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兄弟不过尔尔
新来的五位侍女,浮光掠影的在如意面前搔首弄姿了一番,轻易的就摧毁了如意的玻璃心。
李智云也没有再故意打击这个女子,他虽然没有答应要娶她,但是一口答应让她先留在自己身边。
留在身边就是给彼此机会。
按李智云的话说,就是让她先学习男欢女爱、两情相悦究竟是什么。
如意对此沉默以对,并无多少兴致,似乎又心灰意冷的想要去打坐参禅。
李智云于是让亲随把那五位新来的侍女,全都给送还给田瓒,只是临送走的时候,每人还是送了一点小玩意,算是他的一点歉意。
如意脸上的凝重之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李智云留如意在身边,又如此在意和照顾她的心情,是因为如意对公刘墓的故事讲得并不完整,他还想要了解更多。公刘墓是个不能不引人上心的地方和传说。
比如,为什么在公元三百多年的“八王之乱”时,会有五个外域人找到了公刘墓,并坏了公刘墓的龙兴气运。
为什么是五个人?这之后中土就发生了五胡乱华之事,这五个人跟五胡是不是有关系。
李智云尝试问过如意。
五个外域人是不是分别代表的是匈奴、鲜卑、羯、氐、羌人。
如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李智云正好也需要如意留下来。
如意这次不来显州,他也会派人去把她接来。
而如意一直没作声,是否愿意留下来。
直到马三宝准备启程时,李智云才看出如意准备留在自己的身边。
李智云叮嘱马三宝一路小心,另外,他告诉马三宝。若是李神通派人来要霹雳炮,就答应给他十门霹雳炮,并配给他五十个子铳,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这是李智云答应过李神通的事。
李神通攻打河东郡时每下一城,李智云就答应给他一门霹雳炮。
李智云如此大手笔,也是想要淡化在别人眼里,自己独有火器,占尽了火器的优势。
而刚把马三宝送走,李孝恭给他来了一封信。
李孝恭在信里言辞很亲热,就像两兄弟久未谋面,要叙叙旧重拾旧谊。
因为,李孝恭很早就领军去了汉中和巴蜀等地,常年征战在外,两人之间的确是连书信联络都没有。只是间或,各自从他人口中得知相互之间的一些战况。
李智云对李孝恭能有如此大的作为倒是一点不惊奇,而李孝恭对李智云的作为则非常的惊奇。
李孝恭是一个对兵事有狂热之心的人,他一直都很关注李智云。因为李智云的火器他从未真正见识过,但总是又能听到李智云的火器如何的大发神威。他非常的惊讶,李智云靠一种神秘的武器,就能如虎添翼,把骁勇的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全都按地摩擦。
甚至,还有突厥人恐怖的狼头兵,都只能是乌云铁骑的开胃小菜。
李世民的玄甲军,也很倚重李智云送的霹雳炮,不然,李世民在对付薛仁杲和李轨、梁师都等人时,恐怕也没那么顺手。
李孝恭在这封信里,给李智云提了一个要求。他希望李智云亲临夷陵郡,并送他几门霹雳炮,助他拿下萧铣。
因为他也不知道李智云还有其他什么火器,他就想要霹雳炮。李孝恭的言辞很直接,他盛邀李智云是其次,想李智云送霹雳炮是内心话。
信里还提到,董景程和董景珍两兄弟都在巴陵城,高惠通要劝降哥俩的事,李孝恭是极力的支持,并给高惠通提供了必要的便利。
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他也希望李智云能够为此投桃报李,让李二哥也能开开眼,见识下李智云的神器。
李孝恭通常情形下,不是一个如此赤裸裸的人,可见他是真的好奇心爆棚。
李智云想了想,就只能先给李孝恭回一封信。
他先谢李孝恭给高惠通提供方便,又言兄弟别来无恙。
提起高惠通的劝降之举,李智云希望李孝恭给董景程两兄弟一点耐心,若是兄弟俩归降,也算是一桩美事。
另外,他也直言告知李孝恭,自己要离开显州往夷陵郡的话,这有违君命。因为父皇没有让他离开显州,万一他离开显州后,显州有什么事生变,那就算是抗旨不遵。
其实田瓒归唐后生变的可能性为零。
但是李渊就是这么想的,他不想让李智云插手灭萧铣的战事。
所以,李智云答应送李孝恭小霹雳炮五门,由士卒押运至夷陵郡。因为霹雳炮过于笨重,路途运输不便,耽搁时间太久,从垣曲运过来不现实。等如此笨重的火器运抵战场,萧铣的战事都可能已经结束了。
李智云的乌云铁骑,从东征开始,基本上就没再使用过霹雳炮。
而小霹雳炮也是他第一次送人。
送李孝恭小霹雳炮的举动,李智云也是一时的随意,但没想到后来引发一件大事,这是后话。
……
在洛阳的李世民也没闲着。
他此刻除了围剿王世充的一些残部外,正在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
就是他想要利用青雾道人,来帮助他破解黑火药的成分。
跟李智云面和心不和后,李世民手里的霹雳炮早已经没有了黑火药,他也不好意思再讨要。
其实,也不是因为跟李智云之间有了间隙,他才想到要炼制黑火药这事。李世民一直都有想法,他在悄悄的寻找世外高人,准备自己炼制黑火药。
李智云当初送出霹雳炮时,李世民就明白了李智云的心思,李智云就是希望他和李建成对他手里黑火药又依赖。
而李世民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想法改变现状。
他认为霹雳炮的结构其实并不难,最难的还是黑火药的成分和比例,如何使黑火药威力最大化。
一般的硝石药,多次尝试过后威力都非常有限,这有点令人沮丧。
而李靖俘获了青雾道人后,再次给了李世民一点希望之光。
其实李世民没注意自己的一个手下人。
他手下能人很多,其中有一个人一开始追随李智云,后来又追随他,这个人就是房玄龄。
房玄龄追随李世民后,李世民对他一开始并不完全信任。所以,李世民秘密弄黑火药的事,房玄龄并不知道。
而房玄龄知道李世民在秘密研制黑火药的时候,房玄龄又谨遵了一个做人的原则。就是不能出卖前主人的任何东西给现主人。
李世民也没问过他。
他认为房玄龄可能只是了解黑火药的一些皮毛。其实,房玄龄对工场的了解还是比较详实的。
李世民奉青雾道人为自己的军中药师,他把李智云给他的一点黑火药展示给青雾道人看。
青雾道人一看这玩意,跟自己弄的东西的确有区别,尤其是在外观上。
人家是颗粒状的,很均匀,一看就非同凡响。
而自己弄的东西,乌糟糟的,甚至还有板结在一起的。
青雾虽然只是道人,不过某件事做得多了,他也知道要改进原来硝石药的威力,还是要不断的变化着尝试。既然有人奉自己为上宾,青雾也知道自己的分量。要是真的弄出这种黑火药,那自己的身家自然不得了。
210、遇袭
显州,平静的一日。
却从夷陵郡传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往江陵城运送“小霹雳炮”的乌云铁骑,一百名士卒,在快接近江陵城的长林地界时,遭到了不明武装的围歼。
这支乌云铁骑几乎全军覆灭,所有“小霹雳炮”全都被人掳走,战况惨烈。
逃到江陵城的士卒不到十人,李孝恭在江陵得知此事后,即派人马前往长林追杀这伙武装。几名负伤士卒皆滞留在江陵城,另有三人回到了显州。
一百人最后剩余十人,被人围歼了九十人,还丢了五门重火器。
这是乌云铁骑从成立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战事损失。
比跟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他们的任一场战事,死亡人数都多。
九十位弟兄不是死在与枭雄们争霸的战场,而是死于一场小冲突中,这初听起来,让李智云都难以置信。
这一百名士卒由两名校尉带队往夷陵郡,全都是轻骑兵。只是,因为云步枪不在大规模战阵中是不会配发给士卒的。所以,他们全都是冷兵器,但又都能使用小霹雳炮。
这样的战力,一般的山匪是肯定干不过这一百人的,但是被上千人围歼的话,则就不太好说。
回来的士卒说,他们在临近长林的一个峡谷内突遭暴雨,在避雨时遭遇了上千山匪的围攻。
因为大雨突降,小霹雳炮的子铳虽然全都是油纸包裹得好好的,可以使用,但是炮身全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湿,五门炮都没法用。
乌云铁骑一向在行军中,很注意天气。士卒们原本在雨天是不会行进的,只是山中气候多变,突如其来的降雨有点猝不及防。
而山匪们非常凶悍,鏖战了一个多时辰,士卒们原本都可以舍弃小霹雳炮逃离峡谷,但正是因为奋不顾身想要把这些重火器带走,不愿意舍弃这些火器,结果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出来。
十人逃到江陵城,西南道大总管李孝恭让部下率数千人马追杀至长林。到他们重返战场时,才发现乌云铁骑的其余人都已战死。
而且,战场除了九十具赤条条的士卒尸身被扔在溪水里,火器、兵器和甲胄全都被人掳走……
李智云默然听到此,脸色难看至极。
他的愤怒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的冷静和哀伤。
他是为自己的弟兄心痛。
这是他从军以来最晦暗的时刻,九十名弟兄被残忍杀戮,又赤条条的扔在山里……
“你们……遇到的一定不是山匪。”
李智云嗓音发暗,他眼前晃动的都是那些在峡谷溪流里的尸身。
“你们遇到的这伙人,是有备而来。他们……甚至可能知道,火器在雨天无法使用。”
李智云让跪在他面前哭泣的士卒都下去,他需要先给自己一刻钟静一静。
很明显这伙人就是针对乌云铁骑而来,甚至是为了劫掠这些火器,而在长林设伏。
之所以这么认为,李智云除了灵光闪现之外,他认为这件事有几点像是刻意为之。
他们精心的选择了一个伏击地点。
这个地点不仅远离显州,离江陵城也不近,山地峡谷内气候多变,又能使这一百个士卒所带的霹雳炮无法发挥作用。
这个地点让李智云无法马上报复他们,而又可以完成伏击。
他们知道乌云铁骑押运有火器,这趟运送的士卒不会在下雨天行军,所以选择了这么一个会有短时阵雨的山区路段。
另外,这些人杀了乌云铁骑的士卒后,没有放过死去士卒身上任何有用的东西,可见他们对乌云铁骑非常的关注。
这次的伏击,可称稳准狠,对方像是吃定了这支人马。
能有如此的胆量和谋略,李智云很难在脑子里一下子想到是谁。
自己在中原大杀四方,遇到的悍将上百,其中这些人有的战死有的归降,还有少部分人下落不明。这些人里,任何一人都可能干这种事。
劫掠“小霹雳炮”,应该就是他们的目标。因为,他们应该还没有胆量和实力与乌云铁骑直接正面较量。
那到底是谁呢?
是谁?
是谁在暗中窥视着乌云铁骑。
李智云长吁一口气,胸中悲伤和愤懑难以纾解。
王仁则?
李智云脑子里一个闪念。
这伙人会不会是从新函谷关消失的王仁则呢?
