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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龙廷全文阅读

作者:鱼儿小小     镇龙廷txt下载     镇龙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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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说,甲午一战过后,从上到下,你们全都被倭寇吓破了胆子。打不过没关系,但是,斗志都丢了,畏敌如虎,这样不对。”

    张坤斥道。

    “王总镖头,你也不是没见过倭寇,他们也不会多长几只胳膊几条腿,杀起来,还不是一刀一个脑袋。你说,以青廷举国之兵,全力杀倭,无论朝廷还是民间,全都自发抗倭,能不能杀尽来犯之敌?”

    “能,不过,要上下一心,同力抗倭,很难。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也有些人想要留条后路,主动通倭。”

    王正一还是不能释怀。

    人心难测,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些领兵大将,朝廷大臣身上。

    他们玩出来的把戏,会让每一个有脑子的人感到窒息……

    当初甲午海战失败,虽然打不过,却仍然有着三比一的战损。

    真说起来,北洋败则败矣,还手之力还是有的。

    但是,自北洋败后,樱花军开始海陆两路进军……各城兵马,那是一触即溃。十万青军,甚至,比不上十万只猪的战斗力。

    至少,猪猡立在那里,想杀光,也得费老鼻子力气。

    而那些青军呢,完全没费樱花军多少力气,直接赶着走就是了。

    只要有后路可逃,当兵的或许敢战,将军却不会战。

    朝廷大员们,也只想着割地赔款,求和算了。

    只要不打到自己头上,什么都好,反正,也不会影响到自身富贵传家。

    “求和?通倭,那也得有路才行啊。”

    张坤呲牙一笑,眼中血丝隐隐,有着无穷杀伐之意。

    “依藤此人,虽然如今已然在野,但是,他故旧很多,威望奇高。在樱花国不说一呼百应,感念尊敬他所行所为者,十之八九。

    这么一个倭族的大英雄,大好汉,如果被人以不名誉的罪名直接斩杀,悬首示众,再拍照发文,通告海内外诸国。你说,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敢通倭,哪一个还敢投敌?”

    “嘶……”

    想想这个场景,王五、李怀义等人,包括广序帝在内,全都心中直冒寒气。

    绝户计啊。

    真的如此操作一番。

    青国朝堂和民间怎么做不知道,但是,敢保证樱花国肯定是嗷嗷叫着进行报复,直接提兵杀上京师。

    要把太后、皇帝,王公贵族,满朝官员一网打尽。

    “首先第一步,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坤的笑容在烛光之下,明灭不定,魔意森森。

    “未伤人,先伤己,什么是背水一战,这就是背水一战,不胜则死。”

    “陛下,你说,到了那个时候,西宫太后,还有没有那份闲心阻碍变法,或者,行废立之事?”

    “不会,她,她巴不得朕冲在最前,要钱给钱,要兵给兵。最好是亲上战场,与倭寇拼个你死我活……”

    广序帝顺着话头答了一句,突然,双眼一亮。

    是啊,这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活下来吗?

    如果事情这般发展,自己不但能活下来,皇位也不会丢。甚至,连变法都不用停。

    “而且,如果以抵御倭奴入侵之名,还可整肃军队,以战养战,练出一支百战新军来。更能聚拢人心,声望大涨。”

    广序帝越说越是兴奋,又道:“偏偏这时候,满朝文武,担心一战败北,国运全失。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全力支持于朕……甚至,往日里很难拔付的银两,也会如数奉上。

    可惜的是,户部如今空得饿死老鼠,就算那些人不去从中作梗,也是无银可用啊……”

    说到这里,广序帝激动的心情稍稍冷却了一下,想到巧妇难为无米这炊,就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看到屋内四人,全都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

    就连忠心耿耿的护卫首领宫保森也是如此。

    宫保森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皇帝出丑,忍不住就提醒:“皇上,有银子的,很多。”

    “哪来的?”

    广序帝心中微怒,狠狠的瞪了宫保森一眼,心想这个小护卫也开始看不起自己了。看来,真的是不求变不行了。

    “赔款!”

    宫保森言简而意赅,两个字就说出了其中一切隐秘。

    “赔款,是哦,赔款,哈哈,朕,朕竟然没想到这个。都与倭奴打起来了,还赔他娘的两亿五千万两白银啊?直接截流就是了。

    如今,准备的赔款足足有八千万两之多,刚刚筹集入京,还未运抵樱花国,岂非是最好的军费和变法资源。”

    广序帝手舞足蹈,又跳又笑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以手遮面,哽咽着道:“珍儿啊珍儿,你要是活到如今,该多好啊,看朕横扫倭奴,一统天下,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

    这货,又开始发梦了。

    张坤面皮跳了两下,也不去理他。

    这一计,反客为主,问题当然是有的。

    那就是,一切的一切,要打赢才行。

    打输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数百年国运,全都孤注一掷,全都押上了。

    不过,押的是谁的国运,是蛮族朝廷的啊,这才是此计大妙之处。

    打赢了固然好,由上到下继续变法。

    携大胜之威,相信,各省各州,也不敢阳奉阴违。

    打输了呢,反正,也没差到哪去。

    天下处处烽烟,逼到绝处的民众,往往会迸发出惊人的血性和战力。

    到时,各处军头林立,结社自保,龙蛇并起……这个朝廷正式名存而实亡,从此掀开新的篇章。

    王正一也跟着激动得满脸通红,提着偃月刀,与关公就有八成像了。

    他脚下不停,在殿内转来转去,停不下来,心想如果朝廷和民间全都同仇敌忾,一心对外……这么不到十万真倭,就算是全都打进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都不需要特意去鼓动什么,只要朝廷发下“杀倭令”,再行悬赏。

    比如一个真倭首级,奖一百两银,官升一级……

    保管从上到下,闻倭则喜,把神州大地之上的樱花士兵杀得绝了种。

    生死关头,不拼则死。

    拼了就能升官发财娶老婆。

    那才叫,一寸山河一寸血。

    百万青年,百万兵!

    就算那樱花国兵马实力再强,等打穿直隶,再打到京师,基本上也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

    最妙的是,直隶那里,义合拳已经全民动员,苦练武艺。

    如今正与西洋各国打得不可开交,聚集兵力,几有十万。

    这么多打出来的好手,已然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只要发榜招安,给出一些银子和军械,就是天生的一道屏障。

    樱花国士兵想从那里打过来,不脱上三层皮,想也别想。

    ‘难道,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再看张坤那老神在在的模样,王正一顿时感觉高山仰止。

    要是早些年就发现此人,自家镖局,以及这个天下,也不会糟糕到如今这个模样吧。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再早些年,张坤还不知在哪里呢?

    有些事情,看起来觉得很难,换一个角度,换一个思路,就完全不一样了。

    “张师傅,这么说来,你清扫京城各大报馆,摆出天下无双擂,也是为了此战做准备?”

    李怀义突然开口说道。

    他并不是时时守在宫中的,白日里,张坤威压各国,凶威凛凛的事迹,早就传到了城南眼镜店,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回来后,还与大刀王五、宫保森说起过。

    几人全都感叹张坤武艺虽高,做事却太过托大。

    如此拉扯仇恨,四方树敌,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这时想来,却是自己等人目光短浅了。

    原来此人,走一步看三步,步步为营,早就为今日之事,埋下了暗手。

    “对,我们往往把西洋东洋视为一体,全都称之为番邦蛮夷。但却从来没想过,这里分为樱花国、鹰吉利、花旗国、白熊国、意志联邦……等十一个国家。

    虽然这些国家全都对神州大地虎视耽耽,他们的诉求和野望,却是不一样的。”

    张坤既然已经说穿了自己的计谋,也不再藏着掖着。

    “比如樱花国,自甲午一战之后,得了流球、台弯,更是威慑寒国,成为保护国……

    国力大兴的同时,已经悄然生出了野心。

    对周边大国也有了极大的威胁。

    我听说,前段时间,他们就跟白熊国为了朝鲜和东北问题闹个不可开交,双方各自寻找盟友,想给对方致命一击。

    就连意志联邦和西兰国,也对樱花国产生了忌惮之情。

    这种情况下,如果樱花国再次出兵攻进中原,你们说,白熊国和西兰国他们会是何等反应?”

    “当然是扯后腿,很可能还会偷其老窝……”

    王正一目光闪亮。

    他脑海一片雪亮,对所有事情全盘贯通。

    虽说白熊和樱花争抢的肥肉正是自己的家园,此事有些羞耻,换个角度来看,又不是那么难受。

    两国全都贪图到嘴的肥肉,各自不想让步……那就争吧,至少能给青国喘息之机。

    樱花国如果一直强势,捷报频传,那自然什么事也没有。

    一旦出现颓势,问题就大了,很可能兵败如山倒,甚至,有着覆国之危。”

    “正是如此,总镖头看得明白。甲午一战奇耻大辱,战死军民英魂不远,咱们就没想过,要做点什么?

    凭什么,就只能小小弹丸岛国一次又一次前来侵略,却从来没想过,打回去……”

    张坤神情愈发清冷,他想到了更多,想到了日后那场席卷全国的侵略战争,心中更是杀意凛然。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只要抓住一个敌人,狠狠的打,打得抬不起头,打得奇惨无比。其他国家自会斟酌一二,不敢冒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们会试探,会迟疑,会很不团结,会怂恿别人先上……总之,不会作为炮灰冲前。”

    “而我本人,就是吸引仇恨的天然标耙。在试探中,在暗斗中,把这些国家打得全都心胆俱丧,再也提不起入侵的念头。那时,就可以谈合作开发,谈商业,谈交易……”

    “归根结底,蛮夷之辈,畏威而不怀德……没有实力,在他们眼里,就是血食羔羊。有了实力,他们就会变成国际友人,极尽阿谀之能事。”

    张坤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那位西宫太后,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同时向十一个国家宣战。

    结果被打得满头包,把这片大地最后一丝国运,也输掉了。

    十一个国家,不是十一头猪。

    就算所有国家,全都抽不开身,只能派出少量兵力,联合起来,也是难以抵挡的大敌。

    分而化之,逐个击破,才是最好的办法。

    ……

    “叶赫那拉氏,不得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神使传来音信,青白灵使身殒,神使重伤,你布下的千人大军,已经失去控制。”

    坤宁宫,白塔祭坛,一个黑袍老人,手掐印诀端坐在羊绒毯上。

    他双眼似闭非闭,明明枯瘦有若干尸,一双眼睛却是深邃若大海。眼中映着碧色草甸,绿水明湖……

    “不可能,依察,玛哈力等人是我族通过血腥试炼的名将种子,岂会这般容易就被人策反?”

    衣着华贵,浑身透着迟暮之气的老妪,不敢置信尖声叫道。

    只有到了这里,她才能全无顾忌的抛下太后的架子。

    因为,她知道,在祭坛旁,白塔内,没人在乎她的权威……

    反而,自己有求于对方,不得不放低身段。

    这也是她并不喜欢回到此处的原因。

    高高在上太久了,她不再习惯平视任何人。

    “不是被策反,而是被人所杀。一个年轻人,左眼大日,右眼弯月,身后尸山血海。

    只他一人,就杀了四员大将,破了千人军阵,斩青白灵使,伤及神鹰。”

    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似乎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老朽将死的无用之人,再不关心世事,只愿有朝一日,化入天地万物之中,与神同在。

    老妪心中微沉。

    ‘果然是那个祸害吗?当日一见,就感觉心血来潮。早知如此,就不能放他轻松离开,最好是调集全部兵力,把他围杀,就算是赶出京城也行。”

    每当她心里起了这个念头,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分散心神,让她久久不能下达决心。

    的确,只是区区一人,又哪里可以威胁到朝廷和天下?

    一切都只是错觉而已。

    但事实证明,这并不是错觉。

    就在自己疏忽之间,对方已然飞速成长了起来。

    再也无法遏制。

    ‘听说那人竟是无知狂妄到同时挑衅所有洋人势力,还想要摆下无双大擂,迎战四海八荒各族英杰,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不过,如此一来,也能牵扯他的心神,不至于插手朝争。否则,就算他什么也做不了,看着也很恶心。

    见怪不怪,观其自败即可……就是不知,我那好侄儿,到底下了多大的本钱,用来拉扰他?真是幸运啊。’

    老妪长叹出声,就要转身离去,忽然脚步一顿。

    “不对,我竟然第三次忽视了此人,太不应该了,小李子……”

    “老佛爷,奴婢在。”

    一个面上长斑的老太监,膝行靠近。

    “你去问问,血滴子还有多少,可还能杀人?”

    “是。”

    李怜音眼中闪过一丝惊季,旋即压下心头异样情绪,也不多问,立即退下转身出了门。

    “桑老,哀家心中很乱,需要一次长生洗礼,放心,答应你的祭礼,不会忘记。”

    “何必呢,该失去的不会久留,过往时光,尤如流水……”

    老头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拒绝,深深看了歧西太后一眼,两手微微张开,恍若拥抱天空大地,眉心一点光辉出现,塔内就变了风光。

    那时芳草飘香,碧空如洗,湖水清澈,少女明艳……

    彷佛是在梦中,又彷佛回到从前。

    徜徉在清风艳阳之中,歧西太后,感觉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全都忘却掉,回到了最是无忧无虑的时光,心灵中的污渍一点点消退,宛如明湖照影,照见本来。

    她同样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着青春,拥抱那一去如流水,永远不停流的宝贵时光。

    再次清醒时,桑老变得更苍老一些,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一些,低头端坐一言不发,歧西太后知道自己该离去了。

    她还知道,坤宁宫这里,也不能留。宫外虽然千军万马,宫内也是高手如云……但是,却不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摆驾,去万花园,万物生长,如影随行。”

    随着一声命令。

    草丛中,树叶间,屋角处,小湖中,都有着无数双眼睛睁开,沙沙声音不绝于耳,又像是只响在众人心里。

    声音响起,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生似这只是一种错觉。

    但是,一行数百人,行走在御道之上,却感觉到一股莫明的安心。

    彷佛有许多东西,在保护着自己。

    ……

    “好一个万物长生。”

    张坤身着黑衣,猫在一棵老樟树上。

    叶片密集遮掩,月光下,并不能看到他的一丝身影。

    他看到那个老妪上了豪奢马车,看到了五百精骑相随。

    同时,还看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毒蛇异兽,灵禽飞蛾……每一个全不起眼的小东西,似乎都具有诡异的力量。

    只是迟疑了一小会,张坤眼前微花,那队人马已然消失不见。

    自己好像来到了草地上,来到了一个如镜子般澄静透明的湖水旁。

    有个老人,正站在山坡上,举着手里的弯木拐杖,向着自己笑。

    “装神弄鬼。”

    张坤冷喝一声,全身气血勐然沸腾,精气直冲顶门,抽刀在手,一刀望空噼去。

    喀啦啦……

    如同镜子碎裂的声音响在耳边。

    眼前光影变幻,四周漆黑一片,有暴雨生成。

    万物发出怒吼狂啸之音,钻入耳中,震荡心灵。

    “哼,暂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打过。”

