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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全文阅读

作者:须尾俱全     庶道难txt下载     庶道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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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告知

    因为前面的文有一些问题,根据责编的意见,所以我请了一天假,今天专门针对前文做大改……把所有章节都移除了,过后会把文重新发上来的!虽然没人看,我也跟你们告知一下,哼。

2月23日告知

    卡文卡得我纠结死了,出去喝了一圈酒,刚刚回来……

    今天的更新只好推迟到晚上八点半再更……

    推迟更新的人没有脸要支持,你们领会一下我心中的渴望就行啦!

裸奔感言

    嗯,斯大林同志曾经指出,裸奔的天,是寒冷的天,老百姓们不喜欢。

    眼看着推荐点击收藏打赏,种种数据,都好像冬天里的白菜一样蔫儿了,我就从两周前那种“哇哈哈哈,老子一书证道,等我成神吧”的状态瞬间萎缩成“实际上根本没有人看我文的对吧,以前的留言都是机器人操作,我果然应该找根绳子挥别人世啊”……

    这样不淡定,太low比了!万一将来有一天我成了神,然后现在种种痛哭流涕撒泼耍赖求支持的样子被暴了出去,多难看啊!嗯,成神的概率不计。

    爱因斯坦说了,裸,也要相对裸得有气势。后来他根据这一点写成相对论了嘛。

    我们要裸成汤唯,不能裸成饭岛爱武藤兰苍井空小泽玛利亚……

    呵呵呵,青云算什么,封推算什么,强推算什么,我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我有你们啊!对吧!!

    对吗?

    咦?

    你们不要吓我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空旷的评论区里响起了须尾俱全的回音。

第五十八章 骗你的啦,这是作品相关啊

    肉不够,饭来凑。

    码文没有动力,我就多po一些作品相关。

    哦呵呵呵,我还十分贴心地把这个东西放在了第一卷里,呵呵呵呵,就为了看看能骗到谁……

    等下一章发了,我再调卷。

    这样在你们蓦然回首烟雨中,鼠标一点阑珊处的时候,在你们的电脑屏幕上就会出现四个充满了恶意的大字:作、品、相、关

    与此同时,须尾俱全无论在上班的路上,在睡觉的时候,在吃饭的空挡里,都会莫名地,很愉悦……

    哦呵呵呵,我最喜欢调戏衣食父母了,都别拦着我,谁叫她们不理我!!!

    不要求你们花钱打赏我,好歹留个言嘛!!

    不然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这种泰山凌绝顶,高处不胜寒的feeling是怎么回事啊?

    (是,我老有文化了,你看我还会说英语呢。)

    好,既然是作品相关,那我就说一些相关的话吧。

    今天好忙,推迟到晚上八点半更新………

3月2日告知,事了拂衣去,恨别鸟惊心

    用了好多年的老本子,终于坚持不住了,从昨晚到现在意外关机了有四五次……

    今天一个下午码的两千多字,全部喂了纳美特星人!

    辛辛苦苦码的字,一朝回到解放前!

    本来看在强推榜的份上,晚上还想加更的,

    如今尾巴只能说,猫粮团们,我们有缘无分,这段孽缘,只能走到这里了……

    ——当然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半老时间老地点,咱们还是可以再续前缘地

    所以客官一定要再来呀,小红小绿想着你们呢~

    挥手绢~

3月9日 懒驴上磨shi尿多

    今天晚上11点左右加更~~

    本来想按照老时间来的,可是客观条件限制了我的主观能动性

    (都这么久的交情了,给人家留出一点刷淘宝的时间嘛嘤嘤嘤)

3月19日告知

    呃……今天有点儿事,推到下午三点半更新~~~

    不要怪我哈,新年快乐,世界和平,世界和平~~~

卖报的小行家

    有急事要出门,今晚晚点更新~~~!

    不好意思~~~~

开新书啦!

    我知道好多书友大概都走了……

    这次开的新书,叫做《末日乐园》,是跟庶道难完全不同的类别。主打无限+末日流+脑洞大开+口味重……

    嗯,总之是我特别喜欢、计划了很久的一本书……如果你们喜欢我的风格,就来瞅瞅,给我增加点收藏推荐呗?

    新书、又是偏冷门,所以现在收藏推荐什么的很凄凉啊!

阴阴凉凉的番外

    今年的夏天不知怎么,特别地热,日头炎炎,烤得树叶儿都发了蔫儿。不管屋里放了多少冰盆,好像也不管用,一会儿就都融作了水。每逢赶上要出门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放佛走两步,人都要化掉了似的。

    这一天,顾府的小姐们正在夜间举宴乘凉——这个建议当初一提出来,立刻得到了一片拥护。

    此时的忍冬,就正坐在自家姑娘的背后,一下一下地给她打着扇子。

    只有在这样的夜里,风中才算是带了点儿凉意。顾成燕用帕子抹了抹被汗水沾湿的额头,用了一口冰镇过的甜酒,叹道:“今年这是怎么了!才刚入夏,就热成了这样。”

    顾七道:“就是说呢。我向来怕热,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几个姑娘抱怨了一阵,顾成宛笑道:“若不是祖母太太定不同意,我倒真想求了姨娘,叫我来这园子里睡觉。”此言一出,她的几个姐妹顿时都笑着附和了几句。

    说得也是,这姹红园里因为树荫重重,是顾府里唯一凉快的地方了。

    忍冬听了,想起顾成卉这几日睡得也是不好,不禁一阵心疼自家姑娘,手上扇子打得也更快了。

    姐妹几个说了一阵子闲话,许是酒吃多了,顾七笑道:“我要去净房——你们可要跟我一同去的?”

    几人都摇摇头。

    顾七也不在乎,带上了汀洲,往净房去了。

    顾成卉笑着对两个姐妹道:“再来用一些冰酒罢!虽说对身子不好,可是用了之后浑身透凉,真是舒服得很。”说罢满上了两杯酒。

    顾四、顾六二人谢过了,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顾成宛道:“可惜咱们府里没有池子,不然乘着凉风赏荷,也是一桩乐事。”

    “陈家倒是有一片小湖的,陈大小姐前几日不是还说要备宴么?”顾成燕忽然道。

    “只可惜咱们也不能去……”顾成宛说着,垂下了眼睑。

    也是,作为不受宠、不受重视的庶女,四六两位小姐能出门的机会不多。忍冬心里叹了一息,只作听不见似的,仍旧摇着扇子。

    顾成卉讶异道:“多少王公贵族连池子都没有呢,他家竟然有一片湖?”

