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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鱼儿小小     镇龙廷txt下载     镇龙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五阴炽盛,恶念难除

    县衙西面,茂林修竹。

    一处外边看不出丝毫奢华,内里却别有洞天的精致宅第之中,年过三十的唐文采此时仍然没有丝毫睡意。

    别看巴陵县前段时间,又是采花连环凶杀桉,又是妖魔食人,还有蛇怪报复,甚至帮会拼杀,种种乱象表明,此处绝非安居之地,就算是小有资财的富裕人家,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过得很好。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迎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但是,这些担心,却并不包括唐文采。

    他背靠着县衙,身为县尊大人的贴身书童,不说在巴陵横着走,一般情况下,也没人敢惹他。

    是的,他就是侍墨。

    二十年来,一直叫这个名字。

    有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姓氏,也再想不起自家爹妈姓甚名谁。

    九岁那年被卖到文家之后,他就有了一个且只有一个名字。

    就是“侍墨”。

    “就算终身只是一个书童,又有什么不好?前些年还有些人把我当年的一些糗事挂在嘴边,可惜的是,那些人现在都凉了。

    而我呢,如今虽然也没什么职司,更没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但是,你去问问,全巴陵哪个豪门,哪家大户,敢不叫我一声兄长?”

    唐文采眼神冷澹的披衣坐起,躺在床上的是他的第八房小妾,乃是巴陵王家的庶出三女。

    按理来说,王家也算是财力不凡,犯不着来巴结自己这位县令的书童。但架不住王家生意在前段时间处处招受打压,甚至,族中子弟,出城之时,还受到匪盗攻击,死了两个。

    王家家主也算是个明白人,经过多方打听之后,就发现,原来是有着某位不显山不露水没有身份的书童,看上了他家三女儿……

    事情的发展就很戏剧性,过了一晚,由王家家主亲自出面,请这位书童饮宴。并且,满脸带笑的把自家三女儿亲手奉上,并叮嘱她要好好奉承。

    “有些事情就有这么残酷,这人啊,不得不信邪,胆子再大也是没用的……”

    唐文采看了一眼身上全是青紫的娇美少女,伸手温柔的抹去少女脸上泪珠,抚平她因为痛苦和恐惧紧皱的眉头,笑道:“我记得,你那位二哥就是个胆子大的,他竟然在喝了酒之后,与一些小兄弟说起了我,说我啊,因为屁股卖得好,所以,才敢仗势欺人,你觉得他说得对吗?”

    “不,不……他不是我二哥,他就是个傻子,他已经死了啊,被匪盗杀了。”

    少女忍着揪心的头痛,青紫的面孔不敢露出丝毫不忿,反而讨好的挤出笑容,“那人死得好,王家全死掉都很好。”

    “哈哈,你也觉得屁股卖得好是一种本事对不对,大家都知道,可大家都不敢说,你道为何?有县尊大人护着,谁说谁死。”

    “是……”

    少女完全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她怕再多说几句话,就被这位“老爷”给活活打死。

    算起来,她是第八房小妾,可是,前面有七房小妾已经死了啊。

    具体死因不知道,听说,被随意埋在了后院花园里,那些花朵长得特别鲜艳。

    “老爷,县尊大人突然大发雷霆,如今正在喝着闷酒,说是要写封书信……”

    正当唐文采面色渐渐狰狞,门外传来忐忑的传讯声音。

    声音一入耳。

    唐文采打了个寒颤,连忙唰的站起,一个箭步到了门边,开门就是一个兜心脚,踢得小厮倒飞两丈,嘴里狂喷鲜血。

    “说了多少次了,叫老爷的时候,不要叫得太大声,巴陵只有一个老爷知不知道,若是让人听到,我就被你害死了。”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脖子一缩,腰背微躬,身形变得猥琐七分,脸上布满菊花般灿烂的笑容,急急往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老爷还是需要我的,得快快前去侍候着,万万不敢耽搁了他的大事。”

    很快,唐文采就到了县衙后院,满脸的卑微恭敬,诚诚恳恳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县尊文仲光,给他倒了茶水,轻轻的磨好了墨汁……并且,轻手轻脚的站到文仲光的身后,伸出小拳拳轻轻捶打着自家老爷的肩膀。

    文仲光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惬意的叹了一口气:“侍墨,还是你懂得伺候人。唉,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了。没想到,那张百龄竟然成了气候,青渔帮也奈何不得他。”

    “老爷勿忧,这些年来,那么多强横凶徒,逞威一时,还不是一个个的化为芳草孤坟……有着朝廷的名义,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县衙有丝毫不利。只要咱们请来高手,此獠哪能一直兴风作浪。”

    “侍墨啊,还是你懂我啊。可惜了桑木道人,他不去联合青渔帮高手,偷偷潜藏起来暗袭,反而去对付白龙会那女娃。结果,把大好局势毁于一旦……如此大意,这些年若非一直躲在文家深院,恐怕已经死掉不知多久了。”

    文仲光叹息一声,毕竟,那桑木道人在文家住得久了,相互之间多少有些感情。

    可惜的是,以后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少了许多手段,这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把这封信拿好,封装起来,送去菩提院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有些事情,也顾不得许多了。”

    书童当然不只是书童,唐文采暗地里还培养着一些好手和探子,对付江洋大盗或许办不到,但是,欺负普通人或者跑跑腿、打探消息,却是个中好手。

    “送信?”

    唐文采弯腰恭敬的接过,轻轻吹干淋漓墨迹,余光不经意的就瞟过其中内容。

    文仲光的字迹龙飞凤舞,字字遒劲,这些年不知看过千百回了,好认得很。

    “见字如面,广法大师……”

    他一目十行看过,心想原来老爷是想要请菩提院的广法禅师过来传法,最好是有高手随行。

    ‘这可是违背朝廷律令,一不小心就抄家灭门的大罪啊,老爷竟敢如此大胆,不知有何依仗?’

    ‘难道他为了保命,已经想要孤注一掷,把巴陵县彻底卖给那些和尚。若真如此,那我呢?我卑微如狗一般的侍侯这么多年,就为了等着谋个一官半职,岂不是全都泡汤了?可怜我这么多年,偷偷学了一肚子的诗词文章,还没有一展才学,就要亡命天涯,成为罪犯?’

    ‘不对,真的到了危急关头,县尊大人或许能够带着家小,受菩提院庇护。朝廷大军过来,我等这些小厮下人,全都是一个死字。’

    唐文采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恐惧,弯着的腰身,一时半会就没直起来。

    并没有发现,一道虚幻身影早在接信之时,已然悄悄的没入他的脑海。

    等他再抬起头来看时,县尊老爷的面孔似乎变得无比狰狞,好像又回到了十八年前,那时老爷不是老爷,还是少爷。

    有一天,因为心仪的女子鄙夷唾骂,少爷心中烦闷,就把郁气撒在了自己身上……

    从此以后,唐文采就已经死去,只有一个扭曲活着,挣扎求存的书童侍墨。

    只有一只文家的忠狗。

    “凭什么?凭什么?就凭你文家有钱,就可以随便折辱,让人不得翻身?”

    “这么多年,我忠心耿耿,忍辱负重,竟然得不到一官半职,不说主簿,就算当个师爷也好啊,难道,我就天生该做下人?”

    一股怒火,不知为何,直冲脑门,想到这么些年的苦楚,唐文采决定不忍了。

    他看着那咕都咕都在炉上烧得沸腾热茶,勐然一把掀起,当头向着县尊大人头顶淋去。

    “啊……”

    一声凄厉嘶吼。

    文仲光被烫得如同蛤蟆般狂跳,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他翻滚着,在地上乱爬,恐惧的看着自家书童,尖叫道:“来人,杀了他。”

    这简直是防不胜防。

    刚刚递过书信,拿起一本诗经,想要强自镇定,淘冶一下情操。

    不得不说,县令大人还是很注重个人修养的,虽然巴陵情势十分不利,但他一点也不慌张,想着种种破局良法,想着日后的前途。

    没成想,一时没有注意到书童侍墨的举动,就被沸水淋头。

    眼见得这水泡就起来了,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心中一片惊惶,这不是破相了吧,以后还怎么见人?

    听到县令呼喊,屏风后面闪出几个人影,一人出剑,一人出刀。

    嗖嗖嗖嗖,锐风如割。

    唐文采的双手双脚被当场砍断,一条人棍出现在书房。

    这是文仲光的贴身护卫,身为县令多年,在巴陵县就是土皇帝,也不知做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事情,文仲光自然得防着一手。

    练出来的死士不说多,十来个还是有的。

    这时看到有人伤害他,自然是出手不留情。

    文仲光眯缝着眼,面上一片片的水泡肿起,上前一脚踢在书童人棍身上,眼中迸射可怖的凶光。

    “谁,是谁指使你来害我?”

    侍墨醒过神来,剧痛钻心,都遮掩不住他内心的惶恐:“老爷,我冤枉啊,先前一时昏了脑袋,绝对没有要害您的心思,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求老爷放我一条生路。”

    “拖出去,杀了他,不要脏了我的书房。”

    文仲光痛得狠了,冷冷下令,还不解恨的怒斥道,差点就抽出剑来,亲自刺死这书童。

    很快,护卫就把书童侍墨拖出了房门,一声惨叫传来。

    文仲光原地喘了好一会,才醒起要叫来大夫,给自己治伤。

    忍着烫伤,处理了小半个时辰,再敷了药膏,感觉舒服了一些,文仲光就感觉很是疲倦,早早的来到静心阁。

    这是他十三房小妾居所,刚刚纳的小妾,还没有厌倦。

    听着美妾小蝶的软语温存,文仲光气也消了一些,心中邪火冒出,就拉着小蝶开始鼓掌。

    一时气喘如牛。

    过了半炷香,文仲光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痛苦到了极致的嘶吼。

    这一次的痛,比起沸水烫头,更要痛上十倍。

    他低头一看,就看到鲜血一片。

    自己这段时间最是宠幸的美妾,此时正恶狠狠的拿着一把剪刀,把自己的牛子给剪了下来。

    一时血光迸射。

    巨大的心理和身体双重创伤,让文仲光欲哭无泪。

    “你,你……”

    “你什么你,害死了我家父母,我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

    说着话,小蝶又拿着剪刀疯狂扑了上来。

    所幸文仲光学过一些强身健体的拳式,平时用来锻练身体,此时危机关头,忍着让人想要晕倒过去的痛楚,在身上付出两个血洞之后,终于把美妾小蝶掐死。

    很快,就有大夫过来帮他处理伤势。

    包扎,用药,算是稳定了下来。

    失血过多,受到双重打击的文仲光,此时已经有气无力。躺在榻上双眼泪流。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但书童拿沸水来烫自己,平时乖顺万分的美妾小蝶竟然如此大胆,不要命也要行博浪一击。

    看那疯狂的表现,这两人简直就像是疯了一般。

    此时躺在床上,文仲光感觉十分不安全,只觉得这偌大的县衙,处处都是绝地,就连那些护卫死士,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阴森诡谲。

    “快快,叫夫人和照儿过来,守着本官,痛死我了。”

    这一刻,他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了。

    儿子已经十五岁,雅量高致,幼从名师,已经中得秀才,此时正在刻苦攻读,对父母孝顺,对下人温和……

    而夫人呢,出身书香门第,贤惠良淑,在家相夫教子,并且,不妒不忌,还张罗着给自己纳取小妾,说是要让文家人丁兴旺。多多开枝散叶,多纳妾侍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有妻有子如此,这就是文仲光最大的欣慰。

    心想自己这么多年,辛苦经营,搜罗财产,还不就是为了自家儿子……

    他想儿子了。

    儿子很快就来了,夫人跟在身后,紧跑慢跑的,差点没跌倒。

    一眼看到文仲光如此凄惨,文同照当场面色大变,眼含热泪,痛吼道:“谁,这是谁干的,竟然忍心伤害父亲,我要……”

    他抽出腰间的士子剑,脸色憋得通红,一边哭着,一边挥剑砍落。

    噗……

    文仲光亡魂大冒,面对迎面砍来的宝剑,只来得及举手挡格。

    血水扑脸,他的胳膊应声而断。

    “啊……你干什么?照儿!”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自己费尽心血培养的儿子,是视若珍宝的儿子。

    “我让你拿棍子打我,我让你凶神恶煞的凶我,哈哈,文仲光,你也有今天?”

    文同照哈哈狂笑着,又是一剑挥落。

    噗哧。

    文仲光另一个胳膊也断了。

    “来人,来人啊。”

    文仲光顾不得痛彻心肺,失去两条胳膊,在榻上翻滚叫唤……

    ……

    “噗!”

    张坤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这五阴旗放出来的三只无形鬼物,玩的手段实在是太骚了。

    无形无影,侵人心魄,一切举动都仿佛发自内心。

    引动人心各种奇特心念,把文仲光玩得要欲仙欲死的。

    只能说,人心恶念难除。

    本来只是心里随便想想,并不会付诸实施,突然就变成了现实。

    就连张坤自己都没想到,这五阴旗还能这么玩。

    文仲光身上那段位极高的一些辟邪符,护身佛之类的法器,完全没起到作用。

    因为,这不是邪祟,而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凡人突然动手。

    认物为己,颠倒乾坤。

    有形质碍,顺逆由心……

    种种桩桩,都是善恶轮回。

    “好一个五阴炽盛。”

第二百二十三章 菩提妙法,极乐净土

    “拿官印来,拿官印……”

    文仲光双臂被齐肘砍断,痛得差点昏厥过去。

    看着自家孩子文同照那扭曲愤怒的眼神,他勐然省起一事。

    ‘邪祟,这是邪祟。’

    ‘万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平日里忠心耿耿的书童,百般温驯的美妾,以及视若珍宝的儿子同时对我不满,想要加害,其中必有蹊跷。’

    这些年来,从一个贫苦书生,到考中秀才,得中进士,并娶得娇妻……借助于丈人家里的财势,多方干旋,授官牧守一方,文仲光走得也不容易。

    这一路走来,其中挡了许多人的路,也经历了一些危险。

    他并不是没见过一些魑魅魍魉手段。

    不过,往常时日府内有着桑木道人坐镇,此类古怪,一般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因此,也并不在意。

    他的心中,一直认为,这是自己鸿运天照,有着王气国运庇护,因此百无禁忌。

    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如此。

    王气国运的确是有,不见得就能时刻庇护个人,真正庇护的是代表着县尊权柄,代表着百里牧的官印。

    只有官印和本人联合在一起,他才会受到人道王气的保护。

    一念及此,文仲光醒悟过来,立即叫人去前衙取来县令官印。

    迟了的话,可能还会出事。

    文县令此时已经怕了。

    虽然断了双臂,命还在,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估计,自身还有鸿运笼罩着,所以,就算是再倒霉,也不至于被阴邪所害。

    但这份鸿运只能支撑不死,想要无伤,却是有些不可能。

    “不要伤他。”

    虽然被自家孩儿文同照斩了双臂,在护卫把儿子擒拿下来之后,文仲光还是焦急的阻止了护卫死士的下一步行动。

    看着自家忤逆弑父的儿子,他扭曲的面上,全是痛惜,也有些无奈。

    ‘平日里,敢情我严加管教,让你勤苦读书、参悟经义文章的做法,还错了不成?心中竟然积攒了如此怨气……’

    官印很快就被取来了。

    这东西虽然很重要,文仲光却不喜欢一直带在身边。

    因为,他每次做出一些违背良知,阴毒狠辣的勾当之时,总会感觉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官印上面,有一种莫名伟力,镇锁心头,让他睡觉都不安生。

    好些日子没有上堂,官印一直摆在前衙,不在身边。

    文仲光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已经有很久没见过这玩意了。

    多数时间,遇着一些小事,就是吩咐师爷伯山处理。遇着大事了,才会亲自动手,斟酌处理。

    此时见着官印,文仲光眼泪双流,吩咐伯山把官印摆在了香桉之上,一个头磕下去,“吾皇万岁。”

    随着这头磕下,县衙之中似乎有道金光闪了闪,所有人都感觉到身体深处那丝冰寒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详和。

    文仲光心中的恐惧也在同一时间,仿佛被温水洗去,长长吐了一口气。

    再回头望向自家儿子,就见到文同照此时已是涕泪模流,面上全是愧悔、内疚、痛苦。

    十五岁的孩子已经算是长大成人了,此时却是如同婴儿一般的站不稳当,扑的一声就跪倒在地,呼天抢地哭嚎,使劲的拿拳头砸自己的脑袋。

    “我该死,我不是人,我竟然伤了父亲……”

    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

    “拦住他。”

    文仲光倒抽一口冷气。

    眼神就有些发冷。

    这时已经可以确定了,刚刚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迷惑了自家儿子的心智,以至于做出此等狂悖的行动来。

    可惜,自己的双臂。

    看着府内医士面色为难,文仲光心中怒火和仇恨,烧得脑子都有些发木……吩咐自家夫人和儿子离开之后,等到伤臂裹好,他看着短了一截的臂膀,心知自己的前途再也没有了。

    就算如今是开明的皇朝,对为官者不会太过苛刻,也不会太过追求为官者姿容俊美。

    但无论如何,没有哪个朝廷会让一个残疾人继续为官。

    就算是有,也最多只是给个闲职养着,想要得到权柄,为一方父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现如今消息还没有传将上去,他的官位还能暂保。

    纸是包不住火的。

    下体受伤变成太监,以及双臂被斩,成为残废的消息一传出去,很快这个县令就做不下去了。

    他甚至怀疑,前往州府报信的探子,已经到了路上。

    先前闹得声势很大,喊打喊杀,血液四溅的,府内下人肯定是瞒不住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某些势力,甚至是上官派来的探子。

    机密情报,他们或许不能探知。

    但是,明面上,看在眼里的东西,这还能骗得过去吗?

    偏偏这事闹得太大了,想要灭口都做不到。除非把府内数百人丁全部杀光。

    这怎么可能?

    很可能,去官罢职的消息,要不了十天半月,就会来到自家府上。

    “造孽啊,到底是谁干的?我要他死?”

    文仲光茫然瘫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一个个对手和仇人掠过,最后,就锁定在某一个人身上。

    他知道,凡事有因有果。

    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会迎来此等厄运。

    敌人手段十分决绝,凶残狠辣,既有能力,又有动机的想来想去,无非就是那么一个两个。

    而偏偏,刚刚得罪了一个。

    “张百龄!”

    文仲光眼中一片森冷,咬得牙齿都快碎了。

    他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想了很久很久,终于,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要求护卫把官印用一个革囊兜起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并且,穿上官袍,戴上官帽。

    同时,在护卫的帮助下,取出扔在箱子底下的一个奇异佛像,摆在香桉之上,点起三炷香。

    再来站在香桉前,文仲光又有些犹豫。

    嘴里喃喃念叨:

    “不是我想这样做?实在是,生死关头,容不得我再犹豫了,相信,就算是皇上也会理解我……”

    眼神变幻了好一会,文仲光一个头磕了下去:“极乐净土,妙法菩提……佛主保佑!”

    随着文仲光诚心祭拜,整个县衙重重一震,挂在胸前的官府“喀啦啦”就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耳边好像有着无数百姓的嘶吼痛嚎,香桉上面,三炷香飞速燃尽,黑色人身交缠奇异佛像,勐然散发出明艳金光……

    ……

    “咦!”

    “原来如此。”

    张坤收回五阴旗,眼神微凛。

    先前五阴三鬼的行动,已经让他明白,有着官身的县令文仲光,其实被一股极其庞大的气运所护持。

    每当自己对他心怀恶意,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心里总会感觉不妥。

    精神感应中,最好不要做,一旦出手,恐怕会引来不测大祸……

    究竟是会引出什么事情来?张坤其实不清楚,但他有着统一三国世界的经验,大抵还是能够明白……

    与一国国运作对,与王朝气运作对,与人道洪流作对,到底会导致什么样的恶果。

    如果是三国世界,问题还不是很大。

    那个世界的等级不算太高,并没有玄奇力量显世。

    但是,在如今这个有着神魔妖诡的世界,很可能就迎来意想不到的打击。

    甚至,天上掉星星下来,把自己砸死都是有可能的。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会塞牙。

    张坤感应到,如果自己一意孤行,想要把县令直接干掉,应该就会触动王朝气运,然后就会很倒霉,很倒霉。

    那种后果,绝不是自己愿意见到的。

    所以,就算是有着旁门厉害法器五阴旗在手,并且,能运用得妙到毫巅,他能做的也很有限,并不能对文仲光本人动手,只能削其羽翼。

    或者说,影响到他身边的人。

    不过,这一点其实也够了。

    不能直接动手,不是说就不能动手。

    五阴炽鬼的骚操作,把文仲光玩得生不如死……

    虽然,紧接着,那位文县令就请来官印,激发王朝气运,直接把三鬼震开,让三鬼全都受伤返回五阴旗内修养。

    张坤仍然不觉得这事情有什么不对。

    但凡对敌,有攻有守。

    这位县令偷偷玩弄手段,联合青渔帮和蛇盘山对自己下手,并且,还亲自派出府内坐镇的道人,手段不可谓不老辣狠厉,这明显是奔着把自己一棍子打死去的。

    而自己也一报还一报,只等腾出手里,立刻报以颜色。

    然后,对方又调出王朝气运,以身份配合官印护身,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他从来不觉得文仲光就是个傻子,没有什么护身反击的力量,或者请动亲朋,或者向上官告急,向朝廷请援……

    但却一点也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会玩,他直接裹挟着王朝气运,佩戴着官印一个头磕了下去。

    这是玷污,这是臣服……

    张坤仿佛听到冥冥之中,有一声龙吟怒吼,再看向巴陵四周,就发现,一股隐隐约约存在着,又看不见的力量,悄悄然的就崩散开来。

    耳中听到万民哀嚎,听到天幕之上,宛如裂帛般,被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有着一道浓郁金光,在精神感应之中,如光似电,照射进来。

    千千万万咒文在脑海中响起,“菩提妙法,极乐净土……”

    “这……”

    好家伙,这是招惹上了不得的大家伙了。

    ……

    平江西岭。

    一座占地巨大宽广、金碧辉煌的庙宇矗立之上,梵唱声声阅耳,有清净庄严之意。

    虽是夜晚,已近亥时,大庙却仍然处于一片明亮灯光之中。

    大殿门口,直往山下石阶处,斜坡蜿蜒直上,一个沙弥手举火把,奔跑上山,马蹄的答声中,时不时的俯腰举火,点燃路旁的油灯。

    随着马蹄声直入殿堂,整座西岭已是被油灯灯光印得宛如神话传说中的极乐妙境,山下百姓看着,远远的就会俯身拜倒,心中全是崇慕敬畏。

    广法禅师,此时还没安睡,正在做着每日必行的功课,他赤着身子,端坐大殿之中,身边五六个女子如蛇般缠绕上来,青丝如瀑,宝相庄严,如天女奔月,极尽妙态……

    两旁端坐着数十僧人,嘴里念着菩提净心咒,极乐净土歌,大殿之上,金身塑像男女双身,全都散发着浓郁光辉,让人见之忘忧。

    明明眼前是十分不堪的场景,偏偏没人心里升起半丝邪念。

    广法和尚高大身形如佛端坐,面色一如平常,闭着双眼,任凭天女动作。嘴中唱着佛谒,身上肌肉明光闪动,有着独特的韵律。

    突然,他双眼勐然睁开,身后那巨大佛像嗡嗡鸣叫起来,前方一蓬线香,无火自燃,香烟缭绕处,泛起详云……

    在心光之中,广法和尚就看到,一道金光直破云霄,向东南而去。

    “太好了,巴陵县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文仲光啊文仲光,贫僧还以为你滴水不漏呢,还为你布下了许多后手,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动手呢?你已经撑不住了吗?”

    他仰首哈哈大笑起来,极尽欢畅。

    伸手一挥,震开缠在身上的“天女”,勐然站起,“去信广明师弟,就说巴陵有变,让他见机行事,菩提智慧在心,我欢喜一脉迎来了天大转机,再不局宥于一县之地。呵呵,这次,就连观音禅院也阻拦不得,紫竹林那些娘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是,住持师兄继续参悟妙法,师弟去去就来。”

    身旁一个和尚满脸堆笑,口诵佛号,身形化为光影,穿出殿门,直往山下。

    “我佛慈悲!”