    张坤一刀护身,四周恍若来到了冰天雪地,一朵寒梅绽开。

    下一刻,他的身形已化为黑烟,瞬息间,扑过数十丈,踏出坤宁宫。

    这时再看,那御道人马,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原来是修练精神的武学,难怪能驭兽,可通灵,血气似乎可以克制。但是,大道朝天,各走半边……血气虽强,也被这股精神力量所影响,不能免疫其威能。”

    张坤抬眼又望了一眼那藏在夜色中的深宫内墙,终于不再尾随追赶。

    没有找到对付万物教这种诡谲手法之前,直接近前硬拼,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掉入陷阱之中。

    “蛮朝国运还在,大势不在我。有些事情,急不得,那就一步步走。”

    张坤幽幽叹了一口气。

    转身回了医馆。

    他要提升修为,接下来,樱花国依藤那里,很可能是一场硬仗,绝不容许失手。

    ……

    白塔之内,桑老睁开双眼,紫光荧荧,张嘴就喷出一口黑血出来,落地化为寒冰。

    他长吐一口气,冷哼道:“亏大了,没有百八十生灵开祭,这次还真补不回来。叶赫那拉氏,呵呵,遵循远古盟约,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希望一切圆满吧。万物即神……”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直至杳不可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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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别捅了,没死

    滂沱大雨中。

    长街,破碎残缺的青石板上,雨水溅起朵朵白花。

    路旁各色店铺也早早的关上门窗,以防雨水飘进屋内。

    转角处,断壁残垣,乱草杂生,垃圾成堆。

    一个衣着破烂,看不出本来面容的小小身影,瑟缩躲在墙跟底下。

    紧紧捏着拳头,青筋隐现。

    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刻就喘不上来。眼睛瞪得滚圆,眨也不眨的看着离自己身前不到十丈的青石板处。

    那里平躺着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打落的人影。

    透过雨幕望去,那人年纪不大,头上并没有剃出时下最为多见的鼠尾式辫头,反而与洋人所留短发有些相似。

    上身穿着一件大片蓝白色看不出材质的奇怪衣裳,下身漆黑长裤,衬得脚上一双白鞋,在熹微天光之中,白得耀眼。

    “胸前中衣处有大块血迹,一动不动,是个死人吧?”

    “是突然出现的!”

    这人是一道雷打出来的,她绝不会看错。

    ……

    “蹬蹬蹬……”

    脚步声传来。

    少女陡然一惊,缩了缩脑袋,小小身形往阴影处躲得更深一些,探头望过去。

    长街尽头,一个灰衣男子跌跌撞撞的跑过,嘴里还大着舌头骂骂咧咧。

    这人尖嘴猴腮,眼神迷离,显然是个酒鬼。

    这样的人,对她有些危险。

    尤其天要黑了,又是下雨天,街上没有行人……能躲就躲着点。

    “咦!”

    酒鬼跑着跑着,突然就停下脚步。

    缓缓走近那街心躺着的人影身边,弯下腰搜了搜身,骂了一声“晦气”,就开始剥下躺着那人的蓝白衣服。

    衣服形质怪异了点,能看出质量还是挺好的。

    脱了衣服,酒鬼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呵呵笑了两声,十分满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露脚趾、断了后梆的布鞋,又盯上了躺在地上那人十分漂亮的白鞋。

    三下两下踢开脚上烂布鞋,换上白鞋,酒鬼还不满意,又伸手摸到了那人的腰间。

    “裤子也很好,丝质的,滑……”

    手上一紧,没脱下来。

    “裤子……不能脱!”

    酒鬼心里一惊,耳中就听到有人说话,抬起头来,就见这躺着的年轻人已经睁开眼睛,一双手虚弱的扯在腰间裤带之上。

    “哈!”

    这人还活着。

    酒鬼被吓得一个倒仰,随即回过神来,怒道:“爷拿你这穷鬼一点衣服是看得起你,要死就死透,还炸尸作甚?”

    说着话,眼中就闪出凶光,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狠狠往下压:“老子帮你一把,早死早股胎。”

    废园墙根处少女乞丐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半站起身体,又缩了回去,眼里的水光转来转去……

    还没等她是不是决定鼓起胆子冲出,就见到那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以迅雷之势,从身旁掀起半块石板,猛的砸了过去。

    咣……

    隔着十丈远,都能听到沉闷响声。

    酒鬼惨叫一声,头上血光迸开,向旁摔倒,溅起大片雨水。

    挣扎着再爬起来,回头看了躺在地上重新一动不动的身着白色短袖中衣的年轻人,眼中有了惊恐之色……

    再也不敢靠近,跌跌撞撞捂着脑袋,去得远了。

    少女乞丐又纠结了一阵,拿起一根木棍,蹑手蹑脚的靠近那躺着的年轻人,勾着腰远远的拿着木棍碰了碰那人的脚。

    好一会没动了。

    “别捅了,没死。”

    张坤费力睁开眼睛,看着这个胆怯得如鹌鹑般的小乞丐。

    “我先前……”

    少女乞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中就有些羞愧:“我先前不是故意……”

    “明白,你不出声是对的。”

    小乞丐身材如同豆芽,稍显瘦弱,依稀能从眉眼间看出,容颜清丽。

    这种少女,别说只是破衣烂衫,脸上故意抹了一些黑灰,就算只是露出一双眼睛,也能勾起某些人的犯罪思想。

    何况,那露出来的手臂,还是雪一般白。

    这家伙做乞丐绝不超过十天。

    张坤此时呼吸都困难,目光在少女面上停留了一瞬,就扫视四周……

    看着这人这景,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很不对劲。

    自己似乎是已经走进了书本。

    古老,陈旧,有着浓浓的历史气息。

    胸口心肺处一阵阵绞痛,内脏受了重伤,绝不是假的。

    “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明白,自己可能是胸骨断了。

    刚刚鼓起余力,拿石板敲打那人的时候,断骨头还戳到了内脏……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雨水打在脸上,就更显寒凉刺骨。

    让人清醒的同时,又有着极深的绝望。

    张坤知道,自己是真的已经不再处身于原本的世界。

    前一刻,还在江城第二中学高三五班、窗明几亮的课室里上课来着。

    回过神,就到了此处古色古香的街道。

    老式的房子,破烂的街道……

    砖瓦矮房,柴门古幡,以及眼前的小乞丐,还有先前的酒鬼。

    关键是,他还一眼就看清了,那酒鬼脑袋后面,可笑的金钱鼠尾辫……

    这是?

    张坤隐隐有了猜测。

    “老头子给我取的这个名字,其实用处不大。”

    “他说我很小就脾气火爆,还不会爬就开始挥着拳头,抢夺双胞胎妹妹的奶水。一不小心,就能把妹妹揍得脸肿,是典型的火气太旺,阳刚之气大盛,得取个阴柔点的名字……”

    “以坤为名,阴柔一些,却也压不住天生的爆脾气……

    所以,当平静的课堂,几只绿皮怪物破窗冲进来开始啃咬扑击同学们的时候,其他人包括老师都是第一时间选择尖声逃跑。

    趁着那狰狞的怪物吞吃同桌女生的时候,我拿着一支钢笔,捅进了怪物眼珠。并且,还绞了几绞,当场就捅死了一只怪物……”

    “网上流传的那些小道消息,比如发现空间裂缝之类的传闻,是真的?”

    这些问题,注定是得不到解答……

    此处明显已经不是江城,也不是第二中学。

    “当时那头被我捅死的怪物,临死之前挥臂反击之时,血光之中,有一道光芒扑入我的眉心……”

    想到这,张坤强行忍住心肺处的疼痛,注意力转移到额头处。

    眼前微微一花,就看到一个半透明闪着丝丝金光的方框,有着一些字迹。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0】

    【敏捷:11】

    【精神:10】

    【武学:散打(入门)】

    【技能:语言(入门)、数学(入门)、英语(入门),物理(入门)……书法(入门),绘画(入门)、乒乓球(入门)】

    龙气:0

    虚空之门:(回归0.1%)

    这属性栏,好有即视感,还有天赋……

    呵呵!

    看这样子,虚空之门,还有打开的机会,有回归的希望。

    想着还能回归,张坤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没猜错的话,获得龙气,应该可以提升身体素质,并且提升技能……

    甚至,打虚空之门。

    胸腹处又是一阵绞痛传来,身体皮肤竟然有了丝丝灼热痛感……

    张坤眼前发黑。

    “受了重伤,又淋着雨,感觉是还发烧了。如果真的是青朝末年……我太难了。”

    想到有可能会死,张坤只是微微有些难受和担忧,心里竟然没有那么多的恐惧。

    在那个世界,父母会很伤心吧……

    小妹就在隔壁班,她一向腿长跑步厉害,应该能跑出学校。

    不过,江城地界如果真的如小道消息所说的那般,开了虚空裂缝,连学校都进了怪物,可能处处都不安全……

    大哥去了外省读大学,应该能逃过这一劫。

    正灰心间,耳中听到细细紧促的呼吸声……

    刚刚这么一会,他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没注意到,那少女乞丐已经连扛带拖的,把自己从街心挪到了一处矮檐斜墙之下,挡住了雨水淋头。

    少女拿脏兮兮的衣袖抹了一把额头,抹得脸上黑糊一片,甩去一片水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显然,移动一个百三十斤上下的男人,对她来说,很不轻松。

    细细的喘了好一会,少女乞丐端容凝眉,伸出三根葱白手指,中指微屈,搭在张坤的左手腕上,侧首感应着,过了一会,就摇头叹息。

    “竟然是在搭脉,她难道还会医术?”

    张坤眼神微动。

第二章 只讨一文

    察觉到张坤奇怪眼神,少女身体微颤,连忙放下他的手,退开了一点,脑袋低着不敢看过来。

    “我这……你能治?”

    张坤挣扎着问道。

    有伤,还受了风寒,又是凄风苦雨夜躺在大街上,按理来说,基本没救了。

    但是,身边正好就出现个会瞧病的,看样子心地还很不错,难道是命不该绝?

    “不是……”少女脑袋越发低垂,头发遮面,啥都看不到了,在雨声之中,差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不会医术,我啥也不会!”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好吧,不用问了,看这情况应该是有个不好启齿的悲惨故事,关于医术,关于流落街头的经历。

    就算对方会医术又如何?都穷到讨米了,心地再好,也没办法帮助自己这个陌生人,能拉一把,遮遮雨就已经很了不起。

    雨势渐渐的又大了起来,天色慢慢的黑沉,渐渐的就看不太清人脸。

    似乎是黑夜给了少女一点胆量,她不知何时,又靠近了一些,张坤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一丝温度。

    “你要吃吗?”少女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半块黑乎乎的家伙,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块,眯着眼睛满足的咀嚼,吃了一口,想了想,掰下一半,递了过来。

    “什么?”

    “馍……”

    张坤摇了摇头,此时脑袋晕晕沉沉的,最主要的是胸肺之间疼痛不绝,身体四肢都微微麻木,哪来的食欲?

    再说了,这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一看就不好吃,而对方又很珍惜的样子。

    应该是讨饭的时候,不知哪位好心人扔给她的吧。

    是她一天的口粮也说不定。

    两人试探着说了几句话,就彻底安静下来。

    张坤脑子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到后半夜的大雨到底什么时候停了,等到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天光刺眼,太阳已经出来。

    不远处有了叫卖声、脚步声,木轮滚动,驴马嘶鸣……

    这条街,彻底活了过来。

    头还有些重,脑子烧得不太清醒,胸肺之间倒是没有那股锐痛。只不过,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般,呼吸十分艰难。

    ‘伤势没有恶化,却也没见好。’

    张坤紧紧皱眉,视线扫过,就看到自己脑袋不远处,有着一只半黑不白的破碗,碗里有着清水,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想必是昨碗那家伙接了半碗雨水放在这。

    发烧的病人,会口渴这是真的。

    可是,看着那脏得看不太出本色来的碗,以及水底沉着的渣滓,张坤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种不卫生的凉水,我喝上半碗,估计直接就扛不住……

    毕竟,现代人普遍身体抵抗力弱,不经造。

    ‘那讨饭的小丫头呢?’

    张坤强撑着难受,半支起身体,侧头望去,就看到一个略显瘦弱的黑糊糊身影,捧着一只破碗,在路旁追着人求恳。

    “大爷、太太,行行好,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大哥,奶奶,给点钱吧。”

    少女脸上黑一块,花一块,明显是找了一点煤灰,重新抹了脸。也不知到底是在躲避着什么人,不敢露出真容。

    她的声音倒是清脆好听,可是,声音好听,却是不能当饭吃的。

    “去去,臭乞丐,离远点。”

    “别挡路!”

    一个汉子凶狠伸手拔拉,就把小丫头拨得跌倒在地。

    四周人离得远远的绕过,更有一大批人眼中全是嫌弃,捂着鼻子。

    张坤注意到,这条街人流量其实不错,有进城赶集的身着短褂的普通百姓,也有一些身着长袍的书生和商人,更有金发碧眼的高大洋人……

    骑驴的,坐马车的,步行的,男女老少,全都有。

    可就是没见人,扔一个铜板在那少女乞丐的破碗里。

    就这么,看着那少女乞丐跑来跑去的,被人嫌弃,被人驱赶……直至日已正中,她什么都没讨着。

    想到昨晚上小丫头撕下的半片馍,张坤自忖身为糙汉子,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酸。

    ‘好惨一女的。’

    “过来……”他清了清喉咙,叫道。

    接连叫了几声,少女才迷茫回头,迟迟疑疑的靠近,问道:“是不是口渴,要喝水了。”她弯腰就去端那半碗清水。

    “不是,你这样讨钱是不对的,需要一个故事。”

    张坤不耐烦转弯抹角,就直说了,他精力不济,也撑不住长篇大论的教导。

    自己眼见得这伤这病就不好了,能帮她一把,就帮吧。

    “啊?”少女不解。

    “故事没听说过,茶馆说书的总知道,也不知道啊,戏文知道不?”

    看着少女眼中既了然又迷惑,张坤继续解释。

    “最笨的办法,就是强行讨要,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等会,你把我移到太阳下去,就靠近路边,我负责装死,你负责哭,明白吗?”

    “明白了。”少女隐约知道怎么做了。

    “讨钱的时候,你就说卖身葬……不对,是卖身为兄治病。”本想说卖身葬父,说了一半,看到少女眉毛耷拉,纠结得又要哭,张坤就连忙改口。

    心想,这家伙的父亲可能已经死掉了,而且是在不久之前。

    “我不卖。”少女这下不哭了,眉毛拧起来,生闷气。

    “没叫你真卖,只是一个噱头,噱头知道不?说说而已,你开价一百两银子,看有人买你这黄毛丫头不?”