    “可不是!多亏了祖宗荫萌……”几人感叹了一会儿,顾成宛忽道:“怎么还不见七妹妹回来?”

    这话提醒了余下二人,顾七走了也有好一会子了。她们立起耳朵听了半响——只有晚风沙沙地刮动树叶的声音,顾七离开的方向一片静谧。

    顾成燕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正好也要去净房,就顺便找找七妹吧!”说罢,站了起身,叫上了自己的丫鬟。

    顾成宛不无担心地道:“夜黑了,你走路可小心点。”

    顾四应了一声,便朝着顾七走的方向去了。

    小小席上,只有顾成卉和顾成宛二人了。两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各自吃了几口酒,一句话都不说。

    顾成卉这才笑着打破了沉默:“六妹妹若真想要去陈家赴宴,好好求求祖母、太太,也不是就不能去的。”

    顾成宛微微一笑,道:“姐姐在寿安堂住着,又怎么会知道……哎,我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话是这么说,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透着一股沉沉之意。

    坐在顾成卉背后的忍冬,听了心里都不大好受了。她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背影,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或许我们姑娘能替您在老夫人面前说说情呢——”

    顾成卉身子微微一动,好像要转过身来似的,终于还是没有。

    她略有点干涩的声音响起来:“是、是的——忍冬说的不错。”

    顾成宛面上仍旧是苦笑的神色,道:“没用的。”双手捧着酒杯,遮住了她的神色。

    忍冬微觉尴尬——怎么就自作主张地说了那话呢?她忙重新摇起扇子,闭了嘴。

    园子里重归静谧,只有远处几只蝉,不安地发出嗡鸣。

    “怪了,怎么连四姐也一去不返了?”等了半日,去的那二人竟一个也没有折返的迹象,顾成宛一脸奇色,不住朝远处张望。从她们所处之地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模模糊糊的黑暗。

    顾成宛说了一句,便接着道:“酒壶呢?我添一点儿酒。”她今儿没有带丫鬟,只好自己动手。

    “这儿呢。”顾成卉给她满了一杯酒,不小心还洒出来了些。

    二人干杯之后,顾成宛笑道:“不若让我去找一找?”

    “万一你去了,也是一样的一去不回,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岂不害怕?”顾成卉半开玩笑地道。

    “姐姐怎么也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吗!”顾成宛嗔了一句,“那么,咱们姐妹俩一起去,不就不怕了。”

    这倒是个主意——顾成卉想了想,笑道:“也好。正好也晚了,找到了她们咱们便回去睡觉。”

    忍冬忙站起身来,收好了扇子,跟上了自家姑娘和六姑娘的脚步。

    也不知怎么,林子里越走越黑,越走越崎岖,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走了好半日,不要说先前离席的那两人了,连自己在哪儿都看不分明。——也怪不得顾四、顾七二人这么久不回来,定是迷路了!

    忍冬思绪一时飘走了,脚下一拌,险些摔了一跤,喃喃道:“……这是怎么了,竟这么难走。姑娘可得小心脚下啊。”

    前方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唔”。

    忍冬有点儿慌,忙忙地赶上了两位姑娘。只听顾成宛笑着说:“五姐姐这个倒是忠仆。”顾成卉听了,没有作声。

    听到六姑娘夸赞,忍冬刚才一点儿心慌也没有了。“哪里,这都是我的本分……”

    六姑娘带着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来:“说来也怪————到了此处你便嫌黑,那方才宴席上怎么一点不觉?”

    “六姑娘说的什么呢,宴席上灯火通明的……”忍冬笑着刚应了一句,忽然心脏猛地收紧了。————方才的宴席上,分明没有光!

    (……顾成宛说了一句,便接着道:“酒壶呢?我添一点儿酒。”她今儿没有带丫鬟,只好自己动手。

    “这儿呢。”顾成卉给她满了一杯酒,不小心还洒出来了些。

    二人干杯之后,顾成宛笑道:“不若让我去找一找?”

    “万一你去了,也是一样的一去不回,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岂不害怕?”顾成卉半开玩笑地道……)

    想到四个姑娘竟坐在黑暗中饮了半日的酒,忍冬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是啊……是,我怎么没觉呢……”

    两位姑娘都不说话了。

    又走了很久,黑暗的林子依旧在无边无际地蔓延着,哪儿都没看见顾四、顾七二人的踪迹。顾成卉忽然停下了脚步,忍冬险些撞在她的身上。

    “我不找了。都是已死了的人,就算找着,你们也回不来了。”顾成卉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来。

    夏日的炎热气息一瞬间褪得无影无踪。

    “五姐姐果然好聪明。”顾成宛的声音轻轻地叹道。

    “你们三个,其实已经在园子里睡了很久了吧……”顾成卉也跟着叹了一息。“所以,谁家的宴,你都去不了了……”

    身旁黑漆漆的树荫下,那个代表着顾成宛的黑影突然一抖一抖,声音好像都被颤成了碎片。“是……啊,哪儿……也,去不了……了……”

    顾成卉转身拉住吓得傻住了的忍冬,“快跑!”

    她这才惊醒过来,不敢再看那黑影,主仆二人发疯似的朝来路狂奔。

    剧烈的喘息声中,忍冬只觉胸口一片撕裂了似的灼热,惊恐之下,她根本听不见身后那东西有没有追上来的动静。只是忽然脚下一拌,她重重地摔在了同一处地方。

    顾成卉收不住势子,已冲出去了一段距离,此时着急地冲她招手道:“快起来跑啊!”

    忍冬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要跑,这时一直被乌云笼罩的月亮出来了,洒下了一点微弱的暗光,叫她看清了两次绊到她的东西。

    ——那是一块木牌,写着“顾氏五娘成卉之墓”。不远处,是一个小小坟包。

    哦呵呵呵呵,午夜十二点,如约放上了恐怖故事,我是不是特别善良?