他这么一想,就觉得可能性极大。
因为王仁则败走时,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往南走,因为北边是黄河,西边是函谷关,东边是洛阳。唯一可以让他带着数千人马撤退的方向,就是往南。
当时乌云铁骑在茅津渡撤离时,李智云跟王仁则交过手。王仁则给他的印象很深刻。
此人骁勇异常,能几次三番的敢与乌云铁骑搏杀,是少有的敢于正面跟乌云铁骑交锋的人。
听说此人后来还研制了硝石药,还凭借这种质量不算好的黑火药,和手里二三万人马,把李建成的十五万人马狠揍了一顿。
王仁则从新函谷关逃遁,并不是从此隐匿不现。此人不愿意跟他叔父一起降唐,他跟李唐之间,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多半是此人了……”
这件事虽然有点令人猝不及防,但李智云是绝不会容忍自己的士卒会不明不白的被杀戮。
他必须要付之于行动,既使这种行动是冒险的,甚至可能毫无所获。
“给我传令,大营所有人马立即开拔。”
“是!”
一时间,乌云铁骑的人马紧张起来,全都准备离开显州。
田瓒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说乌云铁骑要开拔往长林。
于是,他赶忙急匆匆的来见李智云。
见到了李智云,田瓒忙问道:“汉王有战事?”
“你来得正好,”李智云临别前是准备要给田瓒交代的。
“我要离开显州一段时间,过几日就会回来。这期间你把显州的事办好,不得有误。”
“听说汉王是因为去江陵城的士卒遇袭,但为何要带这么多人走呢?”
“乌云铁骑向来如此,若有士卒被杀,务必共诛之!”
211、北上的王仁则
从显州到长林,路途并不短,有上千里之遥。
乌云铁骑的行军速度跟一般的军队的兵马比,都要慢一点。一是乌云铁骑的辎重比较多,二是士卒的装备也多,自然行进较慢。
照这速度,根本无法去追击任何一直人马,哪怕对方是一支山匪。
李智云为了尽快的赶到长林,于是自己决定亲率一千“云步枪手”,轻骑先行。
这一千“云步枪手”除了携带云步枪之外,都配近战武器。其余士卒和重火器则由重甲骑兵保护,随后而来。
李智云安排停当,率领轻骑兵飞驰而去。
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功夫,人不解甲马不停蹄,李智云就赶到了长林。
到了长林,人马就地休整,他派人与李孝恭的人联络。
李孝恭此次派遣过来的一员裨将叫姜恒九。
他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长林的伏击战场,在战场附近发现了袭击乌云铁骑的人马留下的痕迹。
但姜恒九没有过远的追击,因为巴陵的战事,不容许他带兵继续北上。他于是就在长林等李智云两天,如果李智云显州没有派人来,他就准备撤回了。
原本他认为李智云有可能不会来长林,毕竟,死的士卒并不多,而且,袭击的人可能已经走远。
但是他没想到,乌云铁骑不仅追到了长林,堂堂的汉王还亲自带队来了。
汉王为了这死去的九十名士卒,真的领军赶到了长林。
姜恒九十分的感慨。
他说,汉王的名声在外,勇猛非凡,令世人敬仰。今日见了汉王,果然与传言一样,对士卒爱护有加。
他告诉李智云,这伙人袭击得手后已经北逃,他们逃遁的路线应该是襄阳的汉南一带。若是追击上去,应该在四五天时间就追上了。
姜恒九与李智云相见后,于是就准备撤离回江陵城。
李智云也不需要他的人马留下,就与他道别,然后朝姜恒九给的线索方向追击。
对方约有三千人左右,这是姜恒九在长林一带盘旋这几日查实到的。
毕竟这么大一队人马,想要藏匿行踪还是很困难的,所以,这支人马会撤离长林,但为何北上就不清楚了。
而这支人马究竟是何人的,长林这一带的老百姓也不清楚,他们说,这一带并无什么山匪流兵,如果有,也是一小股的,没有几千人之众。
李智云心想,这支人马看来并不是本地的,或者在长林一带时间很短。多半应该是流兵,不是什么山匪。
而向北逃窜这一举动就很奇怪了。
若是王仁则,他向北不是往显州靠近了吗?他为什么要回显州?
究竟是不是王仁则呢?
李智云有点动摇了。
乌云铁骑的士卒们得知有敌方下落后,都很兴奋。士卒们一心为了报仇,群情激昂,这一路飞驰而来,皆因为报仇心切。
李智云心知自己的士卒长途奔袭而来,要比对方更加的人困马乏,不能再连续追击。
而且,对方现在手里有小霹雳炮,不是一般的冷兵器队伍,要歼灭对方必须要有战术上的讲究。
于是他就下令先在章山休整一夜,并派人前探侦查。
好好的休整一夜后,李智云率部继续前行。
到晌午时分,回来的探马说,他们已经赶上这支三千人的流兵了。
李智云大喜,看来这伙人也没料到自己会追击到长林,这是一个好兆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伏击对方。
探马还抓到了一两个流兵来详细询问,也终于搞清楚了这支人马的动向和是何人所有。
这支人马正是王仁则从新函谷关逃出来的人马。现在约有两千多人,因为拖着霹雳炮,行动并不算快。他们离此大约两百里地。
而王仁则还有一部分人马在显州一带,这一部分是因为尾随那一百人才到的长林,然后设伏劫掠了小霹雳炮。
“马德,这些家伙真是追得挺远的,他们在显州城内一定是有内应。这支人马有王仁则没有?”
“有,说是王仁则带队亲自来设的伏。”
李智云嘴角迅疾挂起一抹冷笑。
“太好了,太好了!旧账新账就一起算了。当初没有在黄河岸边炸死他,他也算是命大。今儿还是要落在我乌云铁骑的手里。这次就要让他这支人马彻底的报销。”
“对,一定要让他彻底的报销。”
“他们准备往哪条路回显州?”
“他们并不是往汉南去襄阳方向,抓到的人说,他们是准备去汉东,走春陵郡……”
“那不是我们来的方向吗?”
“是的。”
李智云顿了顿,他觉得他们可能要惊动王仁则。
因为王仁则有可能会遇上乌云铁骑后面的人马。如果王仁则也很惊醒,他会发现李智云已经盯上了他。
“我们后面的人什么时候到春陵郡?”
“算起来的话,应该在后天才能到。”
“也就是说,王仁则可能在后天春陵郡的新野一带遇上我们的人马……如此算,我们就在大洪山一带寻机设伏,不能让他们发现前面的人马。”
王仁则走汉东,必然要穿过大洪山。
这条来路,李智云他们刚经过,他想起了一个可以设伏的山谷路段。这地方叫宝月谷底。
这段路山势高耸,谷底狭窄,王仁则手里就是有小霹雳炮也难以施展。
而且这种谷地,一旦人马入谷,回旋余地很小。
这的确是一个伏击的好地点。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对方有两千多人,行军队伍比较长,而李智云他们就算火枪不用三段击,一千人一字排开,居高临下,步枪手们也要慢慢的上火药,这会使谷底的许多士卒逃脱。
“我们用万火飞砂雷……”
“万火飞砂雷最大的用处还是制造混乱,杀伤力并不强。王仁则这支人马其实并不畏惧这东西……”李智云当然想过用万火飞砂雷。
“或者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
李智云摇摇头,“不可能再有更好的地方了,地势上,宝月谷底是最佳的。错过了这个地方,我们就得跟王仁则拼火器。他们手里的小霹雳炮就会反过来对付我们自己。”
“我们先不管过程怎么样了。先杀了再说。一是王仁则此人不能逃了,二要把小霹雳炮全都留下。”
212、向火器反击
宝月谷底。
李智云看了看身边的士卒。所有人都卸了甲胄,做了一番伪装,土黄的衣袍外都用采摘的灌木和枝叶,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他们在确定了王仁则的人马必走宝月谷底后,就提前进入了谷底。
这一路,王仁则的非常的谨慎,派了好几路探马进入谷底查看,就是害怕山谷内有伏击。
几个探马不仅是把谷底查看了个遍,还对山谷周围环境仔细查看了一番。
而漏洞就在于,这些士卒根本不知道云步枪的射程可以达到弓箭以外的射程,甚至接近两倍的有效射程,他们就忽略了对山谷更高位置的查看。
近两里地的长度,探马也做不到每一寸土地都搜看。他们只是凭借经验搜索和判断。
李智云的人就不得不采取轻装隐蔽的方法,搞了一些野战隐藏机巧。
李智云看着潜伏的士卒,在某一刻甚至有点恍惚,觉得自己这支队伍根本不是在冷兵器时代。像极了一直火器时代的士兵,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手里的武器还差得很远。
“如果要彻底的摆脱短兵相接的冷兵器战争模式,我的武器必须再升级,只是我得首先弄到黄铁矿石……”
因为自己只知道一种炼制硝化甘油的方法,就是用黄铁矿石。
他在潜伏时就在设想,自己的云步枪和万火飞砂雷应该再升级,假如有硝化甘油,再有雷汞,也许一切又都会发生变化……
在他遐想之际,前方发来了信号,宝月谷底一端已经有人马准备进入。
天气晴好,树木葱茏繁茂。
一支服装和甲胄杂乱的人马,步兵和骑兵数量差不多的人马,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峡谷。
而在第一眼里,李智云和他的士卒们就眼里冒出了火。
无疑,这支人马就是歼灭自己弟兄的那支流兵。
因为他们的身上,有不少人还穿着乌云铁骑特有的两当甲。
他们腰挎着乌云铁骑的横刀,手里拿着有马槊或是陌刀。
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这支队伍里特别打眼。
而这些家伙耀武扬威的样子,也着实令李智云和士卒们咬牙切齿。
但是他们得控制住,一直要人马全都进入谷底,而且,从眼前过去至少一半以后,还得发现小霹雳炮,才能开始伏击。
眼看着,这些人脸上露出惬意的样子从下面经过。这是个好兆头,至少这些人的警惕性没那么高,他们这一路也挺顺利的。
能够在乌云铁骑身上找到便宜,已经是可以大吹特吹的事了。
而人马过了差不多一半时,仍没有看到小霹雳炮,也没有发现王仁则。
李智云扫了一眼,自己的士卒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需要再等等……
过了片刻,李智云终听到吭里哐啷的马车行进过来,马车后面是那种装人的轿厢。
足足又七八辆马车,每一辆马车的旁边都是骑兵。他们像是保护什么大人物一样,前后左右警醒的打量着。
“王仁则还带了家眷的?”
“不可能……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也可能,里面就是小霹雳炮。”
李智云见此,也不容再细想了,因为对方进入谷底的人马已经不少了,如果错过了就会有人逃逸。
他拿起一个“万火飞砂雷”,然后点燃一个引信,奋力往下一掷,大吼一声:“给我打!狠狠地打!”
随着他这一声大吼,砰砰砰!一时枪声大作。
只见眼前的枝叶打断,硝烟升起一大片。
“万火飞砂雷”轰隆隆的也在谷底炸开。
敌方猝然间,被射中了上百人,惨叫声嗷嗷的响起……
士卒们在这一轮齐射后,又是一轮“万火飞砂雷”,约莫有二三十颗飞入谷底。
一阵阵爆炸的声音在谷底反复回荡,那些飞砂雷迸射的小弹丸,打得敌方无法逃遁。
这支人马以前在茅津渡听过乌云铁骑的枪炮声,显得还不是那么的惊恐,他们知道自己再次遇到了世上最强的敌人,而逃和躲避,才是正确开启的战斗模式。
于是,这些士卒开始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
山谷底,还是有大量的树木和山石可以遮蔽的。
因为是一千人的齐射,在扔了“万火飞砂雷”后,就出现了短暂的空档。
士卒们需要重新装填弹药。
李智云眼见着自己的士卒,非常利索的从一个大竹筒里摸出一管小竹筒,瞬即的将这一份定量的黑火药倒入到前镗内,然后摸出一粒米尼弹,用通条将米尼弹捅至合适的位置,再摸出一点黑火药粉在药池里作药引,再据枪射击。
砰砰砰!