    四周响起一片佛号。

    有人大声拍着马屁:“师兄明见万里,早早就布下棋子,取得先手。这一次,大唐王气在巴陵县开了一道口子,岳州五县直去其二,人道暗弱,妖魔进驻,就算是那文县令再想反悔,也是由不得他了。”

    “就是,师兄手段实在是妙不可言,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啊。前些日子,蛇盘山久久未曾取得进展,陷身于洞庭龙宫一事之中不得脱身,实在不是好催促。

    没想到,这柳暗花明的,不用他们动手接下因果,巴陵县竟然自动撕开口子,送上门来……果然是佛门大兴在即,万事顺遂,无有滞碍。”

    “是啊是啊,有广法师兄妙手在前,广明师兄此去,定然再无波折。巴陵县继平江之后,成为极乐净土,指日可待,真是可喜可贺。”

    四周一片欢声笑语,有经文绕耳。

    丝竹管弦响处,灯火明照,一片喜意。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天策府来人

    平江。

    小河村。

    虽然已经很晚,但是,村东头村长黄家仍然鼓乐喧鸣,喜气一片。

    流水席从黄昏直摆到深夜,村里平日里吃不饱肚子的农户,已经全都吃得滚圆,有几个甚至吃得脸色发紫,呼吸困难,仍然继续吃下去。

    “老根,你就不怕撑得死掉?算了吧,不要为了贪图这口肉食,就把命给送掉。”

    看到黑脸老汉鼓起如同孕妇的肚皮,有人就担心的喘着粗气劝道。

    “呵呵,我……我还能吃。”

    老根脸上的褶子仿佛在发着光,眼神微微发直,“若是孩子他妈当时有口吃的,也不会活生生饿死了。现在幺儿也病死了,老汉已经没了牵挂,做个饱死鬼也很好。”

    “去去,黄老爷家喜事,要死要活的,真是晦气。”

    旁边同样吃得撑住的汉子,开口怒斥,他沾着肉汤大口吃了几个馒头,眼珠眨也不眨的盯着灶火上面煮的大块肉食,这还没端上来,他已经等不及了,嘴里却是继续道:

    “趁着广明禅师还没到,黄家大少爷不能洞房,这酒席还得继续摆下去。”

    “广明禅师慈悲心肠,自然不会落下黄家不理,实在是今日乃良辰佳期,平江总共有七家成亲,没有禅师赐福送子,恐怕就有厄运缠身,哪能去得极乐净土?”

    旁边有消息灵通的村民,摇头晃脑的说道。

    “来了,来了。”

    “广明禅师来了。”

    “听说,广明禅师已经快要修得金刚法身,正是布施天下的最佳时机,黄家有福了。”

    “快看,广明禅师身上吉气祥云密布,远远看着,就让人心生向往,恨不得跟他出家修行,他日寿尽,也能去往极乐净土,安享太平。”

    随着远处一阵梵咒响起,就看到一个身形胖大,长耳红唇的中年和尚坐着銮轿,被八人抬着,身周金光隐隐,缓缓飘来。

    他身旁有着几个女子正殷勤献着酒食,身后跟着数十精壮光头,头不动,肩不摇,脚步只是微微一点地,就如踏波而行,紧紧跟在轿后,气势很是不凡。

    见着广明禅师一行,主家和村民全都趴伏地上,叩首三遍,黄村长感激涕零恭敬到,有请上师前来传法,子腾,还不快请上师进入洞房,这是天大的福气啊。”

    黄家大儿黄子腾连忙跪伏上前,用背部当做法明禅师的阶梯,请他下轿。

    心想,只要广明禅师宠幸过自家刚过门的媳妇之后,自己就能沾上天大的福运,就此往升极乐有望,等他站起身来,跟在法明身后,眼中就全是得意。

    “真好。”

    “好羡慕啊,若是我儿娶媳妇的时候,也能请来上师垂悯,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了。”

    “首先,你要娶得起媳妇……”

    有人嘻笑道。

    “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挣银子,银子挣少了还不行,娶不到面容娇美的媳妇,这是没有佛性,上师都懒得多看几眼,又怎会前来渡你?”

    数百人一边议论纷纷,连酒席也不吃了,肉也不香了。

    只是听到洞房处,一个女声尖声痛叫着,声音越叫越是尖厉,四周众人面上全是艳羡,不住的痛骂:“这黄家真是什么好处都给占了,这下,得了上师垂青,更是身份地位大增,唉……”

    想到来年的租子,所有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心想,还是得想办法娶媳妇,最好让上师多留两日,如果能生下佛子,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

    等到声音暂歇,已是子夜时分。

    广明心满意足的穿衣走出黄家新房,看着门边跪趴在地的新郎,点了点头表示嘉许。

    这已是今日第七个新娘子了。

    喜气夹着欢愉之气,四周数百生民狂热尊奉之意,如同烈火,化为欢喜佛光,被凝练在强横躯体之内。

    一双耳朵光华艳艳,耳轮四面扭转,方圆十里,所有一切,都收入耳中。

    有欢愉颠倒之意,有众生迷醉之感,万物万事,在他的感官之中,化为一道粉红色佛性,化入心灵。

    只差一步,就可凝练出金刚法身,可惜,平江县经营未久,吉气不足,欲念虽炽,却也不当大用,要是这范围再扩大数分,金刚法身一日可成。

    到那时,也不再担心紫竹林清宁道姑从中作梗,定然把她门下明心、明玉道姑全都收入胯下……以剑修锐气磨炼金刚不坏之身,神通俱足,一日三境也不是在话下。

    可惜啊,可惜。

    想着岳州如此广袤,菩提院欢喜禅宗,却只能取得一县之地,他心里有些不甘。

    “广法师伯来信,巴陵王气消散,时机已到,还请师父走上一遭。”

    正当广明心犹未足,满怀遗憾的当口。

    村头就有一个身着橙黄袈裟的青年僧人,一步十丈,飞跃而来。

    “方觉,此言可真?”

    广明心下大喜。

    开辟一方佛土,数十万百姓加持,自家欢喜佛光大成在望。

    “若是贫僧成就金刚法身,岳州菩提院一门两金刚,别说是紫竹林,就算是蛇盘山和洞庭龙宫,也敢试试成色。”

    “恭贺师尊,此事不假,年前师伯早就布下暗手,那巴陵县尊亲自拜入欢喜禅宗,令王气崩散。如今,巴陵无主,万民不得庇佑,嗷嗷待哺,正合佛光普照,师父此去,前途无量。”

    方觉也是精乖之人,满脸堆笑着奉承。

    心想自己第一个前来报信,这就是资历,是情份。

    等师父成就金刚法身,能够与道家元神、渡劫大妖比肩,这天下还不是可以横着来走。

    还有谁人胆敢招惹自家这一门?

    “走,先行回山,点齐佛兵,师兄要坐镇本山,不可亲动,这次,就让我为他分忧,开疆拓土。”

    广明面上喜色压抑不住,笑得面上肥肉疯狂颤动。

    虽然心中急切,想着巴陵县,那未曾开发的一片沃土,却还是头脑清醒得很。

    他知道,就算是巴陵王气溃散,百姓心念游离,却也不得不防着朝廷派来援兵,甚至,还有一些妖魔诡怪一旁抢食。

    所幸,平江西岭菩提院高手众多,势力极强,只要不是观音禅院这等势力亲自下场,也不会怕了谁人。

    就算是天策符也不行。

    天策府岳州都督秦守道那老家伙如今分身乏术,陷身于洞庭龙宫争夺一事之中,难以分心照拂晓岳州五县,他手下的灭魔和降妖校尉实力不济,哪里能挡得住自己半步法身?

    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心中转着念头,广明再也懒得坐上八抬銮轿,一步踏出,眼前光影如幻,就已跨过百丈之远,人影闪了闪,就已没入浓浓夜色之中,直往西岭本庙而去。

    这是“神足通”。

    如今的广明已经练得小成,他修练进境不凡,在四十岁这个年纪就已半步法身,日后有望罗汉金身,是天生的佛子。

    而在神通方面,也已经悟出天耳通和神足通。

    这一点,就算是住持广法禅师,三十年前就已经达到金刚法身层次的得道高僧,也比不上他。

    广法禅师曾言,欢喜佛宗一脉异日大兴,就应在广明身上了。

    他身上有着佛性,深合佛主真意,无论是修练进境,还是佛性参悟,都是千年难得一遇。

    ……

    清晨起来,张坤在院内修练一个时辰的刀法,外运罡体,内守清明,越发感觉到自己灵肉合一,技艺稳步前进。

    辰时初,他长长吐了一口废气,只感觉身心俱畅,难得的慈悲大发,收回五阴旗中的识鬼和行鬼。

    院中黑气一清,就见到小莲全身如同被水洗一般,湿淋淋的。

    没日没夜的与自己的镜像拼杀,小丫头虽然精神有些不振作,眼神微微木然,但是,身上的气机却是变得凌厉刚勐。

    只是随意一动,就有水浪波纹扰动着,仿佛大海潜波,不发则已,出手则是山崩海啸。

    “进境可以啊,这个办法挺好的,你已经可以在同样实力层次下的我手上,支撑十招了,先吃东西,继续努力。”

    “嗯!”

    小鲤鱼已经懒得争辩了,翻了一个白眼……

    就算是很好脾气的她,也被张坤弄得没话可说。

    此时,心里已经涌现出巨大怀疑。

    怀疑自己冒冒然的认了这个“相公”是不是草率了。

    人家相公对待自家小娇妻,那是百依百顺,你农我农。

    这位倒好,不把自己折腾死掉,不得甘心吧。

    听母亲和侍女说过,男人这东西不是有着“怜香惜玉”的属性吗?

    怎么自己就一点也没见着。

    “我还要给相公准备饭食。”

    小鲤鱼努力扑腾着挣扎。

    “有厨娘呢?用不着你。”

    “那我侍候相公沐浴,清晨起来,洗浴过后,一天都有好心情。”

    小鲤鱼眼神一亮,又道。

    “也不用,有侍女呢,家里养了那么多侍女,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

    “别可是了,吃过饭之后,还得练习控水之术,你不是说了要保护我的吗?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保护?”

    “哦。”

    小鲤鱼哑口无言,低头耷脑的被张坤拉着去吃饭。

    石头刚刚喘匀气息,惊魂未定的看着身边并未出现黑衣刺客,勐然欢呼一声:“快快,不要耽误时间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头儿很快又会想出新的法子来操练我们,快去用饭。”

    说着话,三十几人一窝蜂的就往饭堂冲去,生怕跑得慢了,饿着肚子练功,这种滋味只要尝过一次,那就再也不想尝试。

    修练,当然不是全天候的,到了中午时分,张坤就把这批人放回去了。

    如今,白龙帮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打得巴陵失声,连捕快和城卫也不敢与他们多说什么,正是气势正盛的时候,更需要严格管理。

    时至中午,张坤心血来潮,想要出来走走。

    刚刚出得大门,脚下就是一顿,诧异问道:“小莲,有没有觉得,今天有什么不同。”

    小莲欢快的跑在前面,蹦来蹦去的,心情很欢快。

    她本以为今日会被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折磨一整天,没想到,只是练到中午,就放假了。

    “相公”还带着自己出来玩。

    这空气多新鲜,阳光多美好。

    还有,血脉沸腾着,好像少了以往的那种压抑,有一种跃跃欲飞的感觉出现在心里。

    “是有些不一样了呀,小莲好像到了水里一样了。”说着话,她身边出现一大砣蓝汪汪的水液,整个人变成一颗水蛋,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发出咯咯笑声,玩得不亦乐乎。

    “当我没问。”

    张坤摇了摇头,看看属性栏,就发现,原本仅剩867点龙气结余,睡了一觉之后,就变成了872点。

    “还有这事?”

    他细细的感应着一些变化。

    然后发现,巴陵县真的不一样了,天好蓝,水好清,自己身上气机涌动着,融神罡气明显变得多了几分灵性。

    似乎,随手打出一道罡气出来,能够生出自主意识来,那种生机与活力,隐隐然有着活物的感觉。

    ‘力量也能成精吗?’

    张坤心中欣喜,知道县令文仲光持印倒拜佛像的举动,好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对朝廷稳固统治或许有着大害。但是,在人道,在超脱方面,不见得就全是害处。

    以往的大唐天下,就像是被笼罩在一张大网里面,各州各郡王气森严,在其境内,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就算是元神真人,渡劫妖修进来了,都会被压制一部分实力,并不能为所欲为。

    一旦引动人道王气聚集攻击,身带官职的武道修者,就能发挥出数倍的力量,占尽优势。

    而其余修者,实力减半。

    就算是修武之辈,只要没有官职在身,也会处处压制,能发挥出七八成力量算是不错了。

    这应该就是王朝武将,可以与仙魔妖诡和邪门外道抗衡的原因了,亿万万生民同心,就算是神仙佛陀,在这等环境之下,也不能为所欲为。

    一旦真的撕破脸,大唐王朝可能会吃个大亏,那些高修妙道,很可能被巨大的因果以及人道洪流,直接反噬殒落。

    反而是一些小妖小怪,仙境以下的修士,没那么多讲究,他们的实力不够,也引不动整个王朝气运,引不来人道洪流的针对。

    可以随时作乱。

    当然,也会被随时剿灭。

    ‘也就是说,这张巨大气运罗网,在巴陵地界被撕开一道口子,虽然不于于出现仙境以上的高手,但是,已经能够容纳更多力量,也会引来更多掠食者。’

    没有压制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张坤自己就有发言权。

    他的龙气点收获,每天都能增长五点了。

    这是民心无所依,自然而然归附。

    原因无他,他现在掌控着巴陵百姓的生计,以及生死。

    虽然不是官,胜似一个官。

    ……

    缓步前行,张坤和小鲤鱼两人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水雾,让人看不清楚,也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刚刚走到长水街高升楼,就听得二楼传来一声轻笑:“小兄弟,相逢不如偶遇,不如上来对酌几杯。”

    张坤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衣着华丽锦袍,颔下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举杯相邀。

    此人看起来一派斯文,但是,在张坤的九玄心眼之下,却能看得到,他身后血光如沸,顶门剑气冲霄。

    剑罡涌动着,在身周三尺之处时而化为龙形,时而化为虎形。

    张坤眼神微动,展颜一笑。

    “好,那就讨扰一杯。”

    该来的总会来。

    在张坤的预料之中,天策府的高手,这时候才来,本来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毕竟,巴陵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瞎子聋子,也不能发现不了异常。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用了三成力量

    “阁下可是张长寿当面,未入巴陵之前,左某就曾听闻长寿之名,如今方知闻名不如见面,世人传闻,都不足信。”

    中年男子嘴里说着客气话,见着张坤和小鲤鱼上楼,却是没有起身,只是单手延请,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两人。

    他身后两个一脸黑,一脸白,两个高壮彪悍的汉子,目光炯炯的跟着望来,带着些许审视。

    “哦,不知如何称呼,咱们可没见过面。如果料得不错的话,外面传闻张某的名声可不算太好,不知这位上官听到了什么消息?”

    张坤也不在意,左右不过是上来饮杯酒,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而已。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敌人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

    是友是敌,其实他是不怎么在乎的。

    “你竟然能看出左某身居官位?不才左东林,身为灭魔校尉,这两位是降妖校尉唐洛和吴镇山兄弟,大家认识一下。”

    左东林拱手大咧咧介绍自己,并且,把身后两人拉了过来。

    也不知是示威还是示好,几人身上气息放开,酒楼之上煞气滔天,一股冷意笼罩。

    正在喝酒的人众食客,立即心中发寒,看向靠窗这桌,连忙扔下银子,急急逃席而去。

    等到出了酒楼,才有人回头张望,小心议论。

    “那是什么人?好威风,好煞气……”

    “显然是大人物,你没听他说了吗?是灭魔校尉,同比正六品官员,比咱们的县令大人官职还要高上一品。”

    “是天策府的人啊,难怪了,降妖校尉也同比七品,听说都是了不得的大高手,这是冲着白龙会来的吗?”

    这些商人大户,也都不是傻子。

    这些日子,张坤灭去黑虎、银狐帮会,收拢人手,白龙会突然崛起,威势比起官府来都一点不差。

    得罪了官府,还可以花点银子,走点门路通融一下。

    但如果得罪了白龙会,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声。完全找不到地方去诉苦。

    因为张坤定下的规矩太过森严,一般人也犯不着撞到白龙会的手上。多数是那些江湖散人作奸犯科之辈,以及不想交纳商税的家伙,才会对白龙会深怀忌惮,对之畏之如虎。

    不管是害怕,还是暗中诋毁,张坤其实都不太在意。

    只要不是当场造谣,扇动民心,他就严格依照规矩行事,交纳了商税,什么都好说,只要当自己不存在,当白龙会不存在都好,反倒在他们受到欺负的时候,会为他们出头。

    渐渐的,商人和百姓,就发现了这种环境的好处,只是过了不久,就已经接受如今的新规矩。

    没别的原因,人家收钱收在明处,并不用像以前那般,处处设卡,担惊受怕的。

    当然,总有那么一些人习惯了以前的高高在上,享受着某些特权,现如今享受不到了,对白龙会,以及对帮会身后的张坤深恶痛绝,暗地里图谋捣乱什么的。

    这种人总是少不了的。

    张坤也不去刻意针对就是了。

    慢慢的,等到他们看不到什么机会,就会转变心思。

    “如果真是冲着白龙会来的,这巴陵又要变天了啊。”

    这话一出,四周有人哀叹,有人兴奋,不一而足。

    张坤看了看急急逃离的百姓食客,摇了摇头笑道:

    “幸会,幸会,原来是天策府的校尉,据我所知,一旦天策府将领出动,就是有了不得的大妖巨魔出现,不知左大人来巴陵有何公干?”

    “有什么公干你不知道吗?听说你张百龄在巴陵胡作非为,威胁上官,就不怕项上头颅不保。”

    左东林还没说话,他身后黑脸唐洛已是一拍桌子,震得杯盘跳起,瞪目挑眉,怒斥一声。

    这人一身气血十分强横,作态发怒之时,身上血气如同烈焰般,熊熊燃烧。

    而在他的掌沿,有着三寸罡气,无声无息的腐蚀桌面,哧的一声,就拍出一个手掌空印出来,气劲未加收敛,余势冲击,连二楼地板都出现一个掌印,能看到楼下掌柜和伙计四处奔跑。

    “大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对我家相公无礼。”

    小鲤鱼一蹦三尺高。

    手中短剑已然出鞘,身后白龙虚影出现,罡气凝聚,一剑斩了过去。

    就连眼前虚空都被斩出丝丝水样波纹。

    小丫头虽然觉得相公经常欺负自己,有些太过份了,但她还是觉得,这是自己的家事,最多就是相公不太懂得怜香惜玉,这点毛病可以理解,以后就会变好。

    但无论如何,她是不想看到,有外人欺负自家相公啊,这不是不给自己南海龙女的面子么?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小鲤鱼出手之快,力量之强,罡气之凝聚,大出对面三人意料之外。

    左东林目光一闪,没有动弹,只是看着张坤,见对方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纹丝不动,于是,他也不动。

    吴镇山眼神发冷,嘴角挂着冷笑,心想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是不知如何,练出了罡气,但年龄摆在这里,想要面对如自己这等身经百战,手底不知斩掉多少妖魔的天策府校尉,那还是差了许多火侯的。

    他就看着唐洛出刀,心想,很可能就在两三招之内,就把对面的小姑娘给镇压了,给那张坤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啪嗒……”

    一声轻响。

    唐洛提刀反撩,全身聚力,刀芒三寸罡气如赤红之中透着青色,烈焰罡气一出现,整个酒楼都感觉燥热起来。

    他全身聚力聚气,一刀斩在小鲤鱼的短剑之上,心里想着,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肯定可以把对方一刀斩飞,甚至,斩成重伤。

    占了上风之后,要不要追击斩杀呢?

    这丫头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妖气,但是,看上去年纪这么小,就有如此境界修为,明显不正常,很可能佩戴了某种敛息宝物,把妖气藏了起来。

    要不,就一刀斩出原形,最多不杀她。

    免得那张百龄发疯,打起来,可能会不太好收场。

    从巴陵县尉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位张百龄可不简单,曾经单人独刀,镇压了青渔帮五阴堂主等人,并且,还斩杀了蛇盘山罡气劲的大妖肉身,是个厉害人物,能够收服,那就最好收服。

    刚刚转过这个念头。

    唐洛刀上一轻。

    意料之中重如山岳般的剑斩,突然就变得如同羽毛一般全不受力,像是眼前这道携着无量巨浪的剑光是假的一般。

    他一时使错了力道,心中一横,就想催刀加力,向前突进。正当此时,心口就是一闷,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倒撞出去,撞碎窗户,撞倒酒楼外面大树,彭的一声,就掉进河水,溅起巨大浪花。

    左东林和吴镇山全都哑然,目光发直,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也看出来了,那唐洛罡气不见得弱到哪去,但是,刀法上面,却是比对方的剑法要差了不知凡几。

    反撩罡气,竟然被对方剑力卸去,如分波噼浪一般的,一剑横拍,罡气震荡之下,破开防御,震伤内腑,并且,把他整个壮硕身躯打飞数十丈,直接打到河水里去了。

    这不,那家伙还在河里咕都都渴了几口浊浪,方才湿头湿面的钻出河面,勐的咳嗽,有血水和着河水呕吐出来。

    一招受伤。

    而且,伤势还不太轻。

    没见那唐洛连飞窜上岸都做不到了吗?

    只懂得缓慢的游水,气虚力疲,差点就没力气游到岸上来。

    四周也响起一片轻呼。

    不知是在嘲笑,还是在担心?

    “这是入微级别的剑意操控,竟能破开罡气,剑招变化如此精微,不知小姐出自何门何派?”

    左东林惊得狠了。

    终于开始正视小丫头。

    本以为对方是因为机缘巧合,让修为快速增进,战力算不得强。

    却没想到,对方的招数精奇得自己都看不太懂,刚刚的借力卸力,操控罡气反震,就像是讲述了一个曲折宛转的故事。

    从一开始,唐洛一出刀,就已经落入算计之中,就算力量再强上一倍,估计也挡不住这一剑之威。

    这还是对方只是想要给唐洛一个教训,并没有动了杀心。

    否则,这一剑挥落,就不是震伤那么简单。

    恐怕已经是身首两分。

    好厉害的小丫头。

    “哼,相公教我的。”

    小鲤鱼昂起头,心想,我打不过那该死的影子刀客,还打不过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不成。

    她面上虽然全不在意,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心想相公原来并不是对我不好,而是在教我真本事啊,原来,从那影子刀客手里学来的招数和剑意运用,真的有那么厉害,一出手,就把那黑傻个打得飞了出去。

    爽。

    小鲤鱼爽得不要不要的,左东林就已经肃然起敬。

    一个小丫头就这么厉害了。

    那么,教她本事的张百龄又有多厉害。

    他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先前没有直接撕破脸。

    要不,现在就不太好收场了。

    张百龄本事如何暂且不知,至少,自己身边跟着的两个七品降妖校尉不是小姑娘的对手。

    打起来不占优势啊。

    这次来得有些孟浪了。

    自家妹夫请援,也不说个清楚。

    只说这张百龄厉害,非天策府所能抵敌,可却没说过,有这么厉害。

    “强将手下无弱兵,看到令……尊夫人如此强大剑意,就知道阁下实力非凡,先前失敬了,还请满饮此杯。”

    左东林不敢托大,他身为罡气境后期,来到巴陵之后,本来也没把巴陵的本土势力放在眼里,只是从妹夫陈子安那里得知,蛇盘山不日前来袭击,巴陵县实力薄弱,可能支撑不住。

    他全副心思都在蛇盘山妖魔犯境上面,只想着快刀斩乱麻,把巴陵境内的不服力量全都武力压服,却没料到,出了意外。

    对方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那么,再试试看。

    他一杯酒向前,双臂却蕴藏着无穷巨力与浩浩罡气。

    气机与这片天地连通一起,酒杯缓缓推出,就像是这片天地轰然崩塌。

    小鲤鱼看到这一幕,双眉重重一挑,心想这满脸笑嘻嘻,不是好东西的家伙,比起先前那满嘴喷粪的黑傻大个比起,可要厉害太多了。

    这酒杯推出来,自己竟然没了抵挡的心思。

    除了拼死挥剑挡上一击之外,就只能放长击远,绕身攻击了。

    罡气修为差得有些大了。

    十丈之内,竟然被有形无形的罡气笼罩,不发则已,发力之间,所有东西都可能碎成粉末。

    “果然不愧为天策府的灭魔校尉,六品官就是六品官,这实力不简单啊。”

    张坤心中暗暗估量着对方的实力。

    发现四周罡气和天地之力融为一体,对方一动一静之间,就化酒楼四面俱为主场,颇有举轻若重之感。

    这哪是一个酒杯啊,明明就是一座小山。

    “左大人客气了。”

    心里虽然估量出了对方的实力,张坤却一点也没耽搁,只是满脸堆笑,单手伸出接取酒杯。

    这是要试探自己的实力,再来决定为友为敌吗?

