肉的一张脸上嵌着两个杏核眼,此时眼睛一挤,挤出几颗眼泪来,一挥手甩开了孙氏的胳膊,自己气哼哼地坐在了椅子上。

    顾老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最近家中诸事不断,他确实已经十分疲惫了——向顾二太太道:“弟妹,你这一回一共投了多少钱?”

    顾二太太用一只胖手抹掉了脸上的泪,瓮声瓮气地道:“全副家当——一共五千两银子,都扔在里头了。这笔钱没有了,我们一家真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眼看着又要哭起来。

    她一哭,就要开始闹——顾老爷忙连声将她安慰住了,又道:“这事,我们做长兄长嫂的,确实也有疏漏之处。如今你们家没了钱,我们帮扶帮扶也是应当……”他顿了顿,道:“要不然,大哥自己掏腰包,给你先拿上二千两……”

    旁边孙氏立时瞪起了眼,急声骂道:“钱又不是我们骗走的,如何就轮到我们家来掏这个腰包?这我可不认!”

    顾二太太刷地一下沉了脸,眼看着马上又要乱成一锅粥,忽然外头一个小丫头急急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爷、太太,您二位赶紧去一趟前头罢,方才绥德管事使人来说,门口正有一群人要砸门呢!”

    屋里三人一时都怔住了。顾老爷腾地一下儿站直了身子,再顾不上别的了,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孙氏恨恨地白了一眼顾二太太,也连忙对那小丫头道:“你快带我去!”又对顾二太太道:“弟妹,我们家有事……”

    她本指望着对方能识个趣儿,赶快走,不料顾二太太眼珠一转,道:“那我就在这等嫂子回来。”

    孙氏当下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出了门,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厅里。

    现在顾府大门口,可正热闹着。不像上一回傍晚时分,街上没有了多少行人——今儿个正是下午人多的时候,因此以陈放然为首的一众人马,拿着家伙事儿往府门口一站,顿时就引来了众多围观的。

    眼见顾府门口已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了人,陈放然运了运气,扬声喝道:“顾家有没有能喘气的男人,给我出来一个!欠债还钱,天公地道,今儿个小爷们来要债了!若是还不上钱,别怪我们今日将你府门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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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被你们宠坏了,总裁,你们太霸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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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扛帐

    顾二太太一个人在厅里坐着,没有丫鬟上来招呼她,她倒也不介意,只拿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起了屋里的陈设。她先是端详了一会儿手中的青釉仰莲纹瓷茶碗,过了一会儿,她又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里摸了摸那只黄铜三足双耳腾云纹大香炉。

    口中啧啧了两声,听见门外似乎有脚步声,顾二太太忙回去坐好了,目不斜视。

    门口来的似乎是两个年轻的丫鬟,正在唉声叹气。

    “这叫咱们怎么同老夫人说?老夫人身子本就有些沉重,海丰的那一位偏巧又来了……若是一个不好,犯了病,咱们可担待不起!”

    听见自己被人提起,顾二太太马上立起了耳朵来。她四周看了看,起身悄悄地走到了角落里,陪着香炉一起站着——从门口望进来,这儿正好是一个死角。

    另一个丫鬟说道:“可不……也不知府里是犯了什么邪?总有人上门来要钱,嚷嚷着说被骗了银钱。府里哪有那么多钱赔?”

    “嗳哟,你可不知道,门口那帮子人说了,不还钱就砸门呢!听说都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子弟,都是混不吝的主儿……”

    “上回就给人家打发回去了,结果引来了今天的事儿。也不知道老爷这回打算怎么办?听说府里最近账上可紧着呢……秋天的衣服都还没做,唉。”

    两个丫鬟的说话声逐渐地远了,顾二太太这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香灰,眼珠儿转了转,也不言语一声儿,急急地就往外走。院门口的小丫头见了她,忙招呼了一声道:“二太太,您是要回去了?”

    可顾二太太像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了过去,压根没有应声。那小丫头疑惑地瞅了瞅顾二太太蹬蹬远走的背影,有些纳闷。正要回到院子里去,只见从里头又走过来两个年轻丫鬟。立时笑道:“细辛姐姐、橘白姐姐!给老夫人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细辛笑着道,“老夫人好像心气儿正不好呢,东西给了林妈妈我们就出来了。”

    “怪不得这样快!”小丫头笑着给她二人行了礼,二人点点头,一脸笑容地出了正明居。

    路上,有几个婆子正交头接耳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哎唷,那个阵势可了不得。听说老爷叫了几个家丁过去,以防万一呢……”

    低语声飘进耳朵里,细辛与橘白对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激动和紧张。橘白眼珠儿转了转:“你说罢。咱俩谁回屋和姑娘报信。谁去大门口看看?”

    “我看姑娘教的那个游戏挺好……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去。”

    橘白舔舔嘴唇,笑道:“来!我还怕了你?”

    三局一过,细辛志得意满地晃了晃手腕儿,橘白笑着叹口气。二人便分头而去了。

    此时顾府大门口,正沸反盈天地闹得厉害着。

    从海丰来的顾二太太显然不甚在意什么“内宅妇人不得抛头露面”之类的规矩,正站在前院影壁的后头,朝外面不住探头探脑。孙氏躲得离正门远远的看着情势,几个家丁跟在顾老爷身后,面色紧张地盯着面前一众衣着光鲜、手持棍棒的富贵少年,以及他们的随侍小厮们。

    顾老爷早察觉到,这些来闹事的少年们,隐隐都以一个穿棉白杭缎并蒂莲纹外罩衣、湖绿长袍的人为首。那人面容倒也还算是俊秀,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流露出一种吊儿郎当的戾气——正是陈放然。

    顾家大门上几处红漆已经斑斑驳驳,所谓人多壮胆,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年们已经人人一脸的跃跃欲试了。陈放然脸上浮现的神色与其说是愤怒,更多的不如说是一种兴奋。此时正笑着对顾老爷道:“——让你们拖了这么久,今天必须给小爷们一个痛快话!”

    他身后的几人立刻扬了扬手中的长棍,高声呼喝了几声。

    “诸位,骗钱之人与我们家老三素昧平生,此前毫无干系……这一次,我们家也损失了不少钱——”顾老爷扯着嗓子,急得满头大汗,转头向陈放然道:“诸位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咱们又同是受人骗了,正该联起手来的时候,如何能同室操戈?”

    眼见陈放然略微有些犹豫,朱小手混在人群里叫了一声:“顾老三将我们骗进局里,他自己倒拿了钱脱身!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叫顾老三出来!”

    此话一出,陈放然果然又嚷嚷了起来——顾老爷顿时头大如斗。正话反话、好话坏话他都说了半天了,别的成效没有见着,门倒是叫纷纷飞来的石头给磕掉了漆——方才有一块石头直直从他头顶儿上砸过去,差点把他开了花,几乎将他的怒气全吓跑了——虽然身后站着好几个家丁,可顾老爷的目光从眼前这群人身上一一划过,嘴里直发苦。

    左边的这个,是肃亲王侧妃的娘家侄子;他身边的,跟朝中阁老家关系不浅;打头儿的,还是永福郡主的亲儿子……这群少年之所以成了京里人人头疼的纨绔子弟,个个儿都有自己的本钱。

    随着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少年们越发蠢蠢欲动,推搡之间,已经有人抽出了腰间的鞭子。顾老爷只觉血管一跳一跳的,忙扬声道:“这件事内中原因复杂,大家有话不妨随我进府里去说——咱们坐下来好好儿谈,如何?”