几乎是差不多的齐射。
士卒们训练有素,也经过多次实战,在不是三段击的情形下,表现得镇定自若。
又是上百人被射中。
尤其是那几辆车,周围的士卒连马全都被打死打伤在地。
……
打过几轮后,谷底里的士卒被消灭了几百人,而多数人都躲了起来,又跑得快的往谷底外窜了出去。
而李智云没有把山谷堵死,也是为了给这些想侥幸逃脱者一个机会,让他们起身往外跑。
只有如此,才可能杀灭谷底的敌人。
不时会有敌人的士卒起身想要冲出伏击范围,而按照分工,有士卒专门射杀这种人。
在一顿胖揍后,王仁则的士卒们也发现,这些射击的规律和局限。
王仁则身穿普通的士卒甲胄混在人群里,此时,他就躲在一块大石后面。
有将校在他身边,他命令这些人马上组织士卒反击。
因为李智云他们的伏击阵地已经全都暴露出来,
“这是汉王的乌云铁骑。我们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给士卒们讲,凡是能缴获他们手里的兵器者,本将军封他为副将,赏金100两……”
他兴奋的发现,乌云铁骑的攻击虽然强悍,但是在这种丛林密布的地方,也是有反击机会的。
说不定,今儿个还可以来个大翻身,把乌云铁骑手里那种枪搞几支。
“让弟兄们要像躲箭矢一样,一边躲起来一边往上冲,他们手里那玩意并不是一直都能响。”
213、飞雷
王仁则的几个将校里,很有几个狠角色,他们手持藤木盾牌,于是开始准备组织反击。
谷底里还响起了王仁则士卒们叫嚣的声音。
“杀一个乌云铁骑,赏金十两,缴一支枪赏金一百……”
“赏一百金啊!”
“夫不惧死,其奈我何!”
……
非常的猖獗。
王仁则的赏金令,口口相传,在山谷底里鼓动着士卒的士气。
于是,就见士卒有持盾牌者开始大胆的移动起来。
而对持盾移动的敌人,李智云的士卒并不会开枪,因为在没有把握的情形下开枪,只会浪费弹药。
那是完全无用的模式。
而这又给了王仁则士卒们勇气。
他们开始集结着跟在这些盾牌后面,或是一步步的以树木为掩体准备往上冲。
只是,李智云他们的伏击位置,本身就对敌方的反击有考量,大多数都是在陡峭的大石上,只有少部分的位置比较容易攻上去。
陡峭的地方,敌人要爬上来几乎不可能,他们需要一直移动到合适的位置才能爬上来。
密林里,于是上演起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对峙,而这种对峙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猎物似乎准备还击猎人,以狡黠的方式接近猎人,然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凶狠的准备扑上来口咬住咽喉。
李智云看情形不对,于是吩咐士卒们相互掩护,对移动的士卒进行自由射击。
砰砰砰!
有人在移动中露出破绽,被击伤了,也有的停止了移动。
但是这种射击更加暴露出火器的局限,敌方可以保护好自身后进攻。
毕竟被击伤的只是少数,而击伤对其他士卒的士气影响较小。
而下面的王仁则也发现这的确是个有效的反击机会。
于是,他叫嚣着让士卒都踏马的给老子往上冲。只要一拥而上,才能撕开伏击方的口子。
而他的士卒也发现这种战法的有效性,顿时也来劲了。
渐渐的,从那些掩蔽的石头后面,小土沟和树木后,士卒们钻了出来,开始了小心翼翼的反击。
一时间,往伏击阵地上,数百人开始往上斜坡上爬,他们边隐蔽边寻找着突破口。
李智云的士卒们也并不慌乱。
在他们眼里,既使现在扔掉手里的云步枪下去与人白刃搏斗,他们也毫无惧色。
只是,李智云没有下达这种命令之前,他们是不会那样做。
李智云也不可能下这种命令,因为他的士卒都没有甲胄保护。
王仁则的士卒移动的步子加快,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一步一步接近。
砰砰砰!
砰砰砰!
伏击阵地的枪身开始更密集,被击伤的士卒更多,王仁则的士卒还无法靠近伏击阵地。
只是越逼越近,近到二三十步以内。
王仁则的士卒有人大叫道:“有种的,你们放下你们的玩意,下来跟爷爷单挑!”
“来啊,跟爷单挑!”
……
这种话挺刺激李智云的士卒,他们真的恨不得拔出横刀就跳下去。
在叫嚣下,王仁则的士卒越逼越拢。眼看着就近到十数步的距离。
李智云点燃一个万火飞砂雷往人群中扔去。
轰隆一声,泥土飞溅,一些小树都被炸断,好几个士卒被炸得惨叫连连。
砰砰砰!
李智云连续投掷了十几个“万火飞砂雷”下去,一时间炸得王仁则的士卒们再不敢猖狂,纷纷后撤。
在对方一愣怔,阵脚全乱之时,又是一阵排射。
王仁则的士卒发现,想要靠近冲上去真的很难,而对方那种飞雷,可比他们的硝石药厉害多了。
一时慌乱,士卒们正往后退和准备后退的,好多被射击栽倒在地。
李智云的“万火飞砂雷”在垣曲,经过了他的改进过。
他把“万火飞砂雷”分成了两种规格,一种是大药量埋的土地雷,一种是这种类似手榴弹的手持雷。
而这种手持的雷,他改进优化了装药量,在热效能转化上更趋猛烈,使黑火药的爆炸效果能够达到TNT效能的20%左右。
而且,这种手持的万火飞砂雷,虽然没有埋的土地雷威力大,用药量也少很多,但是它重量轻一些,可以有效的抛掷在人群里,需要的黑火药量也较少。
在一阵齐射后,王仁则的士卒丢下上百具尸体,又撤回了山谷底部。
撤的时候,那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王仁则一看这情形,士气受损严重。
而士气这东西在绝境的时候十分重要,只可鼓,不能泄。照此下去,要拿下对方的伏击阵地,几乎不可能。
他也发现了乌云铁骑这次来报仇的是他们的主帅李智云亲自领军。
王仁则知道这次李智云不会放过他,就算是现在投降都没用,只能死扛或是逃跑。
他看了看自己手底下的士卒,他得再让士卒往前从,不能坐以待毙。
就死的这点人根本不算啥,要是冲得快一些,就可能得手。
他恶狠狠的下令让士卒们再次冲击,要让士卒们斗志昂扬起来。
他的士卒再次又开始往山坡上靠拢,这次明显比上次还谨慎。
而与此同时,山谷底的王仁则,却已经准备逃离了。
他不能再等,刚才他就发现了逃跑之机,只是他心存侥幸,还希望士卒们拿下伏击的乌云铁骑。
现在,他要趁乌云铁骑不能兼顾之际,从谷底逃出去。
眼见着自己的士卒有数百人又冲上了山坡,王仁则一看时机不容错过。
于是跃身而起,他的亲随们也赶紧跟上,一众人都赶紧上马,迅疾纵马开始狂奔起来。
李智云在山坡上看谷底很清楚,一看这动向,虽然不知道谁是王仁则,但这一看就是王仁则要溜。
他下令一阵齐射。
而此时的山谷底,人马具少,道路不在雍塞,王仁则等人飞奔起来很快,云步枪根本无法射击到。
眼见着王仁则等人纵马很快就冲出了伏击圈。
而山坡上的士卒一看主将跑了,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最后残存的一点士气一泻千里。
士卒们有人跪下要降,这一下,纷纷就在山坡上跪了下去。
而站在山坡上的李智云看王仁则逃了,自己根本追不上了,心里正懊恼。
他扫了一眼那些跪地投降的士卒,一摆头,眼里凶光毕露。
“全都杀了!”
214、看天打战的汉王
乌云铁骑离开显州城没几天,就在一个星月之夜回到了显州城。
李智云的动作之所以如此的迅速,是因为他有预感,显州的地界要出事,而且可能是大事接踵而至。
此次,他送的炮被王仁则中途劫掠,让人怀疑在显州城内一定有王仁则的内应,所以才对此举了若指掌。
显州除了这内应外,王仁则呆在显州如此长一段时间,下面毫无察觉这不正常。
虽然是大半夜乌云铁骑回城,田瓒闻讯后还是赶紧跑到行营来。
李智云一看他张惶的样子,心里就略微一紧。
“汉王,不好啦!”
“什么不好啦?”
“慈丘、显岗有人闹事……”
“是闹事吗?”李智云眉峰一皱,田瓒说话避重就轻这点令他不爽。
“属下觉得算是闹事,好像人数并不多……是属下的几个旧部将。”
“究竟两地多少人马?”李智云的眼神里透出了威严,让田瓒顿时收敛了侥幸的心理。
“大约三千多人马……而听说……另外……可能还有王仁则的两千多人。”
李智云冷哼一声,“这家伙果然在显州境内躲起来了,他跟你的部下应该暗通款曲不是一两天了。”
田瓒略微哭丧着脸,“属下也不知道这事……”
李智云手一挥,田瓒的人马来路也是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个别人当墙头草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汉王如何知道王仁则在显州境内?”
“他与你部下劫掠了本王的辎重。你属下有人从显州城逃往慈丘和显岗两地没有?”
“还真有……”
“你这个显州总管太大意,对属下管束不严,他们都不忠诚于大唐。王仁则能给他们什么好处?要让他们如此铤而走险!”
李智云这么说,是提示田瓒。显州一共有二十多个府县,下面这些人降唐后,田瓒理应好生任用属下,革除掉那些归唐有二心者,不牢靠者。
田瓒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
“属下知道了,我也是刚得到驰报,正准备起兵去剿灭。这不汉王就回来了,所以先报与汉王。”
“王仁则盘桓在慈丘和显岗一带有些时日了,你的消息不够灵通。王仁则是从汉东逃回来的,他的人马被我灭了一部分。他逃回来此举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鼓动那些叛将直接反了。”
“那属下这就点兵去灭他。”
“你灭得了?王仁则可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手里有硝石药,曾经在新函谷关有不错的战绩。”
田瓒一听愣在那儿了。
这事他知道,王仁则就是没那些玩意,田瓒对他也发怵,他只是先要给汉王表个态。
“他手里真有那些玩意?”
“慈丘和显岗的叛乱本王去平,你给我把显州其他的守备通通都看好,若是任何一个有苗头的立即镇压下去。显州如果出现一而再再而三的事,你这个总管就当到头了。”
“汉王一针见血,说到显州的症结上,属下这就去各府县巡查,要他们加强守备,防止王仁则乘势乱了下面守备的方寸。”
李智云挥挥手让他去。
的确是这样,今儿来报只是慈丘和显岗,也许明儿就不知道王仁则会拿下了几个城池。
李智云要迅疾找到王仁则的主力,也要田瓒把各个府县都守起来。
休整一夜,翌日,李智云又亲率乌云铁骑往慈丘而去。
而当晚,田瓒也派出了好几支人马,先到慈丘和显岗附近的府县去加强守备。
李智云这一路,沿途招呼各府县,若是有不明兵马坚守不出,做好城防。
两日后他还未赶到慈丘就得到驰报,王仁则和叛军已经攻占了方城、西平和叶县等地。这几地的守备军队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抗,他们都是直接开城纳降。
隋末乱世,战火对显州一带洗涤很甚,守备军的将领们频繁投降,这成了一种生存哲学。
李智云终于捕捉到王仁则的主力就在叶县,他裹挟了约一万五千人马在叶县。没两天功夫,人马就到了一万五,这势头非常强劲,王仁则的作为不容小觑。
而王仁则似乎也是在等李智云前来叶县。
李智云得知王仁则在叶县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王仁则其实就是在等着跟自己决战。
因为王仁则完全可以往东或是往南下,他非要选择显州的地盘不走,这就是在跟自己较劲了。
李智云心里并没多不乐意,这是求之不得的事。他想跟王仁则再次过过手,而这一次一定不能让他跑掉了。
于是李智云就在叶县城外扎营,准备翌日攻城。
而扎营不久,王仁则派了一个使者给李智云带了一封信件。
李智云很好奇,这家伙以信件方式先跟自己来个君子之礼?还是说他有什么其他的花招?