    没啥月票打赏,订阅凄凉的作者,迟早都会走上我这样一条变态之路的,哦呵呵呵呵呵

    ps:码正文的速度一小时500字,这个2600多字的番外我不到一小时写好了,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做正经人

第一章 嫡妹

    新人求支持……————————————————————————

    京城的冬天一向都是很和缓的,下几场雪,刮一股子风,百姓呼上几口白气也便过去了。所以拱北关外那荒苦寒凉之地的百姓,就有烧不上炭吃不起饭的穷苦人,花上七八天进京,一边“躲冬”一边找零活,这样来年开春返乡种田还能有些散钱。

    随着进京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了,治安便算不得太好──总有些流里流气的人找不到零工,又没有栖身地,聚集在东市门坊下头闲极生事的。户部参事郎胡大人还曾经上书要求治理过,但就算京城巡防司去拿了人又怎么样呢?不过是轰出城外罢了。只要城门没关,这些个流民们转个身再进来,一来二去倒是和兵丁们都闹熟了。而城门又是不能关的──这叫太平盛世,京都气象。

    东市是京城里最大的集市,终年都繁忙着、热闹着。行行业业的门店挤着挨着,卖什么的都有,小二们为抢客都能骂起来。还有推着车的、挑着担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微旧的棉袄裙,熟门熟路地挤开人群走进一家店,迎面来一个伙计脸上带着笑:“哟,这可不是忍冬姑娘么?可有几日没见着了。”

    别人客气,忍冬可没把自己当成什么贵客,杏眼眯成了弯儿:“王大哥,烦你跟掌柜的说一声,今儿我是来取上回卖帕子的钱的。”

    王姓伙计脸上顿时带了犹豫,倒还是转身进去了。不多一会就掀开帘子出来,手上拿了一个小包──忍冬眼好使着,一眼就瞧出那是上回拿进来的绣件。这是没卖出去退回来的意思?打开绣件,里头包的是一些大钱,粗粗一看还不足一百个。忍冬还没说什么,那伙计倒是不好意思了:“实在也是我们没法……自从那采秀坊开了张,十成客人倒是走了七成……你点点数?”

    忍冬压下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接过钱和绣件,仍旧笑着道了谢:“哪儿就要点数了,常得您照顾的!”打了帘子自己出去了。后头那小伙计叹了口气,一边擦桌子一边小声嘟囔:“也是高官名门,那富贵乡里头的……”却不知在说谁了。

    话说得漂亮,但才走开几步,忍冬就忍不住掂量了一下小包,隔着帕子摸着铜钱数了一会。数完了铜钱,看大致也对,她快步走出东市,正好见有辆驴车在坊门口等客,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了,忍冬赶紧跳上去,给车夫递过去两文钱道:“劳驾,六城胡同!”车夫见上满了客,吆喝着赶着驴子走起来。

    虽说一个是达官显贵的地界儿,一个是平民百姓的集市,但坐着驴车这么走,六城胡同倒离东市还不算远,忍冬是头一个下车的。眼瞧着那驴车走得远了,赶紧一头钻进后巷,跑到一扇油漆红的大门前打了打门。过一会一个婆子开门探出头来,见是忍冬就笑了:“姑娘回来得可真快!”

    就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能在府里这些个跟红踩白的势力人前露出半点,忍冬面上笑得矜持,塞给那婆子几个大钱:“妈妈这来回给我开门,费事了。”到底是年纪小,语气里不由得露了一丝嘲讽。那婆子恍如不觉,手上迅速收了钱,“姑娘跟我客气什么!倒是我刚才听说,大太太好像因什么罚了五小姐,姑娘快去看看吧!”

    忍冬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闹得连这角门的婆子都听说了?也顾不上什么了,忙忙地冲关月山居疾走而去。

    待回到了关月山居,就觉出了气氛不对。扫洒的小丫头都躲得没有了影儿,同为大丫鬟的半夏红着眼睛攥着帕子,一见忍冬就走上来,“你可回来了,你快去…去劝劝姑娘吧!方才姑娘给太太请安时,可恨那起子小人!随着七小姐明讥暗讽……姑娘心里一急争了几句,倒挨了太太的罚!”又是气苦又心急。

    忍冬也不是不急,但见半夏这样,也只好耐下性子安慰几句,自己打了帘子进了屋,就见屋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蓝绣白莲纹的锦缎小袄倚着窗坐着,气度倒是好的,可面上连一丝儿表情也没有,看不出怒看不出喜,正像以往一样。忍冬心里就不由长叹了一息,走上去行礼:“五姑娘……”

    五姑娘打断她没说完的话:“忍冬你回来了,去廊下歇着去吧,替我劝劝半夏。待会我找你你再来。”说完脸扭向一旁,竟是半句话也不愿多说的样子。

    半夏还让我劝您呢!忍冬心说,却也不敢再说这句话了,只觉心里苦涩,默默退了出去。

    五姑娘便又去看窗外。她长相本是很招人喜爱的,湖水一样的大眼,莹白得好像会发微光似的皮肤,淡淡地透着粉红,正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漂亮模样。然而这死寂的表情给她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很沉重,又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坐了半会,她站起身从妆台小屉里拿出一叠纸,那纸写的满满的字,都带了毛边了,可见被主人翻看了多少次。然而小姑娘就像没有读过一样,仍旧从第一页看起,嘴里微微地念出声来。

    此刻屋中除了她再无旁人,但即使是有,也听不明白,“Itallstartedfrom3

    daysagowhenIwokeupinastrangeplace,aplaceI’veneverheardof…”读着读着,就有泪珠滚了下来,小姑娘无声地抹掉脸上的眼泪,突然把纸揉碎了,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火炉里。一个月过去了,仍旧没有一点回家的头绪,还留着这张纸作什么!