    想不到顾老爷竟忽然主动要将他们招进府里去——陈放然一时倒有点愣了。不过他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当即一挥手,“既然顾大人这么说了,哥儿几个们,咱们进去!”

    身后顿时响起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好像能进得顾府,对他们来说,便如同攻城略地一般了。

    顾老爷长长拉着一张脸,示意身边的顾庆将这一行手握棍棒武器的人,都给领到了前厅里去等着,一扭头,却看见了影壁后面的顾二太太,当即一愣,忙急道:“弟妹怎么出来了!都是一群莽撞人,你一个女眷……”

    顾二太太没答话,眼珠在远处孙氏身上打了几个转,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位海丰二婶也是个妙人,她方才在影壁后头时,不住回想起方才无意间听见丫鬟议论的几句话——“府里最近手紧着,哪里有那么多钱去赔”……此刻又看了这个阵势,她已经在心里转过了好些个主意。

    趁着这个时候孙氏不在顾老爷身边,顾二太太忙低声对大哥道:“这一回的祸事,说到底也是由我嫂子和三哥儿引起来的。大哥虽有心帮扶我们一家子,可您瞧瞧方才的这么些人……若都要大哥自个儿掏腰包来赔,可赔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什么样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往外送!”

    顾老爷微微愣了愣,瞥了她一眼,心下已经隐隐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大嫂这一次的事儿,做得实在是失当。不如就叫她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赔……大哥何必为她顶着?”顾二太太心里算盘打得响着呢:若是只有顾老爷一个人拿钱贴补,能有多少?更何况眼见这一群闹事的人都是不好惹的,到了最后大家把钱一分,她自己能落下多少,那可真是说不好的事。

    远远的,孙氏见二人凑头在一处说话,不禁往这边张望了两眼。

    虽说近来对孙氏的不满越来越深,可是毕竟相伴多年,又一块养育了三个儿女,顾老爷心底终究还是留下了一分往日的夫妻之情。

    听懂了顾二太太的话,他当下摇头道:“弟妹,虽说你嫂子这一次行事轻狂了,可我也不能瞧着她不管。你不知道,她这一次用的就是自己嫁妆钱,恐怕也赔了不少进去。事到临头,我只好顶起来……”他自觉胸中豪气万千,“这事我自有主意,弟妹你还是快回后院去罢!这里不是妇人呆的地方。”

    顾二太太不好再劝,眼看着顾老爷走了,这才咕咕哝哝地也往后院去。另一边的孙氏见他二人散了,自己也忙几步赶上来,问道:“弟妹,方才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顾二太太望着她,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大嫂好福气,找了大哥这样的人!他只说,要替你将这些债一并担起来呢……”

    孙氏一愣,忙问道:“莫非他的意思是,要真个儿拿钱去赔?”

    “可不!”顾二太太笑吟吟地,“有了大哥这句话,我也放心了。还是大哥分得清楚轻重,又知道惦念着家人……”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孙氏已经无暇去听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此刻心里没有感动于丈夫的做法,也不是心疼银钱,而是一阵一阵的恐慌和失措。

    她险些忘了,顾老爷一向是从不看后院的帐的!因此他还不知道孙氏挪用了一万多两银子,至今账上还留着一个五六千两银子的缺口……

    ps:

    嗯……我听说,最近大家手里都拿到了本书的评价票??

    不要问我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哦呵呵呵

    咱们来聊一聊评价票这件事吧!

    你们看,自从寒影同学粗心大意、一片好心给我点了一星之后(话说你最近去了哪里口牙小寒)

    这本书的评价就呈现出一种“作者一定是得罪人了”的状态

    这种时刻,正是需要有识之士挺身而出啊!(不过请千万选好了星星再点……

    t)

    我挥着小手绢儿,等着来自(5颗)星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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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闯门

    陈放然由小厮领着,大喇喇地进了花厅,歪坐在顾老爷下手的一张圈椅上。他一脚撑着地,将圈椅顶得悬空了一半,身子一前一后来回晃悠:“……有道是父债子偿,子债父还也是应该。顾大人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儿?”

    顾老爷只觉看他一眼,自己脑仁儿都会发疼,扭过了头去道:“你们说我三子通过骗了你们投钱,他自己从中谋利了……可有什么凭据没有?”

    这一句话,倒把几个纨绔给问愣住了。有个姓尤的脾气最爆,听了这话一拍桌子喝骂道:“他做了就是做了,莫非哥几个还扯谎不成!”

    听着话音儿不对,陈放然也替换上了一脸凶相,盯着顾老爷。

    顾老爷瞧这架势就知道他们手上没有半点凭据,当下一颗心落回了肚里,也不惧陈放然了,优哉游哉地吃了一口茶。几个滋事的少年对视一眼,刚要拍桌子,偏巧在这时,门外小厮通报道:“老爷,二小姐来了!”厅中众人不由一怔——一群男子争论议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来做什么?

    别人还不怎么地,朱小手却低声叫了一句“不好!”——接着马上凑头过来,低声对陈放然道:“他们家的二姐,比寻常精明男子还要难对付几分。咱们手上无凭无据,怕是要吃亏……陈兄最好还是将那顾老三找了来,那才是个草包。”

    在这群闲人里,朱小手算是脑子好使的——他个性油滑多狡,以前给陈放然出过不少主意,因此倒也十分得他看重。此时军师一说了话,陈放然当即站起身来,把圈椅拽过一边,瓮声瓮气地道:“爷要上净房!”说罢谁也不理会,直直地走了出去——正好与进门的顾成华擦身而过。

    陈放然皱着眉头,十分无礼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一张银盘脸、梳了一个妇人头。随即撇撇嘴角,一脸瞧不上的神色走了——身后好像顾成华还“哎”了一声,他也只作没有听见。

    出了门,他立即轰走了身后跟着的小厮,左看右看地张望起来,随即选定了个方向,信步走去。

    此时的关月山居里,气氛与前院花厅里可截然不同,正是一派轻松愉快——虽然没有亲眼瞧见每一个细节,可是顾成卉心里有谱。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顾老爷若是单想着靠嘴皮子蒙混过关。怕是很难……不出意外的话。府里这次估计要大大地出一回血。

    而只要顾老爷的目光被引到了后院的账上,孙氏的失势就是注定的了。顾成卉一边慢悠悠地吃着桂花饼,一边笑问道:“打头儿的那个姓陈的,当真那么凶?”

    桂花混上蜜糖的香甜气。在口中迅速融开,顾成卉不由享受地眯了眯眼。细辛见了笑道:“可不是!听说是京里的鬼见愁,吃喝嫖赌,四处滋事,谁也拿他没办法。谁叫永福郡主是他娘呢!”

    “惹上这么一位,我那三哥可也真是个笨人。那叫陈放然的,今日没有打他罢?”