这很令人奇怪。
打开信一看,原来,王仁则还用上了心理战。
他在信里讽刺李智云不过是仗着小伎俩取胜,毫无项王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力,也无韩信挥斥方遒,百万雄兵纵横捭阖的神武,作为沙场将领,毫无血性可言。
通篇他都在嘲笑李智云,说他得看天打战,只能干点偷偷摸摸的事。要不就是架起霹雳炮一阵狂轰,那种战法,是个匹夫都能打胜仗。
最后王仁则说,若是李智云要与他王仁则来一场公平的战事,他愿意奉陪。这也是他在显州想与李智云直接交锋的原因。
若是李智云不敢,他当然会耻笑汉王一辈子,让世人皆知汉王不过懦夫尔。
李智云看完信哈哈哈一阵大笑。
不过,王仁则的心理战术还真就奏效了。
他把信放下,还真的心动了。
“这其实并不是很恶劣的挑衅,这种战书,本王可以接受。”
李智云看着使者,让他回去转告王仁则,明日上午双方将在叶县城郊的北面平原上一较高下。
王仁则的使者走后,李智云就独坐大帐内,开始思虑明日一战如何的摆兵布阵。
大帐外突走进来李淳风。
“大法师来坐。”
“小道也是刚在周围一个小山岗望了气,说敌方有使者来了,心里还在想,汉王见敌方使者是有何打算。”
“大法师,你先说说你望的气又是如何的?”
“小道看了附近的云和风,又占了一卦,明日后将多日有雨,只怕汉王要谋速战之策。”
215、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大帐内。
李智云:“我准备明日与王仁则在平原河谷一战定胜负。”
李淳风:“小道正要说这点……”
李智云很好奇,“你不是要我速战速决吗,为何说这话时又有点忧心忡忡的。”
“我观了此地县城上的云和风,也看了汉王军营上的气,此一战,汉王可能伤亡不少啊。”
“伤亡不少是多少?”
“这个小道看不出来,我只能大抵上说,此一战汉王有伤亡。当然是比以往那种战事的伤亡更大,具体说多少人,小道真占算不出。”
李智云点点头,“本王知道了。打仗嘛,总是要死人的,乌云铁骑的士卒,他们也并不认为自己的命就很矜贵,他们为了血性,其实一直都在拼杀。死无所惧,有道是: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汉王这话说得好,此语出自《庄子.至乐》,生生死死,就像是来来往往,春夏秋冬,四时更替。”
“本王以前也很在意士卒们的生死,当然现在也在意他们的生死。但是过多的看重生死,其实反而让士卒们失去了兵勇的本色。会在主将的心里,把生死装得太满。”
“看来明日一战,汉王是胸有成竹了。”
李智云有些豪迈的一挥手,“无他,若是有人与乌云铁骑比勇气,我们一定奉陪,我们要让敌人知道什么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勇气。”
一阵爽朗的大笑。
李智云就这样敲定了明日的战事,他要与王仁则来一场冷兵器的对决。
五千人马对一万五千人,这并非冒险。
李智云对乌云铁骑的冷兵器战力非常清楚。他把校尉们召集起来,对排兵布阵进行了一番详细的布置。
校尉们一开始听说要放弃火器与王仁则作战还有点惊讶,李智云把那封信让校尉们都过目看看。
看完后,校尉们反而都纷纷摩拳擦掌,说汉王的回复太硬气了,弟兄们根本不惧他。
“我们要让王仁则真正领教一下乌云铁骑的陌刀和马槊。”
“王仁则会死得瞑目的。”
“王仁则的口气如此嚣张,不让他闭嘴也枉称我乌云铁骑。”
“汉王放心,弟兄们都是从刀剑上舔血过来的人,也没怕过谁,遑论这号手下败将。”
……
李智云点点头,他并不担心校尉们会反对。乌云铁骑最初没有火器时,可并不是弱鸡。而是血战过好几场大仗。
“但此战,本王最放心不下的是王仁则会耍诈。所以,我留了一支预备队在阵后,以备不时之需。若是王仁则耍诈,也不能让他得逞。”
校尉们也认为应如此,毕竟兵不厌诈。王仁则跟你交战不是讲交情,战场上自己也不要当宋襄公。
“还有,今晚派几个人去北郊平原一带侦查,防止王仁则事先在战阵中埋下硝石药。”
李智云要做好这些必要的防备,不能逞一时意气。
虽然大家说好了要拼一场,手里的利刃分高下,但兵家始终是兵家,兵家讲究奇正,讲究诡诈,没有哪一位兵家因为诡诈而被世人唾骂。
翌日,李智云照例祭了旗,准备出发。
他再一次审视着自己这次乌云铁骑,从关中到河东,再到河北、河南等地,这支人马跟随自己征战四方,已经磨炼成了一支铁军。
虽然这支人马有限,但无论多大的场面他们都见过,杀戮四方,身经百战,每一个士卒都是如此。
在强敌面前,这些士卒扞卫的不止是乌云铁骑的荣誉,还在扞卫自己勇士的尊严。
他高举自己的马槊,对士卒们大声说道:“死士们,与本王甘苦与共,一路披荆斩棘而来的死士们。你们还是否记得,我们为何叫着乌云铁骑!是因为我们每一个死士的甲胄兜鍪,我们手里的横刀、马槊,还有闪亮的陌刀,都是乌青的颜色。这是我们乌云铁骑最初的颜色,也是我们最永恒的颜色。虽然我们以火器战胜了诸多豪雄强敌,但我们每一个死士的血液里,无不渴望着,拔出自己的横刀,劈砍向面前的敌人。我们的血液里始终沸腾,死士的荣光永不退却,我们要用乌青的颜色给世人看看,乌云铁骑不惧任何敌人,只要我们有乌青的颜色,就能杀戮四方。”
“云!”
“云!”
“云!”
数千士卒激情豪迈,每一个人胸中的猛兽被唤醒,烈火被点燃。
“出发!”
李智云的马槊一指,战鼓声响起。
乌云铁骑开赴向战场。
在这支人马后面,则由一队轻骑兵保护着数十门小霹雳炮尾随而行。
在叶县北郊,黄土平原上。
西风漫卷,滚滚烟尘。
一大早,天空的云层也压得很低,黯然低沉的氛围里,战场更有种肃杀之气。
王仁则集结了一万五千人马,这支人马虽然良莠不齐,但是其中有王仁则的三千精锐。
此时,他们已经集结完毕,骑兵和弓箭手、步战的士卒,各个方队之间井然有序排列。
卯时时分,离他们四百步开外,一大股烟尘滚滚而起,在漫天的黄沙飞卷里,乌云铁骑如约来到了沙场。
乌云铁骑由一千重甲骑兵,二千五的轻骑兵和一千多人的陌刀队出现在视野里。
那种乌云滚滚的气势,再一次让王仁则不禁点头赞赏。
“天下兵马,若是论气势,真还没有一支兵马可以与乌云铁骑相比。”
“将军真是高明,也就是一封书信就让这位汉王中了圈套。”
王仁则摇摇头,“没什么可喜的,人家是根本瞧我们不上眼。本将军只是要拼一拼,死也要跟他拼一拼。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他脸上并未因为李智云真的只带着步战和骑兵而来,就欣喜若狂。
王仁则深知自己不太可能打得赢李智云,就算是使了小伎俩,既很粗鄙也不一定能打赢。
“告诉后面的那些士卒,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用吕公车放雷。”
“是!”
“给我擂鼓,我要让唐军看看,王仁则士卒的刀枪,绝不是银样镴枪头。我们打不过他,也要咬他几口。”
216、烈风漫卷
叶县城北。
旗风猎猎,战鼓声,声声催人命。
王仁则的军队,开始缓缓的往前行进。
李智云的青骢马打着响鼻,不停的摆着笼头,急躁的开始用前蹄刨弄着地面。
青骢马听到鼓声后,陷入兴奋里。它已经习惯了征战在疆场,熟悉疆场上这种厮杀前的气氛,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去。
李智云拍了拍它的脖颈,“别慌,别慌,你没发现吗?王仁则这家伙玩这种慢悠悠的战阵,他的后面不知道跟着什么东西。哈哈!他也许留了一手,我们当然也留了一手。”
他对传令的校尉道:“传令,重甲骑兵准备进击。”
校尉得令后,命中军击鼓传令。
李智云缓缓立起身,青骢马似乎明白了什么,在第一声鼓声响起时,它一声嘶鸣。
只见它猛一摆头,前腿提起,以立钦踭的帅气姿势,尽展英姿。
李智云将手里的马槊朝天一振,大喝一声:“杀啊!”
他身后的重甲骑兵们,马槊一振,也大喝一声:“云!”
“云!”
声震四野,气冲霄汉。
让远在阵后的李淳风,不由得直点头。
“这赤气一声一丈,好兆头啊!”
乌云铁骑前面列阵的重甲骑兵在李智云的一马当先之下,呜嗷喊声里冲了出去。
顿时,整个沙场被一阵坚实而厚重的铁蹄声所震动。
只见那些西域良马,高大威猛,奔跑起来迅捷如游龙,气势冲天。尤其一身乌青的具甲,金属的光泽杀意十足。让多少人一看,就知道自己面对的可是强大的杀人机器。
这一气势尽入王仁则军的眼帘,那马蹄声禁不住使人心神散乱。
王仁则微眯着眼,细瞄着李智云的重甲骑兵奔袭而来,他没有动。
一任劲风拂面,他双眼里隐隐的闪烁着凶光。
此时的他,身上穿的就是乌云铁骑的两当甲,手里提的就是乌云铁骑的横刀。
“将军,我们是不是放雷?他们……全都是重甲骑兵。”
王仁则摇摇头,瞪回去一眼。
“怕什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雷,违令者斩!”
他原本想让隐蔽在战阵后的抛石机,尾随在战阵后,然后随战阵靠近乌云铁骑。就可以在有效距离内,讲点燃的飞雷放出去。
而李智云似乎识破了他的伎俩,并没有与他缓兵相接,而是意外的先以重甲骑兵冲阵。这让王仁则面临一个选择,要么还没交战就放飞雷,要么就先拼杀。
这种“飞雷”,王仁则也是在宝月谷底遇袭时跟李智云学到的。
他甚至还比老师想法更进一步,他把埋的雷用作飞雷,并未减少硝石药的用量。
所以,战阵有时也是敌我双方,不同地域之间文化科技的交流和传播。
“都踏马的给爷长点精神,我王仁则的人,就打起精神来像个爷们跟人拼一场,都不要怂!”
“给我击鼓放箭!”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鼓声变换了鼓点。
突前的弓箭手们站稳脚跟。
嗡嗡嗡!