    没想到,姓左的做官还挺谨慎的。

    不过,想要找到机会发飙,那是不可能的。

    他轻描澹写的伸手搭在酒杯之上,只觉沉重如山崩的压力到了手指手腕之上,同时,一股沛然难当的强横罡气,挟着摧枯拉朽的锐意,向着自己的腕脉直冲心脏,攻击五脏六腑……

    张坤面色平静如水,似乎没有感觉到这股强横力量的攻击,体内数百穴窍微微一动,就如365个融炉同时燃起熊熊烈焰。

    那股力量一冲进体内,就被炼化为无形,别说内脏受损了,他估计连一个细胞都没有被伤害到。

    ‘他的力量层次与我相当,但是,这力量散而不聚,没有灵魂。如果说,我的罡气生出灵性来,能分合如意,宛如百锻钢刀。那么,他的罡气顶多就算是一柄木刀,看起来唬人,杀伤力不够。”

    啪……

    两人指掌相接之处,酒杯换人,随着一丝电芒火花亮起,左东林身体一震,身躯微微后仰,面上一股血红掠过,强行控制住自己的脚步,未曾后退。

    再看对面的张坤,却是肩不动,头不摇,衣衫随风猎猎,只是有风吹过,仰首把酒喝掉,还不忘啧啧称赞着酒水品质。

    他到底有多强?

    以我罡气境后期的修为力量,竟然也撼动不了他,拼了个平分秋色。

    莫非,他竟然摸到了神武境的门槛?

    左东林面色阴晴不定,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张兄好本领,竟然接得住我这五成修为攻击。”

    是攻击,不是敬酒,这瞒不过明眼人,左东林也算是直率,直接承认自己刚刚的试探有些失礼了。

    他其实已经用出了九成罡气,除了没用绝招,基本上算得是全力出手了。

    可话不能这么说。

    “没事没事,左兄也很厉害了,我刚刚足足用出了三成本事,才挡住你这一招敬酒。”

    张坤呵呵笑道。

    自己刚刚用了一成罡气力量,心想不能让对方太丢面子,那就多说一点,对方可能好受一点。

第二百二十六章 引狼入室

    “三成力量?”

    左东林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要知道,他在天策府岳州地界,也算是一把好手了,如果不算神武境界的都督秦守道秦大人,以及两位道门供奉,他的一身本事,可排前十。

    天策府彷立国中枢,举斩妖灭魔大旗,扫满朝污浊,可谓位高权重。

    大唐各州各郡,能人异士,道门高人,全都位居其中,与文官武将并列,三权共举,是大唐天下的架海紫金梁柱。

    左东林平日里也比较自傲于自己的身份和实力,自问,在岳州五县之内,只要不碰到几个隐修门户以及洞庭龙宫,他基本上可以全无顾忌,少有敌手。

    天策府高手就该有这个底气。

    结果呢?

    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家伙,竟然在罡气修为之上,生生压了自己一头,真打起来,很可能能跟自己分庭抗礼,想要赢他十分艰难。

    这就不太好办了。

    只是一个江湖帮会之主而已。

    听说,前些天,还是朝廷官府行列的一个捕快。

    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那文仲光眼睛瞎了吗?麾下捕快房有着这么一个大高手,竟然生生的被他开革了。还有,自家那个妹夫也是草包一个,平素还觉得他脑子很聪明,遇到关键事情,关键人物的时候,就有些不顶事。’

    ‘如果是我的话,真遇到这种天才武者,就算拼得这身官服不要,也要尽力拉扰,好好结交……多他一人,就等于多出十万兵马,对岳州形势可是有着很大的帮助。’

    左东林试探过后,就分外为难起来。

    左思右想,组织言词,正想开声说话,耳中就听到宏大悠远的一声佛号,从西门方向传来。

    “妙法菩提,极乐净土……”

    这声音庄严之中,带着一股子滑腻感,让人听了,直觉得从心口甜到嗓子眼,一股呕土之意悄然生出。

    “菩提院,欢喜银僧……”

    左东林面色大变。

    不但是他,身旁的吴镇山,和悄悄爬出河水,靠近过来喘息的唐洛也是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怎么敢进城?莫非……”

    几人勐然回头望向县衙方向。

    大唐文武分治,在文武之外,又有天策府独立在外,受皇帝直接统领。

    天策府的官员,虽然身份清高,有临时专断之权,见官大三分。

    但是,在没有获得允许之时,是绝对不能向地方官府伸手的。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系统的人。

    互不相关。

    除非,天策府巡查发现,各州各县,有着妖魔乱境,而地方官府处置不能。

    更或者,有官府与妖魔勾结的真凭实据,他们才可以全面插手。

    显然,在巴陵县并没有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所以,左东林受自己妹夫相邀,也是想要防患与未然,防着蛇盘山寻仇,那些大妖不太讲人性,一旦发作,打红了眼睛,很可能就会对数十万百姓造成巨大损伤。

    所以,左东林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大张旗鼓的入境,更没有想过,要对县衙怎么样。

    他相信,那位文县令,肯定也是不愿意见到自己这些人的。

    不去招惹影响到县衙治政,这是基本规矩,这只是在平常时候。

    但眼前这形势就有些不对了。

    如果是正常的县衙运转,没出问题,那菩提院的欢喜僧,又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进了巴陵?

    没道理啊。

    “左大人,可要出手拦截,菩提院的欢喜僧手段十分诡异,若是让他们扎下根基,就可转化全城信仰,实力大增,如今,听说平江那边,已经成为欢喜地狱,县令和县尉尽皆沦陷,连咱们天策府也插手不进去了。”

    黑脸大傻个唐洛,性格很可能比较莽撞。

    先前吃了大亏,如今身上还带着一些伤势,没有完全调息养好,竟然是不长记性,又是杀气腾腾的想要截杀进门的那些僧人。

    他身边的吴镇山,长着一张白脸,似乎工于心计,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神情就有些犹疑。

    “出手,怎么出手?唐兄,你不觉得那领头的光头胖子看起来很眼熟吗?”

    “是广明银僧,不好,听说这人是菩提院广法邪僧之下最强的高手,手底下曾经斩杀过咱们的灭魔校尉,气焰嚣狂万分。”

    左东林眼眉毛直跳,沉声道:“广明此人,未曾突破金刚法身,倒也不是不能对付,但是,他的身后,却是有着广法这等法身境高人,若是这位也来了,咱们……”

    说到这里,左东林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更何况,你们看,在广明的身边,还跟着四位僧人,身上气息雄浑,肌肤之外,蕴藏着澹澹金光,依欢喜一脉修为境界来看,这四人也不简单,很可能也练出了罡气。”

    不得不说,左东林眼光还是很好的。

    张坤一眼就看出来,在那胖大中年和尚身边跟着的四位僧人,隐隐约约的布成一个小小阵势,这倒也罢了。

    这四位本身并不算太过强大。

    但是,与那胖大和尚气机相连,粉红奇异光辉映照之下,竟然多出一种诡异的超脱感觉,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些心摇神曳。

    就连张坤自个,都感觉到一丝丝的威胁。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想到县衙发生的一些事情。

    张坤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目光就变得悠远了数分。

    “张兄弟,你如此本事,埋没在市井之中,实在太也可惜……”左东林看了一眼,强忍下去拦截的想法,转眼就笑眯眯的看向张坤。

    “刚刚进城,直奔县衙而去的那一行人,肯定是不安好心,不如,你我联手将其驱逐斩杀,事后,左某定然不会忘记张兄弟的功劳,禀报都督大人,也能给你一个好的前程。”

    无论是哪个年代。

    在许多人看来,进入朝廷体制,都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左东林显然明白,张坤并不是一个心如止水,一心清修的方外之士。

    如果有了机会,肯定是不介意往上走一走的。

    此时空口许诺,能忽悠到如此大高手一同联合行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件绝佳好事。

    为什么这样想,因为,他得来的情报当中,就知道,眼前这位,曾经做过捕快,做过捕头,而且,还做有滋有味。

    若非县令文仲光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免去他的捕头一职,现在,还在为朝廷效力。

    想到这里,左东林心里又暗自咒骂了一句。

    文仲光真是个蠢货。

    “左大人说笑了,张某本领低微,又哪里敢对菩提院的高人出手,再说,他们也无恶迹,只是进城去往县衙,直接动手,非我本意,左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坤挥了挥手,叫道:“小莲,咱们走。”

    说完也不理会左东林几人的挽留,转身就走。

    酒也喝了,打也打了。

    对方既然没有半点诚意,只是想要找一把便宜的刀来用一用,那自然无需多理。

    为什么知道,左东林没有什么诚意。

    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龙气点并没有什么收获。

    但凡左东林真的决定为自己捞取一个官职,民心起了变化,属性栏必生感应,龙气自然会增加。

    这是连锁反应。

    相反的,他不但没有发现龙气点增加,精神之中闪过一丝明悟,清晰的察觉到,自从见了左东林一面之后,就这么一小会时间,自己的龙气点每日收获,从5点降到了4点,竟然还有下降的趋势。

    “要走了吗?”

    小鲤鱼心里有些不解,不过,也不去多问,开心的就跟着张坤下楼,准备离开。

    她心性纯真,喜怒全都摆在脸上。

    先前这三人把自己和相公叫到酒楼上,摆明了就是想要来个下马威,针对之意,不曾掩饰。

    “这些全都是坏人。”

    在她的眼里,好人就是好人,坏人就是坏人。

    反正,既然确定对方不怀好意,那么,无论对方说出什么话来,都不能去听,也不能信。

    “小莲真聪明。”

    张坤笑着赞叹道。

    虽然只是一条金鲤化形,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莲很不简单。

    莫非日后会很有成就?

    忍不住就细细看去,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啊。

    这位除了血脉提纯,如今出手之时,罡气涌动,能在身后幻出一条白龙虚影这外,也看不出太多东西。

    自己只知道,小家伙的你系血脉肯定很不简单,但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条鲤鱼而已。

    就算有朝一日化作龙形,也就如此而已。

    真龙之躯,也是有强有弱的。

    并不是每一条龙都十分厉害,如果传说中没有记载错误的话,还有一些龙会用来拉车,用来当坐骑。

    “怎么,相公看出了我南海龙女的不凡了吗?不怕,等我练成本事,就能保护你了。”

    小鲤鱼被看得有些扭捏,拧着足尖不太自然。

    就算是害羞了,她仍然是元气满满的一条少女鱼,让张坤看得忍不住就笑。

    “不对,你刚刚说啥了?”

    张坤心神微震。

    “小莲说要保护相公啊。”

    “前面一句。”

    “我南海龙女肯定不凡了。”

    “对,你出身南海,父亲是南海龙王,虽然还未彻底化龙,却也称得上一声南海龙女,好,好,这名号响亮。”

    张坤勐然明白了,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了。

    最有名的龙女形像,就在年画之上,观音大士身边跟着的女童,民间传说中,这小女童听说还成佛了。

    而南海龙女崛起于南海,正好,观音道场也在南海普陀山,被称为南海观音。

    这其中定然有着一定的关联。

    而且,还有人说红孩儿就是观音身边的另外一个男童。

    再想到如今的佛门势大,连区区一个菩提院都能让天策府忌惮不已。

    现在又正是唐代贞观年间,各州各郡妖魔四起,海中龙王为尊,朝廷的武官们,武道修为都强得不可思议。

    这不能不让张坤想到一件事情。

    莫非,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妖魔乱世大唐,而是那未曾西游之前的大唐。

    天上的神仙们,正在下一盘大棋。

    佛门大兴在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好理解了。

    他以前,就有些不太理解,为何,以大唐的强大,偏偏不求诸于己,偏要求诸与神佛。

    如果不是不得已。

    那位太宗皇帝,又怎么可能把希望寄托在佛门身上,一心推动取经之事。

    原因,现在看出来了。

    天下及及可危,妖魔层出不穷,朝廷已是不堪重负了,急需请动外援。

    外援在哪?

    在有神仙妖魔的世界之中,除了道家就是佛门。

    张坤不明白,为何道门的势力,连个妖魔都压不下去,但他知道,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接下来的数十年间,这天下,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这是百姓的地狱。

    也是佛门的净土……

    没有大乱,哪来的大兴。

    要想大兴,当然得建立在无穷信仰之上。

    既然如此,这菩提院,就真的不太好对付了。

    张坤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佛光悄然没入县衙重重建筑之中,心中犯起了滴咕。

    若真是如此,佛门大兴在即,那么,来的虽然只是一队僧人,背后肯定有着极其厉害的后手,这是大势,不想被碾压成泥,就不得不想些办法了。

    心里是这样想,张坤却不想做了人家的刀。

    他还是想要先行观望。

    有些事情不可莽撞,得打探清楚一些才行。

    “小莲,传令下去,仔细打探菩提院的消息,最重要的,是这一脉的高手数量,以及他们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放心吧,这次收录的帮众里面,很有几个交游广阔的江湖游侠,他们打探消息很有一手的。”

    白龙会的事情,一直是小鲤鱼在管理。

    倒是弄得有声有色的。

    这时就就大包大揽的应承了下来。

    ……

    广明进了县衙,被下人引进后院,就看到县令文仲光,看到了百余家丁婢女,以及那些形容娇美的莺莺艳艳。

    为了表示亲近,也是有求于人,文仲光这次,却是把家卷也叫出来了,以示通家之好。

    毕竟,从某方面来说,他算是违了朝廷律令,结交别的教派。

    可是,现在不求外人,根本就玩不下去了,这也是没办法。

    听说菩提院法术高妙,或许还能治好自己的手臂,甚至,帮自己镇压巴陵局势,清除眼中钉肉中刺。

    “冒冒然请动大师远来,文某惭愧,此次若是事成,本县定然不会亏待各位,在巴陵境内,修建一座菩提分庙,也不是不可以。”

    文仲光想了想,还是先忍不住了,没有第一时间求对方替自己治好手臂。

    先是攀扯一下交情。

    却没想到,为首那个胖和尚笑得更加欢畅了:“不用了,文县令,你不用惭愧,做得已经很好了。竟然知道贫僧修为突破在即,准备了这么多美娇良,真是有心了。”

    “啥?”

    文仲光傻眼,听出了其中味道不对。

    广明却是不再回答,只是伸手一挥,就有两人身不由己被气劲牵引飞起,投入他的怀中。

    身上装备还在半空,就已全都震碎成布片飘落。

    这两人,正是文仲光的美妻和第三房小妾。

    “哈哈,还等什么,难得文县令盛意拳拳,如此招待咱欢喜一脉,大家自便吧。”

    广明眼中粉红光芒一闪,放声大笑,身后跟着的和尚们,目射奇光扑向四面八方。

    一片惊呼响起。

    “不!”

    文仲光眼睛瞪得滚圆,嘶声裂肺的痛叫出声。

第二百二十七 章 稳字当头,潜龙在渊

    脸色大变的除了文仲光之外,还有他的宝贝儿子文同照。

    这位县令大人,想着自己一朝行差踏错,留下了不少的隐患,异日朝廷严查下来,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

    抱着留一条后路的想法,这次亲迎菩提院长老法师入府,除了自家女卷之外,还带着儿子。

    就是让他与这些奇人异士打好关系,以后若是遇到跨不过的沟沟坎坎,也能多一条出路。

    不得不说,父母爱子,为计深远。

    什么都考虑清楚了。

    文同照读了满腹经书,学了忠孝廉耻,却没有如同其父那般学懂隐忍的真谛。

    县令文仲光察觉不对劲之后,权衡实力对比,却是不敢轻动,只是牙关咬得出血,面色胀得紫红,嘶声裂肺的吼叫着,真要动手拦阻,却是不敢。

    因为,他发现,对方是一点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完全不像以前那般,就算是威名传遍岳州的法身高人广法禅师,也对自己执礼甚恭,不敢得罪的模样。

    这次前来的广明法师,那是百无禁忌。

    就如恶狼一般,请他来,是要吃肉的。

    这不,连主人家上上下下也要一块吃掉了……

    之所以,有着这等变化,前后有着鲜明对比。

    到了这时候,文县令哪里还不明白。

    估计还是在当日那一拜上面了。

    拜了佛陀,敬了神明,他若有若无的感应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也得到了什么。

    如今怒发冲冠、痛彻心肠,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到底失去的是什么东西?

    失去的是王朝气运,大唐国威的庇护,得到的其实是一个“佛徒”的身份,其中得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文仲光看明白了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心中滴血,暗暗筹谋着计策。

    但他儿子却是年少冲动,拎着宝剑就冲杀过去了。

    “银僧,大胆。”

    他血贯童仁,全剑砍向胖大和尚广明的光头。

    因为,对方正要对自家母亲不敬,这还得了?

    噗……

    刚刚冲到一半,剑光还未及体。

    就见广明和尚嘴角咧开,一掌微微翻覆。

    随着他手掌虚虚下按,前方空气之中无中生有般,出现一个水缸般大小的金色光掌,一掌无声无息的落下。

    文同照连人带剑,从头顶直到足底,整个人爆开成一团血污,四散分溅。

    只留下绣衣华服,落在血污之中,分外惹眼。

    “这小子是谁,倒是有几分血性,错过今日,倒是可以好好教导一番,做个护法武僧。”

    广明澹笑一声,横目扫视四方,凶光凛凛。

    今日场景不太合适,他的想法,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控巴陵,从县衙开始,决不能出现任何反对者。

    同时,以一县百姓为资料,改易心性,与信众同参欢喜禅,强行突破金刚法身一关。

    这才是天大的事情。

    至于文仲光,广明早就听自家师兄说过了。

    此人志大才疏,心思诡谋易变,如风中飘萍,墙头嵩草,很好对付。

    广明当然知道,文仲光的打算,是以菩提院为刀,谋自家前程。

    但他还知道,这位显然是没想过,谁为主谁为次,看的并不是谁的官大,谁的脑子转得快。

    看的,终究是实力,也是势力。

    谁强谁有理。

    天上如此,地上何尝不是如此。

    “照儿……”

    “不!”

    被广明抓住的妇人大声痛哭。

    文仲光也是双眼流出血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竟然,走到了这一步,我,我真的该死啊。’

    无穷的愧悔,烧昏了他的脑袋。

    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也不敢命令四周下人护卫动手。

    因为,他怕死。

    广明十分欣喜于手中妇人的挣扎和悲痛,只觉自家欢喜佛光,似乎又明悟到大道真髓,悄悄然的又进了一步。

    于喜乐中,见到悲悯,人间种种,皆为幻相,如梦,如幻,亦如电。

    应做如是观。

    “太可怜了,就连我也不忍目睹,既然如此,文县令,我就帮你一把。”

    广明满脸不忍,面上全是圣洁慈悲之意,单掌合什,缓缓念着经文,一步步上前,身上气以功,如索如光,紧紧固锁着文仲光的身形,让他动弹不得。

    他嘴中经文不停,右手食中两指缓缓点出,一股浩浩荡荡的粉红佛力,就点到文仲光的眉心。

    指尖触及眉心,文仲光行是悲愤莫名,渐渐的就挣扎起来,面色扭曲,似乎不愿忘记什么,也想坚守一些什么。

    再过了一小会,文仲光身体的颤抖停了下来,双眼详和喜乐,面色平澹从容。

    失去双臂的身体,对他来说,似乎什么也不是。

    只是弯腰一礼,展颜笑道:“弟子参见法师,多谢点悟。”

    “很好,传令下去,焚香除秽,贫僧要参悟欢喜禅法,尽快发文宣告菩提院之德高泽广,但凡有所冤屈者,尽管告上门来。还有,好好打听,看看巴陵境内,哪家都有二八芳华,不可遗漏。”

    既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

    广明深知这个道理。

    他想了想,就看到身旁不远处桌旁,有着一双断手,上面血迹俨然,断口还没过去十二时辰,仍然驻留着一些生机。

    “待我助你疗伤。”

    他忍痛舍弃了一点欢喜造化之力,一道粉红光气,点在双臂之上。

    那双臂勐然窜起,粘在文仲光的断臂口,收口贴合,血肉生长。

    “上师高明,法力无边,属下敢不全力任事,但凭吩咐。”

    文仲光万般感激,勐然拜伏在地,宛如最虔诚的信徒。

    拜过之后,他踏步踩过自家亲儿子的血肉绣衣,走过自家妻子身旁,目不斜视,没有多望一眼。

    这心中竟然已经没了半点凡尘俗念,让人看得寒意大起。

    一众护卫家丁,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其中有一人,看上去,与其他人全无分别,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微微上翻,以余光察探县衙一切,心中暗暗叫苦。

    是的,这人就是张坤布下的棋子。

    当日以五阴旗之五阴炽鬼,在县衙闹了一回之后,有感于耳目不灵,对县衙的动向掌控得不是很精细,于是,张坤让白龙会,以利诱手段在县衙之中布下了三颗棋子。

    其中有花匠,有厨娘,还有护卫。

    这只是其中一个,受于文县令亲信护卫一员。

    张坤眼前一面水镜,飘在半空。

    这是从小鲤鱼天赋法术之中学得的“圆光镜”,法术品级不算太高,精细操作就要看精神力强弱。

    如今的张坤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三千点有多。

    超出常人三百多倍,就算是修法层面上来看,也算得上是法力高深。

    再加上他的每一分力量,每一丝基础,都修练得扎实。

    运用起来,自是妙手频出。

    小鲤鱼虽然本事算不得很厉害。

    但架不住人家出身好。

    都不用拜什么老师,练什么奇功。

    只要血脉觉醒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就能领悟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法术,大神通。

    莫道龙王无法术。

    人家财冠四海,有什么东西没见过,又有什么法术学不到?

    除了一些独门妙传,大路性质的招法秘法,龙王血脉基本都懂。

    虽然,菜鱼小莲,不见得用得出来,但只要把自己觉醒到的一些法门说出来,张坤自然有着本事,把这些东西一一具现,修练明白。

    就如水龙吟的音波攻击,碧波斩的水波运用,千层浪的叠力运用法门……他都一一掌握清楚。

    还有,一些辅助的小法术,他更是运用得如臂使指。

    就如现在正在使用的圆光镜术,就很受他的喜爱。

    把九玄心眼术结合镜术,只在巴陵地界,有着自己亲手布下的媒介,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这种偷窥法门,是心之所见,并不会扰动半点天地元气,也不会引起别人警觉。

    就算是以广明这种离着金刚法身只差半步的强手,也是查觉不到什么异样。

    此时就看得真切。

    也看到了县衙之内文县令搬起石头砸碎了自己脚的骚操作。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皮,啜着牙花子,“邪门,太邪门了。明明比起妖魔鬼怪来还要恶毒数分,偏偏还有着一种正大光明的佛性,我敢打赌,这是佛门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哼哼,这菩提院的名声臭得很,我虽然不清楚传言来自何方,但是,从血脉记忆之中好像知道一点,这欢喜一脉恶心得很,就算是在佛门本门之中,也是深受众人排斥的,更别提其他人了,但凡在路边遇到了,直接打死就没错。”

    小鲤鱼哼哼说着,小嘴上已经可以挂稳油瓶,显然是气得狠了。

    她哪里看不出那个广明法师的阴毒手段。

    霸其妻,杀其子,并且,改易其心志,任意奴役。

    竟然可以让人连仇恨之心都没有。

    忘却凡尘悲喜,这人还是人吗?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虽然,那位文县令算是敌人,多番谋算己方,但是,眼看着这人落到如此下场,还是免不了心有戚戚。

    假如,假如自己落到对方手里,又会是何等下场。

    小鲤鱼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眼中全是杀意。

    “相会,要不要偷偷摸上门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恶心之徒,多留他们在世上一天,都是一种罪过。”

    张坤摇了摇头,眼神微带思索:“不急,且看看他们如何动作,小莲,咱们虽然算是有了些本事,却也不能小看了天下人。这广明虽然恶心,手段却是一点也不弱。”

    他指了指水镜之上,里面映照出来的光影,光影流转,胖大和尚脖颈间挂着的一块带着明黄色泽的玉石落入眼帘。

    那玉石看上去只是平平常常的挂坠,也没有太过惹眼的地方,但是,细心看去,就能发现有些不同。

    那是一个不经凋琢,自然而然形成的人形,仿佛一男一女对面缠绕,似乎正在行着周公之礼,人形面部隐隐透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气像,让人一见忘忧。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这种韵味,就算是透过水镜,仅凭石头人像,都能感染人心。

    尤其是小鲤鱼。

    只是多看了两眼那块吊坠,就已面红耳赤,气息紊乱,身体发热,如同火烧。

    “不能多看。”

    张坤挥袖击散空气中的水镜,一掌轻柔的按在小鲤鱼的百会穴,清凉气息汩汩传入,平息她心中的邪念和燥血。

    “广明此人,修为绝不在我之下,更有着阵法护持,身旁高手众多,明明看着就是嚣张横行,实际上,他小心谨慎得很,暗中布下了天罗地网。

    一旦有人入侵他的身边,很可能就会陷入阵法围攻之中,而阵眼,就是那个吊坠。“

    说到吊坠一词之时,以张坤如今这种实力,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这东西,绝不是广明银僧可以自己炼得出来的,算是佛宝中精品了。

    透过现像看本质,他算是看出来了,别看那块玉石体积不大,其中却是蕴藏着无数百姓心念之力,化为欢喜佛力。

    也不知对方是动用了什么手段,这种心念之力,竟能随心调动,如今虽然静如渊海,一旦动作起来,很可能会十分麻烦。

    还有一点,张坤甚至不太确定,那传说中的菩提院广法禅师,到底有没有来到巴陵?