    听了姑娘这么一问,细辛的嘴角撇了撇,带出一道不屑的浅纹。“打?连人影儿也没有瞧见半个!全是老爷一个人在外头应付。三少爷压根就没去!”

    这下,顾成卉可吃惊了:“他竟没去?父亲莫不是特意没叫他?”

    “那我可不知道了。这么说起来,好像这两日是没怎么见过三少爷……”细辛摇头道。

    顾成卉心下疑惑,可没耽误她一张嘴,咽下了桂花饼。她拍拍手上渣子,又去够奶烙酥。半夏插话道:“谁说不是呢!可不像二小姐,嗳哟,就跟长在了正明居似的,一天天的哪儿也不去了,我看了都臊得慌!”

    半夏一向说话又脆又辣,逗得屋里几人一阵笑。就在顾成卉又嚷嚷着要吃果子、细辛劝她不能多吃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通报:“姑娘,长莺来了!”

    屋里静了静。林妈妈早跟顾成卉约好了:她一个老夫人身边的随侍妈妈,行迹太过显眼,若有什么话要传,便一律只叫长莺过来。因此这时候一听见长莺的名字,几人都住了笑语声,望向了门口——倒把迈步进门的长莺给吓了一跳,怔怔道:“……我脸上有什么?”

    顾成卉噗嗤一笑,道:“有个鼻子。”

    没想到长莺随即竟伸手去摸,顿时惹得几个丫鬟前仰后合地笑了一阵,她这才反应过来,顿足道:“好姑娘,每一回都戏耍我!我有正经话儿要说呢!”

    忍冬不在,倒显出细辛的稳重来了,她忙笑道:“你快说罢!姑娘莫逗她了。”

    见顾成卉果然偃旗息鼓,长莺这才道:“林妈妈让我过来,好叫姑娘知道——二小姐劝慰了老夫人半响,此刻听闹事的人都聚集在了前院,登时便非要去不可,劝也劝不住,说是要替老爷解忧——老夫人听了高兴极了,甚至还落了两滴眼泪……”

    屋里静了半响。顾成卉一双湖水般的大眼望向了她:“……说完了?然后呢?”

    这一问,倒把长莺问得茫然了:“啊……姑娘有什么打算?”

    顾成卉表情比她还无辜:“……我应该有什么打算?”

    ……倘若林妈妈在这,非得急出个好歹不可。长莺叹了口气,只好把话说得更透了:“我走的时候,林妈妈嘱咐了一句——‘二小姐越来越得脸了,五小姐也很该上上心!’您说,您是不是得做点儿什么了……”

    听林妈妈这意思,似乎是叫她去跟顾成华争宠。可这实在是个累活儿——主要是顾成华实在是太有毅力了,一大早就去正明居泡着,一泡就泡一天……顾成卉叹了口气,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一回好像实在推辞不过了,只好道:“我知道了。二姐现在不是不在吗……我这就过去。”说罢起身,由橘白伺候着换过了一身衣服,又整了整头面,随着长莺一道去了正明居。

    没曾想到,才刚刚到了正明居门口,却见到老夫人由林妈妈陪着出来了——顾成卉与祖母正好走了个面对面。二人都是一愣,随即老夫人开口道:“五丫头是来瞧我的?”顾成卉忙笑着点了点头,道:“祖母这是要哪儿去?我陪陪您可好?”

    老夫人面上浮起了一丝为难之色。

    本来在顾二太太来哭闹了一通之时,老夫人就因为心中气恼,回房休息去了,来了个甩手不管。顾成华在一旁小意伺候、劝慰了半响,果然叫祖母慢慢地消了气,不恼了——而这个时候,又听说府外来了寻衅滋事的人,老夫人心里担忧。便起身要去瞧瞧情势。

    顾成华却一下就把老夫人给拦住了。直说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气,非要自己跑一趟不可,正好替祖母与父亲解忧——说罢便十分坚决地出了门。老夫人在屋里左思右想,终究放心不下。到底还是跟了出来……不想一出门,就碰见了顾成卉。

    此刻前院里正聚了一帮少年纨绔,二孙女是已经嫁了人的倒还罢了,可如何能把正当龄的未嫁孙女儿领去?传出去名声都要不好听了。因此老夫人忙打发顾成卉道:“你一个女儿家的,不好跟我一道去外院。还是快些回罢!”

    不说还好,一说顾成卉更想去了……只是她也知道此事不可为,因此笑道:“那我将祖母送去二门口。”说着上前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拍了拍她手,没有再推辞,由孙女儿陪同着一道朝垂花门走去。祖孙俩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些家常话。就在一行人即将走近垂花门之时,忽听得门廊里那守门婆子几声惨叫,随即一个穿棉白外袍、手中持鞭的人就从二门趾高气扬地踱了进来——

    陈放然正好与老夫人、顾成卉一行人来了个照面。

    这一下突如其来,双方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放然是常年闯祸的行家,脑海中倒先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一瞧便是后院里的女眷。估计不好动鞭子……

    见那老婆子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少女,他下意识地定睛瞧了瞧。

    顾成卉今日出门之前,特地换过了一身湖蓝攒枝千叶海棠纹的百合裙——她肤色皎洁,配了湖蓝的颜色,越发显得她气质清丽柔媚,眼波转动间更是风华万种,猛一看去,只以为她是洛水化神一般……

    若单是美貌倒也罢了,偏偏她身上还含着一种陈放然说不上来的东西——使她看起来既柔弱又坚强,又聪慧又豁达——仿佛一块磁铁似的,牢牢吸引着旁人目光。

    陈放然简直挪不开眼珠儿了。老夫人这时察觉不对,皱起眉头上前一步站在顾成卉身前,挡住了他的目光,喝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子,如此没有规矩,竟然擅闯别人家后宅!”

    一句怒喝,这才叫陈放然回过了神——他恋恋不舍地往老夫人身后张望了几眼,全忘了自己是来找谁的。

    ps:

    木哈哈哈,使上手段威逼利诱以后,果然今天就多了感谢名单——被强逼投票的感想如何??

    接下来我要郑重感谢的三人,都是完全自发自愿地为本书投票的哟:

    谢谢咏欣的一张评价票(野生的哪!)、紫心之舞妹子的一张评价票(好久不见)、还有花蕾联合tv(真好)的一张小粉红~!!

    人品【哔——】的,比如吃人王……你的心意尽到了就行了……嗯!