    张坤重重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喘匀,又缓缓说道:“我说,你做,别问为什么,想要讨到钱吃点好的,就听话。”

    “你捡个纸板,再拿块煤炭过来。”

    这次少女倒是没有迟疑,这里垃圾一堆一堆的,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吃的。

    很快,她就捡了纸片和煤炭颗粒,张坤接在手里,艰难的写下几个字。

    “只讨一文?”

    刚写完,少女就念出来了。

    “你竟然认字,那更好了,等会你就这么讨……别人给了两文,你要退回去一文;给三文,你退回两文,再谢谢他们。”

    “还退钱?”少女一张脸就算是被抹花掉,看不出表情,张坤仍然能看出她脸上全是不理解。

    “照做……就是了。”

    张坤感觉自己说了这么一会话,损精耗神的,又有些犯困,身体冷得忍不住一阵阵颤抖,已经开始打起摆子。

    ‘这伤病更重了,不知还能不能熬到天黑?’

    他心里暗暗叹息。

    接下来,少女可能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真的把张坤移到路边太阳底下,放在那里装尸体,不对,是装病人。

    实际上也不用装。

    只要长了眼睛的,一眼看去,就能看出张坤重病在身,胸前白色体恤上面,还有大块血迹,显然还吐了蛮多血,已是快死了。

    纸板摆在地上,也有认字的行人,好奇的念出来,“只讨一文。”

    少女先前还放不开,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思想建设,先是结结巴巴的,再过一会,就说得流利了。

    “卖身为兄治病,只讨一文。”

    “只讨一文,绝不多要。”

    “只讨一文钱。”

    这次,就没人再赶她。

    倒是有好奇的闲汉上前问价。

    “卖身,卖什么价?”

    “一百两。”

    “疯了还是傻了,一百两能买几十个你。”闲汉恼羞开骂,四周就响起一片看热闹的哄笑声。

    卖身葬父的看到过,不过,那也是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才能把自己卖出去。

    卖身为兄治病,倒是稀奇得很,再说,这脏兮兮的小丫头,连脸都看不出来,也卖不上价啊。

    好歹算是把行人的目光给招来。

    买不买没关系,看热闹就对了。

    人多了,就有人“大发善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扔一个两个铜板。

    “卖身就罢了,真可怜,去买个馒头吃吧,别把自己也饿死了。”

    有人这样说。

    “谢谢大爷。”少女感激涕零,连忙道谢。

    她记得张坤所说的话,捏着几个铜板,脸上纠结得要死,又给旁边一个长袍中年递回一个铜板,“大爷,我只讨一文,还你一文钱。”

    中年人刚刚扔下了两枚铜钱。

    得还回去一文,少女还是记得清楚的。

    众人全都惊呆了。

    还有这事?

    接下来,形势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远远近近的,都有人凑过来,有人大声嚷嚷。

    “快快,来看看,这里有个傻乎乎的乞丐,只讨一文,给多了不要。”

    “真的假的,我就没看见过这么傻的人,还有人不要钱吗?”

    “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人家给了五文,她还回来四文……傻成这样子,难怪生来就该当乞丐。”

    “我就不信,去试试看。”

    “我也来试试。”

    于是,人流越聚越多,真正试过之后,就心满意足的叹息这天下,还是真有傻子的。

    来来往往的人,有给两文,有人给三文,有人给十文。

    甚至有衣着鲜亮的商人,凑趣的,扔了一小块碎银。

    大概有两三钱。

    这块碎银扔到地上的时候,张坤躺在地上,听到四周全都倒抽一口凉气,也看到少女紧紧咬着腮帮子,把碎银子恭敬递了回去……心想这家伙不知道忍得多辛苦,幸好还算听话,否则,后面就崩人设了,不太好收场。

    现在就没问题了。

    看热闹的人,从来不会少了,看傻子的,那就更多……

    张坤躺在那里,没人理会,倒是看清了,小丫头已经把碗里装满的铜钱,偷偷转移到衣服袋子里面去,转移了三次。

    碗里还是满的。

    可是,路人依旧乐此不疲,试试这个“傻子”,到底有多傻?

    一个劲的三文,五文的扔下。

    有些人,甚至还来来回回的试了数次。

    四周时不时的响起哄堂大笑,跟看戏似的。

第三章 鬼域、人心

    太阳西下。

    远远的人流渐少,集市散了。

    趁着一个没人上前逗傻子的当口,少女终于收摊。

    她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转头定定看着躺在地上眯着眼的张坤,眼睛闪闪发亮。

    飞快的把铜钱塞到衣袋里,她做贼一般的左瞅右望了几眼,就吭哧吭哧的把张坤重新移到那斜墙下面。

    这里挡风挡雨,阴影洒落,不太引人注意。

    这几天,她一直躲在这里,早就当成了安家所在。

    一天水米没进,她身形微微摇晃,肚子里咕咕叫着,伸手摸了摸张坤额头,又探了探鼻息,眼中神情微微恍惚。

    “你等一会……”

    少女咬着银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蹑手蹑脚,弓着腰身循着墙根,沿着民房店铺,急匆匆望东头长街离去。

    张坤睁了睁眼,定定的看了一会斜阳,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等到天色期黑,最后一丝光线,将要被夜晚吞没,少女脚步飞快赶了回来。

    她怀里抱着一个药罐子,腰间系着水囊布兜,脸上的煤灰黑痕,被汗水洗去大块,隐隐能看出俏丽真容。

    “还来得及。”

    看到张坤眼睫毛动了动,少女眼神一亮,脸带喜色。

    “来,喝药了。”

    她扶起张坤,轻轻唤道。

    一只手麻利的摸出粗瓷小碗,把罐子里的药倒在碗里,药香扑鼻。

    “原来……你是去买药了啊?”

    张坤有气无力的说道。

    有那么一会,他以为这少女乞丐已经跑掉了……

    万万没想到,白天讨了数百个铜钱,这丫头不存着吃饭,竟然还去买药。

    看她口袋里的形状,那铜钱差不多已经花光了。

    “放心吧,这药是安仁堂买来的,能治风寒,杨大夫宅心仁厚,便宜给我开药了。

    父亲说过,他虽然出身小地方,一身医术却堪比御医,就算在京城这里也很有名气,他开的方子不会有问题。”

    说到医和药,少女总有一种奇异的自信,话也会多两句。

    “你……果然是个傻子。”

    张坤扯着嘴唇,轻轻笑出声来,咳了两声,又道:“算了,你自个喝吧,昨晚你也淋了雨。我这身体,吃了没用,浪费……”

    “你不喝,倒掉算了。”

    少女柳眉细细竖起,生气了。

    端着碗浑身发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张坤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道:“好,我喝。”

    药汤有没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刚少女生气的那一刻,他眼前一花,那金光又现,本来绝无动静的属性栏那里,“龙气”猛然从0,变为1。

    体质、敏捷、精神,技能,以及武术那一栏的“散打”后面,突然出现一个“+”。

    这是?

    大口灌着药汤,温温热热的,正好入喉。

    张坤心中却是惊涛骇浪,激动无比。

    ‘龙气原来是这般来的。’

    是少女的感激,还是依赖?或者是相濡以沫,或者是崇拜。

    倒不用分得太清楚。

    古时候有一种说法,天心即民心,龙气则是万民之气,或许就是感恩之心,是信任。

    从这一点来说,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帮着出谋划策,让少女乞丐讨到银钱,买了吃食……这就是得到反馈了。

    她,贡献了一点龙气。

    或许是因为先前的推让吃药行为,或许是因为害怕失去的恐惧,情绪激荡之下,就给了龙气。这一点,不必深究。

    虚空之门那里,张坤也清晰的看到,如今进度条走了一点点,达到0.1%,多少算是动了。

    这样看来,只要自己多行好事,岂不是可以让体质、敏捷什么的无限提升,变成小超人。

    同时,还能让虚空之门再次打开……

    想到这里,张坤迫不及待的,视线集中在“体质”后面的+上,意念用力一点。

    10点体质,转眼就变成11点。

    轰……

    张坤身体剧震。

    脸色也涨得通红。

    他感觉到一股热气,如电流一般涌上心肺处,也涌入四肢百骸,力量回归,头脑重新恢复清醒,呼吸匀长有力……

    伤,竟然好了。

    力量变大,体质变强。

    立竿见影。

    他暗暗捏了捏拳头。

    一股力量凝聚,压得指头微微生痛。

    骨骼轻响。

    身体重新恢复了活力。

    ‘加体质果然没错,体质强了,身强力就壮,自然很难生病。唯一没想到的是,在加点的同时,竟然连伤都治好了……

    当初在课堂上,那怪物临死扑击的力道太大,我至少断了三根胸骨,心肺受创严重,现在就跟没伤过一般。’

    张坤不可思议的想着,心头全是狂喜。

    终于活了下来。

    “这药,有这么灵吗?”少女已经看傻了眼。

    她眼又没瞎,离得也不远,看得清清楚楚。

    先前对方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了,药一入喉,立刻红光扑脸,呼吸也不急促了,心脏跳动也有力了。

    浑浊的眼睛,也变得清亮。

    一看就是大好迹象。

    正呆滞间,脑海里千头万绪,不知怎么开口,就听得张坤说道:“换个地方吧,这里不能再呆了。”

    “什么?”少女脑子一懵。

    “你先前讨了那么多铜钱,人多眼杂的,不安全……”

    故事中常说,乞丐这一行,向来不太好混。

    先前张坤虽然一直在路边躺尸,却也不是什么也没干。

    他偷偷的观察了行人,也听到了许多过往书生和商人的交谈。

    这里应该是京城,太后当政抓权,皇帝奋发图强,想要变法维新。

    还听到了什么“海战失败”、“割地赔款”什么的,更听到一些关于“东洋人”和“西洋人”如何高高在上,横行霸道的传闻。

    再就是各地乱起,什么红莲教,小刀会这些反贼出现,直隶那里更是闹起了“拳民。”

    内忧外患,一片混乱。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中学历史学过的,这肯定是青末乱世,列强入侵,民不潦生的当口。

    而这时候,歧西太后仍然高高在上,不理民间疾苦……

    李中堂像是一个裱糊匠,今天补这里,明天补那里,什么也不干,就是投降。

    雪花白银如水般的赔给外国人。

    亡国灭种的当口,有人大声疾呼,有人彻夜难眠。

    当然,也有人浑水摸鱼,欺压百姓。

    底层呢,更是群魔乱舞,什么人都有。

    尤其是乞丐这一行当,历朝历代名声都不太好,那是不用多说。

    强者挥刀斩向弱者,弱者挥刀砍向更弱者。

    自古以来,莫不如此。

    白天的时候,小丫头讨的钱虽然不多,也有好几百个铜钱……按此时的物价,足以购得三十余斤上好优质大米了。

    对有钱人来说,这点钱就是随手打赏的事,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笔钱可以让一家三口一个月活得很好。

    更别提一无所有的乞丐,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笔巨款。

    钱财露了白,就是原罪。

    尤其是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的时候。

    ……

    “就在这里。”

    一个凶狠夹杂着些许得意的嗓音响在耳边,夜色之中,出现两个人影。

    各自提着一根棍子。

    少女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就轻呼一声:“是他。”

    张坤也认出来了,左边那位出声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头上还包着布片,隐隐有血迹渗出。

    此时正满是仇恨的看着自己。

    这人正是昨晚洒醉醺醺的,在大雨之中剥了自己校服和鞋子那家伙。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皮肤黝黑,身体健壮的三十出头壮汉。

    壮汉一脸横肉,大蒜鼻,胡须乱长着连在腮边,看起来有些吓人。

    他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少女乞丐,喉结动了动,明显在咽口水:“钱,一人一半,女的我要了。”

    “黑哥,香主那里说过的,有好货色要带回去,能卖钱……”

    瘦子有些不甘。

    “少废话,最多不弄死就行了,还可以带回去。”

    壮汉嘿嘿笑了笑,挥了挥棒子,眼中全是凶光,就要向前。

    一个瘦不拉叽的女孩,一个躺在地上动不了的痨病鬼,废园这里晚上又没人……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第四章 顺藤摸瓜

    壮汉手掂粗木棍,满面凶相正要向前,眼前就是一片雾蒙蒙。

    “呼!”

    砂石泥土扑头盖面打了过来。

    他双眼一疼,条件反射第一时间就是遮住眼睛。

    手刚刚抬起,胯下就是一震,锥心刺骨的痛苦闪电般传入脑海。

    “呜……”

    壮汉痛得弯下身,心里想着拿棍子攻击,却是四肢无力,全身发麻,像是全身力气都消失掉了。

    张坤一言不发,弹身而起,首先就是抓起砂尘泥土劈头盖脸扔去,低头俯冲……

    一脚撩阴腿夹着冲势,踢得壮汉都微微跳起半尺,顺手夺过壮汉胡乱挥舞的长棍,稍退半步,拧腰横扫。

    “嘭”的一声闷响,狠狠敲在壮汉的头侧,直砸得他头颅歪斜,额角凹陷,如同一根木桩般倒了下去,还不甘休,又是一棍猛抽下去。

    “我这爆脾气。”

    张坤长长吐了一口气。

    转头就望向那拖后一段的瘦子。

    瘦子“哇”的一声,转头就跑,差点被吓哭了。

    “还跑!”