一阵阵箭雨飞了出去。
而乌云铁骑的重甲骑兵从自己的身背后取出一面盾牌。
这面盾牌,是李智云在几次战阵后新配发的。
每个人一面冲锋木盾牌,这种盾牌并不十分贵重,做工简单,主要就是在冲击前防止飞箭的。
虽然东西廉价但非常实用,携带也很方便,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受伤。
重甲骑兵冲击得很快,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王仁则的战阵跟前。
弓箭手们在放三轮箭后就赶快往后退,旁边阵列的步卒则持枪和盾牌迎了过来……
李智云的重甲骑兵也不直接冲入战阵,他们在抵拢战阵时,会分成左右迂回和正面冲击三组人马,以跑位来牵制守方的攻势。
李智云是一支丈八的长马槊,他一枪横扫而过,最前列的盾牌和长枪手,旋即被长马槊扫倒一大片。
这种气势,让前列最剽悍的敌军顿时气焰矮了三分。
李智云的长马槊,横扫而过后,又是夺命一枪,直接挑起一个长枪手,扔出几丈开外。
其他重甲骑兵,也多数是这种战法,横扫枪挑,如轮番的下饺子。
重甲骑兵在此刻直接显露出无法比拟的优势。
步卒们在惊恐里,根本不敢靠前,而乌云铁骑锋利的马槊,则如利刃划过黄油,让步卒毫无抵挡之力。
……
王仁则面色铁青,他打定主意,要应着头皮跟李智云战上几番,否则,自己无颜面对自己。
他纵马前冲,指挥铁骑,大喝一声:“杀啊!”
他身后的精锐骑兵,如狼似虎的嗥叫着,“杀啊!”
一鼓作气之下,士卒们狼性毕现,也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
这一番鏖战,李智云的重甲骑兵明显占据上风,王仁则的步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而王仁则的骑兵还稍好一点。他们还可以跟重甲骑兵战上几个回合。
额王仁则的战阵,左右穿插下,渐渐的就将重甲骑兵包围在了里面。
此时,乌云铁骑的轻骑兵,也杀声震天的冲了上来。
这是李智云的战术布置,绝不能让以多战少的一方,将自己包围起来,用车轮战法拖垮自己。
李智云的轻骑兵也都是两当甲和横刀,他们动如奔雷,席卷起来,可以轻易的把王仁则外围的士卒砍得毫无还手之力。
……
战了半个时辰,王仁则的骑兵损失了大半,而李智云的重甲骑兵和轻骑兵,死伤不过百。
王仁则懊恼的发现,就是拼冷兵器,自己也那么的吃力,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甚至,比自己预期的还差,乌云铁骑简直就是杀疯了,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的厮杀。自己的士卒虽然人数占优,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只能侥幸的攻击到一两个乌云铁骑的士卒。
王仁则知道自己失算后,要跟李智云拼冷兵器,纵然比火器要好一点,只不过没火器攻击下死得更快而已。
他也被马槊扫到面颊和脖颈,只是躲得快,侥幸没有伤的更重。
他心下黯然,长长的喟叹。
“真是神兵,无奈其何啊!”
“爷也只说跟你们拼三个回合,那就三个回合了……”
他悄悄的开始就往后撤,其他的骑兵也都心领神会的悄悄后撤。
217、横刀一刎
乌云铁骑的重甲骑兵和轻骑兵近四千人,正厮杀激烈,还在继续鏖战。
王仁则往回撤了两百多步,已经退到了自己隐藏在后的抛石机前。
他挥手让抛石机前举旗的旗手散开,十余台小型的抛石机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
王仁则并没立即下令,他回头眼望着乌云铁骑和自己残余的士卒们拼杀一起,迟疑了一下,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终究心一横,他对抛石机的士卒们大吼道:“给我轰他们!”
只见士卒点燃一个个飞雷,然后一锤砸开机关,抛石机的惯性作用下,一个个飞雷腾空飞向了战阵中。
那些飞雷裹挟着轻烟。
嗖嗖嗖!飞掠而去。
李智云已经发现了王仁则撤退后的把戏,但是他心里如此淡定,是因为他知道王仁则的飞雷威力一定非常有限。
他做这个判断不是没来由的。
因为懂得配制硝石药是回事,配得好则是另一码事,一码跟一码之间可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材料不纯,你配伍正确也等于不正确;材料稍微纯一点,配伍出入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算这些方面你都攻克了。但你不知道黑火药颗粒化,等于又消减了一半的威力。
中土从发明黑火药到黑火药真正发威的清代神机营,整整走过了上千年,其间,一直没有真正发现黑火药威力最大化的奥秘。可见,见识过这玩意后,要自己摸索出玄机,依然何其艰难。
李智云眼看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裹挟着轻烟飞过来,他知道王仁则开始耍小伎俩。
飞雷飞落进战阵,让两边的人马都吓了一跳。
乌云铁骑的士卒以为对方的飞雷十分厉害,都惊惧的避开。而王仁则的士卒则很惊愕,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主帅,在自己还没有撤下时,就如此痛下杀手,令人绝望透顶。
十几个飞雷,每个重约十斤左右,“嗵嗵嗵!”的砸下后,只见引信轻烟呲呲燃到了头。
可是,十几个飞雷落地,没有一个炸响。
一半以上的飞雷,连轻烟都熄掉了,余下的飞雷,只是呲呲的冒着火花,象极了烟火被点燃。
王仁则翘首以待的爆炸并未发生,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自己手里硝石药的性能。
他手里的这批硝石药,是青雾在新函谷关时炼制的。在刚炼制出来时,的确是有一定威力,十之六七还能引爆。
但是经过了若干个月后,这些硝石药在运输中已经潮湿,甚至分层板结,几乎全都失效。而王仁则根本不知道这些。
他眼见十几个飞雷一个没爆,心里凉了半截。
大吼道:“都踏马给我打起精神,再来!放!放!放!”
又是十几个飞雷飞出,如石头砸在地上,一个屁都不响。
王仁则的士卒中,很多都是显州的原兵马,不是王仁则的嫡系。此刻见王仁则如此绝情寡义,顿感一阵透心凉。
好多士卒再无战意,纷纷跪下将刀枪双手举起。
他们选择再次投降。
李智云根本不理这伙人,纵马就往抛石机出杀了过去,他身后的重甲骑兵则跟随而上。
王仁则脸色苍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他也无心恋战,仓皇间,再继续逃也如丧家之犬。
心灰意冷之下,他用乌云铁骑的横刀,横刀一刎,一口老血呛出,直挺挺的倒下。
……
此战,王仁则和显州叛军半数被剿灭,半数投降。
清点完战场,李智云命人割下王仁则的首级,装在木笼里,准备给城里的叛军看看。
显州的叛乱,在李智云平定了王仁则的同时,爆发了好几起。田瓒与叛军相持不下,攻城也攻不下来。
李智云到后,将王仁则的首级扔了出去。
这些叛将大多又开城纳降。
李智云命田瓒将所有叛将一律就地正法,不再接纳他们这种反复无常的投降。而士卒则没有过多处罚。
显州之乱,本来是事出必然,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唐征伐过的地域,除了显州之乱外,还有其他地方也出现过叛乱。
这也是开国之初,旧有势力对原有格局始终无法忘怀的缘故。
中土江山多年来形成了乱世,很多人热衷于这种乱世,他们人人也都信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世道越乱,给胆大的人机会越多。
李智云没想到的是,此事上报给李渊后,李渊却大为不满。
他认为李智云为了自己士卒的生死,劳师动众的离开显州,造成了这次叛乱。而王仁则在显州,李智云也有失察之责。
为此,李渊降旨减去了李智云自置府职的权利,并把长安故城的食邑之地收回。把他的食邑之地,改在了垣曲。
如此一来,虽然保留了李智云汉王的爵位,但是自置府职权利的收回后,意味着李智云以后不能再任命汉王府的任何官吏,汉王府的官吏,只能有长安皇庭任命。
圣旨是唐俭送到显州的,唐俭把圣旨交给李智云后,还直言说了一句话。
“此次,只是皇上下旨敲打你一下,汉王可一定要以此为戒,不可再有下一次。”
李智云原本也算沉静,听唐俭这么说,还是禁不住想问。
“长史如此说,是因为父皇对我极不满吧?”
“私底下,微臣可是不会议论皇上的。我只是提醒汉王,皇上此举汉王要有所警醒。”
“长史言过其实了,我们也不是背后议论君王如何。只是本王尚还年幼,长史多指点几句,也容本王清楚自己该怎么警醒。”
“你是关外最强悍的将领,你手上的差使,得按你父皇旨意来,不能有丝毫出入,更不可犯错。”
“犯了错会怎样?”
“还能怎样,你父皇就会惩罚你咯。”
“父皇是不念我开疆拓土的功劳了……”
“呃!汉王千万别有此想法,更不能把这种话说出来。这可是大不敬,对皇上的大不敬。你怎么能质疑自己的父皇呢?”