    最近写文不知为什么,真的写得好痛苦

    简直没有一天不卡文,一坐到电脑前面,立刻化身便秘女王

    如果下个月我又变回单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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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横插一脚

    顾家老三没有找着,陈放然又像是失了魂儿似的,剩下的几个纨绔少年哪里是顾老爷与顾成华的对手,三句五句,就被堵得没了话说——一个姓尤的恼羞成怒,站起身便要动手耍横,不料顾成华一句轻巧巧的“尤公子若毁了我家东西,到时还得去尤府登门讨赔,尤公子不如免了我们这趟麻烦罢。”给制住了。

    ——这群官家子弟再是横行霸道,对自己家老子也终是有几分忌惮。顾成华先是将他们的理儿给驳了,又抬出了各人的长辈来,果然众人明显底气虚了不少。

    顾成华究竟是女眷,见局势差不多了,不好久待,便起身回了内院。剩下顾老爷一个,众人色厉内荏地与他叫了几句板,一众少年眼见不成,终于悻悻地起身离开了——直到这个时候,陈放然才“嗯?”了一声,如梦初醒。——他方才尽是惦记着后院里惊鸿一督、不似世间人一般的少女来着了……

    他这一声“嗯”,倒把好几个人目光引了过去。顾老爷马上一脸警惕地瞧着他,不料陈放然忽地直起身,朝顾老爷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就在顾老爷双目圆睁、手足无措的时候,只见陈放然殷切地抬起了头,朝他笑眯眯地道:“老泰山,贵府有个大概这么高——”他比划了一下,“大眼睛、生的很漂亮的小姐,不知道是行几啊?”

    陈放然这前后反差委实太大,顾老爷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老泰山”三字是在叫他,结结巴巴地道:“嗯,啊?你莫不是在说我五丫头……”

    “好、好……”陈放然笑得更加开怀了,一手拍了拍顾老爷肩膀,满意的表情如同在鼓励后进一般:“烦老泰山回去了以后转告五小姐一声儿,顾老三这事我不追究了,这可全是看在她的份上!千万要让她领了我这份情才好!”

    领情?

    此时顾成卉的面色比锅底还黑。

    自己花了无数心思、搭了不知多少时间进去,一手营造出来的局面,被几个不成器的轻轻松松地给浪费了。罪魁祸首居然叫自己领情?

    哎呀……早知如此,见到那陈放然的时候就该喊一声捉贼,先把他拿下吃吃苦也是好的……!顾成卉恨恨地咬着后槽牙。

    不过她这副表情落在老夫人、顾老爷眼里,却又有了不同的解读。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住口地数落着庶子:“……你好媳妇,养的好儿子!惹出这么大一件祸事,最终受你们连累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老小小!你只别忘了,七丫头已经出了一回那事,这回你们又把一个浪荡子引进了府里来。我不管你怎么去处理。只别叫五姐儿名声受到一丝损伤才好!”

    虽然在自己女儿面前被训斥。叫顾老爷深觉失了面子,可瞧着顾成卉通红的双眼——他哪里知道她是被气的——嘴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如今府里状况,可不同于往日。随着顾七受辱失贞。这个曾经前途最好的嫡出女儿便是已经毁了。在剩下的姑娘里头,最出挑、最有气度的,便只剩下了这个五丫头。而自己平日里瞧着,觉得她倒也算懂事有分寸……今后若是要往上走一走,恐怕最终还是要靠上她。

    虽然是个庶出的,可身份上做做文章,却也算不得难——

    有了这么个想法,顾老爷如今再看顾成卉时,便再不觉得她桀骜难驯了——反倒带了点歉意似的。叹了口气。老夫人责难几句,虽然依旧一肚子的怨气,不过到底还是换了话题。“老二媳妇那一边,现在怎么处理了?”

    因为不喜顾二太太,老夫人谈起她时的语气都是硬邦邦的。

    又是一件头疼事——顾老爷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想着给她从外院的帐上支二千两银子,也就罢了。不过弟妹似乎不大高兴……”

    自然是不大高兴的——顾二太太左一句,右一句,始终不肯放弃叫孙氏赔嫁妆的念头。就连老夫人赶她回海丰,她仍旧想出来了好些个理由硬留了下来——甚至一应行李包袱,都已经送进孟雪如曾经住过的重荷院里安顿好了,似乎是一副不拿着钱不肯回家的架势。

    不过,顾成卉关注的却只是“外院账上”四个字。看来数额要是不大的话,顾老爷是不会去动后院帐目的……

    不管用上什么法子,看来还是得逼一逼陈放然、朱小手那一拨人,叫他们继续来要钱才是。……怎么就偏偏出了陈放然这么一个变数!顾成卉叹了口气。

    就在她思虑着要拿出什么手段的时候,另一边顾老爷与老夫人二人,话题早已从海丰二婶身上转了开去。说着说着,忽然顾老爷的半句话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出了这事,七丫头更是不敢耽搁了……”

    她登时一激灵,低下头仿佛浑不在意似的吃茶,实际上将全副精神都凝在了这句话上。只听顾老爷正低声对老夫人道:“……难得与冯家谈得这么顺利……也算门当户对……否则……只怕夜长梦多。”

    老夫人朝孙女的方向瞧了一眼,见她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便对顾老爷点头道:“这件事你看着办罢,对七丫头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你媳妇那边……你可同她说了?”

    “儿子今天晚上就告诉她。”顾老爷忙笑道,“七丫头终身有靠,想来她只有高兴的份!”他神色之间把握十足。

    老夫人看了看他,却带了点严厉地道:“……这是你我的主意,她就是不同意也不行!她若有疑议,你最好是能把她说通……莫又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

    这话硬得很,顾老爷不禁觉得嫡母有些过虑了。

    不料到了晚上,他这才感觉到了老夫人的先见之明。

    孙氏对顾七议亲一事所表现出来的猛烈反应,打了顾老爷一个措手不及——

    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二人正在顾七以前所住的主屋里。因为顾忌着怕被女儿听见,孙氏的嗓音压得很低,可是依旧掩盖不了她喷薄而出的愤怒和歇斯底里——“顾文远,你是不是糊涂了!欄姐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不是外头捡来的!”

    顾老爷一副狼狈相。手忙脚乱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怒道:“你疯什么!就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才替她着想了!”

    孙氏只觉自己胸腔间都被怒气涨满了,呜呜直哭道:“……你替她着想什么了?我问你,那冯家长子,叫冯立的,是个什么好东西,难道你没听说过?出了名的残暴放荡,从他房里抬出去的死人,京里谁不知道是大把大把的!如今你要把欄姐儿嫁给这么一个东西……你好狠的心哪!”

    顾老爷这才明白。老夫人是早早将为人母的心思给摸透了——女子所嫁之人便几乎决定了这一辈子。孙氏是宁可将顾七养在家里一辈子不出嫁。也不肯随便将她嫁给冯立这种人的。

    可顾老爷,却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法子。

    他手上握着能够致冯家于险地的证据——那架马车。倘若顾、冯能够结亲,那么往后两家将真正被死死捆绑在一起,远超过寻常的姻亲关系——但是假如不将顾七嫁过去。在京里丢人现眼不说,还要影响兄弟姐妹的婚事,甚至与冯家之间也会生了猜忌,难免树敌。

    一开始去冯家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愤慨,接着又不肯结亲了——换作自己,恐怕也认为对方是要下手报复……

    面对势如疯虎的孙氏,顾老爷也是又急又怒:“你给我滚开,少发疯!七丫头嫁过去了冯家。人家心中有愧,自然会好好待她……留在家中一辈子,你也不怕丢人!”

    孙氏被他一把掀开,当即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温家那个小姐,只是袖子被流民拽掉了一块。便被送进了庙里去了!你女儿是个什么了不起的皇亲贵胄,可以不顾名声在家快快活活一辈子?要不然就也送去庙里受苦,要不然就嫁进大户人家吃香喝辣——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顾老爷一阵怒吼,胸口一起一伏,半天不能平缓下来。“告诉你,这件事已经定了,明日冯家就要来人换庚帖!”