    张坤眼里闪着冷光。

    昨晚初来贵境之时,因为身上有伤,动弹艰难,结果被对方剥了衣服鞋子……别看这瘦子胆小如鼠,其实心里恶毒,因为剥不下裤子,就想把自己掐死。

    ‘不能放他离开,要是再叫人来,可能很麻烦。’

    他想也不想,拎着棍子紧追在后,杀气腾腾。

    张坤刚刚来到这里,明白这个时代下层民众的凄惨,心里全是不安全,自己学的那个“散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清楚。

    其实是那年报了个暑假班,学了一些基本拳脚姿势,发力都没学通透。

    再就是在网上查了一些女子防狼术,学到一点对人身要害的攻击,这个技术散打馆里是不教的。

    按家里老头子的说法,就是,平时不打架,打起架来真能赔钱。

    得了一个狠字而已。

    可是,如果那瘦子真的喊来一堆凶残乞丐,要是还有一个两个练家子,自己绝对干不过。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逃都没法逃。

    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

    少女站在那里,张大小嘴,看了眼在地上抽搐的壮汉,全身打了个冷颤,连忙也跟着张坤身后急追。

    她倒不是也想追杀,只是感觉一个人留在这里,有些害怕。

    “这哔是真的能跑……”

    张坤死死盯着前面的瘦子,心里暗骂。

    瘦子跑得跟兔子似的,可能是被人追打习惯了,一溜烟似的钻胡同,绕房子,拐弯都不带减速。

    脚上那白生生的鞋子,格外刺眼。

    ‘那是我的鞋,当时花了三张红票子,是跑鞋……’

    张坤感受到光着的脚丫底板传来的剧痛,心想不知是被小石子顶伤了,还是踩到了碎木刺,此时自然来不及检查伤处,只是咬紧牙关忍痛疾奔。

    毕竟是江城二中校运会的短跑冠军,身体也健壮一些,耐力十足,终于还是没被拉下太远……

    眼见得身前瘦子又钻了胡同,正要转角,他想也不想的就是一个箭步,手里长棍猛然甩了出去。

    咣……

    那瘦子被砸得身形歪斜,一头栽倒,头撞到墙上,撞得满头血。

    “饶命。”

    中年瘦子哭嚎着尖叫。

    就要跑到目的地了,没想到给追上,早知道就躲在老巢里,不去鼓动黑哥抢钱了,结果撞到个煞星,只希望叫声能引起香堂兄弟前来查看。

    他只叫了半声,正要扯开喉咙哭嚎,后脑一震,脑袋往地上一磕,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坤捡起木棍,一棍打落,看着中年瘦子没了动静,微微愣了一小会,低头看向自己的轻轻颤抖的手掌,深深吸了口气,才俯下身子,把对方的运动鞋取下,拔掉脚底板刺入肉里的碎木刺,重新穿了起来。

    没鞋子穿,是真的扛不住,他的脚底又没生老茧,细嫩细嫩的,一走路就会受伤。

    至于穿在瘦子身上校服,却没有再脱下来穿上。

    只是被抢去了一天时间,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泥水以及血痕污块,弄得又脏又臭,张坤心中是嫌弃的。

    他上下搜了搜,只在瘦子身上搜到三个铜钱,一时有些沉默。

    身后一个小小身影,已经跟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撑着膝盖急喘,目光怯生生的有些犹豫。

    张坤摇了摇头,招手道:“快过来。”

    他已经听到前面门扉打开的吱呀声,几步向前,拖着少女就躲到石墩后面,按着她弯腰躲得严实。

    昏黄的灯光照射在小巷,人影拉得老长。

    出来的是一位高个长脸汉子,手里拎着一柄尺长短刀,左张右望的,有些鬼祟。

    “是胡子他们回来了吗?”

    屋里有人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一些“呜呜”哀哭声音顺风传出。

    长脸汉子探头望了望,忙不迭应道,“没有,可能是野猫在叫。”

    “那还不快进来,矗在门口,担心别人不知道……”

    “哦!”

    长脸汉子缩了回去,轻手轻脚的把门又关了起来。

    张坤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就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对,是身旁拖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全身在抖。

    “你很怕?”

    “不,我一点也不怕,我胆子很大的。”

    少女连忙道。

    呵呵。

    张坤轻笑一声,如果你牙齿不打磕我就信你。

    事实上,他很满意。

    少女尽管胆子小,却还是跟上来了。

    最重要的是,刚刚少女发抖那会,一道肉眼看不到的金色微光,从她头上飞出,扑入自己眉心。

    不出意外,龙气又加了一点。

    【姓名:张坤】

    【天赋:血勇】

    【年龄:17】

    【体质:11】+

    【敏捷:11】+

    【精神:10】+

    【武学:散打(入门)】+

    【技能:语言(入门)、数学(入门)、英语(入门),物理(入门)……书法(入门),绘画(入门)、乒乓球(入门)】

    龙气:1

    虚空之门:(回归0.1%)

    张坤视线在体质、敏捷、精神和武学上面停了好久,想了想。

    体质已经试过了,先前加了一点,就是让自己的体魄提升,这是全方位的,性价比其实挺高。

    因为,加体质,增强的不但包括肌肉骨骼强度,还有力量以及免疫力各种关系到身体素质的东西……

    那么,顾名思议,敏捷加点,增强的应该是速度和反应力,以及短距离的灵活,闪避属性等等。

    这两种属性,从速度到力量,再到随机应变,对保命都有着很大的帮助。

    那么,精神属性,是让自己精神很好、少睡觉吗?

    还是说,有着其他妙用?

    龙气点数太少了,也太有用了,到底是加体质,还是加敏捷呢?

    张坤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目光移向武学“散打”一栏。

    试试看这个。

    先前就因为有了些散打底子,又出奇不意,才能轻轻松松的把那“胡子”和“瘦子”干倒,否则,打不过,后果就很严重。

    初来乍到,生活这么艰难,没点技艺防身,怎么也不安心。

    意念汇聚在“散打”上面。

    提升。

    散打“入门”那两个字,模糊了一下,就变成了“熟练”。

    无数锻练格斗的画面灌入脑海,就如自己经历了很长时间的练习一般,什么直拳、勾拳、摆拳,侧踢扫踢旋风踢,以及插眼踢阴踩脚趾等等,全都化为本能。

    身体和意识都不一样了,似乎能从各个方向出拳踢腿,自然而然。

    这才是熟练?

    估摸着,收钱教我散打的那个牛逼轰轰的教练,都没达到熟练境界吧。

    张坤脑海一阵轰鸣,只觉全身如火沸一般,血液滚烫流转,一股气力从身体骨髓深处出现,通达四肢百骸。

    同一时间,他感觉到身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充塞,感觉肌肉和骨骼变得紧凑了些,身体也变得轻了些。

    脚下连踏几步,从突然行动,到突然静止……转弯,腾跃,都轻松了许多。

    ‘草,先前加体质是浪费了啊,原来,龙气点的正确用法是加武学。’

    张坤再次定睛看去,就发现随着加点,自己的散打进入熟练阶段,不但手脚变得特别协调,从随意方位都能出手,更是多了许多本能般的应用。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体质和敏捷,同时跟着加了一点。

    如今,体质已经达到12,而敏捷也达到12……

    这意味着,他的散打技能可以熟练的用出各种招数的同时,力量、速度,防御以及反应力,得到了全面提高。

    如果说,10点阶段的体质敏捷是正常成年人的数据,那么,如今的张坤身体素质以及速度和反应力,已经超越了正常强壮成年人两成有多。

    ‘龙气点实在太有用了,这丫头一个人就贡献了两点……’

    适应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来看身边的少女乞丐时候,张坤眼神就充满了喜爱,宛如看到了宝贝似的。

    那热乎劲,吓得少女连连缩头,差点把头埋到地里去了。

    听到屋内那人的声音,似乎在等着“胡子”回来……

    而先前打倒的壮汉满脸络腮胡,有可能就是屋内所说的胡子了,还有,瘦子也一个劲的往这边逃,肯定不是没有目的。

    莫非,他们是一伙的?

    “要么,去看看?”

    其实,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立即离开,但是,屋内那极轻微的呜呜哀哭声,又响了起来。

    听到耳中,他就有些迈不动脚步。

    ‘弄不好,这就是一个什么团伙,以瘦子和胡子的行事风格,肯定没干好事,就瞧一眼。’

    张坤思来想去,又捡起棍子,拎在手中,悄悄靠近门边。

    从门缝望去,就见到里面烟雾缭绕……

    油灯光芒黯淡,视野有些不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布衣,头上包着白布的微胖男子正在上香。

    顺着拜祭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小小木像。

    木像雕塑只有拳头大小,黑漆麻乌的,三首八臂,每个头颅都是呲牙咧嘴。

    ‘这是在烧香拜神?’

    ‘脑后还有圆圈,难不成是佛光,有这么凶恶的佛像吗?’

    张坤只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心想这还是有信仰的团伙,惹不得。

    他视线一转,就看向另一面,眼神不由发冷。

    刚刚在油灯的阴影下面,还有些看不清,此时仔细看去,就发现,那里有着四五个小小身影,在地上扭动着。

    那是小孩子。

    呜呜声,就是在那里发出来的。

    几个小孩分不出男女,全都用破布塞住了嘴巴。

    有两个小孩手臂诡异扭曲,像是骨头断了,凄惨吊垂着晃荡着的小臂,让人触目心惊。

    长脸汉子此时拿着一根皮鞭,重重挥落,抽得噗噗闷响。

    有两个小的,在地上乱爬。

    似乎是痛得狠了,又叫不出声来。

    “那两个家里肯出钱的,轻点,打坏了就不好开口要价;另外的没人管,家里又没钱,过两天放到天桥边上去求财……”

    恭敬烧香祭拜的微胖男子转过头来,面上满是慈祥,看着几个小孩在地上乱滚,笑着说道。

第五章 我这爆脾气

    “我这爆脾气。”

    张坤本想听一听对方的动静,如果没有什么后患,就悄悄的溜走。

    看清屋内的情景,他脑子一阵发炸,热血冲顶,提气抬足一脚踹开房门,手里提着的粗头木棍“呜”的一声,当头劈落。

    轰……

    一声闷响。

    木棍挟着厉风,重重敲在手舞皮鞭,还没回过头来的长脸汉子顶门之上,打得这人脑袋一缩,吭也不吭一声,翻身便倒。

    张坤手臂剧震虎口发麻,木棍跳起有些捉拿不稳,他顺手松开,脚下一个滑步,就抢出两三米,又到了微胖男子眼前,左手一个直拳虚引打到眼前。

    喝……

    那微胖男子先是一惊,脚下退后半步,却并没有慌乱,右掌五指如钩拦在眼前,“咻”的一声,就抓到张坤的左拳……

    一抓就扯,扯到就折。

    ‘不好……’

    张坤感觉一拳打到钢板之上般,拳面火烫,手腕剧痛,心中立刻就明白。

    这笑眯眯的微胖男子手上有功夫。

    先前在门缝里看他脚步虚浮,一声肥肉并不紧凑,竟然是看走眼了。

    人家并不弱。

    功夫不在身上,而在手上……

    或许身体不太灵活,攻击力还是很强的。

    不过,熟练境界的散打,也有优势。

    痛归痛,张坤的动作却没有变形,攻击也没被打断。

    左手直拳其实是虚招,接下来右腿如刀,顺着冲势铲击对方膝盖才是实招。

    “喀嚓”一声脆响。

    张坤强忍着左手腕的疼痛,一脚就铲断了微胖男子的右腿膝盖,团着身形,整个人如同猿猴一般,扑了上去。

    搂头搂脸,抱住对方的脑袋,死命按落。

    双膝左右开弓,轰轰轰,接连顶在微胖男子面部……

    直顶得膝盖处一片湿热,感受到抱在怀里的那人全身瘫软,才松手放下,狠狠喘气。

    胖子的一张脸已经变形,血肉模糊,鼻子都看不到了,翻着白眼只懂得在地上抽搐。

    张坤这才有空看向自己的左手。

    只见拳面鲜红发紫,已是肿了起来,手腕处也微微挫伤,手臂一阵酸麻。

    再抬眼望去,就发现微胖男子的右掌格外宽大,掌心发黑,显然是练了铁砂掌,黑砂掌之类的功夫。

    不过,这人的功夫,显然并没有练到家,只练了手掌,身形步法全身筋肉都没练到。

    这种练法,主动攻击之时,冷不丁来一下,就会威力很大。

    真的面对瞬息万变的生死格杀局面,就显得有些死板,应变不行。

    这不,被自己一套如同疯狗般的熟练级别散打,接连攻击得手,就这么干趴下了。

    “啊……”

    少女乞丐这时才跟到门前,看着这一幕,她已经不怎么吃惊了,只是感同身受般走到几个小孩身旁,检查他们的伤势,拿出嘴里塞着的布片。

    于是,屋里就响起了震天般的小孩哭声,声音凄厉刺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小家伙们想来也是知道,这是来了救星。

    救星张坤就有些傻眼……

    他穿越来这里,一没个身份,二是身无分文,真遇到关键时候,完全不顶事。

    救人是可以,怎么善后就是个问题。

    ‘钱,对,目前吃饭都成问题,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了。’

    张坤也没去少女那边凑热闹,实在是小孩子的惨状,让他有些看不下去,他一向就是这么心善,在家里连杀个鸡都不敢的,见不得弱小者哀鸣。

    搜过长脸汉子和微胖脸身上,也只是搜到约莫七八两碎银,在屋里翻了翻,又翻到了几十个铜钱。

    倒是还有其他的收获……

    虚空之门微微震动,张坤就看到,眼前金光微闪,有两点光辉出现。

    一个衣着不错的三四岁小女孩贡献了一点。还有一点光辉,是那个双手手臂折断的六七岁男娃给的……

    这小孩此时止了哭声,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的光芒无法形容。

    ‘这是感激,还是希望的光辉……’

    杨林心里升起了一丝明悟,他基本上弄清楚了,龙气的获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得到对方的真心信任和依赖,无论是谁那里都可以得到,感情越是丰富的人,应该越容易送出龙气点。

    而另外三个或者七八岁,或者四五岁的孩子,此时就只懂得哭嚎。

    看着自己打倒两个恶徒,也跟没看见似的,还带着丝丝害怕。

    甚至,有一个稍大点的孩子,低着头,眼睛里竟然还带着恨意。

    发现张坤看过去,那孩子佝偻着腰身,以手撑地,缩到墙角里面去,再没看过来。

    愤怒,恨意?

    张坤眼眉轻跳,心里就有些不解。

    不感激还好,恨意是怪我来得太晚吗?他发现,这个小孩双腿齐膝而断,裤管下面空荡荡的……

    所以,人心幽微,很多事情很古怪,帮了人,也不一定能得到理解。

    看到龙气又多了两点,张坤心中微喜。

    再看看武学那里,散打后面没有出现+,倒是体质、敏捷、精神以及技能全都有着+出现。

    ‘这种情况是因为我的散打,只是学到了皮毛,没有学到核心发力,只能练到熟练,就不能再进步了吗?’

    散打本就是散招集合,不成系统。张坤只是知道招数和打法,其实是没有练法和养法的,上限不够也能理解。

    刚刚明白到加武学才是使用点数的最好方法,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如今的散打又不能加点,张坤纠结了一小会,就把龙气点暂时存着。

    这时加体质,加敏捷性价比不高,还是得学一门正儿八经的根本武学,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反正,左手的伤处,也不算太过碍事,只算伤到皮肉,忍一忍痛,就过去了。

    正思虑间。

    耳中就听得“隆隆”马蹄和车轮声音……

    张坤眼神微凛,侧门打开一丝缝隙,向外张望。

    这里视野极好,能看到长街远处。

    天光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片火把长龙映着车队,缓缓而来。

    前面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眼眸如鹰左顾右盼,十分警惕。

    车上打着三角旗帜,旗上绣着大大的“王”字,还有人长声大喝“合吾……”,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

    “是镖局货队,打王字旗的,是顺源镖局,也不知是不是大刀王正一亲自护送货物回京……”

    少女悄没声息的凑了过来,她这些日子东躲西逃的,其实警惕得很,一看到这长长镖队,就松了一口气。

    “大刀王正一,莫非是王五?”

    保镖的,又有名气,再联想这个时代,张坤心中一动。

    他知道王五,青末大武术家,电影里有演过,这位似乎名声极好……

    “就是他,听父亲说过,王正一学艺之时,在师兄弟间排行第五,江湖又称大刀王五,武艺特别高强。

    咱们现在所处的西半壁长街,尽头就是他开的源顺镖局,在前门外还开了一家父武义学,收留贫困人家的孩子进学。学文学武,包一日三餐,出色的学生,会安排进入顺源镖局做事……”

    张坤眼神一动,“这么说,王五侠义心肠,他家镖局,也对贫寒人家十分照顾喽?”