    这是来这以后第三天写下的,自那天起的每个早上她都渴望一睁眼发现自己仍在原处,仍然是那个意气风发、人生得意的顾成卉!她明明是很有资本自傲的,港大本科毕业,南加州大学经济硕士,年纪轻轻就收到了高盛银行的录取通知,是当之无愧的精英。然而就在大好前程展开的前一天,她睁开眼,发觉自己穿来了这个鬼地方。

    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个跟她同乡的本科学妹最爱看些网络小说,什么穿越啦古言啦之类的词她都听过一点,倒也不是全然陌生,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顾成卉──如今的顾五姑娘,只觉得荒谬。从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穿越到了这个盛朝的京都北安,这可真叫作一朝回到解放前……罢了,无论哪个朝代也好,总归是一个女人没有地位、没有权力、没有自由的时代,想到今后自己的一生都要困在一处院子里度过,顾五就不由得心灰意冷。

    自从来了这,她就经常回忆起过去。不管是以前周末熬作业建模型也好,半夜走在好莱坞大道上跟好友把酒谈笑也好,时不时在脑海里浮起来,那样的恣意,那样的快活。也因为这样,这个世界的一切就显得朦朦胧胧,人和事都好像和自己隔着一层,影响不到她,她也不在乎。

    就拿今天来说,她知道自己的两个丫鬟为了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堂屋里顾七那不阴不阳、自以为刻薄的挤兑,太太明显的偏心和狭隘,又能影响到她什么?说穿了,不过是几个陌生人罢了,更何况她们针对的还不是自己,是这具皮囊……

    思乡的泪水渐渐干了,顾五姑娘起身来到窗沿下,就听见屋外廊下半夏隐隐约约的声气:“可怜我们姑娘没了姨娘,又不得老爷宠爱,便是稍稍回一句嘴也不行。太太竟就罚了一个月月钱,而七小姐不过得了两句训话罢了……教我怎么服气……”

    又听见忍冬低低地骂道:“你也不是省心人!为什么不劝着姑娘一点,就闹到这个地步了?竟和嫡出的小姐争起来了,好在是没有传进老爷和老夫人的耳里!”

    嫡出、庶出、老爷、太太……顾五一时觉得又可笑,一时又对两个丫鬟感激,压下纷乱的思绪,想想还是正事要紧,便自己伸手拉开帘子,冲廊下道:“忍冬,你进来。”

    忍冬知道姑娘定不是为了受罚的事而来,那就是要问自己那卖绣帕的收入了,心下不由又是一叹,进了屋后脸上就不免带出点为难来,小心地看着顾五的脸色说:“姑娘,这一回去了车马费和角门的打赏,咱们就赚了一贯半的钱。伙计说是近来生意不好,咱们的帕子没卖出去……”

    顾五的泪痕早被抹干了,剩下的仍然是那淡漠的脸色:“不过是少了几贯钱,不打紧。横竖那大厨房也不敢不给我饭吃。再说,那些帕子是你们绣的,我本来便是不劳而获,怎么还能挑拣。”这话唬得忍冬咕咚一声跪下了,满脸惶恐,额上尽是冷汗。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堂堂顾府上的五小姐要靠奴才养着,提了脚卖出去也不算过分!所以忍冬只当是自家小姐不满意她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叩头。

    顾五被她吓了一跳,哭笑不得,“你不要动不动就跪!我没有怪你,你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很感激你们的,若没有你们一直帮衬着我,我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今天这事,我看你们倒比我还委屈。姑娘我不往心里去,还是那句话,得过且过罢了。你拿了这钱,去大厨房叫几个小菜,带上你的姊妹们晚上热闹一顿吧,算是我借花献佛,不必给我了。”

    忍冬嚅嚅地说:“姑娘,我不敢。太太刚罚了您,这风口浪尖上我们怎么能……这不是打大太太的脸吗。更何况,没了这钱您还怎么吃饭……”

    顾五忽地站起身,一阵冲动涌上来,她忍了又忍才没有骂出声:做一点什么事,无数双眼睛看着,给你解读出几百种用意来!这是什么狗屁年代,女人就成日憋在家琢磨这个!她脸蛋都激动地红了,这无声的愤怒让忍冬愣住,不敢再往下说了。

    顾五看着她,明明还是一张孩子的脸,十二岁,正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吧?可是你看看她,

    操心的事已经比前世二十五六的她都多了。这样一想,她又颓然坐下,语气放软了:“别怕,不是冲你。既然这样那便罢了,你先去吧。”

    忍冬走到门口,忽然又转回身子,对顾五行了一个礼:“姑娘,奴婢逾矩说一句话,我知道您素日心里头苦……没有了姨娘,也没个同胞兄弟姐妹,但那得过且过的话,奴婢听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话了,这开头儿咱没法选,但往后的好日子可是等着姑娘您呢!姑娘,姑娘吉人有天相……”到后来她实在说不下去,哽咽着抓紧了帕子。

    顾五心里一股暖流涌来,还未等她作出反应,门外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哎哟这是哪位姐姐,说的话真新鲜,竟说我五姐姐没有兄弟姐妹?想来我和大哥二姐三哥四姐还有六姐,那都不配算是五姐姐的手足了。汀洲,改明儿你可要提醒我拿这话去博父亲一笑啊。”

    忍冬的脸一下子白了。

第二章 反击

    听得这几句话,忍冬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顾五缓缓地站了起来,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门帘被一只戴着水玉镯子的小手抬了起来,而在这打帘子的丫鬟后头,正站着微笑的顾七姑娘。

    同样是当朝从三品官员光禄侍卿顾文远的女儿,顾七看着可要比顾五气派得多了。她上身水红底暗金纹的缎袄衣边上绣的是银白浅黄的鲤鱼纹,脖子上戴着一只金璎珞,腰间挂着一只小玉锁,这玉锁润白透亮,一只就比顾五全身上下加起来还值钱些。加上顾七长得也是一副甜甜的笑模样,唇红齿白地,猛一眼看去倒真像年画上走下来的童子。

    “想来七妹妹你是没听清楚。”顾成卉穿来以后,心绪不佳不大爱说话,但是她话一出口就有种让人不得不听下去的力量。她的声音缓缓的,又清又凉,好像刚才顾七揪住的不算什么大错。“忍冬方才说起我姨娘生的,那自然便只有我一个了。妹妹抢着来认,其他的兄弟姐妹也就罢了,大哥可是嫡长子,你这话可不妥了。但是她说话不清不楚也是有的,就罚她这个月月钱吧。”

    顾七顿时笑就没了,暗暗咬牙。这顾五平时不声不响,今儿却狠狠堵了自己两回,顾五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细究起来全是刺!府里谁不知道,顾老爷娶过两任夫人,先头的夫人留下了一个嫡长子便去世了,后头这位填房,也就是如今的孙氏,生了一儿二女,便是二小姐、三少爷和她了。顾五单单把大少爷摘了出去,这不是在明里暗里提醒她,她母亲也不是元配?!再者说那罚月钱,呸,丫头婆子的月钱是她一个没出门子的庶出姑娘掌握的?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说不定府里克扣,那忍冬这月本就没发月钱呢!不过是看着她自己先罚了,顾七就不好再咬着不放罢了!