    哭声一止,孙氏愣愣地望着他。顾老爷说的话,终究还是有几分听进了她的耳朵里——只是她满心的不甘,哀声求道:“我可以回娘家,求求他们替欄姐儿找个人……哪怕家境贫困也罢了,咱们帮扶着过……不比嫁给冯立强得多?”

    这话可就有点儿天真了——顾老爷沉沉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只低声道:“事已成定局,你与其惦记着这些无用之事,不如开始着手筹办婚事……”说罢,他看也没看孙氏一眼,转身出了房。

    才一出门,差点被一个黑暗处来的小丫头给撞在身上。顾老爷皱眉道:“走路看着点,莽莽撞撞!”

    那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躬身行礼:“老爷恕罪……”顾老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廊下吊着一排大灯笼,莹莹的灯光映在那小丫头脸上,显出了她十分可人的相貌来,生得与过去的顾七颇有几分相像之处。她见顾老爷走了,忙一溜烟地小跑进了顾七的房间。

    ps:

    在寂寞的深夜(?)里,收到了一票来自小宝丽水的粉红,在此表示十分的感谢……!

    这个月我死皮赖脸地各种求,终于把这本书留在了粉红票榜前一百名里,都是多亏了大家对我无限的包容和忍耐……

    啊?没有这种东西??

    你再好好培养培养就有了!!

    话说这周的推太给力了,效果竟然还不如裸奔,嗯,请叫我人生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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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归来

    幽甬道上铺着大块的青石板,黯淡的火把在墙壁上投下一个个不断晃动的影子。

    一阵沉重的“吱嘎”声响起,一个人推开厚重的大门走了进来。随着他的步伐,他腰间一大串铁钥匙在空中晃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撞击声,在狭窄的甬道里回荡。

    钥匙串的响亮声音,在其中一间牢房前停下来了。

    “哎,你,可以出去了!”那一身狱卒打扮的人,打开了铁栅栏门喝道。

    这间牢房十分局促窄小,后头脏污发暗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小小的窗。从那扇小窗里投下了一束惨白的天光,照亮了地上坐着的一个妇人的脸,正是许妈妈。

    许妈妈从地上铺着的稻草堆里爬起来,似乎还有些没搞明白状况。稻草堆不知用了多久了,潮湿发粘,她伸手扑掉了身上粘着的几根草,这才有点愣愣地问:“……我能走了?马上就走?”

    狱卒已走到了另一间牢房前,闻言不耐烦地回道:“不走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儿?”

    许妈妈这才有些恍然,忙有些发颤地从牢房里钻了出来。旁边另一间的栅栏门这时也应声而开,从里面默默地走出来一个年轻姑娘。许妈妈见了她,忙两步走上去,握住了她的手道:“忍冬,可苦了你了!”

    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女正是忍冬。

    此时她同样一身脏臭,神情疲惫,见了许妈妈只轻轻笑了一下道:“妈妈不也一样吗。”随即问那狱卒道:“这位大哥,可是有人来保我们了?”

    “没有!上头查过了,你们和案子没关系!”狱卒懒得多话,重新关上了门,蹬蹬地走出了甬道,回头喊道:“还不快跟上来?”

    许妈妈和忍冬慌忙跟了上去。

    从巡防司的司牢中出来时,外面久违了的明媚天光,竟将二人的眼睛刺得都睁不开了。与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比。越发显得她们身上的衣衫污糟脏乱。许妈妈对忍冬透出一股异样的亲热,拉着她道:“……出了门可千万别回头看,不吉利着呢。”

    忍冬点点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眉头顿时皱得紧紧地。“这个味儿……叫咱们怎么回府?”

    许妈妈忙道:“我家那口子原先还活着的时候,置了一处小院儿。你不妨跟我回去,好好梳洗梳洗,咱们再一道回府……”

    忍冬听了,笑道:“那敢情好!我竟不知妈妈还有一处房子。那我就叨扰妈妈了……”

    因为巡防司与京里主城区离着有不近的一段距离,两人走了半日。又搭了一会儿驴车。这才到了许妈妈的小院里。地方很简陋。仅有左右两间瓦房,只能勉强称之为四合院罢了。许妈妈把左边的屋子租给了一户外地的人家,只有右边的还空着。

    她将忍冬带进了屋子,忙活着烧了两大盆热水。翻出了几条巾子,与忍冬各自都洗过了,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得空儿坐下来吃了两口茶水。

    许妈妈家里吃的是极寻常的一种碎叶茶,忍冬用了两口,不得不把杯子放下,尽量不着痕迹地想要舔掉牙齿上沾着的碎茶叶。许妈妈眼睛尖,看出来了,叹了口气笑道:“我险些忘了……你打小儿就是在姑娘身边长大的。吃穿用度比得上常人家的小姐了,自然吃不惯这样的东西。”

    闻言,忍冬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冷。“妈妈如今还提这个作甚么?姑娘怕是连我这个人也不记得了……”

    许妈妈听了,转开了眼睛。没有像往日那样开解劝慰她。过了一会儿,忽然道:“忍冬,你可还记得我在牢里时对你所说之事?”

    忍冬抬起了眼看向她,没说话。许妈妈也不介意,自顾自地道:“……这一回,是我连累了你。我在府中时,把姑娘在外置产的消息不慎透漏给了别人知道……我就知道姑娘定不会轻易放过我——果然,她们前脚才一走,后脚就有人来抓我了!”

    说到这儿,她叹了一口气:“只对不住你,竟叫他们以为咱俩是一伙儿的,把你也给抓进了牢里——”

    忍冬跟着她一块儿叹气,神情中寂寥又带了些许怨恨。“怎么能怪妈妈?抓错了人,本是常有的。可叫人心冷的是,这么些天了,姑娘竟一个字儿也没有捎来给我,更别提保我出去了!我是真有些提不起劲儿来了……不如早早赎出来的好。”

    许妈妈忙有些殷切地道:“哎唷,你可别这么说——回府以后,我可全靠你了!”

    “妈妈放心罢。咱们在牢里头时,都说好了的……我到时定会配合你。”忍冬笑道。

    许妈妈点头笑着松了一口气。二人在屋里又坐了一会儿,说了半响的话,都觉得有些饿。她们又到街上一家面铺里各吃了一碗素面,这才找了一架经过六城胡同的驴车,回了顾府。

    在又黑又破的牢房里待了这么些天,猛地一回到顾府,见着处处的雕梁画栋,她们竟觉得有些陌生和无措了——还是看门的把许妈妈给认了出来,忙将她们迎了进府。

    二人刚一走进顾府的大门,消息传得竟比她们的脚程还快上几分,才来到二门口,就见有个小丫头站在垂花门的门廊里垂首等着她们。见两人来了,小丫头忙行了个礼,脆声道:“许妈妈,老夫人叫你到正明居去呢。”

    许妈妈和忍冬对视一眼,忍冬笑着对那小丫头道:“我也随妈妈一块去——我有些话,也要跟老夫人禀告过了才好。”

    小丫头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料到——只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她默默一点头,便将二人带往了正明居去。一行人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另一个小丫头正好出来,引路的那个见了便同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道:“哟,是罗巾儿啊,你这是去哪儿啊?”