    “应该是这样吧。”少女点了点头,迟疑道。

    “那就好!”

    张坤笑了笑,回屋里捡起那根长木棍,在手里掂了掂,站到门前,摆出一个前弓后箭的姿势,手臂极致拉伸……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这些小孩,咱们是没法帮,也没法向官府报信,可是,顺源镖局的人可以。”

    他长吸一口气,握住长棍的手紧了紧,脚步连踏,手臂一挥,划出大大弧线。

    “嗖!”

    木棍破风,向着镖队前方射去。

    这木棍前重后轻,重心稳定,虽然比不上标枪,但是,也没有大碍。以张坤如今的臂力,三四十米远,还是可以扔得到的。

    “谁?”

    骑在马上的汉子手臂咣啷啷一阵震响,背上大刀猛然出鞘,光芒一闪。

    半空袭来的长棍,就断成两截。

    他一刀挥出,身形弹射而起,落地几个腾跃,轻飘飘的就站在街心,弓腰拔背,严阵以待。

    嘴里不停的下达命令。

    “原地布阵,护镖!凤江、文钧,随我上前,打探情况。”

    “是,吴师父。”

    车队停了下来,一阵喧哗。

    两个青年脚步快捷,手提大刀,飞速奔到前方,全都警惕的望着胡同民房黑暗处。

    “好快的刀!”

    张坤站在阴影处,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的目力其实还可以,原本就是二点零的视力,如今体质又提升了两点,视力变得更好了些。

    只要有一点点光,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可是,刚刚在火把照耀的长街之上,那木棍飞着飞着,就断成了两截……

    他只看到有光芒微闪,马上汉子到底怎么出刀,怎么收刀?他完全看不清楚。

    或者说,只看到一点影子。

    ‘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时代,力量,才是活下去的资本。’

    他定定的望了一眼街心喊话的几个汉子,眼中有些艳羡,拉着少女乞丐就往后撤。

    “走吧,快躲起来!真如你说的,大刀王五能经营出这么大的家业,官面上和暗地里的势力应该不小,这些小孩,怎么样也是得救了。”

    两人就着夜色,穿街过巷,头也不回的离去。

    这里并不是他们可以掺和的。

    一个没有来历的“穿越”人士,一个明显是在躲避官府,靠着乞讨度日的少女,一旦曝光,怎么都不好解释。

    这样就很好。

第六章 风声鹤唳

    清晨,张坤匆匆连跨三个坊市,穿过五条街道。

    等天光大亮,看到沿街早餐铺子已经开张,买来豆浆、烧饼和肉包,两人胡吃海喝一番之后,就满足的靠着墙角坐下,思考出路。

    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他就发现,街道上面的动静有些不对了。

    “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发遮面,年纪十三四岁很瘦的小女孩乞丐?脸上还抹得黑漆麻乌的,会点医术。”

    “跟这小女孩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相貌凶神恶煞的青年男子……

    “这两人是江洋大盗,见着了,报上来,就有重赏。如有隐瞒,与贼同罪!”

    一个腰间挎刀,头戴凉帽,胸前绣着“捕”字的男子咋咋唬唬的经过,顺手拿起一些小吃在嘴里咀嚼,并且,逮住店铺掌柜一通吓唬。

    当然,他一路走过,拿了东西并不会付钱。

    等他走过之后,就有人小声骂骂咧咧的,倒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但是也有些人,贪图这份赏钱。招徕顾客的同时,会把目光投入街头巷尾,显然是想撞大运,看能不能找到巡捕说的那两个人。

    墙角转角阴影处窝着的两人,转头对视一眼:“暴露了?”

    好在他们一路走来,小心得很,并没有太过显露形迹,落入旁人眼中。

    尤其是少女,一直被张坤勒令不得现身,买早餐都是他自己亲自出动。

    “小宛,你把头发扎起来,不要遮脸……嗯,马尾也行吧,就这样子……”

    张坤指挥着少女改变发式,扯着自己的白色体恤,看看还算干净,在她的脸上一阵搓揉。

    把她脸上的黑灰脏污全都抹去……

    眼前就出现一个眉清目秀,脸蛋匀白的清丽少女。

    若是不去看她身上那件脏得看不出本色的衣服,打死也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乞丐。

    至于他自己,倒是不用改扮,什么“凶神恶煞”,全是没影的事。

    张坤自认为不说貌比潘安,也算俊秀斯文。

    无论是初中那时,还是上了高中,收到的小女孩情书几个书包都装不下来,与那巡捕嘴里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张,张大哥,这样就可以了吗?”

    李小宛缩着脖子,很不自信的问道。

    混熟了之后,她的胆子倒是大了些,连自己的名字也告诉了张坤。

    家里的变故,倒是没说得太详细,只是说自家父亲是个御医,医术十分高明。

    那一日父亲被召去皇宫,回家之后,脸色黑得吓人,长嘘短叹的。问他什么事,却又什么都不说。

    第二日,趁着天色未明,匆匆把她和大哥两人分头送出家门,叮嘱隐性埋名不用回来。

    接下来,她就听到李家勾结“长毛”谋反,父亲母亲被砍头的消息,街上还有人搜捕……她不敢出城,怕被逮住,于是,就装扮成乞丐。

    很快,她身上带的钱就被“同行”抢走了,好在对方没有伤人。

    于是就变成了真的乞丐,躲在废园处乞讨着苦挨日子。

    直到遇上张坤。

    对于李小宛家庭的凄惨遭遇,还有她眼中那深藏着的仇恨和不甘,张坤也没什么法子。

    言语上的安慰总是无力,只是悄悄的放在了心上。

    倒也没有多问一些什么。

    现在两人都还没安定下来,想太多也没用。

    看了看李小宛,他点了点头。

    “改了发式,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也足够了。”

    张坤打量了一番行人动静,眼眸微缩……

    除了刚刚经过的巡捕营士兵,他还发现,一些鬼鬼祟祟的汉子,在街上四处扫视。

    这些人普遍面有菜色,衣着破烂,互相之间暗暗打着眼色,也不问人,只是到处寻找。

    ‘得,不但官府搜索,连帮派势力也在追拿。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当时做事,毕竟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

    想到自己打倒的那几人,尤其是在民房里见过的烧香拜佛的家伙,张坤若有所思。

    那瘦子来找麻烦的时候,还说了“香主”两字……他们肯定是有组织的,自己捣毁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窝点。

    顺着张坤的目光望去,李小宛也发现不对,有些紧张:“是源顺镖局那人透露了消息?”

    “如果是源顺镖局漏了风,昨天晚上,咱们就很难离开。”

    想到那为首汉子刀如闪电,身轻如燕的表现,张坤摇了摇头。

    他拉着李小宛悄悄离开之时,隐隐察觉到那人其实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只不过,没有追上来罢了。

    当日护镖回京的队伍人多势众,真想搜捕的话,他们地形熟,人手足够,散开搜索,自己两人很难逃得过去。

    再说,听过大刀王五的名声,其实,打心眼里,张坤比李小宛还要信得过源顺镖局。

    再怎么,他们当不至于助纣为虐,帮着官府捉拿“行侠仗义”的好汉。

    那么,事情就很明显了。

    “应该是巡捕,问过了那些孩子。否则,再怎么眼瞎,也不可能把我这种一等一的相貌,认为是凶神恶煞。”

    “也是。”李小宛瞟了一眼张坤,苍白小脸上难得的露出丝丝笑意。

    “那时你打坏人,是很凶的。”

    她侧头想了想,指了指街道上凶恶的汉子,“几个被打的坏人,是死掉了?那些人是?”

    “就算不死,也说不出什么来。”对自己下手之狠,张坤心中有数,他眯了眯眼睛,笑道:“官府与市井恶人互相通气,有着勾结,也不是什么怪事。走吧,这里不能呆了。”

    “去哪?”

    李小宛跟在后面,眼中迷茫。

    她只觉天地虽大,却没有容身之地。

    “去源顺镖局,你不是说过,大刀王正一办了个父武义学吗?去那里看看。”

    刚刚一路打听,又问过李小宛,张坤知道了,前门口这一块,左右十七条街道,竟然聚集了八大镖局,三处武馆。

    名气最大的,就是“会友镖局”和“源顺镖局”。

    会友镖局之所以名气大,多数还是因为他们家的镖师和弟子们,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些人更是在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任职,协助官府办案,手眼通天。

    但是,他们一般不收普通平民子弟,只纳成名高手,进入门槛很高。

    至于布巷子的自成镖局,狗尾巴胡同的同兴镖局,打磨厂的东源成镖局,西珠市口的福源镖局等,多数是几个结义兄弟、江湖朋友开设的私家门户。

    算是堪堪维持生意,并不如何生发。

    而源顺镖局呢?之所以名声大振,生意兴隆,不但是因为总镖头大刀王五实力奇强,难逢敌手……

    还有一点原因,是因为王五的行事风格。

    他对普通穷苦百姓颇为照顾,除了招揽江湖中有名气的高手之外,还会从平民百姓中收录好苗子,自行培养……

    比如,父武义学,就是集合扫盲班和武学班为一体的选拔机构。并且,介绍给平民一些生计,算是给生活过不下去的穷苦老百姓的一条出路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势力加入进去,最重要的是学到一门能够用龙气点提升的武学。

    得到自保的本事。

    加入武馆学艺,不但要交钱,需要一步步承受考验。师父还留一手不太教真本事,时间太长,熬不起。

    会友镖局不太够得着,暂不考虑;源顺镖局名气既大,收人也宽松,也许有机会加入进去。

    不但能得到庇护,有机会了还会得到武学传授。

    听说,王总镖头不是敝帚自珍的性格,很乐意与人分享自身所学。

    这一点至关重要。

    看看街上,偶尔倒伏在地、皮包骨头的男女。他就明白,在这里,能活下去,其实也是一种本事。

    何况,自己来这里没两天,已经直接间接的得罪了一些势力……如今既没有身份,又没人庇护,也不会什么厉害武功,真遇上事,就很麻烦。

    整日介东躲西逃的,不是个事。

    还有,身边的李小宛。

    他又想起了,当日对方冒雨把自己扛到斜墙底下遮风挡雨的情景。

    还有,讨到铜钱了,第一时间,这小丫头,又跑去买药……

    不管她,好像也不行。

    他有点担心,自己如果扔下这个“拖油瓶”,对方活不过三天。

    总而言之,先得找条出路才行。

第七章 父武义学

    “这?”

    来到父武义学大院门口,张坤就有些傻眼。

    倒不是这里不收人,而是竞争者太多,也盘问得太详细了。

    到处都能见着一些衣着褴褛,瘦骨瘦骨嶙峋的男女,带着自家孩子前来,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旁边有人在长案上登记问询……

    远远望去,一对穷苦夫妇,牵着一个七八岁、打着赤脚,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小孩进入门中。

    刚刚跨入门中,妇人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啥?娃儿进了义学,以后认字,还能学本事……”

    “就算是学不到什么厉害武功,总能有一份生计,给人计账、运货,也饿不死了。”

    男人低声安慰着自家妻子,摸着孩子脑袋,语气撼然。

    “……”

    张坤呆滞的看着那些可怜的不忍目睹的小家伙们,突然没有半点信心,能抢到一个“入学”名额。

    转头看向李小宛,对方也是一筹莫展,满脸苦瓜色。

    张坤摸出两文钱,塞到身边一个看热闹的中年男人手中,笑问道:“这位大哥,父武义学每天都这么热闹吗?”

    这人衣着稍显整洁,面相温和,看上去稍微有点学问。

    “哪有?今日四月十九,正是谷雨时分。连日来,源顺镖局受雨水所阻,不会出行,算是最闲的时候,伙计们倒也有空去城外耕种……

    因此,王总镖头每年会定在这个时候收录学生。

    并且,学有所成的,也选在这一日出师,可以加入镖局。

    真正出色的学子,还有可能成为镖师,成为大人物……”

    中年男子接过两枚铜钱,面色一喜,悄悄的收入袖中,态度就很热情。

    说了几句,又问道:“小哥是想把自家妹妹也送进义学吗?她年纪稍显大了点,怕是有点难。

    其实,女孩进去学习,出师后,多半也会安排刺绣、缝衣或者浆洗的活,没太多意思。真要活不下去,倒是可以试试……”

    “怎么就不是我想入学?”

    张坤闻言就笑。

    他刚刚在旁听了一会,知道父武义学之中,除了教授识字,还会教授算术和武术,教得有些杂。

    能混进去的话,其实不错。

    真能学到本事。

    “小哥说笑了,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义学是进不去的。不过,看阁下身强力壮,言谈不俗,应是不愁生计吧。

    实在不行,还不如直接去镖行做杂役,或者去货栈、商行那里找活都行……莫非,小哥来自外地?”

    这人脑子转得快,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眼神就有些迟疑。

    若是外地人,身份不明,很可能有麻烦在身……这时打听父武义学的事情,就不太好说。

    对中年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张坤恍如不觉,仍旧笑着问道:“我就不能直接加入源顺镖局?就算做不成镖师,当个趟子手也行啊。”

    “噗……”

    这次,中年人都没回答,旁边有个提溜着鸟笼的胖子就笑了:“不是我小看你啊兄弟,人家源顺镖局,自王总镖头声威大振之后,就兴旺得很。

    那些自忖勇力,想要加入镖局的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尤其是皇城根上的这些没有背景的贫苦年轻人,更是把源顺和会友镖局视为第一目标。

    你既没有江湖名气,也没有独门武功……啧啧,去打杂,都不一定有人收的。”

    胖子的声音有点大,四周众人听在耳中,也跟着发出一声哄笑。

    被生活累弯了腰的一些男女,麻木的目光,看过来时,甚至透出丝丝怜悯。

    倒是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带着一点优越……

    听得这话,张坤就有些明白。

    如果说,五城兵马司各坊各牌的兵丁,以及巡捕营的捕快,算是体制中人。

    那么,如会友、源顺镖局这种集多种业务于一体的大型镖行,就是后世所谓的“五百强”企业。

    他们不但护送货物、粮食来往于全国各地,还兼顾达官贵人家里的保安任务……

    甚至,连地方官府的税银上交,以及与各国商务往来押运,有时也会请这些大镖局厉害镖头护送,决不能等闲视之。

    尤其是镖局总镖头,武艺如何暂且不说,称一句朋友遍天下,那绝对不是吹捧。

    一杆旗子,写个姓氏,能走白山黑水……

    这种大镖局,想要加入的人,自然是挤破门槛。

    而这种大镖局里面的镖师,来自全国各地,普遍都有着几把刷子。

    镖师们走了几趟镖之后,不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至少也是不会缺少银子和地位。

    任凭一人,出去了,见到谁,都会得到一声某某师傅的尊称。

    比起后世那种五百强企业的部门总监、经理什么的,更要风光。

    至于镖局趟子手,可以类比业务骨干……出行时,担当斥侯,探查道路。

    作为第一波迎敌先锋,没有本事,就只能成为炮灰。

    所以,趟子手这种听起来,十分低级的职务,其实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

    拳法精熟,能打能跑,就是硬指标。

    的确,如那胖子所说的,普通人进去了,能当个杂役就很不错了。

    可是,张坤却是万万不愿的。

    加入镖局就当个杂役,每天扛扛包,听人吆五喝六的指挥着下苦力?