    但顾七毕竟还是有点城府的,她也不等顾成卉发话,自己笑着坐下了,一边扬声叫自己的丫鬟:“去,把帘子挂起来。我五姐姐就稀罕冬日里的银丝炭,这屋子真热坏我了──咱们说正经事吧,五姐姐,”看着汀洲把帘子挂上了,外头隐隐看见些人影了,她继续笑道:“不是妹妹我今儿不请自来,实在是母亲发了话,让你给我赔不是呢。”说完就停住了,只拿眼看着顾成卉,用意不言自明。

    饶是顾成卉身体里装的是二十五岁的灵魂,也不由气乐了。也不知这七岁的小娃娃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邪心眼子,一番话点出几个题来,一是嘲讽她没见过好东西,有点银丝炭便可劲儿地烧,这是小孩子置气的话倒也罢了;可恶的是,这样一转眼珠就想出了一个怎么在她下人面前折辱她的法子。七小姐说孙氏让她赔不是,为什么当时没有说,这会又来说了?但是那又如何,她难道还能当面去问孙氏?那没有这事也有了!不道歉,孙氏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但若是真的道了歉,她的脸面在这一院子的下人中也就丢尽了。想到这,顾成卉就不禁感叹有个嫡母撑腰的好处。

    而那边七小姐还瞪着眼等着呢,时间拖长了就显得自己底气不足了。她心里忽涌出一股气,就也坐了下来扬声说:“顾成欗,早上你说姐姐没事就应该少出去碍人眼,姐姐不该顶嘴,姐姐给你赔不是了!”她一口一个姐姐,声音又拔得高,院子里的下人早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哪一个忠心的丫头发出了一声嗤笑,把顾七姑娘臊得脸都红了。

    “顾成卉!你……你虚长我两岁,就是这么赔不是的吗?”

    顾成卉不喜欢这样唇枪舌剑钩心斗角的生活,可不代表她就不会:“噢?想必妹妹是很有心得的了,那姐姐向你请教,该怎么赔不是。”

    顾七气得保持不住风度了,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转身就走,汀洲更是不敢看两位主子,也忙忙地跟了出去。人都到了院子里了,顾七好像才想起来怎么回敬她似的,喊了一声:“你给我等着!”才带着汀洲气冲冲地离去了。

    人一走,顾成卉就不由一阵疲倦,这样的日子她从来没有过过,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那边忍冬汪着眼泪扑了上来,“姑娘!连累姑娘了,是我不好,说话都不会了!但您又惹恼了七小姐,就怕她在太太那说您不是啊。”

    顾成卉揉着太阳穴,刚才应对的确不算多么高妙,但仓促间也就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她安慰忍冬:“太太本来就不喜欢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嘛。也不知为了什么,她们娘儿俩看见我就讨厌,我是怎么招惹她们了?就是我那死去的姨娘得父亲喜欢,她嫉恨了,也不必做得这样显眼!”

    忍冬愣愣地看着她说完了这一番可算是大逆不道的叛逆言论,心脏几乎扑出来,无言以对,只能说:“您如今倒是比半夏还敢说了,往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说话了!”顾成卉对这话自是左耳进右耳出,拄着下巴出起了神。

    这是有人欺到了她的头上,她不得不反击了。

    平日里的顾五姑娘还是那样万事不挂心,就比方说,她清楚自己院子里有孙氏的人。若是没有孙氏的人,如何那顾七小姐进她的院子如同进自己的后院一样?更别提对她行踪了如指掌了。但是就是简单问上一句,方才谁给七小姐带的路,她也懒得去问。

    因为顾成卉觉得,自己要比这些个古代闺阁女人更先进一点,更有追求一点的。她看这些人在她面前勾心斗角,就是一个现代人正该有的心态:感叹、惋惜,她们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也不认为自己和男人都是平等的,就只好盯着一点子东西互相斗、争,不然做什么呢?顾成卉不禁对她们感到了一点微微的可怜。

第三章 给你个教训

    就在她照旧神游在自己思绪之中时,听得小姐再战告捷的半夏喜气洋洋地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了,铺开桌子,从红木餐盒里取出菜碟要给小姐摆开午饭。然而菜碟一入手,半夏就诧异了,眉毛已经慢慢立了起来,一脸凶相:“厨房的要作死!每月辛苦卖帕子才额外给的钱,就为了姑娘能吃上一口软饭,竟敢给这样的东西!我这就去找那姓郑的婆娘!”

    这话勾回了顾成卉的神,她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一碟稀碎的、缺油少盐的烧豆腐,一整块石头似的冷硬的素鸡,想来是每月使的钱起了作用,还有一个荤菜,是油泡着的几块半生不熟的肉。但想她当年刚到国外时自己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又糊又咸,不一样挺着吃了?顾成卉就叫住了往外走的半夏,毫不在意:“这必然是大太太的意思,给了我这个我就吃这个,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可是……”没等半夏把话说完,顾成卉就挥了挥手,“你下去用饭吧,不必伺候我,不过是一餐饭,难道我没有山珍海味还吃不饱了!”

    等半夏从正屋里气鼓鼓地出来,回到下人住的廊屋里,对着正摆饭的忍冬抱怨,“你说咱们姑娘这性子,到底是软还是硬?七小姐的一句话也忍不得,但是吃那没熟的东西却咽得下去!”