    “林妈妈嘱咐我去厨房要一些雪耳,库存的正好用完了。”那叫罗巾儿的小丫头笑着应道,目光在忍冬和许妈妈二人身上转了转——她表情一动,显然是认出来许妈妈是谁了,可又慌忙垂下了头去——

    许妈妈有些不舒服地移开了目光。她心里清楚:毕竟自己如今也算是个“待罪之身”,小丫头子们不敢上前凑得近了,也是有的。

    简单地应了一句,先前领头的小丫头便与许妈妈、忍冬二人进了正明居。

    刚刚从院子里出来的罗巾儿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四下无人,忽然捞起裙角,急急地往关月山居跑去。

    这罗巾儿往日与关月山居并没有什么来往,论起来,这样赶着去给顾成卉报信还是头一次——只是林妈妈从前对她有恩,在老夫人院子里,罗巾儿也是林妈妈的嫡系。如今林妈妈与五小姐互通了声气,她自然也很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于是许妈妈和忍冬回了府的消息,还不消半刻钟,就被稳稳地送进了顾成卉的耳朵里。

    罗巾儿一席话说毕了,顾成卉这才慢悠悠地放下了手中的汤匙,拿出帕子来,净了净手,态度不急不缓,好像不甚在意似的。就连一旁伺候的大丫鬟细辛,似乎也不觉得是件大事,反而低声对顾成卉嗔道:“姑娘最近怎么这样好胃口?莫非是长身子的时候到了?”

    顾成卉瞧了瞧空了的大汤碗,毫无羞色,笑着对罗巾儿道:“我知道啦——你放心,我本来估摸着日子差不多了,她们也该回来了……”

    看着五小姐这样儿,罗巾儿倒有点替她急:“……五姑娘,若是许妈妈那边乱说话,可如何是好?”

    顾成卉也觉得自己到了抽条儿的时候了,胃口大得很——她一边伸手取了一块糕,一边冲罗巾儿笑道:“你放心,我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你不是还有差事吗?先去忙你的去,我一会儿就去正明居……细辛,给她拿些赏钱。”

    看着细辛取了一块碎银子来,罗巾儿行礼道过了谢,一头雾水地出了院子——这个时候,她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林妈妈每次和五小姐说过话以后,脸色都不大好的原因了。

    罗巾儿想,恐怕林妈妈和自己现在感觉是一样的,都深深地有一种“莫非自己是个笨人”的无力感……

    去大厨房要来了一份上好的雪耳,罗巾儿回到正明居交给了林妈妈,在经过正明居正屋的时候,她隐约听见五小姐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不由得住了步子。

    顾成卉的声音闲适自若,甚至还带着一点劝慰和笑意:“祖母别往心里去——其实许妈妈也是心里惦记着我,生怕我行差踏错了,这才闹出了这么一回事。虽然她行事尚有可议之处,但这一片忠心我想是不会错的。祖母看在小五的面子上,就原谅过她这一回罢!”

    此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似乎其他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顾成卉顿了顿,又道:“罚她两个月的月钱,许妈妈定是再不会这样轻率了。祖母,就让小五领她回院子罢——我惦记着许妈妈的手艺呢!”

    身后传来一声响动,罗巾儿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妈妈。林妈妈也听见了屋里的声音,此时一脸的讶然,二人对望一眼,都不明白许妈妈方才说了什么,而五小姐又为什么不计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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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

    大家今天气质好高冷,都没怎么理我嘛~

    我在世界的中心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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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揭破

    叫孙女给缠磨了半响,老夫人终于没有受住顾成卉的撒娇恳求,对跪在地上的许妈妈骂道:“好你个脏心烂肺的,听见点风言风语,就随处去乱说!好在二丫头虽信了你的,嘴却紧,不然若是连累了五丫头的名声,瞧我不让你烂在牢里头的!既然如今五丫头替你求情,我就先饶过你这一回,只罚你十板子了事,回去好好伺候!”

    许妈妈在下头一听此言,顿时咚咚磕头如捣蒜一般,向老夫人、顾成卉谢过了恩。

    顾成华坐在老夫人的另一边,抿着嘴没有吭声。——今天听说许妈妈回府了,她立即一惊,扔下手头之事立刻赶来了祖母身边,来之前心情还十分沉重——生怕自己哪里应对得不好,把自己私下办的事给牵扯出来。

    可是没想到,事情的进展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首先叫她吃了一惊的是许妈妈。

    许妈妈才从牢中出来,还没有和任何人接触,无从知道京郊田庄已被证实了并非顾成卉产业一事。按理来说,她应该按照事先约好的,一口咬定田庄属顾成卉所有……可如今顾老爷亲眼查证了,到时许妈妈要怎么脱身,可真叫人头疼。

    果然老夫人一上来,先问了这件事。正当顾成华坐在一旁提心吊胆之时,不想许妈妈却开口道:“……我与忍冬一同关在牢里时,我们俩正好挨着,可以说说话。我一开始心下有所怀疑,便试探着问了她京郊产业是否真的属于姑娘……不想,我们这么一对,却发现原来是我给听岔了。”

    “那一日我原本在院子里做活儿,隐隐约约听见姑娘屋子里传来说话声,提到了什么京郊望月山谷的地多少钱、买下来要做什么用处一类的话。我觉着奇怪,又不敢走近,就站在外头听了一会儿,越听越觉着姑娘像是要自己私下买地。这一下儿我可慌了……我犯了疑人偷斧的毛病。从那以后看见、听见什么,都像是佐证了我自个儿的想法……直到在牢里和忍冬提起了,才知道我错了。”

    听到这儿,本已叫顾成华吃了一惊了——许妈妈怎么会突然改口?她是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还是说原本就没有配合自己的的打算?

    顾成华是个疑心颇重的人,脑海中顿时想到了:有可能顾五与许妈妈本就是联了手的。先由许妈妈给自己放了个假消息,然后待她一回府,马上反口说是自己听错了……可若事情真是这样,顾五也用不着将她真个儿送进牢里去呀!

    就在顾成华心中惊疑不定之时,忍冬又开了口。“老夫人。这事儿我能为许妈妈证实。她所说的都是真的。本来我们姑娘只是一时对田土农计生了兴趣。便找了个例子与我们聊天罢了——不想却让许妈妈生了这么大一个误会。在牢里她听说误会了姑娘,悔得不行……”

    虽然早已猜到了,可当顾成卉身边最受信重的大丫鬟当真为许妈妈作证的时候,顾成华依旧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脑子一团乱麻,眼珠不断在二人身上来回转。

    老夫人似乎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信了这说辞才好。正当这时,门外小丫头来报顾成卉来了。

    而顾成卉在听了二人的话以后,竟然主动替许妈妈开脱起来……顾成华真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是有一点,她很清楚:情势已经全变了,她最好还是少开口,免得说多错多!