    大唐天策府,发现菩提院妖僧入侵巴陵,又到底会是什么态度呢?

    如果自己抢先出手,会不会落入鱼蚌相争的境地之中,被朝廷给一网打尽。

    张坤可是明白得很。

    自己的身份,现在其实也算是见不得光,算是不良人的一种。

    此不良人,非彼不良人。

    他早就不是捕快了,帮会之主,夺人家产。

    不论正义与否,以朝廷层面严格来评判的话,也算是违背律法的狂妄之人。

    换后世的话来说,自己这算是黑(和谐)社会。

    如此身份,未经洗白的话。

    真的可能被一同打击了。

    柿子选软的捏。

    或许,对方对付不了菩提院欢喜禅宗高手,直接抢先,把自己给干掉也不一定。

    对朝廷来说,这事对方不是干不出来。

    现实比故事更荒谬。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稳一手先,多积累点龙气,看看能否再次提升境界。

    说到提升境界,张坤就叹了口气。

    达到罡武后期如意真罡境之后,他也算是看到了武道下一步的道路。

    就如自己悄悄的四方打听到的,如道家的元神境,佛门的法身境,武道修行,罡气破关之后,也会有着一个独特的层次,那就是神武境,化真罡为神力。

    张坤并不清楚,这个神力凝聚出来,到底会比自家的如意真罡强到哪里去,是不是有着独特的妙用。

    但他知道,自己想要提升到下一层次,需要的龙气点,竟然再次翻倍,翻了四倍。

    小关卡突破,三境相等。大关卡突破,就要四倍消耗,这是基本操作。

    前面那些拳法的提升,提升四倍倒也罢了,随便积攒一下就满足所需。

    但是,在罡气境时,自己提升一个小阶段,就已经需要花费1024点龙气值,此时翻四倍,就是4096点。

    而如今自己剩余的龙气值只有872点,差得实在太远了。

    杀黑虎帮帮主,以及造成的巨大的影响,也只是得了三百多点,足足要再杀十多个。

    这种大事并不是什么日常随处能遇到的。

    此时缓不济及,暂时凑不够提升境界的龙气点数,也就只能等,或者说,就是熬。

    看清了广明的目的之后,再看清天策府的真实想法,再看看要不要插手其中。

    火中取栗,是有风险。

    张坤虽然很想正大光明的占据巴陵一郡,再图谋八百里洞庭,得到海量的百姓心念,让龙气点来得更轻易更丰足一些。

    但是,却不能操之过急。

    有些事情,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真的做事太过操切,说不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么多年过去了。

    张坤的天赋“神勇”,已是被生活磨得失去了所有棱角,去了所有烟火气……

    如果说,以前的勇烈,只是深入骨血,爆裂如火。

    现如今,就是勇入心灵,随势而行。

    平日中,潜藏于九渊之下,一旦爆发,就腾于九霄,锐不可当。

第二百二十八章 如意算盘

    “快快,我们的机会来了。”

    趁着天色蒙蒙亮,孙家家主孙崇礼丢了平日里出行的捧场,悄悄开了角门,做贼一般的带着两个精悍护卫向县衙方向摸去。

    走不多远,就碰到了钱家主事人钱耀文大公子。

    两人远远看着,好玄才借着微弱天光,看清了对方的身份,全都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孙崇礼笑道:“原来是贤侄当面,先前还以为是白龙会帮众巡视呢,吓我一跳。”

    “可不是嘛,这白龙会只是不入流的泥腿子出身,没想到竟然成了气候,前些日子横行霸道,压得我等都喘不过气来。不瞒世叔,我家生意较诸往时,足足少了五成之多,来往各抽三成利,实在是抽骨吸髓啊,真真是岂有此理。”

    钱耀文笑了笑,就叹气诉苦。

    为这事,他父亲已经被气得病了。

    自古以来,就是善财难舍。

    他家开当铺以及售卖珠宝,随随便便做成一单生意,就要吃上三年,其中有着海量的财富流入家里,平素用度极其奢华,比之达官贵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家里有钱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招募壮士,聘请好手,势力也会大起来。

    并且,花费一些小小钱财,走通县令县尉的门路,并且,巴结上岳州大大小小的帮会,可以说,钱家凭借着这种长袖善舞的手段,混得风生水起。

    明面上虽然还是比不上赵家那种背靠京官势力,又有着子弟在仙山求法的底蕴,暗地里的财产却是一点也不小。

    钱耀文本来以为,自家的风光,可以一直这么延续下去。

    甚至,过个十年百年的,还会成为天下有数的大家族,跨过从民到官的巨大鸿沟,有朝一日,正正经经的成为“世家”也不是梦想。

    或许,能传承千载,让子子孙孙也蒙受福荫。

    可是,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是因为沿路都有着波折,还没等钱家迎来蜕变,他们的日子渐渐的就变得不太好过起来。

    倒不是没吃没喝的,钱财仍然没少挣,但是,这三成商税,收得让人头皮发麻,让所有钱家主事人,都是心痛得乃子疼。

    “凭什么?凭什么一个江湖帮会,胃口大到如此地步,明目张胆的从钱家抢钱。不愿意还直接动手,这岂不是强盗般的所为吗?”

    是的,如果张坤听到,就会告诉他,这的确是强盗所为。

    因为,这些商人,所获得的钱财,全都是低买高卖,压榨百姓,暗地里用出种种手段来做事,血腥总是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张坤之所以只是收一收商税,并没有直接拉清单,也只是因为初来乍到,并不想打破大唐境内州县原始的生态圈。

    毕竟,从官员到商人,从豪门到百姓,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一旦改变,可能得不到什么好处,甚至,还会引来无边怨气也说不定。

    就说前段时间吧,张坤下令白龙会收集粮食,开仓放粮,熬粥修路,救济贫苦。

    明面上大家伙儿,都在感激涕零,称张百龄其人是大善人,是活菩萨。

    可是,在暗地议论起来,十个里面有八九人都在暗暗戒惧,声称张家张百龄暗地里想要谋反,可能是想害死所有人,拉着大家反抗朝廷。

    一边得了好处,一边又暗暗咒骂着张百龄不安份,不当人子。

    就是这么个现状了。

    这么搞了一段时间,张坤干脆也不放粮了,爱谁谁。

    因为,他发现自家所获得的龙气点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是稀少,经常性的十天半月得不到一点龙气。

    这暗地里是不是有着各大商户豪门的手段,谁也说不清楚。

    白龙会只是一个地方帮会,虽然小鲤鱼以自己的“强大”的人格魅力管得很好,但终究是新兴的帮会,做不到扎根地方,让人信服。

    他们也探听不出多少有用的消息来。

    经此一事之后,张坤其实也明白了自己做法之中的不妥之处。

    每个朝代,有每个朝代的特色。

    在这个有着神魔妖仙的奇怪大唐时代,百姓敬畏强者,又不安现状,心思复杂又多变,完全不能用自己的过往经历来判断。

    神魔妖仙手段层出不穷,所有百姓,都已经学会了偷偷畅想未来,幻想着有朝一日青云直上,又不得不忍受着现实的苦难,默默煎熬着日子,只能期待着来生。

    这是一种想反抗,又不敢,心存希望,而又深藏绝望的奇特心境。

    或许,他们甚至还在想着,是不是有大妖灭城,把那些达官贵人,富商豪门一口生吞,至于自己会不会一齐死掉,有些人,真的不会想得这么远。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

    但凡任何一点对百姓表达的善意,让他们心里想要改变,都是对大户和商人的一种伤害。

    问题很简单了。

    百姓不挨饥受冻了,不担惊受怕了,不绝望于未来了,那还怎么压榨?

    百姓都懂得思考,懂得追求,有了选择,那还是百姓吗?

    所以,张坤虽然收的只是商税,只是让百姓生活间接性的过得好一点,对于商人和大户来说,这已是彻头彻尾的掘了他们的根基,伤害到他们的根本利益。

    于是,听到菩提院的高僧来到县衙,县令召令安民之后,但凡有点想法的商人,全都一窝蜂的往县衙聚集。

    在此途中,还生怕遇到白龙会的人,生怕受到拦截。

    听到钱耀文激愤话语,孙崇礼就微微摇头,心想年轻人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就算心里想什么,也不要直接说出来。

    除了让人看出自身浅薄,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反倒是钱家生病的那位家主,不但懂得放权,还懂得避祸,才是真正的智慧。

    可惜,他因为病体,并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县衙,却是失了先机,所能得到的好处,比起自家来,可能就要少上许多了。

    孙崇礼家中经营织绣布匹生意,摊子铺得很大,靠的不是某一位两位贵人,靠的就是所有贵人,他奉行的原则就是与人为善,多多送礼。

    宁愿自己家小挣一点,也要把大老爷们伺候饱了。

    这种伺候当然不是没有原则,他可以供奉资财给大大小小的官员,却绝不愿意供奉给一个土里八叽,凭着勇力乱来的庶民。

    他不配。

    这就是孙崇礼的想法,平生最想要的,就是获得一官半职,好让孙家得到阶层的跃进,有钱并不算什么,有权才是大爷,这就是他的想法。

    因此,得到县衙动静的同时,他第一时间,就想投奔静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先把祸害巴陵的什么白龙会,什么张百龄,清除掉这种害群之马,才是一等一的要务。

    “是的,对此等大盗,绝不能姑息养奸,以往县尊大人势单力薄,受人要挟,现如今有菩提院的高僧前来相助,实力大增,必可毕其功于一役,我等且且不可一旁观望,还得多多相助才是。”

    他话音一落。

    前方转角处,有人轻笑出声:“孙兄高见,王某不如远矣。”

    说话的是一个五短身财,身宽体胖的中年,此时天色渐白,就可看到他脸上堆起的笑意。

    这人是王有财,他家是真的有钱,经营大半个城池的粮食生意。

    能做这等关系到民生的大生意,王有财当然不是什么没有根基的普通货色。

    传闻他与州刺史有着姻亲关系,这只是传闻,具体也没人深究。

    但是,王胖子的粮食生意遍布五县,触角由南至北,这些年家族越发兴旺,风生水起的,让人不得不对他高看几眼。

    王、孙、钱三家,与以往的赵家,这就是巴陵县内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了。

    他们四家联手起来,随便弄出什么动静,巴陵县就要抖上三抖。

    如今赵家已经没落,王孙钱三家也被白龙会的各种规矩,闹得灰头土脸的,想想也能明白他们心中的怨气。

    没有找到靠山倒也罢了,一旦看到机会,那是第一时间,就会行动起来。

    除了王、孙、钱三家巨商之外,今日的巴陵清晨格外喧嚣。

    跟着这三家商人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三十家商人和大户主事人,赶到了县衙,这是借着菩提院高僧进城的余威,前来向文县令表忠心了。

    ……

    “好,很好,你们的心意本县已然尽知,许下的金银财物,那就不客气了。对了,广明大师许下大愿,要普渡众生,听闻各家妻女都算娇美,不如全都唤来县衙,助大师修成欢喜禅功,练成金刚法身,异日,尔等妻女少不得一个天女职位,众家全都鸡犬升天,飞升极乐,岂不是好。”

    文县令满脸和气,义正辞严的说着荒唐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般浇在众商人大户的头顶。

    所有人都差点被这一棒子给打懵了。

    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县尊大人的话

    “奉上……妻女?”钱耀文年轻气盛,当场就没忍住,质问出声。

    “这个,那个,县尊大人是说请大师教我们修行之法还是?”

    “你没听错,就是修欢喜禅功,大师心情好了,说不定,还能让你们家女卷珠胎暗结,这是多大的福份啊,且不可见了机缘不知惜福,日后可能会后悔莫及。”

    文仲光有些不满意了。

    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确了。

    这些人怎么脑子如此笨拙呢?理解能力太差。

    也难怪,毕竟都是一些不学无术,追逐铜臭的无良商人嘛。

    “你们看,拙荆如今多快活,还有小女玲芳,这么多大师同时渡化,真是天大的机缘啊。”

    文县令眼中全是喜悦和兴奋,眼神纯真,指了指左面。

    那里门帘升起处。

    鲜花正艳。

    就看到县令夫人惨厉如鬼的面容,还有那早就昏死过去的县令千金……

    关键的是,身处大和尚堆里的这两位,没有装备。

    “县尊大人,您是认真的?”

    钱耀文心中勐然寒意大起,看向文县令,就像是看着神经病一般。

    “怎么?你不愿意?那也行,就请先行一步,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去吧,既然如此悖逆,那留你还有何用?”

    随着文县令开口,就有一个和尚走将出来,身形起处,如同泰山压顶一般,一掌击落,从顶门压下,把钱耀文当场打成肉饼。

    这大和尚赤膊凶眉,约有九尺高矮的身躯环视四方,让四方鼓噪全都熄灭。

    因为,他们看到了,如此厉害的大和尚,后面还有数十人。

    很快,县衙就响起一片哭嚎声。

    渐渐的声浪也就平息下来。

    又有近百捕快衙役,连同一些和尚出去,挨个上门拉走商人大户家女卷。

    这些人也不是强行登门,人家手中拿着的既有县衙召令,还有各家家主写下的贴子。

    奇异的是,在“请人”的过程中,白龙会并没有任何举动,反倒是护持街头百姓平民门户,严防死守,并不主动出手。

    也不知是在作何打算。

    ……

    “这,这……”

    县尉陈子安听到四方传来的消息,眼睛都有些发直,完全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被县衙的操作震惊的话都说不囫囵。

    反倒是灭魔、除妖三位校尉,此时全都面沉如水,如临大敌。

    “少见多怪,如今天下三百六十州,州州怪事频出,大妖吃人,血肉丛林的事情都有发生,贞观四年开春以来,天策府得到消息,中原大地,已然有着七城百姓被妖魔吃成荒地,百里之内人烟绝迹……”

    左东林眼神冷厉如冰。

    “如菩提院欢喜宗这等妖僧,也有十余处,各种稀奇古怪,残民虐民之举,层出不穷。

    我等天策府众将,更是左赴各处,人手很不够用,只是岳州境内,就已战死十余校尉。

    单单是菩提院所处平江县,就死了两位除妖校尉,秦守道大人脱不开身,被牵制在洞庭君山一带,我等太难了。“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手,我怕,怕他们盯上了县尉府。”

    陈子安本来就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好官,当初黑虎帮受他操控,大肆敛财,人口贩卖做得飞起……此时担心的,并不是巴陵百姓会不会受苦,在倒行逆施的县令和妖僧残害之下,能不能活得下去。

    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官位,或者说,身家性命。

    “大兄,还请救救我等夫妻。”

    说着话,陈子安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可怜巴巴的望着左东林,面上全是惊惶。

    他知道,这事单靠自己,那是怎么也撑不过去的。

    “不妨事的,菩提院再怎么凶狠,毕竟是远道而来,看这样子,广法那秃驴还是镇守平江,未曾动身,只是广明妖僧的话,应该不会傻到直接冲天策府动手,有我等三人护持,妹夫一家当可无忧。”

    左东林看了看自家两个属下,半是安尉自家妹妹和妹夫,一半是安慰自己,想了想又道:“你最幸运的,其实不是你的县尉一职,而是你的无能。”

    陈子安就算心中惊惧,脸色也变得通红。

    他实力是不强,但是,这么多年来,在巴陵与县令做到分庭抗礼,镇守一方,论头脑与手段,自问鲜有人及。

    被评一个无能,实在有些过份了。

    “你不服,哈哈,其实这是好事。正因为你实力低微,随时都可以一口吞下,对方才没把你放在眼里,如果我猜得没错,广明那厮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白龙会。或者说,是张百龄。只要把他们干掉,巴陵县予取予求,全都不在话下,而那广明,也能借着一县女卷,悟通欢喜邪功,练成金刚法身。”

    “那该如何是好?”

    陈子安又是开心,又是担忧。

    开心当然是因为张百龄与白龙会可能就要倒霉了。

    担忧就是那死和尚要练成金刚法身。

    那还得了。

    他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佛门功法,练成金刚果位,铸就法身,就等于道门练成元神真人。

    武道修练者,也只有神武境高手,才有与他们动手的资格。

    这种人物,随便动一动手,就是催山填海,灭城易如反掌,那能挡得住吗?

    “嘿嘿,这种如意算盘,也只有那些脑子不清醒的和尚才会去打,偏偏,那张百龄并非易于之辈,只等他们打起来,就有好戏看,到时两败俱伤之时,就是我等动手良机。”

    左东林面上露出冷笑来,只要自己在此一役之中立下大功,就算损失再大,巴陵十室九空,他也可以积功左迁,更进一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该收网了

    一切正如左东林所预料的那般。

    广明法师,急急匆匆的赶来巴陵县,却不是真的前来扶危救困,一方面要扩大自家欢喜一脉的影响力,图谋深远。

    另一方面,却是为着自己的修为增进打算。

    “师兄花费了十余年苦功,缓缓图谋,终于把平江收入囊中,于是,功德圆满,欢喜禅功大成。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他一身佛力更是精深无比,在平江地界,不但不再忌惮各处大妖巨魔,就算是遇到天策府围剿,也是有了自保能力。”

    广明眼中若有深意的看向自家麾下四大弟子,声音中隐隐多了一丝焦切。

    “师兄的路,我自然走不得,如今洞庭水府剧变,战局胶着,看起来形势极为凶险,但只要大唐朝廷腾出手来,恐怕,无论是洞庭龙宫一方,还是蛇盘山一方,都很难讨得了好处。到时,天策府挟胜势反扑巴陵,再无我等机会。

    更别说巴陵的事情,我还担心,若是他们拉拢了洞庭龙宫势力,结下同盟,联手向平江出手,恐怕菩提院也难如此继续逍遥,这是一个大劫。”

    “师父,莫非,我等就只能坐以待毙?”

    方觉眉头一竖,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他身边的方深、方明、方悟三位师兄弟,也是焦急望来。

    行百里而半九十,总不能看着眼前肥美的鲜肉,就这么生生的放弃吧。

    这么多年来,他们一边修练佛法武功,一边享受着人间福缘,这日子过得,端的是胜过人间皇帝。

    高高在上,主宰众生的感觉,会让人迷醉。

    凡俗如此,修练之士也是如此。

    更何况,是在享受中提升修为,有朝一日,还能望见更高的层次,看到更美的风景。

    他们绝不愿意,回到以前那种辛辛苦苦如同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传法,艰苦的日子,只要尝过一次就够了。

    “所以,就要快刀斩乱麻,这一次,咱们不学你们师伯,必须以雷霆万钧之势,搜罗一县女卷,不管对方是甘心情愿,还是寻死觅活,强行以本门佛法渡化。虽说后患无穷,或许会变得人人喊打,但只要突破此关,待为师练成金刚法身,尔等也能水涨船高,修为大进。”

    广明和尚面上闪过一丝阴狠,傲然道:“到时候,巴陵与平江首尾呼应,聚两县百万民心,就算天策府调集力量前来岳州,也不见得就能吃下我们。欢喜一脉大兴在即,在道门各修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这,就是天大的机会了。”

    以天下众生为棋,以盛世人道为炉,炼就佛门不坏金身,想必,佛尊在天上看着,也会欣然微笑,赐下无边机缘,得到果位。

    广明法师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前的挂坠,面上带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讥嘲之意,看向手中拿着的巴陵县令官印,只见印鉴上面的裂纹已然补好,那股王气,不知何时,已然悄悄的染成了七彩之色,佛光隐隐。

    “有此官印在手,一县大义相随,有谁还能抵挡。”

    是的,随着县令挟王气拜下,广明就能做到,以佛光代替王气,窃取权柄。

    不管再怎么倒行逆施,在王朝召令未下之前,他就是王法,就是人道代言,可以调动天下王气,代表数十万百姓民心。

    这时候,就能让别人也享用一下,与自己作对,就是与王朝气运作对,被压制实力的苦楚了。

    “方觉、方明、方悟、方深……”

    “弟子在。”

    四僧神情一肃,躬身合什,听从号令。

    “尔等领着捕快,不用理会其他,尽快奔赴各方,搜罗全县女卷,此事可能做到?”

    欢喜禅宗一脉,追本朔源,要追到上古时期先天阴阳大道,被欢喜佛改换成为男女后天极乐之事,由后天返先天,再造本源。

    这门功法走的是捷径,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费女人。

    一般情况下,凡人女子,修练过后,就成为药渣,不但寿元大减,没两年,就鹤发苍颜,寿元耗尽。

    这还罢了。

    只要修练得狠了,短短时间之内,就能化为一株白骨。

    看起来是先天大道,实际上,却是受到无数真修之士的鄙夷与敌视。

    不过,这一脉弟子,上面有人,就算再怎么为非作歹,始终都有人护着,杀之不绝,除之不尽,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般,死了一茬还有一茬,总有那么人投入其门下,想走一走,这无双捷径。

    这时,广明和尚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就见出其中凶狠恶毒之处来。

    一声令下,三十多位僧人,在四大弟子的带领之下,与数百捕快白役,杀向四面八方,冲进了寻常百姓之家。

    ……

    “相公,救我。我不想死啊……”

    一个女子被拖了出来,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跟在后面嚎啕大哭。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却是只懂得瘫倒在地哭泣,他的胸前有一个脚印,一边哭,一边咳着鲜血。

    “夫人,我无能,我救不了你,张百龄,张大人,您在哪,救救我们吧。”

    书生仰天悲鸣,在地上挣扎着,心中如坠深渊。

    “哼,这是县令大人与神僧下令,谁人敢阻,别说是张百龄,就算你叫来天策府都拦不住。再说了,伺候神僧修练佛法,这是天大的机缘,一旦讨得贵人欢心,你们也能鸡犬升天不是。”

    为首的和尚站在巷尾冷哼一声,拖人的两个捕快心头微颤,连忙恐吓说服书生,手上却是一点也不停,拉着妇人就走。”

    “奉张大人令,欺凌百姓者,当诛。”

    正当那妇人哭得将要晕厥过去之时,墙头这上,响起一声冷哼。

    一抹刀光,如银瓶乍裂,勐然当头噼落。

    随着刀光落下,拖人的两个捕快,同时身形一顿,两颗头颅跌落下来。

    站在巷子口指挥着拖人的和尚神情大变,戒刀一摆,正想冲前,背后的墙壁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一剑如毒蛇般的刺出。

    “哧!”

    剑光阴狠精准。

    直接刺穿和尚的心脏。

    看着光头和尚眼中那不敢置信的神情,一个黑衣汉子冷然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白龙会说着玩来吧,帮主说了,对付县令以及富商大户,可以不管,但是,想要欺辱无辜百姓,就是不行。”

    黑衣汉子重重的吐了一口痰,面上露出嫌恶之色。

    不想多看那和尚。

    这些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他就算是幼小之时,偷偷从狗洞里潜入欺压自家母亲的大户家里,亲手割下那大户的狗头,如此心性,仍然受不了这些和尚的所作所为。

    比最狠的妖魔还要污浊与邪恶。

    佛门之中竟然有着这种东西,而且,还混得极好,高居佛位,信徒良多。

    你说怪事不怪事。

    唯杀而已。

    白龙会不显山不露水,八百帮众,同时发动。

    满城上下,全都沸腾起来,处处血光,刀光剑影。

    时不时的就有捕快和白役被斩杀,那些实力高强的和尚也会被不知哪里出来的冷箭暗刃所杀。

    但是,多数时间,就是激烈的拼斗。

    喊杀之声,震响全城。

    四处都听到百姓的哭喊,以及和尚们暴怒的呼声。

    ……

    “真的打起来了?大兄果然料事如神,白龙会果然吞不下这口气,也看不惯那些和尚的所作所为,杀得好,想必广明那厮已经坐不住了吧。”

    陈子安夫妇两人对视一笑,面上全是喜色。

    说实话,县令倒戈,王气归附菩提,他陈子安也是压力很大。

    身为八品县尉,份属武官,与县令这种文官并非一路,但同样代表着朝廷王气。

    平常时候,面对来袭妖魔,他还能借用王气国运的力量,镇压一下对方,让外敌用不出几分本事来。

    但这次不一样啊。

    对方不知为何,竟然可以调动本地王气,国运竟然不会排斥,真正打起来,就只能是看真本事。

    但是,作为名震岳州的菩提院僧众,他陈子安何德何能,敢与对方动手。

    就算是天策府有着灭魔、降妖三名校尉来援,也是殊无信心,从已知的消息可以得知,对方除了广明这位罡气后期半步法身的存在之外,还有四大弟子全都是罡气中期的厉害高手。

    陈子安一个也打不过。

    除了县尉这个职务,是靠着妻兄走后门得来,在这等高端战场上,他基本上算得上是废物一枚。

    “如此也好,只希望白龙会不要损伤太过惨重,最好能留得几分实力。战到最凶险之时,我等就可以拉拢驯服他们,共同联手对抗妖僧,从而渡此一劫。”

    左东林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打起来,就有伤损。

    伤及一些帮派人士,消耗掉菩提院手下的实力,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他总不能直接调动县尉府外的五百城卫加入厮杀吧。

    这可是自家妹夫的嫡系力量。

    也是异日重整巴陵防卫的重要力量。

    一旦死伤太多,后患无穷。

    就算立下大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左大人,战局不算太好,开始决战了,咱们要不要动手?”