    忍冬白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吧!姑娘自有她的道理。你还不快坐下,咱们今天这饭必须全得吃光了。”半夏看了一眼饭桌,立刻明白了,低声骂道:“上辈子莫不是藕托生的,如何这满身的心眼!”只好随着忍冬坐下来默默用饭,脸色都是一片惨然。而她俩的菜色竟比顾五的看着还要好:一碟香椿炒鸡蛋,一碟小炒肉,一碟春卷,一大碗鸡汤素面。然而两个丫鬟谁也没提给顾五送去一个菜,即使是关月山居第一号忠仆忍冬也没有。这是下人的生存之道了,她们可以为了主子哭为了主子怒,却万万不敢也不能遭了主子的忌。夫人存心要扇五姑娘耳光,她们绝不能为夫人抬起这个胳膊肘。

    转过第二天来,外面清晨的天色还黑着,顾五姑娘的院子里就忙活开了。洗漱用水,更衣梳头,忙忙乱乱地给顾成卉收拾停当了准备去正院请安。然而顾成卉人还没出屋子,就听半夏来回道:“乐妈妈来了。”

    顾成卉知道这位乐妈妈正是夫人身边很受重用的管家娘子,平日无事是从不登关月山居的门的。她话音刚落,一个穿藏青长身水田裙的中年女人就自己掀开了门帘,冲顾五行了一个一丝不苟的礼。

    这位乐妈妈大约三四十岁,眼角和嘴角都向下耷拉着,不言语的时候显得特别严肃刻薄,长得“乐”字根本没有半分关系。平日里小丫鬟犯了错,乐妈妈只要一拉下脸,年纪小的都能哭出声来。乐妈妈行礼罢了,便拿眼睛望着她:“五小姐,今儿不必去正明居了,夫人让大伙儿都去寿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呢。”

    听到要去寿安堂请安,顾成卉还没怎么,身旁的忍冬半夏脸色已变了。忍冬强挤出了个笑,问道:“要去寿安堂,妈妈怎么这会子才来告诉我们?这一路上走过去,不眼见定要晚了吗?”乐妈妈眼睛一翻,露出白白的下眼球来:“怎么姑娘嫌远?那容我回禀一声,不如就免了姑娘这一趟吧。”虽然话是对着忍冬说的,但眼睛却看的还是顾成卉。

    忍冬被她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夏耐不住正要说话,就被顾成卉捏了一下手。顾成卉就冷冷地看着乐妈妈说道:“嫌远是不敢的,只是却不能再站在这儿陪妈妈耍嘴皮子了。拿上我的披风走吧!”后一句是转脸冲半夏说的。乐妈妈被她恶人先告状式地训了一句,阴阳怪气地刚开口说道:“五小姐这话是怎么说的……”──顾成卉就在她身边停住了脚。“怎么妈妈还有话说?那不妨让祖母等着,我陪妈妈留下来说话可好?”

    一句话堵得乐妈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她只好后退了一步,阴沉地望着主仆二人离去,自己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转身也走了。边走,嘴里还嘀咕着:“也不瞧瞧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地位,还敢这样横!就是模样看着好,心里其实是个傻愣的!”

    她对顾成卉没有丝毫敬重,因此话声就高了些。顾成卉离得还不算远,她听了就顿住了步子,转过身来。半夏顿时急了,小声说:“姑娘,别与她一般计较了,咱们是真要晚了……”顾成卉理也没理,扬声道:“妈妈且慢。”

    乐妈妈迅速地转过来,挑了挑眉毛:“五姑娘有话说?让老夫人等着可不好。”

    “嗳哟,这话可说差了。我就是想烦妈妈带路去寿安堂罢了。”顾成卉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妈妈不会要拿差事来搪塞我吧。”

    从关月山居去寿安堂,可不止一小会儿。可乐妈妈却不能提这个,否则就是自扇嘴巴了,她一时又闹不清顾五的用意,只好说:“您又不是不认识寿安堂的路,再说还有半夏……”顾成卉就马上接道:“妈妈莫非是不愿意听我的?”

    乐妈妈一听,心里就嗤笑了一下。想用这样的手段来圈住她,可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她就一点头说道:“好,老身这就随您一块去。”见她应了,顾成卉就笑道:“那还要请您前头走了。”乐妈妈没有露出半点异样神色,施施然地就带起了路,顾成卉也压了压步子,跟在了后面。

    然而走了还不到一盏茶工夫,乐妈妈就觉得偶尔经过的丫头仆妇的面色有些不对。她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脖子上的汗毛都站起来了:只见顾成卉深深地低着头,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另一只手拿了帕子按在眼角上,肩膀都缩了起来。这哪里像是个小姐,活像是乐妈妈刚刚才教训过的小丫鬟!乐妈妈立刻停下了,张皇道:“您……您这是在干什么?”

    此处是顾府里的一条要道,不时就有几个往来的丫鬟婆子。顾成卉抬起头,露出一双被她揉得红通通的眼:“妈、妈妈,我又怎么了?您可别生、生气……我知道,您说过我地位低,不配您来教导我……”说着又把脸埋进了帕子里。

    乐妈妈要还是不明白,就是傻子了。她急得不行,立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弯下了腰:“是我糊涂,是我糊涂!望五小姐看在老身伺候了太太这么多年的份上,别把我的昏话往心里去,我给您赔罪了……”虽是赔罪,却还是点出了孙氏来。顾成卉知道她现在也不能逼得太紧,就放下了帕子,虽仍缩着肩膀,语调却放得极冷:“乐妈妈想来是在府里逍遥太久了忘了身份。若还有下一次,我不介意再让妈妈领一次路。”说罢,也不去管她什么反应,带着半夏就越过了她,自往寿安堂去了。

第四章 老夫人

    据顾成卉所知,别看盛朝已经这样昌荣安乐,但皇位这才传到了第二代,离祖皇帝开国也不过才过去了四十余年。当初拥立有功的几位公侯,家里现如今都供着丹书铁券,那是世袭罔替的爵位,除了安平候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安平候也是合该命短,在封候之后就旧伤发作死了,仅仅留下一子一女,人丁单薄,然而皇帝怜惜,安平候之子袭了官后,恩宠更胜从前。