    就这样,直到老夫人一连串的问题审问完了。许妈妈也已经去领板子了,顾成华仍然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这可是极少见的——倒惹得老夫人频频看了她几眼。

    顾成卉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正好与顾成华的撞上。她立刻朝对方露出了一个胸有成竹、志得意满的笑容——马上,顾成华拉着脸转开了目光。

    顾成卉也不在乎,等到外头十板子打完了。她凑到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那我就把许妈妈领回去啦。她们两个这么些天没回府,我想叫她们早点洗漱,再换上一身衣服……”

    “你这丫头,待下宽厚倒是像我。只是宽厚也不能没了分寸……往后,你多留意一些。”老夫人虽应了,到底仍是嘱咐了几句。她心中究竟有些不忿,道:“许瓶冤枉了你,她自己也叫人冤枉了一回,可算是现世报了!”

    顾成卉听了噗嗤一笑,同祖母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带着许妈妈和忍冬二人回了关月山居。

    一路上,主仆三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顾成卉才将对忍冬道:“你走了这些天,发了些秋衣之类的东西,你去找半夏要罢。”神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久违重逢后的喜悦。

    忍冬听了,默默不语地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屋里顿时只剩下了顾成卉与许妈妈二人,许妈妈不知怎么的有点儿心慌,忙道:“姑娘方才在老夫人那儿就说饿了,我这就去给您做点吃食去!”说罢便要出去。

    “镜娘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急急地又要走?”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许妈妈有些僵硬地转过了身子,睁大了双眼望着顾成卉。

    屋子里寂静一片,只有秋风从窗口卷进来,吹动束带玉扣的清响。顾成卉一双荡漾着湖水一般的眼睛,仍旧如往日那样动人,并无半点异色,嘴角还含着笑——好像她只是想聊聊家常。

    “觉得奇怪吗?你觉得我不应该知道这个名字罢?”顾成卉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用了一口茶。“哎,妈妈藏得可也真好,可花了我不少工夫呢!”

    “……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许妈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啊,对了,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妈妈还没有来我的院子里呢。”顾成卉好像才想起来似的一拍手,“好长时间以前,你与我三哥在姹红园会面,说到二姐的一个什么计划……当时有个不慎偷听着了的小贼,就是我。”她指了指自己鼻子。

    “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暗地里寻找‘静娘’。可在府里打听了一个遍,谁的名字里也没有一个静字,甚至连同音的都没有。我只当我那一日是听错了,准备放弃呢——不想转机却来了。”

    许妈妈望着自己的靛青色鞋尖,不说话。

    “那一日寿安堂失火,我不巧又听见你对牵马说,你小时候本有一个姐妹,后来却死在了一个什么灾里……”顾成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道:“我一下子有了个想法。后来我托细辛去找人打听,果然打听着了——原来你那个妹妹,叫许镜。”

    许妈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许镜年纪小小的就死了,打那以后,姐姐许瓶就多了一个小名,叫镜娘。”

    “镜娘这个小名儿陪了你多少年?二十多年,总有了罢?府里谁也不知道你还有这个小名——可是,我二姐、我三哥,却是一定知道的。这是为什么?”顾成卉身体向前倾了倾,问道:“你本是祖母身边的人,地位已经有了。何必又再为了二姐、三哥,做这许多事?”

    “姑娘真聪明。”许妈妈抬起了头,望着顾成卉一笑。“不过有一点,您还是说错了。我虽然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出身,可一开始并不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

    她好像也看开了,不等顾成卉发话,自己就坐在了角落里一张椅子上。“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一个三等的小丫头罢了,别说得到主子的信重,就是连入眼也难。这么一混混到了嫁人的年岁,府里便把我配了人,没过两年,我也生了个孩子。后来您大概也打听出来了……生产后不到半年,我男人和孩子却先后死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生活眼看要维持不下去了,便去求了林妈妈,把我叫回了府里伺候。”

    “那个时候,太太生了二小姐不过几个月,便又传出怀上了的消息。当时正明居一片欢腾热闹……哪里像现在……老夫人担心太太初为人母没有经验,就把我派了过去伺候。我那时身上还有奶呢,那个奶妈子也是个惫懒的人,二小姐吃的奶,倒有一半是我喂的。”她眼里逐渐浮起了一层温柔,仿佛当年的那个小小婴儿仍在眼前。

    “二小姐可喜欢我了,别人谁抱都哭,唯独我抱她不哭。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许妈妈笑了,道:“您不是要听这个。总之,老夫人见我伺候得好,当三哥儿生下来以后,便又把我派了过去。对于我来说,他们两个便如同我的亲生孩子一般……”

    怪不得她能够为了顾成华、顾明柏二人做这么多不同寻常之事!顾成卉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没说话。忽然许妈妈打破了沉默道:“就算失火的时候,听见我说起了我妹妹,也不至于一下子就猜到我是镜娘……姑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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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暗通款曲?

    游鸿翩龙一般挥洒自如的墨迹,隐隐透着一股臻微遒丽的气度,在最后一句“土豆五文一市斤,地瓜三文一市斤。”上收了尾。

    沈晏安一时觉得有些头大,不由得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信封。封口处沾着一层已凝固了的红蜡,原本是完好无损的,被他从中轻轻破开之后,如今只剩下残破的两半,无力地附着在信封上。

    沈晏安揉了揉额角,想起自己初从那个叫玳生的下人手里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咯噔一跳的感觉。

    ——想必是遇到了十分紧要的状况,顾成卉才不惜冒着风险,从内院里将一封信送到他这个外男的手上——甚至她还在封口处小心翼翼地封了蜡!

    皱眉吩咐了玳生在一旁候着,沈晏安匆匆打开信,低头看了一遍——没想到,顾成卉在信中却只是将一些瓜果蔬菜的价格一一列在纸上,看起来只是信笔抄下来的什么东西,半点也不像一封信。

    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玳生,淡淡地问道:“……最近给她送信的换人了?”

    玳生这一辈子从来没有站得这样笔直过,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儿,有些茫然地道:“啊……是,回沈爷话,最近换成了我了。”

    一双黑夜般幽深的眼睛扫了他一下,玳生迅速地又把头埋低了。往日在京里闲混时,不是没有听说过沈家二爷的名头——不论什么背景身份,人人俱都以能同沈晏安扯上关系为荣——可如今当真见着面了,玳生却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连说话都十分紧张了。

    过了半响,他听见——“这封信,你是怎么拿到的?”

    “回、回沈爷话,”玳生不自觉地又说了一遍,“是我妹妹拿出来给我的……啊对了,她是姑娘身边的一等丫鬟。”

    沈晏安微一点头,手指在信纸游鸿般的字迹上缓缓摩挲着。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从内院将信送出来的这一条渠道上,想必有一个环节是她放心不下的,因此才特地写了这么一封古古怪怪的信来,就是想瞧瞧这封信能不能顺利到达自己手上。她总有一些这样狐滑的小心思……不过话说回来,这字迹十分大气洒脱,可真不像一个闺阁女儿能够写出来的——

    沈晏安唇边忽然浮起几不可见的一条笑纹,伸手拿过纸笔,写下几个矫若惊龙一般的大字,将信纸在桌上一推,对玳生道:“将这个拿回去给你家姑娘。”

    玳生壮起胆子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已收到。沈二”五字。字字力透纸背。他于书法一途一窍不通,只恍惚觉得当真是字如其人——忙躬身接过了,连声道:“是、是!小的这就回去!”