    不说安全的问题能不能得到保障,学武功这事,肯定没门。

    感觉到后腰处衣服动了动,张坤转头看了看,就发现李小宛丫头,脑袋差点缩到衣服里去了,面色有些惊慌。

    这些日子过得如同惊弓之鸟,这时被许多人目光看着,这家伙又慌了。

    ‘看来,想遵循正途加入父武义学,是不行的了,一个是身份问题经不起推敲,再一个年纪太大,人家不收,这样的话……’

    张坤游目四顾,也不理会那胖子,就看向另一边,那里有三个年轻人,正说说笑笑的走出父武义学。

    为首一个身材高大,挺着胸膛,顾盼自豪。

    四周有人上前打招呼,极为热情。

    “田哥儿,今日出师了,以后加入源顺,前程不可限量。”

    “田哥儿,能不能帮我家小子,到洪师傅那里说说好话?别看青儿身材瘦小,但他力气不弱,是练武的好苗子……”

    “小田,我是你李叔啊,你看我家孩儿。”

    呼啦啦的,就围上去十多位,拖儿带女的,上前讨好。

    “去,去,想进入义学的,都到门口教谕那里去,我帮不了你们。”

    叫小田的为首年轻人伸手拔拉,几个庄户人踉跄后退,脸色就显得难看,不过,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张坤看得眉毛微挑,这人力气不小,看他推人的力量,体质应该有十四五点。

    “那是田千里,他爹是王家的佃户,一辈子苦过来的,没想到生了个好儿子。

    听说他在父武义学中表现极好,六合桩登堂入室,三十六式拳势也已练得精熟,快要摸到合力的边。才十八岁啊,以后真是了不得,啧啧。”

    也许是看在两枚铜钱的面子上,中年人在旁解释道:“田千里身边的两人,瘦高那个叫谭黑山,矮壮那个是钟大力,今年也是十八岁。

    他们是今次父武义学出师的优秀学子,都是桩功稳固,拳法熟练,虽然比不上田千里,但也很是不凡了。进了源顺,应该有望担任趟子手。”

    ‘这就是义学的优秀毕业生了。’

    张坤心里自动转换了自己理解的东西。

    “他们练了多久?”

    “有四年了吧,还是五年来着……王总镖头传下来的六合桩功,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学的,他们在入学那会,就被义学教谕看中了。

    洪老镖头常年坐镇义学之中,教授学生,一双眼睛可是厉害得很,看人基本不会出错。”

    “多谢解惑。”张坤拱了拱手,又有些不解,“拳法合力是不是很厉害?怎么我看那田千里有点看不起人的样子。”

    “千万别这么说,让他听到了不太好。”清瘦中年人连忙弯了弯腰,不满道:“我虽然不练武,但是,也听过拳法合力的事。

    那是全身力量凝聚一股,等闲四五个壮汉围攻也不是对手,随手就打倒了……

    实际上,各省入京讨生活的一些武师,差不多也就这个境界。

    真正能练到钢筋铁骨的武师,毕竟是少数,源顺镖局中,三十多位镖师之中,也仅仅只有一半有这等成就。”

    “原来如此,果然厉害。”

    张坤听明白了,他想起当初报那个散打班的时候,教练也曾说过,真正把拳法练得精熟,懂得运力法门,就能把全身劲力融为一体。

    随意出手,一拳一脚都是全身力量集合,被称为整劲。

    这种拳手,已经可以参加职业比赛了。

    谁赢谁输,就看各人力量大小,以及反应机变。

    这位名叫田千里的义学毕业生,桩功熟练,摸到合力的边缘……也就是说,在业余拳手里,算是佼佼者,差不多快要成为职业拳手。

    不过,看田千里一举一动之间,却是规则森严,似乎颇为死板……想来是练套路练得太多,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的缘故。

    其实也算不得很强。

    张坤靠着龙气加点,散打直接提升到熟练境界,体质和敏捷双双达到十二点之多,一身力量初步估算,可以搬起两百四十斤重的东西,看起来比起平常正常男性也没有强上太多。

    但是,他再仔细看看周围众人,就发现,这些人其实比起自己还差得很远。

    如果以属性来看,他们体质一般处在七到八的样子……亚健康状态,都算是在抬举他们。

    有些人体质,感觉只有五到六,提起一百斤重量,都做不到。

    远远达不到正常健康强壮男人的标准。

    而那田千里,练了四五年,单论力量,也就在三百斤左右的样子……

    张坤心里暗暗估算着自身实力层次。

    心中有数了。

    正规渠道,进不了父武义学,自然也进不了源顺镖局。

    他却没有放弃。

    盯着田千里、钟大力三人看了好一会,眼睛微微眯起。

    ‘想要达到目的,也不是只有一个办法,这位,倒是一个好目标。’

    想到这里,也不多看父武义学门口的熙熙攘攘,带着李小宛悄然离去。

第八章 借梯上楼

    到了中午时分,张坤和李小宛再次出现在西半壁街的时候,两人已是形像大变。

    张坤身着天青色长袍,温文俊秀,身形挺拔,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三步一摇走在路上,行人尽皆注目。

    好一个俗世佳公子。

    而他身后落了半步的李小宛更是厉害了,身着浅月色对襟衫,腰系百折水绿罗裙……

    刚刚洗刷干净的一张小脸,已是初露华彩,透着丝丝红润之色,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美好年华。

    直看得人眼睛都拔不出来。

    “这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散心……”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声。

    “太显眼了吧,表……表哥,咱们真的要那么做呀?”

    李小宛十分局促,一边跟着前行,眼睛不太敢看向前方,脑袋都快要低到胸脯了,有几次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一头栽倒地上。

    心想这位张大哥,不知为何要让自己叫表哥,还要编造身世?

    这倒也罢了,可是,跑到源顺镖局门前来寻衅滋事,这就有些不好了,会不会被人打破脑袋?

    不过,自从在绝望之时,捡到这位“表哥”之后,自己就好像时来运转了,生活也开始有了盼头……

    ‘他是有学问,有本事,十分,十分厉害的人,听他的准没错了。’

    想到张坤先前叮嘱自己的话,她有些为难,又咬了咬牙,默默在心里背诵着台词。

    小丫头虽然虚岁才十四岁,未曾经历太多世情风霜,心里其实也有着自己的判断,一个人值不值得信任,是不是很厉害,她直觉就能有点感觉。

    ‘好不容易弄到八两多银子,这次就去了五两。’

    想到张坤先前在“锦绣斋”买的两身衣服,李小宛又是一阵肉痛,这样花钱,过几天又得去讨饭。

    “大事要紧,钱财身外物。”张坤呵呵轻笑两声,他一眼就看出李小宛在想什么了。

    这些天的乞讨生涯,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但是,想要达成计划,穿着脏污衣服,是肯定不行的,没得就让人小看了。

    “找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家酒楼门前转角处,田千里的身影,张坤放缓了脚步。

    田千里此时倒是没有先前的高傲,脸上全是不耐烦,跟对面一个满面风霜之色,身着陈旧灰白色布衣的老汉说话。

    “爹,怎么才三两银子,就不能跟人多借一点吗?等我成了镖师,月入可达二十两,出镖还有红利,到时富贵可期,这点钱算什么?”

    “借遍了亲戚,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你娘生着病,去年收成也不好,王老爷那里还欠着租子呢……”

    老汉说着话,脸上皱纹更深,腰都直不起来。

    “你跟我说这些做甚?得了,三两就三两吧,好歹也能请次客,只要师兄那里说句话,今日之事就成了,你回去吧。”

    田千里嫌弃的看向老汉身上的脏破衣服,想了想又说:“以后少来镖局这里,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说完掂了掂手中银子,收入囊中,头也不回的就走到泰和酒楼门口,那里谭黑山、钟大力正在等着,三人对视一眼,迎向从顺源镖局来的一男一女。

    田千里满面堆笑,连忙迎上前去:“杜师兄,王师姐,快快请进,小弟已经备下席面,就等二位赏脸呢。”

    ……

    “真的要针对他吗?我怎么感觉那老伯好可怜?”

    李小宛看着那老汉踽踽独行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张坤摇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应该是在自家儿子小的时候没怎么教好,咱们帮他教一教,让田千里认识到社会的艰难,看清自己。以后的人生也会走得更加顺遂。”

    李小宛哑然,翻着眼白悄悄看向张坤。

    明明知道他说的全是鬼话,偏偏还觉得好有道理。

    这个所谓的“借梯上楼”之计,到底有没有用,她心里其实没有一点底。

    “我教的你都记下了吗?”

    张坤却不太放心,侧头问了句,抬步也往泰和酒楼行去。

    “我记性好着呢,一句都没忘。”李小宛连忙跟上。

    两人进了酒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张坤看了看大堂,特意选了田千里几人旁边一张桌子坐下,点了几个酒菜。

    等菜上齐,一边听着邻桌的说话,一边与李小宛两人大口大口用着饭菜。

    这一顿,可值二两银子,两人都很珍惜,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田师弟,你们几人是洪师伯亲自教导出来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练成合力,成为镖师不在话下,先跟着师兄我走几趟镖见见世面,以后就可独当一面。”

    邻桌一个修着精致小胡子,二十七八岁男子,饮了一口酒,笑着说话。田千里连忙站起,满面笑容:“多谢杜师兄。”

    杜师兄名叫杜凤江,是王总镖头门下大弟子,在源顺镖局中,算是一把好手。

    在南方镖路上小有名气,绿林同道也都卖他几分面子。

    其身份,自然不是田千里这种父武义学刚刚出师的弟子所能比拟的。

    “坐,坐,不必这么客气。”

    杜凤江摸了摸小胡子,大马金刀的压了压手,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旁边一个扎着马尾,满面英气的女子一拍桌子笑道:“田师弟快要练成整劲合力,拳法想必也是精熟,饭后咱们切磋切磋。”

    “哪里敢与师姐动手?”

    田千里头皮发麻,慌忙摇头。

    这位师姐名叫王静雅,名字很秀气,可是,形貌那就一言难尽。

    五官长相倒也精致,这身材,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一个头,手臂差不多有常人的大腿粗……一身肌肉鼓凸,细腰如蜂,腿如大象。

    一拳夯下来,估计自己半条命就没了。

    关键还不是这位师姐神力惊人,难以应付。

    而是她的身份。

    身为王总镖头的宝贝女儿,你敢下手往她身上狠狠招呼?

    只挨打,不能还手的切磋有什么意思,何况还真打不过。

    话说整个源顺镖局敢跟她动手的,真没几个。

    打赢了没趣,打输了丢脸。

    “没劲,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胆小。”

    王静雅撇了撇嘴,只低头吃菜。

    耳中忽然就听到一把脆生生的女声:“表哥,你留学归来,不去科举,却想加入会友镖局,姨父知道了,肯定得气死。”

    “你是不知道啊,表妹。留洋在外,身体弱了,就被洋人看不起,很是受了一番欺辱,奈何没学到拳法精髓,也打不过人家。

    这次回来,就是听说会友镖局在京城首屈一指,神拳宋老前辈更是名满天下,要是能拜入门下,学得拳法、枪法,强身强国,岂不是好。”

    几人眉头微皱眉,看向隔邻桌那一男一女,感觉酒也不醇了,菜也不香了。

    田千里看向隔壁桌,看到那少女满脸娇俏柔弱,眼睛就微微发直,心里却不以为然。那位表哥实在是没眼力,谁不知道在京城,王总镖头大刀王五,才是最强的。

    接下来,那少女果然就问了:“表哥,你忘了一点,要说名气,顺源镖局的大刀王五威名更盛。而且,他时值壮年,正是能打的年龄,向他学习拳法、刀法其非更好?”

    “不然,大刀王五前辈本人艺业肯定是极高的,但是,表妹你可曾听说过源顺镖局年轻人中,有谁名气很大?

    再看会友那边,后辈徒孙里出了个李尧成,年方弱冠……一手三皇炮锤凌厉无匹,三十六点蛇盘枪法,颇有子龙遗风,把全京城的年轻人都比下去了。”

    “原来这样啊,会友镖局授徒厉害,比源顺镖局强多了,似乎他们家在李中堂那里也说得上话,门下镖师多有进入五城兵马司和巡捕营做官的。

    表哥要是学艺有成,谋得一官半职,姨父也不会打你了。”

    少女咯咯笑着,想来是被说服了。

    本来是清甜美好的声音,听在田千里耳中,却是隔外的刺耳。

    他霍然站起。

    “大言不惭,你有何本事?胆敢小瞧顺源镖局?听语气,你也是学拳的,不如跟我比划比划,看看我们年轻弟子差在哪里?”

    随着田千里发话,杜凤江师兄也是颔首认同。

    王静雅饶有兴致的在张坤胳膊上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惋惜,却也没有阻止。

第九章 拳脚无眼,倒地为输

    “原来诸位是源顺镖局的啊,这事闹得……”

    张坤满脸尴尬。

    摆了摆手:“我学艺不成,这里瞧两手,那里学两招,都是皮毛……哪里会是源顺镖局后起之秀的对手?还是不打了吧。”

    旁边的李小宛也仿佛被惊到了,张着小嘴,欲言又止的,手边的小碗都被碰倒了,她着急慌忙的道:“别打,别打,表哥练得很杂,都是野路子,出手也没个分寸,要是打伤了谁就不好了。”

    说完瞟了田千里一眼。

    张坤心里暗赞,小丫头虽然平日里胆胆怯怯的,有事了还真靠得住,几句台词不但背得极为流畅,还懂得自我发挥的。

    看这小嘴,一两句话,就挑得田千里额上青筋乱跳。

    什么叫打伤了谁就不好了,这是明显的看不起他啊。

    在“知少色,慕少艾”的年纪,被一个如花般灿烂的小姑娘这么看不上,换谁,谁也不能忍。

    “听到了吗?千里,你跟这小兄弟切磋切磋,不要伤人。”

    杜凤江面色微黑,此时也有些坐不住,重重叮嘱了一声,不要伤人。

    当然,也不要丢面子,肯定是要好好的折辱一下。

    否则,对方还以为源顺镖局真的是徒有虚名,只靠着师父王总镖头撑场子,门下的年轻弟子全是酒囊饭袋。

    王静雅摇头失笑:“至于吗?人家小兄弟只不过刚刚回国,对各家各派情况不了解,因此胡乱揣测着,你们还真的着急上眼了。

    我看他筋肉松驰,脚步虚浮,显然没有练桩增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千里,你想要切磋,不如跟我比划比划更好。”

    “师姐,这不是切磋不切磋的事,关系到咱们镖局名声。”

    田千里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心想师姐可能搞不清状况。

    真要不试试手,打得对方心服口服,转过头人家肯定会说,会友镖局果然厉害,源顺镖局果然饭桶,那还得了?