    顾家虽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但论起显贵,是比不上这二公三候的。然而这五位大功臣却还不够格儿做民间说书人的主角,凡是说起开国故事,那主角一向是祖皇帝在民间时的结发妻子,后来的高皇后。

    高皇后是一位传奇性的巾帼英雄,最著名的一段民间故事就是帝后二人的结识了。在先帝起兵之时几度落难,高皇后便是在先帝一次战役失败后,退兵五万据守阳城时相逢。那时城门前是八万陈王军围城,将小小一城包得如同铁桶一般。先帝的另一只部队困在阳城河上游,若是无法突围会师,很快就会被分别蚕食掉。高氏是阳城城主的女儿,为了战乱能尽快平息,不伤及城中百姓,她通过父亲向先帝献计破围,然后甘冒奇险,以阳城城主之子的身份向陈王军请求开出一条通道放城中百姓逃离。

    陈王军不出意外地拒绝了这个要求。紧接着她又使人在城中制造混乱,使一些平民趁两军交战之时趁乱逃出。在这些平民与战俘被陈王军抓获之后,均给出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城中粮库因为城主贪墨早已经空了,先帝军正在大肆抓捕平民食用,如今城中处处都是动乱。陈王军的将领一听大喜,派探子留神城中动静,终于在一日深夜发现南城门火光烧天,烟柱四起,且隐隐有杀声。

    陈王军便在此刻下令敢死队登城,大部队强攻南门──结果被早有准备的先帝军在混乱之中伏击,尽数歼灭。据说突围之日,阳城粮库里还存了有十万石粮食,完整无损。先帝在离城之前,向阳城城主求娶其女,而后二人患难与共、伉俪情深三十年。

    高皇后随着祖皇帝南讨北伐,征战十载的故事已经被说书人传得人人耳熟能详,而先帝也确实极敬重她。先帝在天下大统后的二十多年里,再没有迎过第二个女人入宫。据传先帝爷曾多次对他的近侍感叹“若无高氏妻,便无今时我。以其之贤德智鉴,余复无他求!”这话传出了宫廷,传进了朝堂,在当时竟还掀起了一股不纳妾的风潮来。

    高皇后在世的时候,一共孕育了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除了一位公主夭折外,其余均平安长大,由嫡长子承了皇位。除了这五个儿女外,当年还有一位被高皇后亲自抚养长大的姑娘,正是安平候留下的女儿王氏斯安。

    帝后怜惜她先后失了父母,一家子又都是忠君勤勉的,高皇后便将其接入了宫中,与自己的皇子皇女们一道教养。王氏斯安在十七岁上被指婚给尚书省大学士之子顾昭,便是今日的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受先皇后影响,颇有巾帼之风,但是作为书生的顾老太爷显然不如先皇有眼光,二人感情并不好。他二十岁成亲,这么多年来和顾老夫人只育有一子,而小妾们却是源源不断地抬进门。顾老夫人就生了一位千尊万贵的嫡子,还在年幼时夭折了……如今的顾老爷,是顾老夫人当年悉心养育的一个死了姨娘的庶子。好在顾老爷是个感恩又重孝道的,对待嫡母是十二分的敬重,而自从前头顾夫人死后,顾老夫人对庶子家事管得也少了,如今两边相处得倒是和谐。

    正是因为顾老夫人地位尊崇,所以才不敢怠慢。半夏尽管高兴刚才姑娘替她们出了一口气,但想到路途遥远的寿安堂也不免发急:“姑娘,我们要是迟到了怎么办好?”顾成卉很镇定地望了她一眼──她对此是现代人的思维,迟到了就道歉,以后不犯就是了,就这么简单,没有怎不怎么办的。因为半夏是家生子,对府里大事小情都比其他人来得门儿清,所以这一路上顾成卉就让半夏从当初老太爷纳妾开始,一件一件地给她讲起了顾府的历史……

    眼看着寿安堂在望了,顾成卉停下了脚步望向半夏,半夏立刻住了嘴。顾成卉不由得就赞叹了一下这做下人的专业性,问道:“好了,我要到了,我最后问你几个问题。你说老夫人自从前头夫人死了,就深居简出不再管事了。那我要问你,到底是人死了就不管事了,还是人死了,填房嫁进来才不再管事的?这中间区别可大着!”

    半夏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犹豫地说:“奴婢到底是年纪小,像这样精细的可不清楚了……不过姑娘,这中间又有什么区别呢,左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后头夫人就嫁进来了啊。我记得我娘以前常说我爹,虽说丈夫不必服衰,但若是她死了,我爹也像老爷那样立即再娶,她做鬼也不放过他的!”

    顾成卉听了,眼神微微一闪。“居然是这样……好吧,那我再问你,老夫人和前头夫人有没有带着亲?”

    半夏的眼一下就瞪圆了:“前头夫人正是老夫人的娘家远房侄女,当年好像还是老夫人亲自带大的,可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有时在自己人面前也要塑造个形象出来的,因此顾成卉就没有答,紧接着问了第二个问题:“老夫人如今在孙辈里,最疼爱的是谁?”半夏不假思索地说:“那自然是大少爷了,不是我下姑娘面子,可就连太太嫡出的也差着不少……啊!”半夏也是个人精子,答案一出口自己就明白了,小脸上顿时露出高兴的神采来,“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一下我也明白了!”