唐俭的疾言厉色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替李智云担心。
“你年幼,有些事难免不周全,可是也得经一事就长一智。长史不是质疑汉王的智谋,你身上的东西……本来我是琢磨不透的。只是,有时你又要任性一下,长史也是替你担忧而已。”
218、升级规划
李智云知道唐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唐俭对李渊那复杂人性知之不多。
而李智云这种穿越者,却有个得天独厚的能力。
就是可以以盘观者的视角看待李渊,并加上一点先知的智慧,对李渊看得要比旁人清楚一些。
正因此,李智云也会被李渊猝不及防的做法所噎住。
李渊的心思的确是十分复杂的。唐俭说的话基本上没有什么意义,参考价值有限。
李智云客客气气的送走了唐俭。
他走出行营,仰望星辰,内心有些许惆怅。
前期的布局,需要再次做一些调整。
这种调整几乎是重新由内至外的梳理。对一个穿越者来说,历史脉络的走向已经发生了偏差,而自己恰恰就是那个偏差的搅局者。
历史已经不可再预测,自己正在失去了这个重要的优势,缺失一些视觉。
以往自己所获得的诸多东西,其实并不牢靠,可能随时被人剥夺。因为自己在旧有人物的身份里盘桓,所获得的东西,想要继续拥有,正有一种危机在逼近。
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一个优势倒未完全丧失,只是正在被人追赶着。
除了王仁则在尝试硝石药之外,李智云已经可以猜到,李世民和李建成,甚至是李神通等人,凡是使用过拥有过火器者,都会想办法获得黑火药的配方。
他们想要获得黑火药的配方的途径可能不一样,但是,有了直观感受后就一定会少走很多弯路,他们随时都可能找到正确的那条路。
火器被人追赶后,李智云将不会再有任何优势,其他人将不会再忌惮他所拥有的火器。
“我得重新升级现有的火器……”
李智云看着夜空喃喃自语。
张鸦六和清平道人没有在身边,他没有一个可以与自己对话的人,他于是就铺开纸,把自己的想法先画出草图来。
第一个要改进的就是云步枪。
在无烟火药和毫无工业基础的情形下,让云步枪一下子升级到脱壳步枪是不现实的。
当初设计云步枪,是因为现有工艺水平能做得到可以大量的生产。
现在,李智云决定再往前走一步,他要改进云步枪的装弹方式。
就是把前膛枪改为后膛枪。
这样修改后得到的射击效果是翻倍的。原有的前膛枪,通常按现代的分钟记时来看,一分钟大约是装两发子弹。
而改为后膛枪后,一分钟则可以装六发子弹。也就是提高了射击效率达到了三倍。
这个惊人的变化后,自己就可以不依赖三段击。
当然,后膛枪的技术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后膛枪最大的问题,就是后膛的闭锁,闭锁不严就会使爆炸气体的泄露,影响弹丸的飞行。
前膛枪是不存在闭锁构件的,它直接在封闭的枪管内完成了爆炸,不存在漏气问题。但后膛装填后边的闭锁必然是个可以活动的机括,这导致了子弹在击发的时候,相当一部分火药燃气会从不那么密封的后膛闭锁中喷出来。浪费的火药燃气会让子弹的射程大打折扣。
这个问题,在明朝的时候出现过一个解决的方式,就是用金属弹套。类似于子母铳,霹雳炮那样,用合格的闭气性好的金属弹套装黑火药发射。
还有一种是霍尔后膛枪,把后膛改造成一个可以起落开闭的方块,呈30°角开启时,子弹从膛口塞入,然后放平,在药池放上一定黑火药,拉开燧石击锤后即可待发。
这两种方式究竟孰优孰劣,在李智云看来这是个工艺水平问题,只有等张鸦六来定夺。
前膛枪改为后膛枪,这里面的改变除了枪管和枪托等外,主增加了一个后膛闭锁机扩,需要更精细的金属加工工艺。李智云相信张鸦六经过这么久的磨炼后,应该在这方面有了更多的聪明才智。
传统手艺人是很强大的,他们一旦打开了思路,所发挥出的才智超出想象。李智云寄希望于张鸦六能帮助自己克服此问题。
第二项是在无法制造出三硝基甲苯的时候,寻找到黄铁矿石,生产出硝化甘油炸弹。这是一个颠覆性的事情,从一开始李智云就在寻找这东西。它肯定是存在的,只是自己需要更多的寻找。
在硝化甘油没有炼制出来之前,要把整个爆炸火器都轻量化和威力加大。
……
李渊把李智云的食邑之地,从长安故城改到了垣曲,其实也正好。
只要自己呆在河东郡附近,一定可以找到那些想要的矿藏。
李智云把自己画好的图纸资料交给亲随,让亲随送去垣曲给马三宝他们,让他们先行的试制和琢磨。
如果这些改变只要有一项成功都非常的了不起,足以让自己现有的实力翻倍。
显州在这次叛乱后,一下子就消停了。
长安也派了一部分地方官吏到显州来赴任,把守备的兵马也进行了一些调换。
而此时,河北等地突然爆出了刘黑闼叛乱。
其势头非常的强劲,已经连下贝州和魏州两地。
刘黑闼此人很勇猛,他原跟随瓦岗军,后来被王世充所俘,王世充一直知道他很强悍,就给他一支人马守卫在新乡。而刘黑闼看不起王世充,就率部逃回河北投奔了自己的好友窦建德。窦建德大喜,封他为将军。
窦建德兵败后,刘黑闼就隐居回了老家。李智云曾经派人去他老家搜寻过,知道他是个叛将,依他的性子迟早会反唐。
结果在刘黑闼的老家并未找到他。
当时,刘黑闼已经知道窦建德在长安被李渊斩首,王世充的一些旧将在长安也被斩首,他自知自己凶多吉少,就已经隐匿在了山中,躲过了李智云的搜捕。
刘黑闼反唐后,李渊即命李孝基和李世民对其进行围剿,让李智云到洛阳驻守。
而李智云到洛阳时,却担心另一件事,就是刘黑闼会不会从娘子关进逼太原郡。
他于是修书一封给李秀林,让其不要轻易去娘子关。
219、七情六欲
李智云刚在洛阳落脚。
独坐大堂内,继续画脑子里构思的后膛枪图,而如意则在一边端茶递水侍奉。
如意自向李智云表露心迹后,她就没有把自己的全部时间用在打坐上,也常常侍奉李智云的左右。
只不过,她与“通房丫头”高惠通不一样,她只是在明堂、前厅,书房这些地方伺候李智云,从不迈进李智云的寝室一步。
李智云对如意的变化也觉挺好,身边反正缺这么一个人。
他认为如意一定是听懂了自己说的话,要学或模仿一番两情相悦或是男欢女爱究竟是什么。
因为如意曾经问过他。
“惠通姐跟汉王算是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吗?”
“这个……本王不太清楚,惠通未与我交流过此事……只是,往往局中人并不自知。情与爱,跟人的欲念也交织混杂,不是很好分辨。”
“人的欲念又是什么?”
李智云看着粉雕玉琢的单纯小脸和亮晶晶的眼眸,就有一丝欲念一闪而过,当然,先是自己心尖动了一下。
他掩饰着自己的小慌乱。
“就是七情六欲啊,你就没看过点什么闲书,读读什么诗词歌赋,陶冶陶冶情操。那里面不就是讲七情六欲的……”
说到七情六欲,如意早已经脸上腾起了红霞。
而李智云还大大咧咧的,继续当作人生导师。
“《诗经》读过没有?”
如意低下头,又摇摇头,长长的眼睫毛扑闪扑闪的。
“那太遗憾了,你……一会我给你找一本你回头去看看。第一首诗你得重点看看,一首《关雎》恐怕是古往今来,今去未来,被人读得最多的一首诗词了。”
“它讲什么?”
“它讲的就是男女情爱,讲体貌之美和德行之善。”
“一首诗就讲完了?”
“当然不可能。人既然有七情六欲,就是很复杂的。这首诗只说了美好的一面,没有道尽情爱背后还有更多的东西……”
“那岂不是说,情爱并不是多美好,令人羡慕的事?”如意若有所思。
“没什么好羡慕的,自然而然发生的吧……真正来的时候,谁也挡不住。”
“有这么神奇吗?”
“神奇,非常神奇,跟黑火药一样,一点火就着,都是化学反应。”
……
两人正有说有笑间,就听轩窗外传来侍卫的低声。
“长史回来啦……”
“长史好!”
李智云此刻脑子里就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瞬间就触发了开关,他将手里的笔扔下后就伸脖子看窗外,就见一个兜鍪红缨,朝书房过来。
惠通回来了!
李智云人也已经走到了门口去迎接,就见院子里脚步匆匆的走来的高惠通。
李智云心里又惊又喜,不禁脱口而出。
“你怎么回来了!”
高惠通看到李智云满面笑意的迎出来,对他这么说本来还没怎么介意,而当看到李智云身后出现如意时,她满是久别后的甜蜜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我回来得……不是时候吗?”
“没……我是盼着你回来,没想到你今儿就……就这么突然出现了。当然意外和高兴了。”
李智云察觉到了高惠通一愣怔间的心理变化。
“赶快进来,跟我好好说说你这次的冒险故事。”
李智云想要化解尴尬,让高惠通进书房来,再支使如意去给高惠通斟茶来。
但是,高惠通站在院子里没动。
她脸上的冷意比刚才更浓了一些。
“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师兄,要让我去把他叫过来吗?”
“董兄也来了?那正好。就去大堂吧,走!我去看看他。”
李智云就往外走,他想董景程也来了,高惠通应该是说服了他,巴陵城极可能已经被李孝恭拿下了。
“怎么样?出去两个多月了,跟你师兄周旋了很久吧?”
李智云的寒暄换来了高惠通一声嗯。
李智云回头瞧了瞧身后,如意并未跟着来。如意一般在李智云有军务处理时,是不会在他身边的,她也是会读懂眼神的。
“如意在你书房?她看见我就没招呼一声?”
“你走后,如意姑娘的性情就变好了不少,端茶递水的事也是她在帮你干……”
“怎么,我一走她性情就变好了?变得挺快的。”
高惠通那浓浓的醋意,肆无忌惮的一泻而出。
李智云也发现了自己的辩白有点苍白无力,甚至他都不应该做这种解释。
如意对高惠通来讲,好像就是“不怀好意。”
“你回来了就好,我一到晚上,身边都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高惠通怔了一下,还认真看了看李智云说话的神情。
她可能在这一刻也意识到,自己的醋意有些没来由,不能如此冷漠的对待汉王。汉王可不是你什么人。
“我回来了不就好了。”
李智云看着她莞尔的样子,有几分不自然,像是心里装了什么委屈。
自己真的在意高惠通的委屈?
“嗯,我说盼你回来可不是假话,你回来我是最高兴的。难道还有比我高兴的人?”
李智云和高惠通走过曲径,就见董景程站在大堂庑廊下。
看到李智云,董景程一揖,“汉王!景程投奔你来了。”
李智云一直打量着他,自故城一别后,差不多又两年没相见了。
董景程的变化倒并不大,只是身披了甲胄,多了几分威风凛凛的模样。
“董兄来了本王是求之不得,没想到这一别两年后,我们会在洛阳相见。真是世事无常啊!”
“来来!”
李智云招呼董景程入大堂叙谈。
“汉王请!”
客随主便而入。
落座后,高惠通此时又很自然的站到了李智云的身后。
“大总管给了汉王一封信。”
李智云接过高惠通递过来的信件展开后细看。
原来,果如预料,高惠通此行直接劝降了董景程和董景珍兄弟两。两人作为巴陵城的守备将军,果断起义投了李唐,将巴陵城献了出来。
当然其过程一定是十分的曲折。巴陵城内,不止是有董景程两兄弟,还有萧铣的很多部下和近臣。
高惠通在江陵和巴陵呆那么长的时间,显见这事并不是那么好办的。
李孝恭在信里多次言谢,并提到,他愿意给李智云一个人情,将董景程交由李智云处置。
董景程也是归唐的降将,按理也应报长安重新封爵或是弃用等。
李孝恭跟董景程在长安有过交集,很愿意做个顺水人情,这种事李孝恭当然会做。
何况,当年李孝恭夫人的事,自知者不多,董景程算一个。如果董景程在李智云的约束下,李孝恭也是乐见其成的。
220、五弟的嘱咐
太原府邸。
柴绍接过李秀林递过来的信函,匆匆看了几眼。
“五弟真是很担心你。他担心你去苇泽关,又被围困在关上。刘黑闼那厮可不比窦建德弱,他在贝州也是一呼百应……”
“是啊,五弟可比你还关心我。”
“呃……”柴绍佯作不满,“我们夫妻间怎么说这种话。五弟就算关心你,他也不比你夫君陪着你。夫君陪你镇守在边关,妻唱夫随,一晃也是两年了。”
“是啊,两年了。我都没跟五弟好好聚过。上次在苇泽关,他也是急匆匆的就走了。”
柴绍点着头。
“刘黑闼谋反,父皇为何没让五弟去剿灭?”
柴绍的疑问很小声,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而李秀林也无法作答这么小声的疑问,一时默然。
“五弟对贝州、并州,河北道一带更熟悉,他如出现在河北之地,跟随刘黑闼那些人,可能都会犯怵。”
柴绍的分析很有道理,李秀林也皱眉对父皇的选择有点疑问。
“二哥和二叔的两路兵马,灭刘黑闼应易如反掌。”
“嗯,也有道理。”柴绍顺着夫人的话说,想把这话题给终结了。
“我觉五弟挺奇怪的……”
“怎么啦?”柴绍看着夫人疑惑的样子,闹不清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应该前后有两次给我提到过,不让我去苇泽关吧。你说,是不是他的老仙人又给他打了什么招呼了?”