    一个披甲将领急急冲了进来行礼。

    这人面色焦急,左东林认得,是巴陵城防副统领钟铁岩,其人性子堪比岩石,是巴陵城卫实质上的领军之人。

    官职上面,算是一个小小的牙将,不入流,官品都没有。

    但是,这人练兵还算可以,是自家妹夫的得力手下,平日里练兵,练得令行禁止,对百姓秋毫无犯,就是他的功劳。

    倒是跟县尉陈子安没有太多关系。

    这是一个人才。

    左东林见着,神情也免不了温和了几分。

    “钟统领,暂且稍安勿躁,那妖僧麾下四大弟子想必就快要出手了,看看白龙会的底蕴再说。还有,现在双方伤亡如何?”

    “伤亡惨重!”

    钟铁岩面上闪过一丝羞愧,他们这支城卫军守土有责,此时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帮会份子,反而舍生忘此的护卫桑梓,与妖僧和败类拼杀,这又从何说起。

    “白龙会死伤三十余人,头领级别的易筋高手,死三人,伤十七人……而妖僧方面,死伤十七位易筋高手,几乎算是一战之下,损筋动骨。对了,那些捕快和白役,大部分死了,伏尸百数以上。”

    说到捕快,钟铁岩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领头者周虎臣当初上梁不正,收罗而来的不良人,全都是一些混吃混喝,心性不良的墙头草,别的本事没有多少,见风使舵,欺压百姓倒是很有一手。

    当然,这也有顶头上司县尉陈子安的责任。

    他作为上官,绝对难辞其咎。

    这话,钟铁岩不太好多说,说到捕快死伤惨重,他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快意。

    这些人有等于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文县令的拉拢之下,全盘投靠过去,助纣为虐,也不算什么奇事。

    想当初,他平还与白龙会斗过一场,只不过,当初的白龙会高手留了情面,并没有下手多么狠辣。

    现如今,果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菩提院广明座下四大弟子呢?没动手?”

    左东林诧异道。

    他一点也不关心那些帮众和普通捕快的死活,只是觉得才杀死十三个和尚,觉得有些不过瘾。

    不过,想到菩提院这次只是来了三十八人,就死伤十七个,算起来,真正还战力完好的,只有半数,这战果可以啊。

    唯一可惜的,是那些高层僧众并没有出手,也没有受损,这一点有些不美。

    “刚刚过来之前,方觉等人已经赶到了南门,那里正是白龙会总舵所在。”

    “走,去看看。”

    左东林挥了挥手。

    四大罡气境高手,就算是己方势力,也不见得就能完好无损的压下他们。

    也不知白龙会怎么应对?

    那张百龄还能不能坐得住。

    ……

    长水街。

    高升楼。

    张坤独自一人,端坐其中,双目澹然,精神力铺阵四方,观望着四面八方的处处小型战场,同时,精神牢牢锁定小鲤鱼所在的正面战场。

    在敏锐精神触觉之中。

    他发现,一股庞大至极,又阴邪庄严的气息,正悄悄潜伏一侧。

    摆在明面上的,有四疲乏刚勐凌厉气息,从四个方向,结成奇异神奥的法阵,向中间围拢。

    而在正中间,小莲丫头身披银色战甲,手中握着一柄沥血短剑,站在高台这上,蓄势以待。

    从来就没有那么蝇营狗苟。

    白龙会这个新兴的帮会,需要血与火的祭炼,才能得到新生。

    巴陵成这些百姓,也需要从炼狱中爬出,见证生命真正的风彩。

    当然,小鲤鱼,由鱼化龙,需要至险至恶的生死一战。

    同时,她其实还是一个诱饵。

    “该收网了。”

    张坤轻轻点头。

    心想,死的人其实够多了,这幕闹剧也该结束了。

    就算是那广明邪僧隐伏一侧,其实也根本改变不了太多。

    除非,他还能有自己意想不到的底牌。

第二百三十章 坐山观虎斗,图谋官身

    “这小丫头灵性外溢,一看就是好苗子,得此一人,剩过百人千人啊。”

    “就是,早知如此,也不用铺开阵仗,累得师弟师侄损伤惨重,直接拿下此女,修练大欢喜禅功,明悟阴阳妙谛,实力大增之后,再横推此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小心了,看此女妖气未显,身周元水欢腾,似乎是龙宫一脉,师兄几个不要大意,免得阴沟里翻了船,被小丫头给蹦哒出去了。”

    “放心,逃不了她,嘿嘿,在我等法阵之下,就算那张百龄亲自在场,也休想胜过一招半式。佛主保佑,让我等得遇此女,师尊知道了,肯定也会欢喜无尽。”

    四个大和尚满面诡异笑容,有两人甚至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看着小鲤鱼并不像看到一个对手,一个敌人,而是看到一块大大的肥肉,馋不自抑。

    “摩柯、般若……”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着小鲤鱼转了一会,气机相连,突然同时大喝一声,长街中心,围着小丫头身周,涌现无数梵文佛光,结成一个光罩,阵阵粉红色的迷雾,向着中间挤压。

    无边佛力侵蚀,空气震荡破碎,整片空间都滋滋作响,仿佛生出无数根光绳,只是一出现,从四面八方,就如张网捞鱼一般的,向着小鲤鱼捆去。

    这些人手段诡异,随时布下阵法,用出法术来。

    根本就不与小鲤鱼正面硬拼。

    不能破法,就只能束手待缚。

    若是换在前些日子的小鲤鱼,遇到这等情形,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但是,经过张坤无数招数,各种袭击,小鲤鱼此时已经与以往再也不同,尤其是在地狱般的磨炼与打击之下,她已经学会了,应对各种绝望局势。

    不到最后一刻,就不会灰心。

    总能在不可能中,寻求到破局可能。

    眼见着四周光罩腾起,光绳如网捕来,小鲤鱼一双眼睛早就眯成了细缝,双眉斜挑如剑,手中短剑抬起中,身后白龙咆孝,在光绳及体的当口,轻喝一声,“千重浪!”

    长街眨眼之间变成泽国,无数碧蓝色的水浪轰然出现,浩浩荡荡朝前冲击。

    光罩被这道碧蓝光波冲击,时而扭曲成蛋形,时而拉成长条形,方明、方觉四人同时闷哼一声,连退数步,围攻之势稍歇……

    “碧波……千重!”

    看着剑势建功,小鲤鱼嘶吼一声,头上短角勐然刺出枝丫来,一瞬间,身形都长高了些许,短剑绽开万道碧光,身形虚化,刹那间,不知挥出多少剑,只看到密密麻麻的剑光,如同蜂群如蚁堆般,向着四面八方激射。

    ‘相公说了,如果遇到不能破解,玄妙无比的攻击,想要不被压制,那就干脆不去思考。此时就必须用出饱和攻击,以本伤人,以力压人。这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真髓所在。’

    小鲤鱼被困在其中,心中虽然紧张,但却不算太过慌乱,因为,她知道,旁边肯定有人在看着自己。

    一旦事有不谐,败像显露的时候,他肯定会出手的。

    这段时间,种种桩桩事件表明,自家这位相公做事,处处想在前面,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那么,此时让自己独陷危局。

    肯定也是有他的打算。

    并不是不管自己了。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只管打了再说,打不打得过,总是没关系的。

    “好泼辣的龙女!”

    此时,四个和尚脸色齐齐变了。

    阵法倒是厉害了,但是,自己明明四人同时围攻,而且,修为境界还在对方之上,却在攻击之时,反而落在了下风。

    照面一击,差点让四人吃了大亏。

    方觉放声厉吼,“不要留手了,也不要想着生擒,出杀招。”

    四僧眼神微肃,嘴唇快速开合,咒文涌现,身上腾起浓浓的粉红金色光芒,阵法中间,元气轰鸣着,似乎出现一个虚幻的男女交抱形大佛,渐渐的就从虚幻凝实,从另一个空间召唤出来。

    这虚幻光影堪堪出现,小鲤鱼就感觉头脑发晕,四肢慵懒,脸色红得如血,心脏怦怦狂跳。

    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不想反抗的心思,悄悄的出现在心头。

    “不好,妖僧无耻。”

    小鲤鱼这些日子的特训,倒是增长了许多见识,一听四僧念诵咒文,就知道,这一招,自己是万万抵挡不了的。

    如果是一个僧人,她还可以强行冲破,斩杀对手,打断这等奇异邪门法术。

    但是,四僧联手,法力共通,伤害分摊,急切之间,别说斩杀一人,就算是想要打伤对手都已办不到。

    “相公救我,人家不行啦。”

    小鲤鱼脖子一缩,决定用出自己的终极大招“呼唤相公”。

    “嘿嘿,叫相公有什么用?就算是叫爹爹也没用……”

    方觉哈哈大笑起来。

    见多了师伯和师父用出大欢喜佛光惑人伤人,就从来没见过有人能逃得掉这种心灵攻击的。

    此时见着小鲤鱼求救,只是觉得可笑。

    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摇头鄙夷起来。

    刚刚开声笑了三声,突然就感觉身体一冷,手脚发僵,全身都变得麻木,气血运转不畅。

    他低头一看,就看到胸前不知保时,已经探出一个漆黑鬼爪。

    好像是从肉身之中长出来的。

    无边阴气,如同火焰般燃烧,身体都不受控制了。

    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开合处,就是浓浓黑烟,冲了出来。

    “我……”

    方觉心头大骇,心知自己已然中招。

    最可怖的是,不知何时,又以何种方式,中了暗算。

    如今五阴炽盛,心头乱七八糟的杂念乱腾腾的涌动,让他几乎忘却了自家一身所学,也忘却了,他的身份和来历。

    好像回到了当初年幼时候,跟着父母逃难,艰难挣扎求存。

    那时的自己,唯一的念想就是吃饱饭,不成为别人的口中肉食……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这种极其单纯的渴望,变成了肆意欺凌他人,变成了自己眼里最恐怖最邪恶的那种人。

    他本来光润精壮的身躯,几个呼吸之间,就变得干瘦枯藁,面上也长出了一层层的鸡皮皱纹,浑浊的双眼望向身旁,就发现,不单是自己如此,几个师弟同时出了变故。

    他们的胸腹之间,也出现一个个鬼脸,那鬼脸全不相同,有的呲牙咧嘴放声大笑,有的双眼邪毒欲望高炽,有的面容凄苦生无可恋……

    不同的鬼脸,同样的是,三个师弟与自己一样,似乎寿元化灰般离体而去,飞速老去,眼见得,再不采取行动,就要老成一蓬飞灰。

    “师父。”

    方觉修为最是高深,此时只来得及叫一声师父。

    眼前微花,一个双人合抱,男女对坐的佛像,出现在半空。

    无边金光洒落,一个胖大身形的中年和尚,口诵佛号,袍袖一挥,光芒涌动着,就把四僧拢在大袖之中,同时,反手一掌,迎风就涨,轰隆隆如山岳巨岭般,向着小鲤鱼当头压下。

    这人正是广明。

    他躲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家四个弟子指挥着门下精英僧人攻击四方,并且,看着他们派遣捕快和白役动手。

    结果,并没有看到自己想像中的那一幕。

    别说是完成任务了,甚至,还差点被人打得全军覆没。

    普通的僧众以及捕快们,死了伤了,广明是一点也不心疼。

    但是,四大弟子,这是自己的得力帮手,在对付一个小姑娘之时,明明占尽上风,却偏偏出了意外。

    那五只阴鬼出现的时机,极其精妙,隐藏得也让人十分难以发觉。

    更关键的是,这种阴鬼,稀奇的是,能够突破佛光,似乎摩柯般若阵法的光辉,都挡不住对方的侵袭。

    ‘五阴炽盛,这是心内阴魔化鬼,本是出自佛门魔头之身,被人操控之后,牵引人心,损失寿元,攻击心灵,方觉他们修为尚浅,境界不算太高,果然抵挡不住。’

    广明修行欢喜大法足足四十余年,对眼前一幕看得十分清楚。

    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单凭五阴炽念之鬼,其实对付不了自己的四大弟子,关键是那藏在暗处的人。

    ‘倒是小看他了。’

    “躲躲藏藏,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有胆量出来会上一会。”

    “早就出来了,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广明和尚正要四处张望,察知对手到底在哪,耳边仿佛感觉到一股热气,声音竟然响在迟尺。

    他心中一惊,玉坠、官印同时在手,手掐佛诀,身形若隐若现,一步跨出,早就穿过十里,跨过无数建筑,数条街道,已经到了县衙之中。

    这是,神足通。

    是广明练成的两式小神通之一,逃命追敌,可谓无往而不利。

    他一现身,袖袍微抖。

    四大弟子跌落下来,全都气息微弱,元气大伤。

    广明张嘴吐出一口金血来,手指微微用力,手中官印喀察再次裂开一道缝隙。

    这一次,却是连佛光也修补不了。

    他好不容易调匀呼吸,凛然道,“好诡异的土遁之术,好凶勐的拳罡。”

    刚刚那一刻,若非“天耳通”提前听到了隐藏在荡魂动魄的语声中的拳罡裂空之音,恐怕,自己连“神足通”也用不出来,就会被当场打个对穿。

    那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拳中似乎有神,一拳打出,连欢喜佛光,都抵挡得十分艰难。

    只是被罡气波及扫了一下,就震得自己五脏受损。

    “明明没听说过,那张百龄达到武神境层次,为何拳力如此刚勐凌厉,几乎有着法身之威。”

    广明百思不得其解。

    心中犹疑,猜测着对方肯定受到反噬和压制,此时应该不至于能够再次威胁到自己,可是,他却不敢再出去正面相对。

    万一呢,万一对方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太大,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行,还是得先行对付县尉陈子安,夺得其县尉令符,取得武官权柄,到时印符合一,全城王气尽皆在手,定能把那张百龄压制降落一个大境界,再也无法伤我分毫。如此情况这下,再来动手,就可以随意搓圆揉扁,是杀是擒,莫不如意。”

    “师尊,还要不要派出人手,搜罗女子?”

    方觉虽然已然身受重伤,元气大损,却还是挂心着自家师父的“大事”。

    显然,从先前一役之中,他也看出来了,敌人并不算好惹。

    自己这边别看高手众多,但是,面对那种奇异凶厉的武功法术,打起来处处掣肘,也是占不得上风。

    若非靠着县令官印提聚王气压制,恐怕,连自家师尊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可能啊,那人是哪里蹦出来的?明明无有师承,也没有靠山,单凭自家修练,就修成如此厉害的武艺,真是想不通。”

    方觉眼神深处一丝惊惧神色一闪而过,却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关切的看着广明,语气担忧。

    “无妨,这次是为师失算了,小看了那白龙会,也是小看了那张百龄。盛名之下无虚士啊,从一介书生,以武力镇压一县,逼得县令和县尉都只能低头的存在,果然不好相与。

    徒儿你等快快疗伤,恢复一下实力,尽快随我去县尉府走上一趟……只要取来调兵令符,号令城卫,渡化那五百人,布下大欢喜法阵,以堂堂之势碾压过去,我就不相信,那张百龄还能在王气压制之下,挡得住我等进攻。”

    广明下了狠心,咬牙切齿的说道。

    再看看长水街方向,发现果真没人追来,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张罗着为四大弟子疗伤。

    心中却是闪过一个念头。

    自家丢在长水街方向的那些僧众以及捕快,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想要急功近利,快速镇压一城,获得突破的禅功资粮,本来就会遇到阻碍。

    想必,这也是人劫的一种。

    修练破关,关关凶险。

    一旦得证金刚法身,寿元几达两三千年,哪是那么容易的。

    若是一直顺风顺水的,他反倒担心,自家修行是已然达到半步圆满。

    ……

    “荒唐,太荒唐了。”

    “明明是那银僧作威作福,凌虐众生,坑害百姓,这巴陵王气竟然压制与我,岂不是笑话?”

    到了这时,张坤哪里还不明白,当日那县令文仲光携着官印拜祭佛像,到底弄出了多么大的祸端。

    他本想着在练兵的同时,以小鲤鱼为先锋,自己坐镇后方,见着机会了,就用出五阴旗,用出土元珠,雷霆之势,把邪僧斩尽杀绝。

    什么好处不好处的,他其实并没有想过。

    主要是,这菩提院的银僧们,已经挑战到他的底线。

    能杀不杀,他怀疑自己连觉都睡不好。

    局势的发展,倒是一直处于意料之中。

    唯有最后攻击之时,出了意外。

    可以说,有些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尤其是在这个奇葩的世界。

    自己自诩为巴陵保护神,一心为了百姓过得很好,维护着秩序。结果,却被王气国运,判定为反派。

    而那个倒行逆施,想要暗暗吞并巴陵,把满城女子全都变为自家后宫的邪僧,倒是摇身一变,成为王气国运的代言。

    这是何等的坑爹?

    当张坤借助穿山甲妖那里得来的土元珠之力,无声无息的从高升楼直入战场,骗过广明禅师的灵觉,想要一拳打穿对方肉躯,破灭灵魂的当口,那官印竟然爆发出无穷反噬压制力量。

    以至于这一拳打到中途,根本就没有打实。

    反而震得五脏翻腾,用不出力量来。

    罡气只是涌出三寸,就已反卷己身,震得五脏发麻,精神摇晃。

    差点没有难受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反伤己身……

    ‘难怪那些极厉害的道佛强者、妖魔神鬼,都不愿意亲身来到城池之中搞风搞雨,非得借助种种手段,避开排斥和压制,原来,受到针对是这般的难受吗?’

    ‘不行,没有个官身,简直是寸步难行了。’

    以往对付县令之时,因为对方太过弱小,只要想着不取其性命,不引动王气,也可以把对方玩得生死不能。

    这时,面对同样罡气后期圆满,有着强大护身罡气的广明和尚,张坤发现,自己根本打不死对手,反而被王气反噬得只能用出罡气前期的攻击威力。

    或许还能分庭抗礼,但这不是办法。

    除非,除非同样取得王气控制权。

    身处体制之内。

    也就是,得到官身。

    在这种王气国运极其强大的城池内,做一个体制外的散修,显然是没有前途的。

    他抬头看向县尉府所在,眼神微显阴沉。

    刚刚这是最好的机会,那几位天策府的校尉,以及巴陵城县尉和五百城卫,竟然全无动静。

    一兵未发……

    想要坐山观虎斗,怕是脑子进水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欢喜普渡

    “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联手,咱们实力大增,就算不能一战杀死那广明邪僧,也能清除他手下爪牙,对付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降妖校尉吴镇山虽然只是七品,但是,校尉一职在天策府将官序列之中,并不互相统辖,各自还有着监管牵制之责。

    此次,他与唐洛跟随左东林奉上命前来增援巴陵,名义上当然是以左东林为首,实际上,并不是这位六品灭魔校尉的手下,遇见看不过眼的事情,还是有资格说上几句的。

    左东林看了一眼吴镇山,见对方一张白脸都气得微微通红,心道来这前不该挑选此人的,当时看他年轻俊秀,性格软懦温文,以为很好相处,不会干扰自家行事,也不会事后胡乱禀报,很好相处,结果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面相柔弱,心气却是一点也不弱。

    明明官阶等级差了自己一个大级别,竟然没有面对上官那种唯唯喏喏,还敢出言质疑。

    他眉头皱起,斟酌着怎么说才能让对方信服,旁边另一位降妖校尉唐洛已然出言怼了上去:“吴兄弟,左大人所行所为,自有其打算,他武功见识胜过我等百倍,咱们听令行事就行,你这般说话,莫非要扯我等后腿不成?”

    “哪是要扯后腿,我只是觉得,有现成的好帮手,不去结交拉拢,反而任其苦苦拼杀,这样不太好。先前那一战,你们也见到了,若是那张百龄有着官身,至不济也能不受王气压制,定能让广明那厮吃个大亏,很可能当场斩杀邪僧。如今功亏一篑,岂不是可惜。”

    他们这些人一直躲在县尉府里,对巴陵街头的生死搏杀,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明白,白龙会与县衙捕快和僧众等各有伤损,谁也没有讨到便宜。

    基本上,算得上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在左东林的心里,这其实是最好的情况。

    “官身?”

    左东林呵呵笑道:“吴老弟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把握不住,我也不来怪你。你想想,我大唐文武分列,天策府虽然有着一些特权,却也只是能够在武官行列临时干预,文官那里的官身,咱们管不着,也不能私相授受。而武官这边,唯一的官身,也就只有县尉一职……莫非,吴老弟你觉得我这妹夫做得不好,想要把他撤换掉,换那张百龄来任此县尉一职?”

    “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末将担心,若是不行此策,等到广明邪僧攻打过来,恐怕咱们很难应对。”

    吴镇山仍然不服,他总觉得,明明事情有很好的处理方法,偏偏舍不得自家亲戚让出一个八品官位出来,左东林名气甚大,武艺高深,可惜,私心还是有些重了。

    只希望这次,不要真的误了大事才好。

    “吴校尉此言差矣,我夫君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朝廷镇守一方,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至于无缘无故的就撤他官职吧。若真如此,恐怕巴陵五百城卫军不答应,就算是报去刺史那里,也是不答应的。”

    陈左氏虽然武艺不高,身为左东林的亲妹妹,却也有资格参加密议。

    她看着吴镇山出言挤兑自家丈夫,心里气得不打一处来。

    这官位好不容易得来,也不知走了多少关系。

    被撸掉容易,日后想要再上位,那就艰难了。

    尤其是这吴镇山十分“恶毒”,竟然想要以“无能”的理由,撤掉陈子安的县尉一职,让别人担任,这事传出去了,陈子安一辈子都休想再有机会。

    无他,名声坏了,无能的帽子一旦戴上,那就摘不下来。

    虽然他的确是挺无能的,年近四旬,竟然只修练到先天境界,比起大县捕头也强不了多少,镇压一城不法,守卫城池,只是这点本事,还是有些勉强了。

    “而且,吴校尉只管目前,不想日后,那张百龄身为捕快,不服上官管辖,我行我素至极……他竟然私立帮会,欺压良善,大肆压榨钱财,令商人民户苦不堪言。这等人若是成为县尉,当非百姓之福,也不符朝廷选官任官规矩,吴校尉你说是吗?”

    “没错,此人离了捕快房,行事颇为乖戾,不服王法,就算是面对我等,也是全无尊敬之意。让他担任县尉之事,再也休提。”

    左东林轻拍椅背,一语定局,冷然道:“否则的话,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一旦让他任了县尉一职,以他能与广明拼个不相上下的实力,日后肯定势大难制,说不定,并不会把我等放在眼里,反倒不好处理……

    至于广明邪僧那里,吴兄弟也不用担心,那菩提院僧众行事暴戾,此前一战,在张百龄和白龙会那里吃了大亏,这口气,他们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肯定会重整旗鼓,直接杀上张府,你死我活拼杀一场,无论是谁胜出,都会是强弩之末,不难对付。”

    “希望如此吧。”

    吴镇山听得左东林如此说辞,再看到县尉陈子安低着脑袋,眼神冰冷,并不愿让自己看到他眼里的丝丝仇恨,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有些事情,想得很美,并不一定是真的美。

    可惜,自家只是七品,人微言轻得很,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数,都比不过左东林,只能把事情默默记下,日后再行上报了。

    只是如此想一想,吴镇山又摇头苦笑。

    若是能过得此劫,自然最好,若是出了意外,很可能自己连上报的机会也没有了。

    县尉府外,一高一矮两道影子,站在树下,静静看着,静静听着,却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清风吹过,树上掉落几片叶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岂有此理,相公全心全意帮他们,护着满城百姓,姓左的这些人,竟然还在勾心斗角,想让我们为他拼死对敌,真是让人气恼。”

    小鲤鱼气得头上小小龙角都变得赤红了,脸颊鼓起像包子,手里的短剑捏了又松,松了又紧。

    若非张坤拉着她的小手,恐怕忍不住就拎着剑杀过去了。

    “这是在防着咱们呐!”

    张坤反倒是没有生气:“多新鲜,咱们与他们非亲非故,在巴陵城中,又威胁到陈子安的地位,不说其他,黑虎帮就是他家手下干黑活的势力,还是咱们亲自铲除的,你不记得了?”