    在京师外城前门口这个地方,镖局众多,竞争十分激烈。

    人镖、银镖、物镖,以及保安、护宅,甚至还包括暗地里的刺杀……

    这些生意虽然多,但架不住许多家来争抢。

    所以,名声越大的镖局,就越是兴旺。

    明面上一团和气,你好我好;暗地里刀光剑影,争风斗气。

    如今的形势就是,会友镖局与官方走得很近,背后势力通天,生生压了源顺镖局一头。

    如果不是总镖头大刀王五的武艺太强,恐怕,会把源顺镖局压成二流镖局,平日里直接关门大吉,接不到什么活干。

    ‘从另一方面来说,岂非正是我大好表现机会。’

    “请吧。”

    田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伸手一引,就走了出店门,站在门前邀战,一边调匀呼吸。

    “请。”

    张坤表面上无可奈何,心中却是沉静如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接下来,就看自己这双十二的体质和敏捷,以及散打熟练境界,到底打不打得过,刚刚义学出师的六合拳了?

    想来是可以的。

    因为,武学这东西,练法和打法是不一样的……

    田千里就好比刚刚从大学里学成出来的毕业生。

    学得再多,再好,但是,其工作初期,却不一定比得上人家初中毕业的熟练工。

    实践,不,实战才是检验强弱的唯一标准。

    田千里少年时就在父武义学之中学文习武,并没出过门,也没跟人真正动手打架,最多的也就跟同学和老师切磋切磋,动作肯定就会很规矩很死板。

    真要是在江湖上走南闯北的打过几次滚的田千里,现在的张坤肯定不会跟他打。

    那是自找没趣。

    ……

    四周众食客,以及泰和酒楼的掌柜、伙计,全都一窝蜂的跟着出来。

    再接着,父武义学那边,也哗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隔远看着。

    看热闹这事,就是国人天性,都不用人大声吆喝,一会儿就来了一大票。

    张坤眼尖,发现自己先前打问情报的中年书生,还有那个拎着鸟笼的胖子竟然也在,此时显然是认出自己,满眼不敢相信……

    这些人真闲。

    “要怎么打?”

    张坤这时就不装了,站在田千里对面,气息沉稳,目光炯炯。

    “拳脚无眼,倒地为输。”

    田千里右足微弯虚步在前,左足半弓蓄力,坐胯含胸,一手竖掌前探,一手握拳横胸。

    肩、背、膝、拳,融为一体,有一种混元不破的感觉。

    “鸡步!”

    张坤就算不认得对方的拳架子是什么名目,也不知怎么练法,但他其实也知道对方这鸡步桩站得极好。

    简直就像一只好斗的大公鸡,全身炸毛,威风凛凛,随时可以啄死蛇。

    随着田千里奇特的呼吸频率,力量蓄积,一触即发。

    张坤外松内紧,也慎重起来。

    听说,所有的桩功,都能大幅度提升实力。

    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说的就是这个功。

    对方练了几年的桩功,体质和敏捷增加了,这是正经拳法根本功法的先进之处。

    单单是一个鸡步桩亮出来,就能看出田千里根基雄厚,难怪会受到看重。

    “准备好了没?”

    张坤知道,面对这种力量在自己之上,或许连敏捷也要强过自己的“练家子”,自己想赢还真不能走寻常路。

    尤其是田千里憋着一股子火气,又想要表现自己的情况下,只要一动手,定然会是如火山爆发般的猛攻。冒然上去应招,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所以,要破他拳架,必须把战斗引到自己的节奏中。

    简单来说,就是出奇,致胜。

    “我要出手了。”

    张坤又喊了一声,脚下晴蜓点水般试探前进。

    双手握拳护在头侧,肘部护住腰侧……架式不太好看,有点像是举手头降,惹得四周众人哄堂大笑。

    看看张坤靠近到五步距离,田千里应激而变。

    拳架微摆如狮子抖鬃,脚下踏步,拳势左压右打,拧腰挥臂。

    这是“上步冲天炮”,以拳法带动身法,步步为营,发力狂暴,显然是想将张坤一拳打飞。

    张坤却在田千里刚刚要发动之时,如受惊的老鼠一般,脚下发力,一溜烟退出老远。

    “我又回来了。”

    够不着……

    田千里一口气憋在胸口,十分难受。只得收臂含胸,脚下虚步,又停在那里,蓄势以待。

    “我又要出手了。”

    他的架子刚刚复原,张坤又护着脑袋,探足进入五步距离,触手可及。

    贱得无法形容。

第十章 丢人

    田千里眼神一厉,暴喝声中,脚下连踏,再也忍不住,身形如箭般疾冲。

    右拳轰的一声打出……

    比拳更快的是,他右足蹬地,身形半腾空中,如电腿势连环,足尖就踢到张坤的腹部。

    “辕门射戟!”

    “好。”

    旁边有人就叫出声来。

    这一招引拳出腿,连环快踢,又准又狠。

    拳为虚,腿为实,上下变化,发力迅猛。

    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挡。

    张坤眼睛一亮,似乎未卜先知一般,在田千里蹬地腾身而起的当口,他的脚下跳步如蝴蝶,身形已经保持着奇怪姿势斜斜窜出,左拳啪的一声,就打在田千里的脸上。

    你再快,能快得过直拳吗?

    散打其实就是散招汇集,练的就是招式组合,是后世人从中外各种流派中筛选出来,极有效率的一种攻击方式,打、踢、绊、摔,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招式有效,就用什么。

    取自拳击里面的这式左直拳,又快又飘……

    肩不动,头不摇,脚下用的是蝴蝶步,完全看不出是进是退。

    田千里实战经验毕竟欠缺,当场就中招。

    这拳力量不大,攻击力也不强,侮辱性却一点也不少。

    轰在鼻子上,当场打得他脑袋微仰,鼻端两股热流飙射。

    连鼻血都打出来。

    四周一片安静。

    “不好。”杜凤江在一旁看着,脱口而出,他知道田千里上当了。

    果然,田千里鼻子上受了轻飘飘一拳之后,立即就懵了脑子。

    左手划弧抡打,右手变拳拧腰转身,一式“武松打虎”猛然击落。

    他想毕其功于一招。

    “辕门射戟”接“武松打虎”,硬扎硬拦……拼着受几拳轻的,要一拳把张坤干趴下,打得对方倒地不起。

    决不能让他打了自己就逃离开去。

    ……

    这种应对,其实也不能说错。

    他却没发现,张坤一沾即走,转身向后弓身逃离的时候,拧转腰身,左腿如鞭子一般,从一旁划弧旋踢。

    你追打别人的时候,永远得防着对方回马枪。

    田千里却不懂得这个道理。

    啪……

    他一拳还未落到张坤后心,对方的旋风扫腿,已经从左面空档处,扫在他的太阳穴处。

    以他的体质和力量来说,这种力度的攻击,打在身上,只是疼一下而已,完全称不上受伤。

    但是,脑袋一侧被击中,却没那么简单。

    田千里头颅一歪,脚下踉跄着,晕晕糊糊……

    终于还是没有站稳,轰隆隆一声,斜斜栽倒地在。

    把酒楼立式招牌撞得稀碎。

    ‘这就是传统武术,不喜欢护头的弊端了。’

    张坤呵呵轻笑一声,退后两步,拱了拱手,“承让了。”

    两招,只是两招。

    一式直拳,一式回身蝎子摆腿,就把田千里干趴下。

    四周围观百姓一片寂静。

    实在是,张坤出手干脆利落,看起来十分轻松……打倒对手,连天青色的长袍都没有起皱,让人不得不佩服。

    拎着鸟笼的胖子张口结舌,似乎还记得自己当时取笑对方,声称对方加入镖局,打杂都不一定有人会要。

    可是……

    你说你这么厉害,到哪里不能找到体面的活,至于逗我们玩吗?

    与身旁中年书生对视一眼,全都感觉面上火辣。

    围观百姓喝彩声音压在喉咙里,想喊又喊不出来,憋得十分难受。

    源顺镖局父武义学的出色弟子,被人三两招打倒在地,无论怎么洗也洗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那打赢了的小伙子,年纪看似比田千里还要小,更算不得什么成名高手。

    这代表什么,代表源顺镖局不如人啊。

    这时喝彩,怕不是会被人秋后算帐。

    一时之间,许多人面色涨得通红,看着田千里狼狈万分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吭哧吭哧不绝于耳。

    杜凤江面色黑得发红,他身上燥热,只感觉中午的太阳特别大,全身上下都不得劲。

    先前还叮嘱田千里下手要有分寸,不要伤到人。

    结果呢?

    就这?

    若是对方来上一句源顺镖局的年轻弟子果然不行,他的字号,今天就算是砸在这里了。

    总不能以大欺小,让自己这个成名人物去对付一个没有正经学过拳的少年人吧。

    这个脸,他还真的丢不起。

    正纠结间。

    旁边的王师妹已是一溜烟就跑了过去,巨大的身形卷起狂风。

    “小兄弟,果然了得。”

    王静雅满脸带笑,眼中全是喜悦。

    “打得特别漂亮,这招式我都没见过。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源顺镖局做个镖师?放心,我们家对江湖朋友,尤其是有本事的朋友,那是格外看重,绝不亏待与你。”

    她一边说,一边亲热的拍了拍张坤的肩膀。

    张坤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身体一沉,肩部直似要塌了下去,差点就没被按趴下。

    ‘好家伙!’

    他大感诧异,对方随手一拍,全没用力,却至少有着三四百斤重。

    好在收手得快,否则,自己定然要出丑。

    这女人显然是要找场子,内秀啊,脸上笑得那么爽快,全是伪装。

    不过,对方显然还是有些分寸的。

    做得隐秘。

    耳边又听得王师姐低声在耳边说道:“会友镖局有什么好?他们是师徒传承。外来好手去了,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得到认可,学不到三皇炮锤的真髓。

    你若有心拳术,来源顺,我们六合拳、六合刀绝不藏私……”

    这是讲条件了。

    张坤一听这话就笑了。

    朗声道:“小弟久闻王总镖头刀拳双绝,名震天下,早就想加入源顺镖局,学得一招半式。这位师姐既然盛情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空了咱们也切磋一下,我对你那西洋散手比较有兴趣。”王静雅兴致勃勃又道。

    张坤的散打招数,有别于国内各家各派,显然是被王静雅当成了留洋时学到的西洋散手了。

    她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桩难题,不由开口大笑,声震四野。震得张坤耳鼓发麻,心里直叫好家伙。

    这女人……

    “王小丫!”杜凤江凑近一听,直啜牙花子。

    这叫什么事?

    打了自己的人,还要把对方请进镖局供着,这是请大爷呢?

    “叫我王静雅。”

    王师姐轻咳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横了自家大师兄一眼:“要不,你让他拜入会友镖局……

    到时传扬出去,说我源顺出师弟子打不过人家一个未曾正经练拳的野路子。资敌倒是小事,江湖朋友肯定会笑掉大牙。”

    说着话,看着好不容易爬起身来的田千里,怒哼一声道:“丢人!”

第十一章 规矩

    长街尽头,远远就看到一支杏黄旗高高竖起。

    顺源镖局几个大字随风招展,极为引人注目……

    朱红大门敞开,不时有伙计和杂役进出,行色匆匆的。

    也有一些身着短打衣服的精悍青年经过,见着王雅静就热情招呼行礼。

    “师姐回来了。”

    这时候,王小丫同志就会很矜持,端着老夫子的模样,模模糊糊的应一声,点一下头,摆出一幅大师姐的姿态。

    看得张坤都有些忍不住笑。

    倒是李小宛,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王雅静那身茁壮的肌肉,时不时的又看看自己,眼中艳羡万分的同时,又有些颓丧。

    世人常说,得不到的东西,就是最珍贵的。

    李小宛羡慕王雅静的身材也是正常,当然,指不定,这位王师姐可能也在偷偷羡慕着李小宛的小鸟依人、袅袅婷婷。

    这都是人之常情。

    “这两块牌子,都是百姓感念于咱们顺源镖局的德行,自发送上门感谢的。”

    走到朱漆大门前,王雅静特意停了停,很是自豪。

    张坤左右望了望,就看到门道东墙上高挂“德容感化“金字横匾:

    而西面墙上则是挂着“义重解骖“几个金字。

    再往内,宽广迎客大厅之中还挂着“尚武”、“济贫”两个小匾……过了照壁,眼前陡然一阔。

    货物堆积成山,旁边还有马厩。

    一眼望去,二十余匹马或者嘶鸣,或安静。有拉车的马,有战马,大小不一。

    马厩旁边还有车棚,此时正停着七八架马车。

    果然不愧是大镖局。

    这只是前院而已。

    想想也正常,迎四方来客,走南北西东,没有这么多人力物力,也不敢接下这保镖护卫的任务。

    抬眼望向前方,看到重重叠叠的屋宇,一进又一进。

    往左望去,也是连绵屋舍,阵阵呼喝喊杀声传来。

    张坤眉头一跳,就听得王雅静哈哈笑道:“吓到了吧,第一次进来的江湖同道,都会这样。

    西厢院落有四十余居处,都是镖师们落脚地点……

    也有的镖师不会住在镖局里面,嫌弃太过吵杂。不过,住在镖局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相互切磋,交流各家武学……”

    随意介绍了几句,王静雅就紧走几步,带着张坤往中堂而去。

    “我先带你去大掌柜那里走一趟,以后领取月俸,以及接走镖任务,都是在他在安排。”

    大掌柜是个年约五十,花白胡须,面貌清矍的老者,看到王雅静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脸上皱纹舒展了些,笑道:“小丫,我早就听说你的事了,今日又找到一个年轻天才,这次不会看走眼了吧。”

    王静雅面色微红“林叔你就别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取笑我了,不就是小时候揪了你的胡子吗?至于记恨这么久?这次是真的天才。”

    “我知道,留洋回来的有志青年是不是?一手西洋拳法可圈可点。

    实话说吧,聘请镖师得过了合力关,并且,由镖局镖师斟验实力,这是规矩,不是我刻意为难。”

    林大掌柜歉意的看向张坤,笑道:“当然,如果三月之内,张小兄弟能够通过斟验,我们这里自然欢迎。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三个月,可以先跟随一个镖师做事。”

    “林掌柜,你过份了吧,这可是我亲自请回来的天才。”

    王静雅脸色大变,很不高兴。

    “是不是天才,过些日子试试手不就知道了。”不远处一个身形雄壮的宽脸大汉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打量张坤两眼,举起大拇指:“张兄弟这么厉害,还没开始练桩聚力,就把田千里打得满地找牙。听说,我那师父都动了引退的心思,说自己误人子弟,不能尸位素餐……”

    “这人是谁?”