    两个问题一重叠,老夫人的态度就清晰得呼之欲出了: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女死了,后头这位填房进了门,老夫人就连府里的事也不愿意管了,只一心疼爱她侄女出的嫡长子。这说明她和现在的这位夫人并不是毫无嫌隙的。尽管两位高层把这事捂得严实着,但是毕竟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从这个态度联想开去,还可以做出好多假设,只是顾五姑娘又犯了老毛病,心想这些关我什么事?把眼前这一关过了便罢了。

第五章 呛起来了

    寿安堂的规矩可以说是颇为耐人寻味。

    若没有老夫人发话,不逢初一十五,孙儿辈是不需要上门请安的。然而在儿子儿媳身上可不一样了。顾老爷倒也罢了,单说孙氏,鸡叫以前就要梳洗打扮完毕,走在寿安堂的路上,才能够将将赶上时辰——因为老夫人年纪大了,起得也早,做人儿媳的就只能起得更早了。不叫小辈来可以说是老人家心疼孙子孙女,但对待媳妇可就没有这么和风细雨了……

    今日儿孙辈不论男女都聚在了寿安堂。除了上朝去的顾老爷和已经嫁出门了的二姑娘,包括顾大少爷在内,果然都已经在寿安堂里站了一溜儿齐。上头的那位老祖宗,要以顾五的眼光来看根本就不能算老,她前世见多了这个年纪的妇女在市场买菜,在广场跳舞。而顾老夫人两鬓银白,带着条驼色彩绣镶玉石丝棉抹额,穿着一身立领麒麟踏云纹暗花锻地褥裙靠在太师椅上,即使脸上没什么皱纹,也是一身的老人做派了。

    顾成卉暗暗提醒着自个儿别忘了跨门槛,一抬脚进了屋,还没等见礼问安,立刻有道温柔宽和的女声跟着响起来了:“老祖宗莫怪,小五年纪小,住的院子又远,难免来得会迟了一些。”说话的正是孙氏。

    孙氏今儿穿了一件回云纹浅色丝棉褙子,一条葱绿地妆花纱的裙子,头上只简单插了一根白玉的簪子,簪子的一端沁着一朵红。最难得的是那红不是镶上去的红宝,而是从玉里透出来的鲜艳颜色,红白分明,浑然天成,光这一截玉料就堪称奇珍。孙氏虽是三十的人了,今日穿得也俱是家常服饰,却自有一副柔婉风流的模样,加上她面容姣好气度温和,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若不是顾成卉知道她的脾性,都几乎被她骗了去。

    不过听这话音,太太这是不肯放过她了?从使乐妈妈传话开始,就接二连三地给她下了几个套,乐妈妈等到她梳妆完毕要去正院了才姗姗来迟,本来关月山居就远,如此一来她怎么能不迟到?太太若有心替她开解,何必还要在住得远前面加一句年纪小,顿时整句话都站不住脚了。她年纪小,那六小姐七小姐呢?她们可都已经站在了寿安堂里。

    顾成卉知道孙氏肯定还有后招,便装出一点手足无措的样子来,暗中关注着她嘴唇,就在孙氏张口的同一时间她向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朗声道:

    “小五给祖母请安了……”

    “待我回去定会好好教导她……”

    孙氏一句话说了一半就尴尬地停住,不由朝顾成卉望过去。而顾成卉也是一脸的惶恐和尴尬地看过来,低下头说:“是小五鲁莽了,小五谨听太太指教。”倒是把大太太给难得地噎住了。好个顾成卉,给老夫人请安请到一半停下,让自己这做儿媳的教训她,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听她孙立春说话比给老祖宗请安还重要?

    但好在孙氏也是斗争中淬炼出来的,马上便温柔地责怪道:“自然是先给老夫人请安才是正理,小五怎么规矩也都忘了,昨日也是这样……”说罢朝老夫人看去,既是看她对自己的态度,也暗暗提醒了一句老夫人顾五昨天的行为。

    其实不光是她,此刻一屋子的孙儿孙女并姨娘们都在看老夫人:庶出的五姑娘最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跟嫡母呛得这样明显,还拿老夫人做筏子,老夫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而老夫人眼睛仍旧半合着,好像对周围发生了什么一概不关心似的,只长长地“嗯”了一声──孙氏昨儿来请安的时候,添油加醋地没少说顾五的首尾,可今儿个看老夫人的样子,儿孙辈的事她是一点也不想伸手,只想着全然置身事外了。

    孙氏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老夫人这是糊涂了,这样不敬长上的小姑娘,当年可是不能忍的……一时便被勾起了一段思绪。等猛地回过神来时,顾成卉已经请完了安,认完了错,正望着她,一脸的诚恳和知错能改:“……太太说的是,小五受教了…太太?…太太!”

    女童的声音又清又亮,这两声太太一叫,恐怕连院里扫洒的婆子都知道孙氏方才走神了。

    而顾成卉此时也暗暗有点儿后悔。本来她也只是咽不下被人步步紧逼的这口气,在孙氏说了那话后她就打算认个错受个教算了。她不愿意表现得太过咄咄逼人,毕竟对方是长辈、是嫡母,再说她也懒得跟一帮古人真掐起来。

    然而一发现孙氏心不在焉,犹豫了一刹那,不知怎么了,到底那两声太太还是脱口而出。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老夫人马上就睁开眼睛,微微有些不满地扫了孙氏一眼,开了口:“怎么了?没睡好?”就是真没睡好,在给长辈请安的时候走神也是极不敬的。

    孙氏急忙弯下腰去:“儿媳劳母亲挂心,只是方才儿媳看着这屋里的孩子都大了,出落得又都这么好,一时心里欣慰,这才走了神。”

    孙氏很会说话,一边显出了自己这个嫡母的功劳,一边将老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孙辈上。面上再淡的老人家也没有不爱听这话的,老夫人听了果然就高兴了一点,慈爱地招手叫了大少爷顾明松近前来说话。

    等老夫人一转过头去,孙氏面上的笑就收了起来。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顾五,目光凉得好像冬天的井水。这些年把府里清扫得干净,让她险些忘了被阴是什么滋味儿了。

    顾成卉虽说依然不怕,但就算她是那个罪魁祸首,也不由得叫了声屈:她以为就算孙氏是走神又怎么样呢?她一个现代人,不过是想让她出出丑罢了,谁能想到老夫人居然对这个反应这么大!毕竟是嫡母,回去又免不了要挨罚了……不过,罚就罚吧,横竖不能一杯毒酒药死我。

    这样一想,她的心态就轻松得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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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介绍:
前世身为一个伪学霸,她发现其实自己今生也可以很腹黑。
顾成卉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时代,遭遇了心眼琢磨到了极致的嫡母……
在不断的智斗、阴谋、布局、化解之中,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终于赢得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告诉她,她亲事定了?
庶道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道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道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