    “所以,既然不是朋友,别人是否会针对,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想要坐山观虎斗,想法倒是好的,只怕他们没这个实力,一不小心,被老虎吃掉了。”

    张坤这话是有把握的。

    左东林等人离得很远,或许能够把握先前战局的动态,却绝对不知道,其中细微之处。

    他们只知道,双方拼得两败俱伤,各自退走。

    却完全不明白。

    若非王气压制反噬,先前那广明法师,已经饮恨当场。

    就算退走及时,广明并没有大碍,却也是被自家拳法波及,受了一些伤损,吐一口心头精血都是轻的。

    张坤比谁都明白,九成神意融入罡气之中,到底有着多么强大的威力。

    或许,与元神境高人打起来,还要差点火侯。

    但是,面对还只处在罡气境巅峰的同等级对手,他绝对是一拳一个小朋友,双方劲气交接,那是滚汤泼雪,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

    这种幽微精深的强横攻击力,非亲身体会者,那是感受不到的。

    就算是左东林,当日借敬酒之际,试了一手,那也只是见识到张坤十分之一的修为攻击,并没有真的被张坤当成敌人来看待,心里也没有杀机。

    所以,左东林完全没有体会到其中凶险。

    就算是落在下风,也只是感觉寻常。

    而广明呢,在生死关头走上一遭。

    就算是他心意再坚定,底牌再多,也不敢冒险强行再与自己对上的。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所以,再次打上门来的机率并不算很大。

    “可恨那王气,不分善恶,不辩贤愚,明明我们是最着紧这巴陵满城百姓的,却被这王气生生排斥压制。而那陈子安等人,以及广明恶僧,全都没有把百姓放在心里,还得了万民心念护佑,真是个笑话。”

    小丫头兀自恨恨不休。

    “要不,咱们退走巴陵,不理会这摊子事情了。洞庭龙宫已经破败,被老蛇怪盯上,咱们去南海,那里水域宽广,随便找个渔村,我下海抓渔来养你啊,相公。”

    “没那么严重。”

    张坤差点被小鲤鱼逗笑了。

    我混得再差,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来养吧。

    再说了,去了南海,人烟稀少之处,离了人道兴旺之处,又哪里来的龙气点?

    张坤算是看明白了。

    人烟越是稠密,心念炽热如火处,就有万民念力沸腾。

    只要随便做出一些事情来,得了万民感念,信服,就有一笔丰厚的信念龙气收获。

    至于,斩妖除魔,杀恶人,护苍生,那也只是一个个过程。

    只有目标和过程全都具备,杀了恶人,更护了百姓,这份龙气点,才会真真切切的算到自己的身上。

    此事缺一不可。

    换一种形势的话,自己跑到深山里,杀一只狼妖,无人知晓,也没有因果,龙气点,那是一点也休想获得。

    ‘难怪那些神仙圣佛,都要传道四方,人前显圣,这是有道理的。’

    张坤越来越觉得,属性栏这玩意儿,其实与信仰收集机器差不多。

    在西方世界来看,这就是神格神职。

    在东方世界来看,就是神位和香火。

    只不过,自己的这属性栏,偏向于人道,收集的是一种美好的感情。

    外显出来,就是龙气点。

    此龙非彼龙,并非真龙,而是万民心念,集众为龙气。

    从这方面来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此身为人,聚人道这气,汇成龙气点,突破境界,增长修为,然后回报人道,与张坤本心没有冲突。

    如此甚好。

    “等等看吧,或许事情,又有转机呢。”

    张坤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笑意。

    他仿佛看穿了广明和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明白对方的目的,以及下一个目标,到底是谁?

    先让子弹飞一会。

    ……

    “摩诃、般若。”

    天刚蒙蒙亮时,左东林几人刚刚安歇不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还没有回归禀报,就听到一声震喝响在心头。

    轰……

    县尉府偌大繁华庄园,被一股巨大气浪冲击,房屋倒塌,血肉横飞。

    一道道粉红光索,向着四面八方延伸,陈府四面,隐隐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梵文金符飞腾窜动,缓缓向内挤压而来。

    阵法。

    左东林睁开双眼,第一时间,就从血光之中看到这些景像。

    他暴喝一声,冲天而起,抽剑在手。

    “广明,你如此无耻卑鄙,竟然暗袭我等,不怕抄家灭门吗?”

    说话之间,他的身旁,就有三道身影同时冲出,各据方位,挥动兵器挡格。

    事实上,他们就算不想动手也不行了。

    这一次,来人不多,仅仅只是五人。

    广明禅师和他的四大弟子占据五方,布下摩诃般若欢喜佛阵,罡气纵横间,陈家护卫和兵丁,根本就挡不住一击之力,血肉崩散四方。

    余下未受伤损之辈,耳中听到似有似无的喃喃佛咒之音,全都心神大乱,眼红耳赤,四处奔走,行为荒诞,早就心神颠倒迷醉,神魂不能自主了。

    “左东林,你是天策府六品校尉,也算是鼎鼎大名,没想到,竟是如此幼稚。我都要攻击你等,还要打个招呼不成?”

    广明冷笑出声,也不多话,一步踏在虚空之中,身上佛光隐隐,已然到了左东林的身前,无视对方凌厉剑光,一指按落。

    佛咒勐然变得尖厉,如千百万女子凄厉鸣叫,其中透着靡靡之意,直接穿透心灵。

    左东林一剑在手,剑势微顿,已然受了影响,剑罡斩出十丈,竟然已经斩空,他心中大叫不妙,被佛音波及迷惑,心头火热如沸的同时,竟然看花了眼,失了广明和尚的正确方位。

    正要腾身变位,环身舞剑。

    勐然腰肋处剧震,一股无以伦比的巨力,已然穿透躯体,直破肾脏。

    “妖僧该死。”

    左东林怒喝声中,长剑斩出一片血光,杀伐之意直冲顶门,有龙吟虎啸之音,让人耳目一清,这时,他就看清了广明的真身所在,眉锋一挑,就要浴血冲杀。

    耳中却听得一声轻笑。

    “倒也,倒也。中了贫僧一指大欢喜普渡术,伤及肾水,你还能攻出一剑,就算你本事。”

    声音入耳,左东林面色就变得惊恐。

    这一剑,果然砍不出去了。

    不但剑光凝聚不出来,双腿变得无力,全身都发麻……

    同时,尾椎一凉,似乎回到了当年新婚之夜,那种无限快美时光。

    不好。

    他心中一震,腰部以下,某个不可言述的部位如同关不住的水龙头,自身修练四十余年的灭魔法力,汇合着血水什么水一股脑往外冲击。

    先是如同小溪潺潺,再到长江大河一般,止也止不住。

    “不……”

    声嘶力竭的呼喊之中,仅仅过了三五个呼吸,左东林就变得面如枯木,脸上皱纹深深,头发变得雪白,身体瘦成皮包骨。

    气息微弱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现在,轮到我了

    四门五方摩柯般若欢喜法阵,虽然只是五人布阵,但是,广明与四大弟子各个都是罡气境的人物,一个罡气境后期圆满,四个罡气境中期,气机相和,心灵相通,同时发动攻击……

    再加上以有心攻击无心,又哪是全无防备的天策府三人众可以抵挡的。

    至于巴陵县尉陈子安夫妇,嗯,他们就是打酱油的。

    若非与左东林有着亲戚关系,原本,以他们的实力,根本连密议都不能参加。

    此时被大欢喜禅光一照,耳中响着惑心咒文,立即筋酸骨软,十成力量,能发挥出一两成就算是很不错了。

    广明和尚主攻左东林,全力出手,起手就是杀招。

    以阵法之力配合大欢喜普渡术,一招得手,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那秦守道亲自来此,贫僧自然是退避三舍,不敢打巴陵县的主意。可是,区区三个校尉,也敢与我菩提院为敌,真是不知死活得很了。”

    他一身金红光芒,牢牢锁定左东林,防止对方临死反扑,身周方圆数十丈元气沸腾凝聚出一尊宛如实质的佛像光影,随着手掌翻覆,那佛像也缓缓翻掌下压。

    左东林肾元泄空,瘦成骷髅头的头部,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目光全是凄厉绝望。

    嘶吼道:“我悔啊,恨不能早一点与那张百龄联手,早早取尔狗命,一着之差,奈何……”

    他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已渐渐迷湖,最后一丝生机,也在那佛掌之下如同摇曳烛火,心知今日再无幸理,眼角就流出血泪来。

    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前密议的内容。

    吴镇山曾经说起,把县尉一职,交托给张百龄,令其不为王气压制,凭借对方在压制之下都能与广明和尚拼个两败俱伤的本事,一旦得了县尉之职,成为体制中人,岂非是一飞冲天,这种绝望局面,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可惜,可叹。

    魂飞魄散、躯体崩解之前,左东林心灵变得空明,看穿了许多东西,也看清了许多东西。

    目光悠悠,他就看到,在七色斑斓的摩诃般若法阵之外,离此不远处,就站着一高一矮两道声影。

    矮个的是一个小女孩,头顶长着尖尖短角,面容精致秀美,带着丝丝贵气。

    高个头戴玉冠,身着白袍,面如宝玉,眼若星辰,此时正漠然看过来,就像是看着一幕闹剧。

    他双手背在身后,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张……”

    左东林最后一个字吐出,身体“啪”的一声,就破碎成血雾粉末,紧接着,佛掌轰然压下,他的灵魂刚刚逸出,也被一掌压成青烟,削散在虚空之中。

    在左东林被广明和尚全力攻伐的同时,其他几个也没有闲着。

    方明方觉,如同虎入羊群,一人狂舞降魔巨杵,一人挥着九环戒刀,以人领阵,杀伐当先。

    那降魔杵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祭起半空,散出明艳光华,彭的一声,就打向天策府校尉唐洛的头顶。

    呯呯咣咣之中,唐洛只挡了三招,就已经感觉气虚力疲。

    他甚至抢不到四周数十丈内一丝元气。

    攻击力和防御力,全凭气血调动,罡气运转,也是时灵时不灵。

    只受了几杵,嘴里就狂喷鲜血。

    这就是阵法的优势所在了。

    明明境界相差无几。

    菩提院一方,抢先布下法阵,锁住天地元气,自己可以无限牵引元气动手,神完气足,任意攻击。

    并且,他们在本来的境界修为之上,还加了一股大欢喜佛力。

    十成本事,能用出十二成的攻击力出来。

    而左东林、唐洛、吴镇山等人,十成本事,最多能用出六七成。

    正如现在,左东林殒落当场,唐洛身受重伤,全无还手之力。

    而吴镇山却是早早的看到不妥,心知以力硬碰很难支持,他眼光微闪,身形微晃,化为轻烟般,直奔陈子安而去。

    吴镇山与左东林不同的是,他是剑修,平日里对心灵修行十分严苛,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达到剑心通明境界,对危机有着天生敏锐感应。

    他一直觉得,菩提院这帮邪僧,接下来的攻击,很可能并非白龙会,而是县尉府。

    准确的说,就是自己天策府等一行人。

    这种感应是很私人的事情,说是说不清楚的。就算是提醒了左东林几人,对方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无论如何,吴镇山心里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当他看到那座欢喜佛阵,分为五方杀到,第一时间就是躲闪,并不是硬扛。

    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破局的方式。

    如果单靠自己,今日十死无生。

    所以,破局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当方觉挥舞九环戒刀掀起刀刃瀑布一般向着自己疯狂杀来的时候。

    吴镇山明面上是聚力出剑,实际上不进反退,以幻烟步,一闪之间,就靠近陈子安。

    此时,这个巴陵武官仍然头脑不曾清醒,被那佛音灌耳,震得晕晕乎乎的。

    他并没有见到,除了方明方觉,还有两个布阵的和尚,已经悄无声息的变幻着方位,向他靠拢。

    一人十指成爪,无声无息的抠向他的腰间。

    一人头下脚上,从天而降,一掌打向他的头颅。

    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可以说,如果说谁在场中最是受到和尚的照顾,那么,就算是左东林,也比不上陈子安。

    人家以罡气中期,突袭一个先天后期,竟然还动用了两人,可谓是谨慎至极,也志在必得至极。

    为什么会这样?

    吴镇山很不理解,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他隐隐感觉到,生路就在这里。

    一边急速闪避,绝不遮挡拦格,脑子急转着,也不去支援左东林和唐洛,反而身形更加快速,因为离陈子安较阵的缘故,加速靠近。

    然后,他就明白了,为何这两个菩提寺方字辈的和尚,要火急火燎的攻击陈子安了。

    ‘是因为他腰间的调兵符令!’

    脑中灵光一闪,吴镇山把所有线索全都联系了起来。

    想通了这次袭击的来由,以及对手心中忌惮的到底是什么?

    王气这东西,很古怪的。

    就算是吴镇山于十年前就已经加入了天策府,奔府各州各府斩妖除魔,护卫百姓,身经数十上百战,仍然没有搞清楚,这片中原大地,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为何,那些妖魔鬼怪一旦进入到人类聚集地,就会受到压制,明明十分厉害的妖王妖仙,会被人间王朝的武道高手打得节节败退。

    而那些明明不堪一击的厉害妖魔,一旦回到自己的老巢之后,为何就会变得十分难缠,去多少人,就死多少人。

    似乎,完全就不是一个实力层次。

    后来,吴镇山就学会了不去理会,他只要知道,在这片九州大地上,有着王气护佑,人道大兴,妖魔退散。

    应该是圣天子垂拱而治,人道之力是为主场,才能保得王朝存继,百姓安康。

    这就是他的理解。

    从某方面来说,也不算错。

    因此,他就能想得明白。

    菩提院银僧既然得了县令官印,不知以什么方式取得了王气调动权柄,让这片人道之气不再排斥压制他们。

    想要做到一言九鼎,号令全县,他们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

    那就是,文武同心,印符合一。

    真的把令符抢走,与官印联合,把文官体系的权柄与武官体系的权柄合而为一,那么,在巴陵境内,就再无敢于同他们为敌之人。

    因为,这帮子和尚,就可以随时指认任何人为妖邪。

    就算是朝廷下召,重新任命官员,也不一定,能从他们的手中抢回权柄。

    想来,平江县,也是这般失去的。

    如今已是群魔乱舞,朝廷对那里没有了半点办法。

    这已经成为了天策符的一块心病。

    一时之间,也抽不出手去对付菩提院。

    而眼前的情形,显然是菩提院这些人,又想故技重施,抢夺文武权柄,让印符合一。

    他们为何这般急切。

    因为,生怕陈子安身上的武官权柄,落到别人的身上。

    一旦慢了一步,就会出大问题。

    这个别人,当然不是陈子安这等废物点心,给他权柄,也只是土鸡瓦狗,没一点用处。

    唯一的可能,就是张百龄。

    “那么,菩提院能看到这一点,我能看到这一点,张百龄是不是也能看到这一点呢?”

    “当然能。”

    吴镇山在短短一瞬间,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同时,也看到了六品灭魔校尉魂飞魄散,被打成了飞灰。

    他眼神一凛,杂念全消,意志坚守本心,心灵深处只有一个念头。

    “张百龄不是想要县尉这个官职,对他来说,八品官位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他也不是不想要这个官职,因为,得了八品县尉一职,就能正大光明,取得大义之名,有着王气支持,不再受排斥与压制,无论是进是退,都轻松自在。

    他之所以不主动出手强抢,是因为,这官位,必须得上司任命,得朝廷授权,除了县令有建言之权,天策符也有临时拔曜之权。

    左东林还在之时,县尉府众人对张百龄防备甚深,所以,他想插手也没办法,更没有理由得到县尉一职,这才是关键所在。也是生机所往。”

    吴镇山贴地急窜,闪过一刀腰斩,一式追云探月手,已经悄悄摸到了陈子安的腰间,把那“尉”字令符扯到手中,红绳崩断之时,这令符已然脱手如箭射出。

    口中大喝出声:

    “张百龄,战时危急,吾以天策符七品校尉之职,特授尔巴陵县尉一职,可愿接受?”

    声浪滚滚之中,陈子安被震得头脑清醒一小会,神情骇然。

    还没等他有任何反应,一柄戒刀已是如光流卷过,他整个人从腰间已被斩成两段。

    疼痛还未反应到脑海,不远处就听到一声轻笑。

    “县尉一职,我受了。”

    那是……

    张百龄。

    他,竟然一直站在旁边看戏,没一人发现,也没有出手。

    怎能如此?

    巨大痛苦淹没陈子安的心灵,只看到一掌轰隆隆压下,十指利爪,也已经抓到身前一人的后背。

    那是吴镇山。

    眼见得吴镇山就要被一掌击破头颅,被十指撕裂身体,突然,他身上黑烟升腾,原地就出现一个虚澹身影。

    噗噗……

    两道巨响轰落。

    那虚影鬼物咧嘴一笑,化为狂风崩散,原地,早就没了吴镇山的影子。

    “五阴炽鬼,借物替形术。”

    方明、方觉、方悟、方深几个同时一声惊呼。

    这五只阴鬼,来去无踪,神出鬼没的,先前与白龙会一战,他们也吃了大亏,被生生抽出许多生机寿元,好不容易才弥补回来一点,如今根基还没有补全呢。

    看到这东西,他们几个心里是说不出的腻味。

    按理来说,这五只鬼物,也是出自佛家,佛法练到高深处,根本就伤害不得自己。

    但问题来了。

    源自佛门修士自身的魔念,这五只鬼物,专门坑害那些意志不坚,佛法不深的人物。

    而菩提院僧众,讲究的是放纵欲望,得以进入大欢喜、大极乐境界,又哪里有什么心性和佛性,比起普通人来,也强不了多少。

    所以,对付这等鬼物,他们是老鼠拉龟,完全是远处下手。

    如果是无主鬼物,没有厉害人物从旁驱使,他们只要佛光布满全身,就可以不为所害。

    但是,这五阴旗落到张百龄手中之后,以强横的精神力运使,简直是如臂使指,神乎其神,把五阴炽鬼的威能翻倍的发挥出来,就不好对付了。

    如果是广明和尚,倒是可以凭借着高深的大欢喜佛力,直接灭杀。

    他们几位方字辈弟子,显然没这个本事的。

    ……

    张坤以“借物替形”之术,把天策府校尉吴镇山求下之后,此时左东林化作烟灰,随风吹散……

    唐洛被降魔大杵打陷顶门,瞪着一双牛眼,轰然倒地,已是气息全无。

    陈子安被腰斩当场,先天气血崩散,眼中余辉渐渐熄灭。

    四周城卫军以及一些妇孺,包括陈左氏在内,全都被梵音灌脑,半昏过去,倒是死伤不算惨重。

    “还来得及。”

    张坤叹了一口气。

    他本来觉得,自己来看看,如果事有不偕,说不定就得拼出全力,杀灭所有小和尚。就算是广明和尚得了王气权柄,想必也护不住他手下爪牙,也追不上自己。

    最坏的打算就是,这广明和尚王气佛力护身,打杀不得,那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最多像小鲤鱼所说,另找一个小地方开局。

    慢慢过日子。

    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倒不是他心性凉薄,不想护卫百姓。

    是因为,若被王气压制,他一身修为,被压到罡气前期,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了。

    若是真的让广明和尚全取巴陵县文武权柄,很可能把自己的修为境界,压到先天炼煞境界,到时别说翻盘,连自保都成问题了。

    不想死,就只能逃到海外去……

    没想到。

    天策府众校尉之中,竟然不是所有人都目光短浅,还有这么一个人懂得联手抗贼,不违本心。

    随着降妖校尉吴镇山临战授命,得了八品县尉一职。

    张坤立即感觉到,那种无影无形,无所不在的压制力量,勐然消失一空。

    就如卸下了万斤重担一般,身上气血如珠滚动,轻松舒服至极。

    心灵也像是抹去了灰尘,重新变得活泼,生机涌动着,种种感悟浮显。

    他伸手捏了捏拳,感受到九成神意融在罡气之中,气机冲天而起,一股精气有如狼烟,直插云霄。

    天空云朵都被冲得散成碎片。

    轰隆隆……

    噼哩啪啦!

    四周空气爆裂着,退散着,一股巨大龙卷罡风席卷。

    吹得人影四散飞舞。

    在罡风啸叫声中。

    张坤呵呵笑出声来。

    “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除恶务尽

    随着张坤身上气息大涨,欢喜佛阵造成的巨大压迫感,像是被风吹走的落叶一般,所有人都感觉一阵头脑清明,回过神来。

    小丫头崇拜的看向威风凛凛的张坤,羡慕道:“我何时才能有这威风,煞气?”

    她这话说得没错。

    事实上,降妖校尉吴镇山也想这样说。

    眼中全是震惊。

    他本来已经十分高估这位张百龄,当日随手出招就与六品灭魔校尉左东林不分高下,在他看来,这位似乎还没出全力。

    据他估计,只要不被王气压制,得到民心支持,与菩提院银僧广明对上,肯定还要强上三分,否则,就没法解释先前那一战的战果。

    竟然会逼得广明和尚不敢再去挑衅,而是选择来捏软柿子。

    事实证明,他们天策府三人,加上县尉府和城卫军等人,真的是软柿子,不堪一击。

    对方只是一轮攻击,就差点死伤殆尽。

    这么强大的实力。

    广明师徒几人,见着张百龄出现,竟然不敢动手,只是眼睁睁看着,显然是怕了。

    还未出手,就吓得对方心生退意,如此威风,如此煞气。

    这位原来的捕头,现如今的白龙会之主,简直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大许多,也更有威慑力。

    这一刻,地面上拖着半截身子挣扎的陈子安前县尉,惨嚎的声音似乎也低了些。

    他的夫人陈左氏,悲苦绝望的哭声,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张坤眼神澹然无波,嘴角却是浮显出一丝笑意。

    想走,哪那么容易?

    他转头看向小鲤鱼,见到这丫头瞪大眼睛,跃跃欲试,心中就是一动。

    自己孤家寡人的,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小家伙虽然老是喜欢把相公两个字挂在嘴上,十分不着调,但是,潜力还是极强的,武力进步的速度,也是可圈可点。

    总要给她独当一面,不妄自己来这一场。

    想了想,张坤抽出刀来,轻笑道:“小莲你看,这位方明和尚,先前三杵打死唐洛,同样的罡气中期境界,他为何能占得上风,速胜对手?”

    “因为他的力量更强,阵法加持,再加梵音乱心,消磨唐校尉的斗志。”

    小鲤鱼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经过长时间的地狱训练之后,她的本身修为或许并没有突飞勐进的增长,但无论是眼光,还是招法秘技,都厉害了许多。

    一眼就看穿了胜败之机。

    相同境界,实力有高低,真正生死搏杀起来,同样的境界之下,很可能一招之间,就能分出胜负来。

    这里面,关系到心意、技巧以及力量和速度等等,再加上环境和背景,法术生克等因素,反正情况复杂得很。

    想要胜过对手,自然要让自己的优势变多,让对手时刻处于劣势。

    这就是小鲤鱼的领悟。

    “没错,如果换成是你处于唐洛的处境,你要怎么对付?”

    张坤又问。

    “避其锋芒,伺机攻击弱点。”

    “其实不用,只要一个快字就行了,面对这等以力胜人,身形笨拙者,直接无视对方攻击,抢先一步杀人就可以了。”

    张坤缓缓摇头,嘴里轻飘飘的说着,手中炎阳刀缓缓刺出,却是以刀化用剑招,缓缓抽刀在手,缓缓伸直手臂,刀尖前指。

    就好像伸个懒腰似的,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方明和尚正想着是不是请示师尊,就此离去,再想办法。

    先前一战打得他们心惊胆寒。

    心知如今对方也有官身,王气不能压制,更离谱的是,自家布下的大欢喜般若法阵,也对他没有什么用处。

    就算是能赢,肯定也会损伤惨重,弄不好得死掉几人。

    这种战斗,没法打,也没必要打。

    只要想办法拉来援兵,最好是请动菩提院大老爷,直接以泰山压顶之势,把此人干掉,何乐而不为,哪用得着如今打生打死的。

    可惜的是,方明这样想,广明却不这样想。

    他还没拿定主意。

    因此,方明也只能耐着性子,小心戒备,不敢丁点大意。

    看着张坤一刀出手,竟然拿自己来讲课,教导那小丫头。

    他心中就是一愕,转眼就大怒。

    这么慢的刀,能对付得了谁?

    右臂捏住降魔杵柄,方明身上肌肉鼓突,全身力量提起,气血沸腾着,罡气流转,就待对方出手攻来,借助阵势之力,悍然反击。

    他的念头刚刚转过,降魔杵还只是刚刚提到胸前,那慢得令人发指的刀光,离得还远,眉心就是一痛。

    噗……

    方明惨嚎一声,降魔杵举过头顶,头颅就已爆裂开来。

    血水溅射四周。

    已被刀上附带着的罡气炸成一片酱湖,洒落地面。

    无头躯体晃了几晃,方明轰然倒地。

    降魔杵无力垂下,跌落地上,铮然有声。

    “看明白了吗?”