“我刚才看完信也有这感觉,五弟平白无故的叫你不去苇泽关,也不明说什么理由,好像苇泽关十分危险似的。”
“如果不危险,他为何不让我去,也不能危险了,我就不去吧。刘黑闼万一要走苇泽关,苇泽关丢了可就麻烦了。”
“幸好有二哥和二叔他们……”
两人话音还未落,就有侍从进来了。
“报公主和将军,苇泽关有驰报呈上。”
两人互看一眼,李秀林蹙眉接过侍从呈上的驰报,柴绍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刘黑闼已经攻取了井陉。
“刘黑闼果然还是来了……”柴绍的语气少有的透出一丝沮丧。
“他走井陉,意图是什么?”
李秀林看着柴绍担忧的神色,有些无语。
刘黑闼走井陉的意图还能是啥,不就是入三晋。
“你怎么也说出这种话来了,好像刘黑闼攻打苇泽关,我李秀林就真的不敢去阻挡他了。”
李秀林说这话时,那股飒爽英姿劲颇有巾帼英雄气。
“夫人!”
柴绍软语强调,“夫君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苇泽关现有五千兵马,不如我再带五千兵马过去,夫人留守在太原备战。”
柴绍无力劝解,只能求其次。
“你去苇泽关,我留在太原?”
“这有何不可。我在关上挺个十多日都不是问题,二哥和二叔他们说不定就在刘黑闼的身后,用不了几日就擒了刘黑闼。”
“我们夫妻自在司竹山寨聚首后,什么时候又分开过。你怎么跟五弟一样,也要如此没来由的担心?他隔得远,有点担心还说得过去。你这……”
李秀林是真的有点生气。
她生性要强,绝不输任何一个男子。而李智云不让他去苇泽关,更是让她生出不服输的心思。
当初李渊封她平阳公主,平阳二字不言自明,说的就是她与男子一样,跟伟岸的豪杰一样的出色。(平阳昭公主的提法一般是她死后,因为昭是她的谥号)
柴绍是真担心,他也是没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怕说出来后,李秀林跟要去苇泽关。刘黑闼走井陉,一定是跟突厥人有勾连。所以,此时的苇泽关也是凶险异常。
“你说,刘黑闼走井陉过苇泽关,是不是他跟突厥人已经有什么联系?”李秀林突然提起了这一茬。
柴绍未置可否,只能支吾不语。
“我怀疑刘黑闼一定跟突厥人有勾结。”
“神通叔在雁门郡,你不用担心,他们过不来的。而且,神通叔有五弟给的霹雳炮。突厥人还没尝过那滋味,尝到了能吓傻他们。”
“若是如此,我们一定得守住苇泽关,不能让神通叔腹背受敌。”
柴绍知道自己无力阻止李秀林。
“那……我带一万兵马去苇泽关……”
“不!”李秀林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去苇泽关,你留守太原。”
“夫人刚才还说,我们夫妻从未分开过……”
……
柴绍最终没有拗过李秀林,他只好寄希望于李智云的话并不会应验什么。
“五弟你害苦你姐了,你该悄悄把信给我,不让她知道才好。若是她不知道你这么说,说不定她还真不会去苇泽关……”
柴绍心里只能这样埋怨。
李秀林点了一万兵马就星夜赶往苇泽关。
刘黑闼此时攻下的是井陉县城,他离太行八陉的井陉道还有一段距离。
刘黑闼起兵入三晋,正是跟突厥的颉利可汗达成了联盟。颉利可汗对李唐占据了雁门、马邑诸地不死心,早就想要一洗前耻,而刘黑闼起兵正合其意。
刘黑闼在河北起兵不止是得到了窦建德旧部的响应,河北的地方豪强也纷纷加入了他的队伍。
当初李智云破窦建德时,窦建德的旧部都是闻风而降,很多人都是听传闻,知道李唐的汉王十分厉害,并未真正交过手。
一时间,刘黑闼的队伍已经达到五万之众。
而突厥人由颉利可汗也亲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已经跟李神通的部属交过手,轻松拿下了雁门郡的部分城池。
两路人马都直指太原和河东郡,刘黑闼势必要从井陉道过,先拿下苇泽关再挥师向西。
等李秀林的援兵到达苇泽关时,刘黑闼已经过了井陉道,拿下了平定县。
李秀林上了关城,已得报平定县城丢失,刘黑闼人马并不少。
而在苇泽关上,李智云当初为了不让李秀林留在苇泽关,没有在关上留下一门重火器。他是不希望李秀林守无关紧要的苇泽关。
李秀林远眺平定县城,可见刘黑闼大军正陆续入城,苇泽关陡然间战云密布。
221、董康的硝石药
中军大帐,烧得噼啪作响的火把下,刘黑闼坐在虎皮大椅上。
范愿和董康、高雅贤等诸将,环坐两厢。
中间对着一个大火盆,燃着熊熊的柴火。
与外面寒冷的黑夜比,大帐内其乐融融,热热乎乎的。
这些窦建德曾经的将领,此刻,都志得意满的在举杯庆贺,朗声大笑。
从漳南起兵以来,刘黑闼这一路灭了定州总管李玄通、幽州总管罗艺的联军,将李孝基甩在了大河对岸。
至于李世民,他们还没有见到李世民的影子。
在收服了窦建德过半的领土后,他准备往河东与颉利可汗会师在太原城。
范愿举杯恭维着刘黑闼。
“大将军在漳南设坛祭祀夏王时就立誓,要到长安用李渊的头来祭奠夏王。今日看,大将军的话绝非戏言。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大军已经啸聚数万之众,灭了李唐多位悍将。连徐世绩那条狗,也只能跟在我们身后哀叫。来来来!我们敬大将军一杯……”
“对!我们敬大将军。”
“敬大将军!”
众将兴致很高,这一路的胜仗把这些人的心刺激得膨胀了。
“这酒该喝,大军的胜绩也不错,只是,我们入了三晋可别大意啊。”
冷冷说话的白脸汉子叫董康。
董康也是原窦建德的部将。因窦建德被杀后,李渊强征他的这些部将去长安,而董康等人知去了是凶多吉少,不如干脆反了。
所以,他才与刘黑闼一拍即合,召集旧部开始了反唐之路。
董康的话有点冷,让原本在沸点以上的气氛有点降了下来。
“诸位都听听董将军把话说完。”刘黑闼浓重的口音里,他对自己这些老搭档是很尊重的。
董康将酒一仰脖一饮而尽。
“李玄通和罗艺固然骁勇,不过,进了三晋到了太原郡,你们知道苇泽关上有位厉害的娘子吗?”
众将都摇摇头,眼里露出好奇之色或是戏虐之色,不知董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苇泽关又名娘子关,也是我今日到平定县才知道的。”董康清了清嗓子,他要把自己的谨慎行事表现出来。
“之所以,平定县人称呼苇泽关为娘子关,这关上的这位娘子,当年阻止了夏王的大军入晋,徐世绩这条狗也是在这地方降的唐……”
“噢……”
“徐世绩降唐不是因为李渊那个庶子吗?”
“说得没错,除了这位娘子关的娘子,李渊的三女儿外,河东郡曾经有个厉害的角色叫李智云,是李渊的第五子。这小子逼得夏王不得不与其讲和,着实有些手段。”
一众将领都沉默下来了,因为他们有一些人是知道李智云的,也见过李智云以胜利者姿态入城的场景。
“这小子,有个独门的绝技。他那支军队有不少硝石药制的火器,的确很厉害。不然,夏王也不至于要与他讲和……”
“听说李智云在江陵城,离这里还远得很。”有人从旁搭话,试图化解大家的担忧。
“就算他远在江陵城,但我们眼前这位娘子,李渊的三公主,可是大军入晋的眼中钉。眼中钉肉中刺,不能不拔,不能舍弃它而去。所以……”
董康的语调顿了顿,有点浓重的意味。
“所以,我们准备了硝石药给这位三公主。”
众将领都惊愕的瞪大了眼,看着董康隐藏着的得意笑脸,禁不住追问道。
“董将军说的是硝石药?”
“我们也有硝石药的火器?”
……
董康等大家稍安静一点,郑重其事、笑而不语的点点头。
“董康兄也是才让人炼制出的硝石药。此人最早跟随刘武周,后来又在李神通的队伍里呆过,他接触过李神通的霹雳炮。再后来投奔到了董将军的门下,才有了这段奇缘。”
刘黑闼从旁一解释,众将领都明白这事可不会是玩笑,大将军是知道这事的。董康为人谨慎,现在说出来,一定也是确有其事。
众将领当下是又惊又喜,都纷纷侧头以贺喜的眼光看着董康。
董康摆摆手,示意大家先别高兴得太早。
“这事只是初成,我们只是得到了硝石药。那玩意现在只能点燃放火,还没有铸造出霹雳炮。”
“这仍是可喜可贺,董康兄不要谦虚。不过,霹雳炮也快了。工匠们正在锻造,要不了几日就会先在娘子关或是太原试一试了。”刘黑闼很高兴,因为董康的硝石药若是成了,此举可能会加快成就自己的霸业。
董康哂然一笑。
“那你们知道娘子关上的娘子人长得如何?”
“五大三粗?”
“李渊那黑铁塔似的样子,他女儿也应粗鲁得跟他差不多吧。”
“黑娘们!”
……
董康摇摇头:“我听说,这位娘子可是美艳动人,堪比当年的王昭君……”
啊哈哈!一阵轰然大笑。
“这娘子关的娘子,就会成为大将军的奴婢了。”
“对对对!让李娘子侍奉大将军,恐怕是最令李渊羞惭的事。”
“诸位将军,一定要告诫士卒,此娘子千万要活捉,可别把娘子吓坏了。”
……
苇泽关上,李秀林已经得知,平定县城内有约七万刘黑闼的大军,若是七万人一举攻关城,苇泽关的确是守不住的。
“怎么办?”
部下们都很担心,而李秀林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一丝的慌乱和紧张。虽然她心里也有点忐忑,此关是不是真的守不住。
“刘黑闼此人用兵如何?”
部下们多是太原郡的,对刘黑闼不了解。
其中一个部将原是灵寿人,他说道:“我听以前瓦岗军的人说过,刘黑闼此人狡诈而勇猛,用兵最注重偷看对方的虚实,常常出其不意,趁机猛攻,军中称他为神勇将军。”
“我倒是听说,此人原是负责探马侦察的,看来果然如此……”
李秀林蹙眉琢磨着道:“我已经向太原发了求援信,务必要坚守关隘数日才行。只是刘黑闼来势甚猛,我们得想个法子让刘黑闼对苇泽关有所忌惮才行。”
“当初,要是汉王留给我们几门炮就好了。”
有人小声嘟囔道。
“放心,没有炮我们也守得住。刘黑闼也没有炮。”
222、刘黑闼数数
苇泽关下的绵河,在隆冬时节已经结了薄薄的冰凌。
萧索的柳树,在朔风里飘拂。
清澈的小河水潺潺的静默流过。
这里离关城还有一里多地,附近农舍炊烟袅袅,鸡鸣狗叫,乡村气息浓厚。
乡野里,关城附近的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些打仗的戏码,他们看多了杀来杀去,杀得绵河里流的全是血水……
而一大清早,在一阵马蹄声里,乡野的宁静被敲碎。
二十多人纵马到了绵河边。
这些人,个个都是鲜衣怒马,甲胄闪亮,魁梧的赳赳武夫。
为首的两位,一位是刘黑闼,一位就是范愿。
“大将军是不是心里惦记娘子,所以要先一睹芳容啊?”