    沈晏安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下午你再来的时候,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只管说是找我身边的长随沈方便是。”

    玳生后退的脚步一顿,恭声应了是,满腹疑惑地随着那长随沈方出了衙门。——怎么听着沈爷这意思,好像吃准了姑娘定会再叫他来一趟似的?

    顾成卉的小心思,沈晏安一点都没猜错。

    顾家虽然允许女儿们与友人间进行信件来往,可却都要经过长辈一番检查——尤其是在出了顾七之事以后,向府外送上只言片语便更难了。往常顾成卉写信给许云樊等几个闺中好友时倒也罢了,可如今给沈晏安送信,她哪里还敢用老办法?

    若想避开检查自己私下将信送出去。便只有叫丫鬟们藏在身上,偷偷带出二门了。

    可是偏偏据橘白说,最近二门上的婆子们都突然认真负责了起来——小酒也不偷了,闲话也不拉了,不论谁打眼前过。都要彻底查一查身上,端的是铁面无私。

    也不是不难理解:最近府中祸事连连,尤其是孙氏无力管家,更是闹出了两件下人私自潜逃的事——孙氏发了一时的狠,将下人们好好整治了一遍,直治得府里上下哭爹叫娘,战战兢兢——别说二门了,就是角门前头,也突然多出来了门神似的两尊婆子呢!

    不过顾成卉眼珠儿一转,倒是想出来了个法子。

    把细辛叫来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遍,顾成卉就把她打发到了二门上去了。

    时间是掐得好好儿的,此刻二门上正是平日好酒的黄婆子当值。细辛一瞧果然是她,当即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可是她脸色却马上沉了下来,离二门还有一段路呢,便喝了一句:“黄婆子,我有话问你!”

    黄婆子一天都没有吃酒,心里正猫抓似的烦着,听见有人这么不客气地叫她,她回头一瞧,随即不冷不热地笑着道:“我道是哪个山头的仙人来了,这么大口气,原来是细辛姑娘。”

    “闲话就还是省省罢。”细辛的态度竟有几分严厉,“七月十四号那一日晚上,你干了什么心里清楚罢?”

    黄婆子一愣。十四号——正是府里最乱的一段时候,后院里人仰马翻……可是与她却没有什么干系,那天一挨到了下值的时候,她早早地就回去睡觉了。黄婆子当即嗤笑了一声,道:“细辛姑娘给我说说。”

    对于关月山居众人来说,十四号还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就是这一天晚上,许世岚光明正大地潜入了府,找到了顾成卉,正好解了她当时的燃眉之急……

    细辛冷笑道:“好,那我提醒提醒你——那天晚上,你吃酒吃得可真是太舒服了——竟就在门口打起了瞌睡!我们姑娘瞧见了,特地打你面前走了好几个来回,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黄婆子受她一吓,方才的神态立刻不翼而飞了——她额头上隐隐见了汗,膛目结舌道:“这……这……五小姐怎么……”她心里一个念头转来转去,只是不休:怎么好端端地,这位姑奶奶竟寻起了我的不是了!

    如今孙氏打算亡羊补牢,重新定了一连串儿的规矩,府里正是风紧的时候——黄婆子不由想到,要是五小姐把这件事同老夫人、太太提一提,自己这份差事还有个保得住的?还不立刻就被抓去杀鸡儆猴了!

    细辛见了她这副惶恐样子,反而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来:“……我们家姑娘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你这么怕干什么?”

    一听这话风有松动,黄婆子立刻来了精神,忙道:“我一时糊涂,犯了一回错儿。还请你跟五小姐说说,下回我可再不敢犯了,这一次便饶过去了罢!”她生怕还不够,又连着表了好几句决心。

    细辛含笑听着,也不说话,待她都说完了,这才道:“好。那我们姑娘可就等着看了。”

    黄婆子当下把胸脯拍得嗵嗵响。“五小姐只管看着我就是!”细辛听了。冲她一笑,转身走了。

    看看此时垂花门附近无人,黄婆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小折凳上。细辛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叫她慌了神。到现在还有些提着心呢……她想了想,觉得五小姐应该还不至于特地来为难她一个看门的婆子,心里这才安稳了些。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远处又走来了一位——黄婆子瞧见那人相貌,不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笑着打招呼道:“半夏姑娘,这是要出去?”

    半夏“嗯”了一声,将手上的对牌给她看了看,抬腿就要出门。

    黄婆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忙笑着拦她道:“哎哎,半夏姑娘留步……”按规矩,她还得检查出府之人身上带的东西——

    不想半夏却转过头,笑吟吟地望着她道:“妈妈忘了我是哪个院子里伺候的了?我们从上到下,最不爱这些繁琐东西。没得叫人心烦。这么一点小事,你只当没见我便罢了!”

    黄婆子一愣,总算是明白了方才细辛来时所说一番话的真正含义。五小姐等着看呢……原来五小姐是要等着瞧瞧她知不知趣儿!

    眼见半夏含着笑走了,黄婆子还半响没有回过神——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她黄婆子今日,竟叫五小姐给勒索了一把……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法子不大保险,顾成卉拿不准黄婆子会不会转脸便去告密,因此才有了沈晏安收到的第一封“菜市场报告”。

    在关月山居里提心吊胆地等了半日,顾成卉终于等来了沈晏安的一张字条,细细看了看,见“沈二”两字与那腰牌上的风格如出一辙,一颗心才落回了肚里。她又看了看手里字条,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半夏疑惑地看着她,还不等问,顾成卉已经指着字条对她笑道:“想不到这个沈骑都尉还有几分玩心……你瞧他这一笔字,游龙恣肆,隐含风雷,无论是字形、功力,还是笔意,都稳稳地压我一头。”说到这儿,她嘟起了丰润润的红唇来,带了几分不服:“不过是写个回条,至于么?以为我就会认输了……瞧我的!”

    当下自己取过纸笔,兴致勃勃、无比认真地写下了一封真正的信。她在信中为许妈妈一事向沈晏安致了谢,又略略地提了一句——能不能把顾明柏从骗局中拉人、赚钱一事的证据,透给朱小手等一众人知道?只是若有可能,最好不要告诉陈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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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烈感谢矜持姑娘的一票粉红~!啊哈哈,看到排名上升好高兴

    人类,嗯,果然就是容易被虚名驱使的愚蠢生物啊

    请尽情地驱使我吧……

    话说回来,今天被评论区留言提醒了一下——太后娘娘桃花扇的打赏,我还欠着没有加更呢!!

    人生过于沉重了啊!!!

    娘娘求再给我宽恕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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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524/ 第一时间欣赏庶道难最新章节! 作者:须尾俱全所写的《庶道难》为转载作品,庶道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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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介绍:
前世身为一个伪学霸,她发现其实自己今生也可以很腹黑。
顾成卉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时代,遭遇了心眼琢磨到了极致的嫡母……
在不断的智斗、阴谋、布局、化解之中,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终于赢得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亲事定了?
庶道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道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道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