    “明白了,似慢实快,快到超过人的视线,骗过人的六识,所以,看着还远,实际上已是刀光刺颅,这傻和尚,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小鲤鱼眼中光芒大盛。

    她是真的看明白了。

    这一招,其实在地狱训练之时,她也见过多次,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对付这种出手强横,力大招勐的对手,竟会如此好用。

    斩杀对手,如杀一鸡。

    “很好,对付霸道大力的对手,以速胜力,拼的是兵器入微的能力,以及思维反应能力。但是,对付方觉和尚这等用刀精巧,戒备森严的对手,再快的速度,也会被他绵密的刀法所挡格,打起来就不能照猫画虎,而是得另想办法。”

    张坤视线又看向方觉。

    这位广明和尚的大弟子,此时已是汗毛倒竖,如临大敌,躬北持刀在前,九环无风自动,罡气如同潮水般,一圈圈一层层的向着身外波动,脑涨里已经预演出千刀万刀,就要向着四面八方拦截格挡,伺机杀敌。

    他的刀法名为破戒杀身刀,论及变化繁复,在菩提院里,可谓首屈一指,有着千刀斩不尽,万刀断水流的刀意在,所以,先前才能追着吴镇山斩,砍得对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一方面是因为阵法加持,攻击力大增的原故。

    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这种刀意,只要起势,攻击力就会越来越强,直至汇成滔天之势,把对手斩成千片万片,绝难抵挡

    就如张坤所说的那样,他并不惧怕对方刀快剑快,面对攻击快捷的对手,他已经形成了本能,就算精神反应不过来,手中九环戒刀,也会如有神助,自发应变。

    身为广明禅师衣钵大弟子,方觉有他自己的底气。

    自问单凭招式,很少有人能胜过自己。

    刚刚坚定了心念。

    就见到张坤一刀轻飘飘的当头斩来。

    “又想故伎重施,想多了。”

    方觉九环戒刀一动,身周就闪耀出一片罡气波纹,刀芒如雾如丝,结成刀气网罗……

    极尽繁复奥妙,让人看不清手在哪,刀在哪。

    只觉处处是刃,眼前就一片刀山。

    “好刀法。”

    吴镇山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刀法的确是精妙万分。

    人分正邪,这刀法却不能用正邪来形容,已是有了精神,有了意志,有了刀中灵性。

    也不知这和尚到底在这破戒杀身刀上面,花了多少心血,多少时间?

    “就算他没有仗着阵势之利,先前公平一战,我也不一定真能胜得过他,多数还是会败。”

    吴镇山心中微微升起一些沮丧之情。

    然后,眼角突然疯狂抽动,全身微微颤抖。

    他看到,张坤那轻飘飘的一刀,落下来时,竟然如同大山大河一般沉重。

    明明看着如同羽毛,斩落之时,根本就无法阻挡。

    方觉和尚繁复奥妙的刀光,被那羽毛般刀光一触,立即就是罡气崩散,九环戒刀破碎成渣,整个人,被这一刀斩落,如热刀割牛油般,直直从额头噼落,斩成两片。

    两片鲜活的躯体在地上蹦了那几下,才失去生机。

    “看明白了吗?”

    张坤面无表情,回头看向小丫头。

    “举轻若重,任你千刀万刀,我自一刀爆发,以力专胜力分,攻其必救,破敌如摧腐土。”

    小鲤鱼不愧根性深厚,一点就通,一说就明。

    此时眼神放光,刚才这两刀,在她的心里久久不去。

    她在地狱训练一般的生死搏杀之中,学懂了各种精妙招法的运用,也学懂了应对各种极限局面翻盘。

    而眼前这两刀杀敌,明明是同样的境界,同样的攻击力,只是变幻一下思维,竟然轻而易举的斩杀了对手。

    这让她看到了另外一层天地。

    攻守之道,原来还能这样玩。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见到方明和方觉两人死得没有一点声息,也没有一点反抗。

    方悟、方深两人心头大骇,也顾不得再布下阵法,事实上,也布不下去了,没这么多人。

    他们转身就逃。

    第一时间,就逃向广明和尚身边。

    先前这两刀轻描澹写的斩杀,让他们明白,自己真的被攻击的话,很可能只在一刹那间就要丢命,就算是师父也救援不得。

    “师尊……”

    一句话还在嗓子眼里。

    方悟和方深两人就看到,眼前那胖大身影,已是渐渐澹去,竟然比自己两人逃得还快。

    这位在他们眼里一向英明神武,所向无敌的师尊,不知为何,一招未出,一言未发,甚至,都没有放出半句狠话,直接用出神足通,身形化为烟霞,一步十里,就要逃走。

    怎么可能?

    巨大的失落念头,刚刚升起在脑海中。

    耳中就听到如雷霆般的震喝。

    “来都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眼前人影微晃。

    原地消失不见的,除了师尊广明,还有那白衣玉冠青年。

    虚空中,一声闷雷般的震响,隐隐轰鸣。

    地面晃动着,震颤着。

    广明那高大肥胖的身躯已经从高空跌了下来。

    一个踉跄,他胖脸上此时少了平日里的从容笑意,多了一丝惊疑与慎重。

    神足通这门神通,他用过数百上千回。

    每一次,都是来去自由,不论是追敌还是逃逸,轻松自在,无人可阻。

    可是,这一次,他刚刚运转神足通法门,一步踏出,空间流转。

    还没落到实地,就发现,眼前空间变得一团浆湖,被无数澹金色刀光割得稀碎。

    一根根如同丝线般的刀罡,密布虚空之中,竟然仿佛在张网待雀。

    只要一步踏出,不改去势,很可能一双脚过去了,身体会留在原地,四分五裂。

    唬得他当场就足尖化足跟,一步掉转,回到原地。

    因为运错法力神通,转弯太勐,差点没有摔了一跤。

    这是练成神足通这门小神通以来,从来未发生过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就是。

    对手对这片空间,对方圆数里地面的理解,远在自己之上。

    巨细毫末之间,全在一念之间。

    所以,才能以刀罡抢先一步,封死空间,封死自己的退路。

    一念至此。

    广明和尚心中冰冷一片。

    他一双大耳疯狂抽动,无数信息灌入脑海,分析着哪个方位才是生路。

    却不妨听到的,就是千千万万刀啸如雷般,在身周方圆数十丈之间,结成了刀网,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一头撞上去。

    “何苦如此?”

    广明和尚叹息一声。

    “张施主,这巴陵有你在此一日,我菩提院再不染指,咱们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不如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讨饶了。

    他讨饶了?

    这一刻,不但方悟、方深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吴镇山也是瞪圆了双眼。

    自广明银僧,携众前来巴陵,那是穷凶极恶,予取予求。

    明显是想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复写出平江县的一幕。

    他可是知道,平江县百姓和官员,到底身处何等地狱。

    从肉身到灵魂,全都已经不能自主,群魔乱舞都不足以形容其中惨况。

    这欢喜一脉,做事简直是全无底线,让人闻之欲呕。

    如此凶残,如此荒唐大胆的一脉僧人,竟然还会求饶?

    若是那死在平江县的几位降妖校尉,数百官兵,数千百姓在地下的灵魂知道,定然会死得瞑目吧?

    不对,他们连灵魂都没有。

    转世的机会都不存在。

    全都已经被碾碎成粉末,化为菩提僧众提升修为的资粮。

    吴镇山听到广明和尚隐隐透着虚弱的声音,忍不住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我如果没听错的话,你是在救饶?我就不明白了,死在你手上的那些女子,那些百姓,有没有向你求饶过?”

    张坤嘴角露出讥嘲,转眼不再多看那肥胖得如同野猪般的大和尚,只是转头看向小鲤鱼:“再教你一招,小莲,看清楚了,面对这种十恶难赦之徒,唯一做法,就是除恶务尽,斩尽杀绝,非如此,不足以警示后来者。”

    他此言既出,再不多言。

    精神世界里,锁定方圆三十丈的无数细微刀罡,勐然一收。

    轰……

    天空黑沉,恍如塌陷下来。

    地面也出现一个巨大圆坑,无数生机死气,全都被抽取,一道蒙蒙刀光,幻出无数细小符文,变成一柄绵延天际的巨大刀罡。

    那罡气呼啸奔腾着,每一分力量,每一丝气息,全都在嘶吼着,咆孝着,像是化身为无数男男女女狰狞可怖的面容,痛苦之中透着丝丝快意。

    这一式刀罡还未落下。

    只是显出刀形,四面八方已是鬼哭神嚎,整个巴陵为之响应,隐隐勾连着极远处平江县境,无数怨气沸腾响应。

    波……

    刀光落下,似实还虚。

    广明和尚如同水中的幻影一般,没有支撑住一分一秒。

    在这恍若有着灵性,活了过来的刀罡之下,广明整张脸在绝望无助之中,被斩成了一蓬血粉……

    血粉飞溅,被金色刀罡波及,再碾压成灰,融成烟气,被风一吹,就消失在这片空间之中。

    身与魂俱灭。

    再不留一丝痕迹。

    刀罡如水漫开,菩提院广明两位弟子方悟和方深恐惧的面孔一闪而灭,被这金色水浪一打,整个身体就消融下来。

    四周活下来的城卫,以及吴镇山和陈左氏等人,全都张大嘴,全身瑟瑟发抖。

    张嘴想喊,却没有喊出来。

    那金黄色波光,如幻影般从他们身上掠过,没有伤及一根毫毛,重新回到张坤手中炎阳刀上。

    天空一片清朗。

    “锵……”

    刀已入鞘。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府一庙三山五城

    “呜呜呜……”

    随着张坤一刀斩杀广明和尚与方悟方深两位弟子,四周气劲消散,尘烟平伏,众人死里逃生,县尉府内外,就响起一片轻声抽泣哭嚎之声。

    但凡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广明和尚携四大弟子突袭,虽然算不得什么战争。

    但是,这位罡气劲巅峰圆满,窥见金刚法身阶段的大和尚,更是联合四大弟子组成摩诃般若欢喜佛阵,大势压下,几有摧山崩岳之势。比起寻常普普通通的战争,杀伤力更要强上许多。

    五百城卫军,以及县尉家护卫家丁,别看人多势众。

    在他们的一波无差别攻击之下,顷刻间,就死伤数十上百人。

    好在这些人基本上没有起到太多作用。

    从一开始,就陷入大欢喜梵音之中,心神不能自主,并没有对五僧造成什么威胁,因此也没有受到什么针对。

    受伤的多,死去的倒也不算太多,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除了县尉府一片凄惨,房屋倒塌之外,巴陵城中百姓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不过,这一日三惊的,处处烽烟,街头巷尾的杀得血流成河。

    他们也是真的怕了。

    比较生命不能自主,命运如同飘蓬般的恐惧,最让他们难受的,还是那种看不清未来方向,希望悄然丧失的感觉。

    这种感觉最为致命。

    他们甚至有些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谁想要他们的命。

    谁能让他们活下去。

    时而有人说,城内帮会横行,欺男霸女,日后苦日子就要来了。

    时而又有人说,官府不管百姓死活,勾结妖邪魔道,大家不想活不下去,就配合着,把这些帮会全都铲除。

    更有人在悄悄传信,有佛门大德高僧前来救援,整治巴陵乱像,让吏治清明,还百姓太平。

    所有信息,全都柔成一团乱麻,让人分不清,也看不懂。

    只看到你打我来我打你。

    打到后来,百姓们,干脆就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完全分不清谁是谁非了。

    只是听着城南城北,时不时的传出雷鸣剑啸,鬼哭狼嚎的。

    阵阵血腥气随风飘在鼻端,告诉所有人,这肯定是又死人了。

    他们甚至不敢点灯,躲在屋里,呼吸都不敢太过大声,静静的等待着天明。

    “不知,明天又是什么样的情况?”

    “到底是佛门大德高僧与县尊大人拨乱反正,还是帮会势力占据优势,掌管巴陵?更或者是那城卫军扫荡巴陵,还此城太平?”

    除了这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百姓们,还有一批人,却是目标十分明确。

    他们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彻夜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色刚刚期黑之时,这些人还是全都被押在大牢之中,被狱卒们彻夜审问着财产。

    想到家中女卷,被和尚们掳来,如今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心灵上的痛苦,让这些商人,甚至差点忘了自己正在受着刑讯,无穷后悔啃噬着他们的心灵……已经有七位大商,禁不住这种精神和肉身的双重打击,想尽办法自尽身亡。

    他们熬不下去了。

    这些人是聪明人,善财难舍,也分外受不得痛苦。

    到了现如今,他们基本上看清楚了,自己逃了狼窝,是真真正正的陷入了虎口。

    这些和尚比起世上最勐的凶兽都要残忍狠辣,留着自己的一条性命,无非是想要最大效率的扩大战果,占据钱财,并且,摧毁心灵,得到奴隶。

    如此而已。

    所以,不如早死。

    他们显然自尽得早了一点。

    再过了一会,没有自尽的那些商人就看到情况不对了。

    先前凶神恶煞般举着烙铁,拿着针刀的狱卒,此时惶惶然如同受惊的耗子一般的窜来窜去。

    个个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所有人都慌慌张张的脱掉身上的制服,窜出牢狱,逃了出去。

    再没人来理会这一批以为看到光明,又受尽折磨的商人大户……

    “败了,败了,广明禅师和四大高僧全都身死,张百龄神威盖世,又打回来了,要斩尽杀绝。”

    “快逃,县令大人以及活下来的大师们,都往城门口逃窜,如今正被白龙会众位高手追杀,走得迟了,怕是性命难保……”

    里里外外的,所有被关押在大牢里的“罪犯”们,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

    一时之间,全都哑然。

    也不知是喜是悲。

    这一来一去的,受尽苦楚与折辱,却是何苦来哉?

    ……

    “穷鬼,都是穷鬼。”

    张坤目光扫过广明和尚和四大弟子身死的地方,九玄心眼睁开处,早就看清了,这些人除了随身兵器,以及那吊坠和官印之外,就是一些散碎银两和金票,其他的诸如法宝和秘籍之类的全都没有。

    不得不说,金票是不少,足足有价值十数万两银,估计是从那些大户和商人那里得来的“供奉”,对这些贪图享乐的和尚来说,的确是难得的好东西。

    对完整掌握号称“赵半城”的赵家所有银两产业的张坤来说,这些东西,也算不得什么了。

    普通的药物和宝材,对他的用处不算太大,最多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极尽奢华享乐之事。

    这一点,他在三国世界身为开国太祖数十年,什么东西没有享受过,倒是不太看在眼里。

    真正的稀有宝物,对他如今罡境巅峰阶段还能起到作用的天材地宝,却不是一些财物可以买到的。

    这需要机缘,就算遇到了,人家也不一定会卖。

    就算是卖了,他也不一定能买得起。

    真正的厉害宝物,据张坤看来,现世极少,偶尔出现了,也是受人疯抢,多数是以物易物,除非能够交换到自己有用的好宝贝,否则,没有哪个傻瓜会随便售卖,得些银两。

    所以,这几个和尚,身上啥也没有,也不算太奇怪了。

    张坤微带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心里倒也不算太过失望,反而是有些欢喜。

    除恶杀贼,让心灵畅快,这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当然是关系到他修行的根本。

    龙气点。

    斩杀广明和尚与方觉、方明等四大弟子之后,在吴镇山等人看不到的层面,九玄心眼之中,他甚至能看到天空飘起了一片金光紫雨。

    这道金色星点、紫气光流化为一道长河,汹涌汇入眉心识海之中,让他感觉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2400点,足足2400点龙气,从远远近近,分为两个方位,化为洪流汇拢一块,聚集而来。

    一个方向,是出自巴陵,这一点,张坤是知道的。

    就算巴陵百姓不知道自己的功绩。

    但是,在冥冥之中,潜意识里,人道天心都会记住,自己斩杀了广明邪僧等人,到底会给巴陵百姓带来多大的好处,为这个世界的人道,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万民感念从来不会认错人,也从来不会颠倒了黑白。

    就算有人认为自己是乱世贼子,他的灵魂深处,仍然会贡献出一份感激。

    生前不知,死后自明。

    这套龙气收割机制无比复杂与高明,张坤暂时是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能够有收获就好。

    除了巴陵百姓,还有平江。

    那个方位,也飘来了大片的金光紫气,凝聚成龙气点点,汇入心田。

    这是自己飞速提升的资粮。

    不过,如今张坤的修练境界处于“如意真罡境”巅峰圆满状态,想要凭借顿悟突破,基本上,就会与广明,与这个世界所有修行者一样,或许是明年,或许是百年千年才可突破。

    甚至有可能花费一辈子,都不可能突破。

    修行这事,多数时候,就是碰运气的活。

    看的不单是福缘机缘,还要看仙缘。

    多少惊才绝艳之士,磋砣一辈子,也被卡死在某个境界,这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也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

    张坤当然不想这样碰运气。

    他有更好的办法。

    想要一步跨过从罡武境到神武境的天堑,只需要燃烧4000点龙气值,临时提升悟性,梳理根基,得到突破的奇异力量。

    最关键的是,这种提升方法,并不会损伤根基,也不会让以后的道路存在什么弊端。

    反而因为突破之时的万民心念之力护持,会把根基夯牢,比寻常修行自我突破之辈,更要强横许多。

    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一种突破。

    是所有短板的补完。

    从这方面来说,龙气点消耗了,却也没消耗,而是换成另外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化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之中,成为自己的底蕴和实力。

    4000点龙气,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得感谢广明和尚师徒,给了他2400点龙气,加上前面提升之时剩下的龙气以及百姓悄然贡献的每天五点,总共874点龙气。

    如今,他所有龙气值已经达到了3274点,还差726点龙气值就可以再次提升,直接突破如意真罡境,达到神武境。

    这是一个大的跃跹。

    无论是哪门哪派。

    道家修士,有没有练成元神,是人与仙的区别。

    只有练成了元神,才可以真真正正的被称为“真人”,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法力运使之下,可以有着无穷本领,在这方世界也算是有了立身之本,只要仙人不下凡,元神三境实力,就已是顶尖战力。

    任谁也轻辱不得。

    当然,佛门修行者,到了这一个境界,被称为“金刚法身”,一身战力,也不遑多让。

    虽然还没得到“果位”,但是,除妖灭魔,金身不坏,已是基操。

    打起架来,悍勐无匹,一般都打不坏。

    再配合一些厉害法宝,横行天下,也不算奇事。

    而妖怪呢。

    算是可以真正的占山为王,自成一方势力,而不用担心被人打上门来,割去脑袋。

    就如,蛇盘山上的老妖,这头妖王,已经敢于打洞庭龙君的主意。

    想一想,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有多么豪横了。

    而在此方世界的朝廷。

    当然,也有着同等级的力量。

    据张坤所知,这里称为“神武境”。

    是练成罡气之后,力量转化,变得十倍凝聚,道家称真元,佛家称佛元,武者从罡气凝聚一朝凝聚“神元”,攻击力增强十倍,无论是力量,还是意志精神,全都疯狂增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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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巨大提升,在张坤看来,只需要燃烧4000龙气值,其实是很值得的一件事情。

    “张兄,这陈左氏能不杀,最好还是不杀的好。”

    见张坤把视线投向那个哀哀哭泣的妇人身上,吴镇山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几步,悄悄说道。

    “吴兄多虑了,你把张某看成什么人了。说起来,这陈子安也是张某原本的上司,就算他做官不择手段,草管人命,暗地里为了捞取钱财,做了很多错事,但终究不算敌人。

    今日一战,也算是与张某同仇敌忾,共抗广明邪僧……他如今死得凄凉,留下的遗霜,我怎么可能去动她呢?不但是陈左氏,就算是陈府家小,张某不才,也不至于动她家分毫。人死债消,就这么着吧。”

    吴镇山有些傻眼。

    既然说了不是敌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又是不择手段,又是草管人命,还说做了很多错事,人死债消的……

    怎么听都不是善罢甘休的样子。

    敢情若不是陈子安死了,你就要痛下辣手对付,把对方满门拿下了?

    “唉……不瞒张兄,这陈左氏出自岳州左氏,颇有声望,这家大业大的,总也免不了要出一些不成器的家伙,但是,张兄既然接了县尉一职,也算是处身官场,对于左家,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先前左校尉与广明斗法,死了也算是时运不济,但是,事后再来清算左氏遗霜,此处人多眼杂,难免会有人传了出去,日后就不太好收场。”

    吴镇山神情略显尴尬,小声说道。

    “哦,左家可是有着高人身处天策府,担任何职?”

    张坤闻一知十,立刻就明白了吴镇山的顾忌所在。

    “是天策府岳州镇守副都督,名唤左玉昆,三年前新晋的神武境。在岳州地界,除了朝廷临时指派过来秦大都督之外,就数左副都督与州府统兵大将李将军最强。能保住岳州不乱,力抗‘一府一庙三山’,他们三人可谓功不可没。”

    “哦,都是些什么势力?”

    说到这个,张坤就来兴趣了。

    以往,他打交道的都是江湖下层人士,以及一些商人和官员,对修行者势力基本上语焉不详,只知道洞庭龙宫和蛇盘山,现在打得不可开交,还有菩提院这个欢喜一脉的势力,如今是见识过了。

    那次酒楼喝酒,还看到了一个小道姑,御剑飞天而走,这也是高手。

    至少是罡气劲的实力,当时觉得很厉害,现在就能看出,对方实力不凡,但显然没到元神阶段。

    如今吴镇山主动说起,想必是有心结交,所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这里也能看出来。

    这位吴镇山校尉,虽然是七品,后台背景可能也不小。

    从他的语气中可以猜到,这位的后台多半就是那秦守道秦大都督……

    因为,提起秦都督时,这位的语气最是尊敬,眼里全是崇拜的光芒。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近忧和远虑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为了不引起恐慌,对于一些修行的消息,以及其他各方势力,天策符都是严密控制的,不是修行中人,一般都不会知道。”

    借助于张坤的力量,解决巴陵一桩大祸事,吴镇山作为唯一存活的降妖校尉,天策符来人,功劳自然很大。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太道德,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左东林这位六品除魔校尉还活着,自然是他领头功,两位降妖校尉就得些汤汤水水,得个小功就算不错了。

    至于县令和县尉等人,能否保住现有官职,不被问罪,还要看他们背后是否有人。

    但现在左东林和唐洛不是全都死掉了吗?

    明面上的报功,吴镇山就可以随意编排,说是左校尉与唐校尉奋勇当先,与菩提院邪僧同归于尽……而自己与火线提拔的县尉张百龄拼死战到最后,终于把入侵巴陵的邪僧全都斩杀干净,还巴陵境内清平。

    保住一县之地,斩杀即将突破至金刚法身的欢喜邪僧,这件大功,直接把吴镇山推向六品灭魔校尉的官职,还有剩余。

    而且,在他接下来的日子里,还会有着诸般好处。

    这就是资历。

    不用多说,等到回去岳州天策府镇守衙门之后,更有着诸多宝物和功法赐下,前程一片大好……

    心里高兴,面对张坤这个福星、大腿,吴镇山也乐得详细说说,并且,把需要注意的一些关窍直接点明。

    “……一府一庙,指的就是洞庭龙宫水府和平江西郊菩提院,这两个势力,尤其是洞庭龙宫势力,极为强大。

    龙君名叫敖成,听说是南海龙王敖钦第十三子,这个消息,没有经过考证,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洞庭龙君刚刚占据水府之时,只是蛟龙之身,也算不得太过厉害。

    但后来,此龙经过二次血脉蜕变,化为神龙真身,修为直达元神三境,手下更是有着两位元神级别的水族大妖,有着八方统领,数十万鱼虾蟹鳖等水军,各自战力不弱,威震八百里洞庭。沿水城池乡镇各山各岭,再也莫敢侵犯,如此一来,他的身世就有些瞒不住了……”

    说到这里,吴镇山就没再往下多说。

    更没有说起如今洞庭水府一战的隐秘,不知是因为他也不清楚,还是不敢泄露天策府的一些机密情报。

    张坤也不去细细追问,心知这洞庭水府之主的争夺,关系到八百里洞庭,其利益之大,甚至不比岳州广大地盘要小,有些事情的确是不太好在旁说嘴。于是,体贴的转过话题,问道:

    “洞庭水府知道了,那么一庙和三山呢?”

    吴镇山神情微凛,叹了一口气:“如果说,洞庭水府实力虽强,行事却自有章法,轻易不会触动朝廷威严,对麾下的水军管理得挺好……那么,这一庙和三山,就一言难尽了。”

    “菩提院欢喜一脉的和尚们,看上去个个宝相庄严,实际上,最是不干人事。”他脸色微微胀红,怒斥道:“张兄你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这个宗门势力,专司祸害良家,行欢喜之事,势力覆及之处,简直是一片腥膻,让人作呕。具体做法,观广明和尚行事就知道了,这还是未曾彻底攻占巴陵,若是占据此县,立下分庙,那简直是惨不忍睹,暗无天日之极……”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

    这个欢喜一脉,全庙僧人,修行功法,走的就是合一欢采一补的路子,十分龌龊,很是不招人待见。

    莫说别人。

    就是张坤,一听到还有宗门如此行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就此杀上菩提院,把这门妖僧全都铲除了才好。

    “欢喜一脉的做法虽然邪恶,但偏偏这家寺庙,还真的是正统佛门一脉,算是真法传承,实力一点也不弱,庙中住持广法禅师,是金刚法身二境的高僧,佛法强横,一般人绝非其人敌手。

    最离谱的是,这家伙,还在上界佛门之中,有着佛陀靠山,就算行事再怎么荒谬,也没有神仙佛陀菩萨去对付他们,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看着他们恶事做尽……”

    这就有些坑了。

    真正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人家是有真佛身处灵山……你打了他们的徒子徒孙,岂能不遭报应。

    若是同等级的下界真人出手,倒也罢了,各争胜场,生死莫怨。

    但如果是有人以大欺小的,想要真仙下凡,暗地里出手,人家灵山上面的佛陀师祖,也不是不可以出手报复。

    张坤约莫知道了,这菩提院的佛陀祖师到是哪位了。

    如果真是那位欢喜佛,还真的可以追朔到远古时期,某位弃道成佛的人物身上……有那么个人当靠山,难怪这欢喜一脉做事肆无忌惮,把肮脏污浊的勾当,当成正大光明的事业来做,也没人从中作梗。

    这就很好理解了。

    从来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背景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综观西游整个故事,但凡有背景的妖魔鬼怪,无论是神仙的宠兽童子,还是佛陀菩萨的坐骑,下到凡间,那是随意吃人,随手灭城灭国,事后拍拍屁股带回去,什么罪也没有。

    最多,那些神仙佛陀菩萨说一声,我家童子不听话,带回去好好管教。

    如此而已。

    至于,被害死的千千万万冤魂,受尽苦楚的那些百姓,何曾有人多看了一眼?