听着范愿的调侃,刘黑闼哈哈大笑。
一众侍从和亲随们也都不由轻松开怀一笑。
“嗯,本将军不放心这娘子的传闻,夜不能寐,一定要亲自先来看看。若是个黑丑怪,只怕本将军是不留她了。”
又是一阵哄笑。
刘黑闼看起来兴致颇高,而其实他是准备在进攻娘子关之前,亲自来看一看这苇泽关的地形。
刘黑闼起兵以来,一向也注重战前对敌的侦查。只是基本上都不是他自己亲自来做这事。
他还没有李世民那种尤其喜欢亲自侦查的习惯。
但是打大仗,他必定要让探马把地方情形摸清楚,这也是战前准备必不可少的环节。
苇泽关他决定亲自来一趟,也是因为他知道这关城可不比前面自己攻下的任何一座城池,它既然是一个门户,李唐必然重视。二来也是因为传闻中,李娘子的神勇,可不能因为对手是一个女流之辈而小气。
他怕那些探马对女流之辈的蔑视,坏了自己的大事。
隔着不太宽的绵河,可见苇泽关一段蜿蜒的城墙,非常坚固,在峭壁上耸立,使一座关隘的险要彰显无遗。
而城墙上也有零星的士卒在走动。
像这么一段无需守御的城墙,守关者主要留了一些观察的士卒,防止有人从附近偷偷的攀爬就足够了。
因为这些地方要攀爬都是非常困难。
刘黑闼催马缓行,往前方一路看过去。
“这守关的士卒好像不太多啊。”
城墙上走动的人数少,很容易给人这样一个印象。
“范兄这话说太早了……”刘黑闼声音低沉,似乎发现了什么。
“大将军看出什么了?”
“慢慢看吧。”
刘黑闼信马由缰往前走,约走了一半的路程,他停了下来,范愿发现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凝重起来。
亲随和侍卫们也发现了主帅脸色不对,都不敢吭声说笑了。
“范兄说说看,你看出了什么?”
范愿对刘黑闼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点不可置信,摇摇头,“末将还真没看出什么来。”
“你们以后出来……所有人啊,出来查勘地形和敌情,一定要留意地方营垒里活的东西外,还要注意查看一些死的东西。”
“活的,就是看有多少人,多少战马。”
“怎么看人呢?除了活的人之外,就看死的不动的那些东西。看有多少营帐,垒了多少锅灶,垒多大的锅灶,来算敌方有多少人。往往一支人马号称多少人,那都是虚数,当不得真,至少打一半的折扣。”
亲随和侍从们都频频点头,甚觉自己的主帅讲得很到位,不愧以前就是探马
“比如这苇泽关,关内多少人我们点算不到,我们又什么看头……”
刘黑闼的炯炯之眼扫过一众人,他屁股后面这些人的眼里没有一朵小火苗。
刘黑闼的现场教学就开始了。
他的马鞭往城墙那边一指,“我们就看……看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他的马鞭方向看过去,又一头雾水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就要查看关内倒出的马粪。”
众人这才赫然清醒过来一般,众口一声哦。
“关城内,通常是不会集积马粪的,都会倒出关城外来。本将军为何一大早来,就是为了查看他们倒出了多少的马粪。”
众人才想起,刚才他们只看到有士卒在倒什么东西出来,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有多少。
一想到自己的主帅观察细致入微,连马粪多少都留意到了。
跟随一起来的人都纷纷大赞刘黑闼好眼力,大将军真是足智多谋,看透了唐军的底裤颜色……
刘黑闼又开始发问。
“那你们说说看,关内有多少匹战马?”
因为大家都没注意,自然又是茫然的看着他。
“本将军预估,关内的战马有五千匹。”
五千匹战马可不是小数,当然像突厥那种军队,除了骑兵就是骑兵的除外。在中土的军队,一般情形下,守关的人马,步卒和战马比大抵是1比3或4。
三千匹战马,也就是守关的士卒约有一万五千到两万人之间。
难怪,刘黑闼看马粪数马粪,数到最后脸色也变黑了。
若是有二万人守在这关城里,刘黑闼的七万人要拿下苇泽关,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娘的,这娘子关看来是不准我们上了,李唐会放这么多人在关上?”
范愿质疑着,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刘黑闼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没看到董康。
“董兄要是来了,得抓紧让他把炮铸出来。苇泽关可不好那么打啊。”
“大将军,你说他们放那么多人马在这关里干啥?”
范愿的话听起来不是说起来这个意思,他是质疑唐军是不是傻,把人马圈在一个关上。他的潜台词是:我不打他就是了,大不了我们从旁边绕过去。
刘黑闼没有奚落他,范愿本来就只是个文臣而已,行军打仗不是他的本行。
“范兄你不知道,我们若是绕过苇泽关往前走,他们的骑兵就可能会出来追击我们。我们不能不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自顾离去。何况李唐的军队集结在此,也算是一股主力人马,必除之。”
刘黑闼是个外表粗犷,而内心宽厚的人。若是换一个人,早就把这人骂得狗血淋头了。
223、黑乎乎的玩意
刘黑闼这行人继续往前走,只是早没有刚开始那种兴致了。他们得去观察苇泽关的关城门一带,是如何的易守难攻。
就算是关上有两万人,也不是这一仗就必输无疑,苇泽关就破不了。
唐军人数只是超乎了预料,没有交手还什么都不好说。
而苇泽关上的重兵,甚至比一座城池的兵马还多,唐军看来在苇泽关下是下了重注。
走不远,他们就看到了一座雄伟的关城门,屹立在绵河的一侧。墙高垒深,石头做的城墙,厚重坚固。
关城门下,也基本都是一些峭壁。只是关城门一段相对平坦,下面靠近河滩,这道关城门,就是为了守住这段平坦的地势。
“你们看,大将军快看!关城楼上是什么?”
有人惊呼,声音里透出些许的惊奇和惶恐。
众人忙举目远眺,隔着几百步的距离,还是能依稀看清楚,关城楼上有些黑乎乎的长条东西搁在城墙的垛口位置。
霹雳炮?
刘黑闼专注的看了半天,脸色更沉了。他心想,幸好今儿是我自己来了一趟,若是其他人看走了眼,攻城时就麻烦大了。
他朝身后的一个侍卫招招手。
这个果断的动作,让侍卫立马就近前去听令。
“你驰马去关城墙下跑近一点,仔细的看看,城墙上那玩意究竟是什么?”
得令的侍卫,即拨转马头,就纵马冲了出去。
他从绵河一处浅滩处冲过河,策马就到了关城楼外两三百步的距离。
因为城楼上看得见,有不少的守关士卒,他一开始也不敢靠得太近。而且马跑得慢了也不行,很容易被关上的人放箭射翻。
而刘黑闼叫他到关城楼下,他也不敢违令。
要兜这么一圈,是非常冒险的。
他也已经预估到城墙垛口那玩意,可能是霹雳炮,所以冒险他也得确认一下。
河对岸这些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名侍卫的身上。
“大将军,那东西会不会就是唐军的霹雳炮?”
有人说出了他的担忧,刘黑闼没有说话,眼光盯着关城楼外的侍卫。
而一众人几乎都看出来了,黑乎乎的炮口和炮管,如果不是霹雳炮会是什么玩意。
眼看着那名侍卫驰马到了关城门附近,他突然纵马跑了起
来。他的动作也吸引了关上的士卒。
守关士卒也发现,除了这家伙以外,也没发现别的人。
城楼上有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准备随时射杀此人。
那侍卫动了点脑筋,他高举着手,策马到了城楼下。
也不知道从那儿扯了一块布拿在手里,嘴里高叫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缓了缓手里的箭。
侍卫看上去从容不迫,在关城门下随着马兜圈子,举头一直看。
上面的人叫道:“若是有书信,请一箭射上来。”
侍卫观察那些黑色物体也差不多了,突然也不管那么多。纵马就往回跑了起来。
上面一看这家伙是个来打酱油的,在他背后射了几箭。
侍卫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刘黑闼把他这一路都看在眼里,一声没吭。
“大将军……城门楼上就是霹雳炮,是霹雳炮。”
侍卫抹着汗,一句话如透心凉一样。
刘黑闼沉郁的呼了一口气,一言说不出。
一众人有些怏怏的往平定县城去了。
回到城里,刘黑闼就去找董康。董康正在县城唯一的铁匠铺里盯着。
他到了铁匠铺外,就见门口摆了两尊霹雳炮。他心下还一喜,“好家伙,这么快就造出来了?”
他走到近前,见董康站在铁匠铺档口外,里面一堆工匠,正蹲在一起揣摩什么。
因为董康心里也急。他想的也是早一天把那玩意弄出来,因为刘黑闼也很看重这东西。
“怎么样?成了?”
董康回头看刘黑闼的样子,看出刘黑闼清早出去这一趟,可能发现了什么敌情。
“大将军来了!”
董康让开一角,让刘黑闼的视线能够看着工匠们正在做的事。
“就差这个……这个叫子铳的玩意,大的炮身已经铸好了。”他指了指里面那些工匠,又指了指档口摆放的两尊铁炮管。
刘黑闼伸头看了看里面,那些工匠手里摆弄的是一个泥巴捏的东西。
拿着那玩意的人叫念佑林,他正是从李神通部回乡后投奔到了董康的门下。
因为不会画什么图纸,他就用泥巴捏了一个子铳的模型,在给工匠们比划,看怎么才能找出来。
刘黑闼拍了董康的肩膀一下,让他从铁匠铺里出来。
“我刚去关城下看了,关上弄不好人马不少,城墙上还架了好几尊霹雳炮……跟这玩意差不多。”他指了指档口外那两尊炮管,又走过去摸了摸黑乎乎的炮身,仔细看了看。
董康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自己得赶快把炮弄出来,不然,苇泽关是攻不下来的。
“那玩意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董康认为,他们在河北道几个州打了那么多仗,也没遇到一个有霹雳炮的。
“不好说啊……”刘黑闼忧心忡忡的。
“兴许,是因为这是李娘子在守关,太原郡搞不好也有霹雳炮。”
“好,大将军放心,明儿一早,我就把两尊炮给你弄出来。”
董康不带犹豫的,直接就拍了自己的胸脯。
刘黑闼很欣慰的又拍了拍他,“我就知道董兄能担此重任,那我就有底了。”
刘黑闼也不逗留,他还要去听很多驰报。
董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吁了一声。
没办法,赶鸭子上架也得把霹雳炮弄出来。幸好,现在都把大头弄出来了,就差那么一个玩意了。
而董康不知道的是,子铳这部分是最精细的,弄不好,漏气后火炮威力大减。
而念佑林只是照抄,不懂霹雳炮的原理。其实如果造不出子铳,就造一个炮身也一样可以放炮,只是效率低一些而已。
董康朝自己的侍卫手一摆,“去给本将摆一套座椅来,再取几本兵书,本将要在这铁匠铺待上一阵了。”
说着,他就扎好势,准备在铁匠铺把“霹雳炮”给赶出来。
而在苇泽关上,也早有士卒给李秀林报,一大早就有刘黑闼的士卒在周边窥视查看。
“来了就好,我还怕刘黑闼不来看我们的戏呢。”
李秀林很高兴,因为刘黑闼所看得马粪也好,霹雳炮也好,全都是假的。
马粪是用马粪合上泥土,叫士卒们抬出去倒掉的。
而关城楼上那几尊霹雳炮,是最晚连夜让木匠赶制出来的。都是些道具,就为了让刘黑闼心生忌惮,不敢攻打苇泽关。
而刘黑闼也是真的上了当,自己亲眼证实的东西,他不被蒙
住双眼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