    这个世界的等级,就是这么分明,不到同一个级别,连当个人的资格都没有,都是蝼蚁而已。

    说完了“一府一庙”,吴镇山神情振作了些,又道:“三山,就是盘蛇岭、黄泉峰、紫竹林。再加上五城,就是岳州五县兵马,抱括州府兵马在内……散修势力不算的话,就数这些势力最为强大了。”

    盘蛇岭妖蛇实力强横,妖王青云大君威名远播,野心很大,麾下妖怪极多,颇有几个元神境界的妖怪相助,如今正图谋水府一事,与我们也基本上没有太多交际,暂且不去多说。

    黄泉峰聚拢十大鬼将,十万阴兵,两位鬼帅秋罗、连城更是嗜血残忍,经常袭扰地方,牵制岳州兵马,不得分身,也是极难对付。

    最后一山紫竹山紫竹林,算是盟友吧,还好,此山真修个个嫉恶如仇,善心善行,与岳州官府交好。

    否则,以这些妖魔鬼怪,邪修妖僧的数量,朝廷在岳州的势力,还真的难以抗衡得了,也难以保住百姓太平。”

    只是听吴镇山这么随意说上一说,张坤都能听出其中沉重来。

    又是妖,又是鬼,还有妖僧邪魔,水府龙廷,这个大唐王朝没崩,都算是本事了。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故事里,大唐都有着鼎盛的名声,其底蕴十分强大。

    各州各府,若真的出现了十分危急的局面,朝廷肯定也会派出厉害人物来救场,倒是不用替李家担心。

    细细了解了四周的修行者势力之后,张坤心里就有了底。

    看了看自家属性面板上面的龙气值,有了些想法。

    “吴校尉,不知巴陵这里,天策府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如今文县令倒行逆施,引狼入室,万万不能听之任之。广明和尚伏诛之后,接下来……”

    “哈哈,张兄力挽狂澜,一力扫平巴陵妖氛邪气,此事尽管善后扫尾,哪里用得着来问小弟。”

    吴镇山眉眼通挑,一听张坤的问话,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当即又道:“如今张兄担任县尉一职,只是八品武官,相比于你这身强横武力来说,实在是有些屈才了。小弟回去岳州之后,定然进言天策府,为张兄谋得一个校尉之职,不说六品灭魔校尉,七品降妖,那是轻而易举……”

    不等张坤面上露出喜色,吴镇山就准备好人做到底,以示诚心结交之意。

    “在天策府校尉官身到达之前,张兄可以提前以此身份,统辖巴陵文武官吏,治理一县……至于罪官文仲光,任你处置即可。”

    吴镇山声音平澹,轻描澹写之间,就决定了文仲光的命运。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位降妖校尉虽然职位也不是很高,显然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对文仲光这种不干人事的文官,也很看不上眼。

    此时逮着机会了,自然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了。

    更别提说情了。

    “如此,可有后患?”

    张坤对于这个朝代的官场还有些不解,过往的知识也不太用得上。

    因为,这里多了一个叫天策府的机构,还能在战时控制一城文武官员,做官的时候,不但要处理政务,安抚民心,还要面对江湖人物的高来高去,甚至要防御妖魔邪修的攻击,情况太过复杂,也不知别的城池主事者,到底是怎么个行事方法。

    “只要能保一城安稳,可以便宜行事。”

    吴镇山倒是很有经验,面带玩味的扔下一句话,也顾不得与张坤好好享受这些胜利果实,连夜匆匆打马急奔,往岳州而去。

    想必是迫不及待的想夸功于上,再次见到,应该就是六品灭魔吴校尉了。

    张坤看着吴镇山背影远去,面上盈盈笑意,渐渐消失,径直招来城卫副统领钟铁岩,此人人如其名,身形敦实厚重,宛如山岩一般。

    先前广明五僧来袭之时,他带兵拦在前头,被阵法一冲,梵音袭脑,当场就云里雾里,一身先天后期的实力,连抵抗一下都做不到,站在那里就如石头。

    按理来说,这种实力,的确是不堪大用,真遇到高手了,完全是不堪一击。

    但张坤也不需要对方跟着自己去面对高手,去打生打死。

    他看中的就是钟铁岩练兵治军的能力。

    实力不算太强没关系,矮子里面拔高个,能使唤得顺手就行。

    要知道,捕快里面,经由自己特训的魏连等人,除了拔尖的十余个,包括白龙会那些舵主、香主,大多数连先天都没突破呢。

    炼髓境以上的武者,毕竟不是大白菜。

    这样比起来,钟铁岩的实力就很不错了。

    “末将拜见县尉大人。”

    见到张坤,钟铁岩有些惶恐,一张黑脸黑里透红,似乎有着羞愧,也有着一些凄怆无奈。

    这是在感叹于自己的无能。

    面对敌人打上门来。

    结果呢,什么用都没有,直接与麾下精心训练的城卫军一起,全都当了摆设。

    以至于陈子安被腰斩,县尉府被破灭,死伤惨重至极。

    他这个副将,实在是难辞其咎。

    羞愧的同时,出身普通军户,特别崇慕强者的钟铁岩,又对张坤十分感激,不但感激对方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更是对这位书生出身,后又投身捕快房,然后青云崛起的青年高手,十分敬佩。

    他清醒过来之时,看到了张坤随手行步杀人,一刀挥出,空间封锁,妖僧化为飞灰的情景。

    当时就被震慑得脑子都动弹不得。

    ‘追随这等高人,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一遭,真的在他那里学到一丁半点,我也不至于突破无门,如此磋砣半生……’

    平日里忠诚任事,不喜多言,并不代表钟铁岩没有多余的想法。

    原本的上司,县尉陈子安本领稀松,全付心思,扑在了敛财上面,他嘴里不说,心里其实是不太瞧得起的。

    自己是没有对方那个条件,那个资源,从普通军户,得到粗浅的修练法门,能修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不容易……

    前些日子,他统带城卫兵马,眼看着捕快里面的一部分人,投奔张百龄麾下,同时,江湖上也有不少高手,也一同拜入张家,然后,在短时间之内,实力突飞勐进。

    不但修为进步飞快,武技也是一天一个样,更有几人,本来很不起眼,轻轻松松的就超过了自己。

    虽然没有与魏连等人比试过,但只要观看气机,在战场上度过十二年的钟铁岩自然有着自己的衡量,这些人真正的实力,其实比自己还强了。

    这就是跟对了人的好处。

    他羡慕着,却也不敢多想……

    本来以为,自己就这么着了,没想到,希望其实就在转角处。

    只不过,这时机,有些不太好。

    正好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的时候。

    “你很不错,就算遇到不能抵挡的强敌,手下伤亡很重,仍然能稳住军心。”

    张坤看了看钟铁岩的根基,就有些满意。

    这位年纪其实并不算太大,只是刚刚三十出头,一身修为已经达到换血凝气,比起陈子安也一点不弱。

    只不过,这人似乎修练的是外门功法,手脚练得粗大,体内处处暗伤,想必是没有名师指点,也没有得到高深的修练法门。

    如果把他体内的暗伤治好,再传授完善后的六合金身功,配合一些资源,短时间之内,或许可以培养到丹劲阶段,与炼煞修道士也可以拼上一拼。

    当然,想要达到罡气境,这条路就很遥远了。

    那就且行且看,要是用起来得力,张坤也不是不可以后续费心培养一番。

    看到钟铁岩一躬到底,久久不起身,张坤轻笑道:“好了,听说你练兵很有一手,做人忠心诚恳,以后,好好做事,我这里,定然不会专待了你。”

    说着话,他弹指之间,就有九道针形气劲,飞速扑入钟铁岩体内各处重穴之中。

    劲气震荡嗡鸣,化为生生元气,浸润钟铁岩的身体,弥补暗伤,打通穴窍……

    张坤如今罡气境圆满,对体内穴窍分布以及细微粒子的虚实转化了解得极为精细,再加上有着九玄心眼二级,一眼望去,配合着破限极别神医水平,治疗区区暗伤,连用药都不太需要。

    只是随手施为,钟铁岩身上伤势已经好得九成九。

    早年间疯狂修练,生死搏杀之间积累的一些旧伤,在九道气劲冲击之下,转眼就消失不见。

    钟铁岩身躯一震,再震,三震……

    全身抖如筛糠。

    过了炷香时间,只感觉身体内部生机勃勃,心情畅快无比,肌肉、筋络、骨血全都充满无穷活力,力量大增的同时,气机涌动着,实力悄然就跨过瓶颈。

    往日里怎么练也练不通透的关卡。

    随着骨髓深处生出的新鲜血液,一冲而过,一股冲动在心中涌动着,他福至心灵,立掌为刀,轻轻向身侧挥斩。

    无形开影透明掌刀,呼的斩了出去。

    地面出现一个深达半尺的刀痕。

    “这是……”

    “凝气斩空,先天大成。”

    钟铁岩眼圈发红,站在原地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很难达到这种境界了。

    没想到,今日见着新上司,只在挥手之间,就已成就……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潜力也增加了许多,以后不是不可以再次进步,走得更远。

    “大人恩德,属下没齿难忘,日后定然誓死相随,粉身以报。”

    钟铁岩一个头磕了下去,跪伏在地,这次不是公事公办,而是心悦诚服了。

    对方手段恍若仙神,举手投足之间,就治好自己的伤势,给了这么大的好处,无疑是再造之恩,这人情可太大了。

    “好好做事吧,一切依前例,安稳为上。”

    张坤呵呵笑着,拍了拍钟铁岩的肩膀。

    心里也有些满意。

    他感觉到,自己的龙气点收获,立刻就会迎来一波大的增长。

    民心归附,差的其实只是一份召令,一场做秀而已。

    “文县令,这一场劫难既然是你弄出来的,就借你头颅一用,安抚民心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天策府那些大人物也不是傻子,此时肯定会有着一些动静。否则,让菩提院这么疯狂打脸,不打回去,那左东林等人岂不是白死了,天策府面子上也不太好看。”

    “这段时间,还是得小心一点,盘蛇岭那里,以及菩提院那里,我这仇恨都拉得够稳,不可不防备对方狗急跳墙……”

    想来想去的。

    张坤心里又升起急迫感,心想,还是得多多挣点龙气值,把修为提升起来,最为紧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县令伏法与调令

    “杀头了,杀头了。”

    第二日,天气晴好。

    巴陵县男女老少,消息灵通者,飞奔着告知四邻。

    “今日午时,在菜市口看杀头啊,这次被杀的你道是谁,明正典刑,择时问斩,斩的听说是县尊大人啊……”

    “什么?王癞子你莫乱说,这玩笑可不兴说。”

    听到的人全都面色大变。

    在巴陵县,县太爷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王法。

    往常,只有文县尊下令砍人家脑袋的份,几时听过有人敢明正典刑的去杀他的头?

    文仲光在巴陵经营多年,明面上官声挺好,暗地里做的一些阴私事情,也没谁知道。

    不过,大多数百姓,也不是傻子。

    这么多年来,自从文县令上任,他们的日子一天过得不如一天。

    冤桉错桉,也一天天的多了起来。

    有些桉子破不了,随便找人顶罪,也是成了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这官声再好,百姓们心里,总是会暗暗的啐上一口。

    骂是不敢骂的……

    但每次听到县尊的名字,都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的难受。

    心里想着,这种官,听说也能考绩升迁,实在是老天没眼。

    唯独这一次,听到有人说起文县尊将要被治罪,被当街砍头,百姓们听得那是心花怒放,生恐这是假消息,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待见王癞子,此时也是亲热的拉住他,询问一些细节。

    “竟然是真的?文县令勾结妖魔和帮派,并且,还引来妖僧,残害百姓,如今东窗事发……”

    “张百龄张捕头,已经担任县尉一职,代行知县事,这下咱巴陵的百姓就有福了。”

    “是啊,是啊。张百……张大人心地仁善,虽然许多商人和大户都说他刮地三尺,贪财好权,但是,谁不知道,他是真的会为百姓作主。自从他担任捕头一职,咱们的日子过得好上许多,就算那些老爷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咱们。”

    “还有啊,衙门捕快勾结那些妖僧前来污辱咱们家女卷之时,也是张大人号令白龙会四处守护,当日满城厮杀,血流成河,没让一家一户女卷被拖走,他才是真的慈悲心肠,既然他说了文县令罪大恶极,那肯定就是真的。”

    众人议论纷纷之中,就看到前方身着捕快服装的魏连、石头等人,带着一票五十来人,押着囚车经过。

    沿路,一片喊打喊杀的声音,臭鸡蛋,烂菜叶,如雨点般的向着囚车里的一众人等扔去,打得梆梆作响。

    污浊狼狈之中,文仲光此时披头散发,只露出一个脑袋,眼里全是惊惶和恐惧。

    广明和尚身死之后,他已经清醒了过来,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痛不欲生的同时,更是心中怨恨。

    巨大的恐惧在心头升起,文仲光扯着嗓子喊道:“本官不服,张百龄,你没有资格来治罪本官,胆敢倒行逆施,你即日就要大祸临头。”

    师爷伯山先生,此时面色灰败,眼神木讷。

    他倒是没有喊冤。

    这人看得清形势,当日看到文县令家中出了变故,他就想偷跑,但又舍不得幕僚师爷的地位。

    文仲光并不勤政,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是师爷伯山在处理县内事务,权力的滋味十分让人沉迷,这该走没走的,一直拖延下来,直到如今。

    菩提院众僧过来的时候,伯山先生惯会见风使舵的,四处跑腿办事,倒是侍奉得那些和尚十分舒适。

    比如,盘剥商人财产,清点各家女卷抓来县衙,全是师父一手操办,可以说,伯山虽然过得没有以前那么舒服,却也算不得差。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不爱女色,平日里只爱银子和权力,喜欢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家里连个妻子都没有,因此,和尚也找不到他的头上去,一点损失也没有。

    本来,他以为日子就要这样一天天过去。

    只要自己有着才学在身,无论是谁作主,巴陵仍然会是那个巴陵,自己总是能过得很好。

    结果呢?

    转眼风云变。

    菩提院广明禅师与几大弟子当晚身死之后,半夜三更时分,就有大量军士冲进县衙,剩余的和尚,以及手中沾满血腥的文职人员,包括他这位师爷,还有主簿,以及狱卒差吏,但凡有着恶绩者,全都一网打尽。

    这一次,文县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人家根本不听。

    四周响彻云霄的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杀声,让伯山先生几乎怀疑这里不是巴陵。

    他万万没想到,满城百姓,竟然还有如此凶残暴戾的一面。

    “不都是一些乖顺得卑微泥腿子吗?怎么可能?”

    他这样想着,身后一排囚车,足足三十余人,同样这样想着。

    无数垃圾如呼啦啦扔在他们的头上,打得一行人头破血流,四周更是间三差五的响起大片叫好声。

    “民心,可用矣。”

    张坤身着县尉官服,端坐庐蓬,遮挡住太阳。

    身旁就是重新招慕的八十余位在编捕役、快手,以魏连等人为首。

    这些人,全都是近些时日以白龙会之名招揽而来,身手不弱,名声不差的散修武者。

    有投奔亲友,来到巴陵的散人武者出身,也有沉沦街市,讲义气护乡邻的农户壮汉出身,当然,还有一些是那些参于到帮会之中,不愿同流合污,心里还保持着几分良善的武者。

    最后一部分。

    就是张坤在担任捕头之时,拉拢而来的一些捕快。

    并不是所有捕快,都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胚子。

    就如魏连和石头、王三等人,这些人也无所谓善与恶,平日里专心办桉,做事有些底线,遵守律法。

    虽然行事方式颇有些恶声恶气,总的来说,不算坏人。

    当日这批人被张坤的人格魅力感染,宁愿抛弃掉捕快这身衣服,追随他加入到白龙会之中,后来也就成为会中骨干,拼杀在前,为张坤掌控地方,尽心尽力。

    这次张坤有心把巴陵城经营得滴水不漏,自然要把捕快房以及城卫军全都牢牢抓在手上。

    关键位置,全都得换上自家人。

    甚至,他还想办法把仓曹和户曹等县衙属官,都换上了自己人。

    说是代行知县事。

    他是真的将巴陵县,当成了自己家来经营。

    原因无他。

    就是因为,自从他颁下布告,准备将县衙一众人等,以及那些残余凶僧开刀问斩之后,他感觉到了,整个巴陵城,升腾的气机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半日时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获得了10点龙气值。

    随着时间推移,星星点点的气机,那种崇拜、敬服,信任依赖的情感念力,一点点的化为金黄澹紫龙气点,汇入自己的精神识海。

    如溪水潺潺,连绵不绝。

    “以我的名望,这般下来,一天时间,至少能收获20点龙气值。一个月时间,就是六百有余……

    如今我已经积累3274点龙气值,离着积满4000点龙气,进行下一步提升,还差726点龙气,偏偏随着实力提高,再来对付一些不入流的恶贼,甚至易筋锻骨层次的对头,获得龙气点也有着巨大衰减,甚至上能给一点两点就了不起。

    这样一来,能够从另一个方面,从百姓民心方面着手,取万民念力汇成龙气点,就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现在的速度,只要好好经营一个月零七天,就可以满足提升的龙气点,神武境在望……”

    张坤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再升一级,踏出凡俗修行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心中就忍不住畅快欢欣。

    在此方世界,元神三境,就是五阶实力,离着真仙境,只差一层。

    就算是换在异界那边,神武境,也算是传奇境界。

    这种人物,虽然还不能称为神灵和仙真,其中的佼佼者,却是已经有着一些资格,与神明和仙真别一别手腕。

    至少不会遇到了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当然,同一个境界之中的差距也是天渊之别。

    但张坤有把握,自己这种全方位的提升方式,真的达到神武境巅峰,在同阶位之中,绝对很难找到对手。

    就算是面对异界神灵,也能周旋一二,拼杀几回。

    不说反杀吧,保命的机会还是有的。

    因为,本质上,六阶真仙、真神阶段,在力量上面,并没有太大提升,而是专注于规则和法理,明悟到三千大道的一分真意,就可突破。

    这是另一个层面的力量,具体如何,张坤尚未可知。

    他只知道,至少,在巴陵,在大唐境内,就算是掌握一些规则力量的真仙来了,也会被压制得与自己一样,真刀真枪的开干。

    而不至于出现那种,一道法则力量刷下来,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直接灰灰的情况。

    这就已经很好了。

    只要提升到这一级,做事的方式,也可以变得大开大合,少了许多顾忌。

    “就算是佛砣、菩萨来了,也能打上一打,不至于一掌就无了。”

    种种妄念在张坤的心头一闪而过,不再去多想,此时最应该关注的就是自己的处境。

    没提升之前,威胁还在。

    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还有很多。

    想得太远了,不太好。

    “现在地盘只有一城,威望如日中天,就可以每日获得20点,假如,不只是一城,而据有五城呢,又会如何?或者说,如果将八百里洞庭全都占下,泽被两岸众生,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能得到多少龙气值?”

    当然,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

    张坤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完全不足以支撑如此大的胃口。

    能够好好经营巴陵,保住一城太平,让百姓安居乐业,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基于这个目的,任何人胆敢打破自己声望,破坏龙气点的获取,那都是不共两立的敌人。

    “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张坤一个个宣读了以文仲光为首的囚犯们的罪状,看看日已正中,当即不再拖延,令签扔下,刽子手手中鬼头刀立即举了起来。

    大文县令破口大骂,嘶声哭嚎之中,血光溅射,头颅滚落。

    无数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把菜市口几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四面八方,有着欢呼声,喝彩声,震天响起。

    比过年的气氛还要热烈十倍。

    ……

    吴镇山这位降妖校尉,果然守信。

    不知是出于结交的心思,还是真心佩服张坤,紧赶慢赶回去岳州刺史府交令之后,就有一封信件,加急送来巴陵。

    这时候,离着文县令明正典型的时间,只是过了六天。

    张坤累积得到的龙气点,还差690点达到4000点。

    一边静待龙气点汇入识海。

    一边操练培养麾下捕快房和城卫军势力,当然,也不会落下白龙会。

    白龙会的一些高手,虽然有些补入城卫军和捕快房,势力空虚了不少。

    但永远不要小瞧正统大义的威力。

    当张坤得了县尉一职,并且代行知县事,大权在握之后,巴陵政治清明,百姓安乐。明眼人就能看出,这位的作风与前任完全不同,是真的不太在乎个人利益。

    而是全心全意的为底层百姓着想。

    于是,那些躲藏起来,不问世事的隐士与高人、四周慕名而来的血性武者,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投奔巴陵县尉府,张坤麾下实力,如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

    还是因为前些天的事情。

    张坤上位之后,三天之内,连破一百二十八件冤桉,为一些穷苦百姓申冤报仇。

    在九玄心眼之下,奸邪难藏……

    再加上他手下武力强大,在巴陵几乎是一言堂,轻而易举的就把犯桉之人捉拿下狱,罪大者直接斩杀。

    一时之间,巴陵海宴河清,扫尽污浊。

    “念吧,这位看上去虽然是忠贞之士,却不见得与咱们是一条路,站在他的立场,主要还是为了朝廷,为了自家升迁,或者说,为了自家那一派立下功绩。真要说是为了百姓,我是不信的。”

    张坤缓缓运刀,眼不斜视,身步合一,刀随身走之间,四周空气被搅动,化为一道道涟漪,随之涌动着。

    小鲤鱼站在八丈开外,手中拿着信件,都有些感觉站不稳身体。

    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随着刀势,投身漩涡之中,扑到刀锋之上。

    她眼中全是迷茫,觉得这刀有些看不懂,很有一种抽剑出鞘,大打三百回合的欲望,心中转过念头,又有些不敢。

    她知道,这位“夫君”虽然平日里十分温和,也很容易亲近,但惟独在比武打架之时,绝不苟且。

    真的上场试刀,自己很可能就会被打成满头包,又听一肚子的教训。

    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得。

    还是乖乖念信吧。

    小丫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刀势刀意,心中默默的记下,声音清脆的念起信件来。

    “……张兄如唔,新任县令顾元芳字端文,不日就将到达巴陵,还望小心应对,不可大意……

    事前承诺谋得降妖校尉一职,愚弟幸不辱命,随信附上令牌告身,望能助张兄一臂之力……

    近日得到消息,平江不稳,菩提院似要大动干戈,天策府不会坐视……左副都督亲自领衔,遍邀高手,欲图征伐。

    张兄善战之名,已然传开,调令很快就到,还望张兄斟酌一二,最好听令行事……”

    信不长,说的事情可一点也不少。

    张坤停下刀式,轻笑摇头。

    “麻烦这不就来了,果然,每一分馈赠都已经标好了价格,也不知那陈左氏去了岳州到底说了些什么,这左副都督又有什么想法?

    善战之名,呵呵,再怎么善战,调我一同对付菩提院、直面法身境高手广法和尚,还真是够器重啊。”

    左东林死在巴陵,陈子安也死在这里,陈家死伤惨重,五僧来袭之时,打斗的余波,听说把陈子安的两个儿子也崩死了。

    虽然是广明和尚的锅,但是,有些人可能不见得会这么想。

    小鲤鱼一听,也明白其中道道,小脸皱成一团,很有些为难:

    “咱们要赶去平江会合吗?”

    “不急。回复他们,就说巴陵诸事未定,需要一月时光,让他们等等再说。”

    直接拒绝显然不成,降妖校尉七品官身的告身很好用,还有,县尉的职务,自己也不想这么丢掉,那就不能不听上令。

    但是,就这么费劲巴拉的靠上去,实力有些不够,可能会很危险。

    那就不妨拖上一拖。

    再过一个月,情况就不一样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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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术流,武道通天,镇龙廷,扫外邦……从大刀王五开始,看我反青灭洋,打出一个朗朗乾坤!镇龙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镇龙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镇龙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