    张坤转头轻声问王静雅。

    他又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啥见识没有的懵懂青年。

    后世资讯发达,不说电影电视,网络上面的消息太多了,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林大掌柜公事公办,其实是绵里藏针。

    恶意倒也真的没有多少,不过只是不同意自己担任镖师而已。

    对王静雅的自作主张,有些不满则是真的。

    这位后来的魁梧汉子,却不大一样,明捧暗贬,更有着几分隐藏不住的敌意。

    “他是洪师伯的得意弟子,叫罗七,精通八极拳和六合大枪,刚刚在江湖上闯出了虎威枪的名号,已经快要进入锻骨层次了。”

    王静雅“小声”说道。

    “比你厉害吗?”

    “当然打不过我,哈哈,我可是很强的。”

    王小丫同学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震得屋子灰尘和簌簌而落。

    林掌柜和罗七面面相觑,面色全是尴尬。

    他们全都听到了,因为,王静雅的“小声说话”跟别人小声说话真的有些不一样。

    张坤估计这女人是因为气血太强,中气太足……

    所以,一说话就能形居四方共鸣。

    就如三国时代的猛将兄张翼德,隔着老远一声喊,可以把桥震塌,让千军万马不敢追击。

    那得多大的嗓门?

    张坤想都不敢想。

    罗七自问在外人跟前丢了面子,也不装模作样了,自顾道:“大掌柜,我这次走了一趟北面,短时间不会出去,正要留驻京师……斟验新晋镖师的职责,不妨交托给我。”

    “如此,也行。”

    不待王静雅再多说什么,两人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你们?”

    王静雅眉毛拧起,张了张嘴巴,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走吧。”

    她知道争了没用,所以不争。

    这事就算是找到自己父亲,其实也改变不了。

    ……

    出了签押房。

    “这次是我对不起你,说到的没有做到。会友镖局那里虽然师徒传承,我倒是认得几个人,可以把你介绍进去,不致于让你蹉跎了岁月。”

    王静雅满面沮丧。

    她其实知道,就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在自家镖局里,其实不太受人重视。

    这个年代,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人往往做不到。

    就算能力再强,在旁人的眼里,也终究是会在有朝一日嫁出去。

    那是别人家的人。

    王正一建立源顺镖局,当然不是凭借他一人之力,就包打天下。

    有许多师兄弟、江湖朋友帮衬着。

    做起事来,也不能一言而决。

    关系到大家的利益,凡事得讲规矩。

    王静雅身为王五的女儿,可以安排一些小事,遇到重要事情,遇到一些老资格以规矩推托,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第十二章 奇怪的小孩

    “镖师不镖师的倒是无所谓,能学拳术吗?”

    张坤眼中带笑,看向王静雅,他觉得这个“大”姑娘,的确是有意思,没有做到答应过的事,竟然不惜资敌,也不愿委屈了他人。

    敞亮!

    “会友镖局那边有些复杂,孙师傅、张师傅择徒严谨,不收带艺投师弟子;于师傅那里却是不拘一格……什么,你愿意留在顺源?”

    说了几句,王静雅才回过神来,张坤竟是愿意留下。

    “可是,那罗七虽然实力比我要弱,也只是弱了一丢丢而已。”

    王静雅比了一个小指头,就有些愁眉不展。

    “别说你在短时间之内,做不到气血合力,聚力成劲的地步。就算是能做到,面对他的斟验,也很难走过十招。不行的,你得罪了他,到时候,肯定不会留手。”

    “是因为田千里吗?”

    张坤隐隐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感叹,无论是哪个时代,就算是再小的组织之内,都有着各种山头。

    人际关系,在后来会那么吃香,也是有道理的。

    王静雅叹气:“也算是吧,准确的说,是因为父武义学的总教谕洪镖头。这位是我三师伯,当初成立源顺镖局时,他出了很大力气,为人刚正,不过就是有些爱面子……”

    刚正的意思,就是眼里揉不进半粒砂子。做事不知变通,最恨走后门。

    爱面子,那就是自家的崽总是对的,别人的孩子那自然是错的。

    张坤打了田千里,踩着他的肩膀,直接进入源顺镖局,偏偏又没有真正的硬实力,难免受人诟病。

    而且,那一战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打的,洪镖头就算想遮羞也遮不住。

    别人都会说,洪老镖头教弟不怎么样,随便一个人就打得满地乱爬,我上我也行。

    这样下去,父武义学的名气受损,洪镖头也会觉得愧对源顺镖局。

    想通了前因后果之后,张坤才明白那罗七为何对自己有着敌意。

    倒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立场问题。

    问,就是王静雅在胡闹……

    如果真的这么直接做了镖师,很可能大多数镖头以及镖师都会对她有意见。

    “只要是能学拳就好,趟子手就趟子手吧,最多,跟人出两次任务就行。”

    张坤倒是没有太过在意。

    取法乎上,仅得乎中。

    他开始计划着“借梯上楼”,本来就是剑走偏锋。

    没想有太大的收获。

    他只是看中了源顺镖局不过问来历,纳五湖四海朋友的大气,自己可以轻松混进去就行。

    至于去会友镖局,只是说说而已。

    自己这个身份都是捏造的,李小宛的身份更是见光就死。

    面对师徒传承的镖局,去那里,连门都不给进。

    什么留洋,什么振兴国术,不受洋人欺辱这些话,也只有王五,或者说王静雅肯信……

    因为,据张坤所知,王五这人,其实与如今朝廷维新改革派走得很近。

    说起来,他的思想,偏重于实业兴国,是支持洋务运动的。要不,也不会与变法急先锋谭四同结成生死之交,互为知己。

    这样的人,对海外留学归来,强大祖国的青年学子,天生就亲近三分。

    王静雅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也受到其父影响。所以,对自己额外就会多出几分好感,坚决认为自己是难得的人才,不可错过。

    至于打败田千里,展示了“奇怪”的拳术,那是锦上添花。

    当然,张坤就算是用了计谋,也没有坏心。

    他只是想要进入镖局,得到庇护的同时,学得一门正儿八经的拳术,能够获得自保的本领。

    倒没有想过直接担任镖师。

    至少目前做不到。

    实力不允许他装这个逼啊。

    在父武义学门口之时,那个中年书生不是说了吗?

    源顺镖局的镖师,三十余位,一大半是合力层次,一小半是炼骨层次。

    凭自己现在三脚猫的功夫,打打田千里这种还得用计,真遇上老资格镖师,那肯定是对手。

    “按规矩,趟子手也是能学六合拳的,父亲对这方面十分大方,只要看得顺眼,桩功和六合拳势都可以学。

    有交流就能有进步,这是他常说的话,也常常以身践行。天津的霍师傅,就经常与父亲交流切磋,互换武学和弟子,也没人说啥。”

    能学拳就好,还要什么自行车?

    张坤心里一喜。

    “那就好,等我学了拳,有了精进,再去考核镖师。王师姐,你也不用太为难。”

    他满眼都是期待。

    “急什么?今天天色已经不早,明天清晨再学吧。本来想安排你入住西院的,也做不到了,你是住客栈吗?”

    “是,不过,准备找民房租住。”

    张坤看了看李小宛,心想做客栈肯定是住不起的,也不是长远之计。

    “呐,这是本月的月俸。”

    想了想,王静雅取出几锭银子,“找一个离镖局近一点的民居,以后每日过来也方便一些。”

    “这……不妥吧”

    对银子这东西,张坤已经有些了解,王静雅递过来的银子,差不多就有二十两。

    “我不是趟子手吗?”

    听过别人的议论,他也知道了,源顺镖局给趟子手的月俸是五两银,镖师的月俸是二十两。

    之所以工资比较高,是因为干这行是搏命的生意,一不小心人就没了。

    当然,除了基本月俸之外,接到大活了,有时还会分得红利,这就看任务的完成度了。

    问题不是这个,而是王静雅拿出来的,是镖师的月俸。

    “在我心里,你就是镖师。”

    王静雅倔强的说道,不由张坤推辞,直接塞到他的手里。

    ……

    告别了“说话算话”的王小丫同学,张坤带着李小宛,去成衣铺,买了几身换洗粗布衣服。

    这时候不用演戏了,自然是怎么节俭怎么来。

    出了成衣铺,还没走上几步,李小宛就停下了脚步,眼神犹疑的望着路边。

    张坤心中一动,转头看去……

    对面墙角之下,一个双腿齐膝而断的七八岁小孩,蓬头污面的瘫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个小碗。

    不时就有过往的行人,扔下一两个铜板。

    那小孩,感觉有点熟悉。

    “快走,不要多看。”

    张坤沉声道。

    他知道李小宛为何停下脚步看着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断腿的小孩,应该就是当日烧香民房里被救的几个孩子之一。

    按理来说,被源顺镖局接下残局,应该是通知官府救下孩子,然后送返家中。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个断腿的小孩,都不应该在街上乞讨。

第十三章 龙虎壮元汤

    街边的小孩,为何乞讨,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张坤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详查究竟的心思。

    他现在只想安顿下来,能躲事就不惹事。

    当日在烧香民房救下几个小孩的时候,他可是记得很清楚,一个三四岁小女孩和一个双手被折断的男孩,各自给了自己一点龙气值。

    而这位双腿折断的七八岁男孩,眼睛的光芒,有些难以理解,似乎带着丝丝恨意。

    那么,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

    想是这样想,张坤的心里警惕了些。

    在胡同口站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就带着李小宛去找房子。

    “小哥,这房子还有八成新,家具都不用再次选购,一切生活用具都齐全得很,就算是五口之家,也是能住得舒服……”

    一个满脸精明,脸上笑得像朵菊花一样的中年人,口惹悬河的介绍着,把房子说得跟花一般。

    这已是张坤找的第五处房子了。

    其他的要么是房屋破旧潮湿,要么是离着源顺镖局远了点……

    当然,价格不合适,也是一个原因。

    “价格,有些贵了。”

    李小宛在旁边插言。

    “唉唷喂,我的大小姐,您二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哪里用得着在乎这三瓜两枣的?洋大人那里最近时兴说什么来着?生活的品质。嗯,咱们追求的就是生活品质了,最重要是住得舒服。

    再说了,十两银子一年,真的不算贵。这皇城根上,要说哪里最安全?肯定是源顺镖局和会友镖局旁边。

    镖师们来来去去的,绝对不会有哪个贼子那么不开眼,在这里作奸犯科?

    您看,我不是说咱们这里有贼啊……如今老佛爷垂拱而治,皇上英明神武,海晏河清的,一片太平。

    京师首善之地,万不至于有贼人入室。不过,凡事总得防个万一,遇到小偷小摸的也不太好,如此一来,此处房产就很有价值了。”

    “四两,租半年,行就行,不行拉倒。”

    张坤看了看这房屋,内有两房一厅,后面还围着一个小院子。

    虽然不是当街的铺面房,但是,住家以及练武还是挺方便的,最重要的是干净整洁。

    前主人,看来是个爱干净的,这就不错。

    “行行,就当大家交个朋友,不过得一次付清半年租费。

    您二位是不知道,这里的房子,如今行情看涨。上月有人出到这个数,房主都不肯卖。”

    牙人嘀嘀咕咕的,伸出两根手指,让人感觉他似乎是吃了很大的亏。

    不过,唠叨归唠叨,他办事倒是很利索。

    当下就拿出文书,钱银过手,双方签押。

    房子就算是可以住了。

    之所以租半年,是因为此处房产主人不在京师,收租比较费劲,不耐烦一月一月的算计。

    不过,牙人有句话说对了,这里的家俱还真的很齐全,桌椅板凳床榻,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邻居看着也是和善人家,刚刚还过来打了招呼。

    “表……表哥,咱们以后就有家了?”

    李小宛几个房间转了一圈,眼中就有泪花浮动。

    “是啊,有家了。”

    张坤笑着道。

    国人就是这样,无论走到哪里,总不习惯漂泊,有个住处就当家。

    租个房子,生活一下就有了着落。

    尤其是,刚刚经历过家破人亡,乞讨度日的小丫头……

    这种突然有了依靠、安定下来的感觉,对她心灵的冲击,显然是巨大的。

    很快,李小宛就找来扫把,打了水,笨拙的收拾房间。

    扫地、抹桌子,那种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

    张坤看得心下撼然,也拿出一块抹布,准备擦拭窗台。

    看着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忙碌,他心里有点不得劲。

    “我来吧。”

    李小宛连忙走上来,抢过抹布。

    “两个人一起干活快点,再说等会还得去割点肉,买点小菜,准备做饭呢。”

    “大老爷们不兴干这个,我来。”

    小丫头嘴角紧紧抿着,态度很坚定。

    “还有,做饭的事我也会,以前曾经看过顾大婶怎么弄,就学了点。还曾经炒过几个花式给爹爹,他都夸奖过我的。”

    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

    “行,以后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

    张坤叹息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转身出了屋,去隔壁不远处,买了两套新的被褥和洗漱用具。并且,带了一些菜回来,还给了几两银子给李小宛。

    不用说,以后的生活就是她来操办了。

    把房屋打扫干净之后,李小宛并没有歇着,就开始准备晚饭。

    也许是发现了张坤对敌虽然凶狠,内心其实很是柔软的“真相”,她的胆子是真的大了一些。

    相处之时也没那么生分。

    “表哥,等明儿个,你去镖局应卯做事,我也出去找个活干。

    那天买药的时候,我看见安仁堂正在招慕学徒,似乎是他家的抓药伙计因为家事返乡,缺少了人手。”

    “怎么想到要去干活?咱们也不缺这个银子。我虽然暂时不能担任镖师,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张坤微微皱眉。

    “不是啊,表哥你不是要练拳吗?自古穷文富武,每天的荤素搭配,尤其是各类肉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这一点不能省。”

    李小宛说得头头是道:“花钱的时候还没到呢……我倒不是很担心吃饭的事情,先前你去签押房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得镖局一些人议论。

    那些镖师们之所以加入源顺,不单是因为银子给得足,还有一个原因。

    源顺镖局里提供一种药物,叫龙虎壮元汤,对强筋锻骨,温养内腑有着很大好处。”

    “你是说,他们有独门药物?”

    说到这个,张坤就想起来,后世那会,练家子们就常常说起,外家功夫练得狠了,往往会很伤身。

    一般到了四十多岁,就会出现一身病痛。

    年纪大一点,往往就不再能打,整天要靠药物养着自己。

    就算这样,也往往不能活到寿终正寝,比起常人来,身体更容易老化。

    这一点,不但是练武之人,运动员也是。

    当然,张坤还听说过一种传闻,内家功夫,对身体的伤害要小。虽然入门艰难,但是,练到后面有养生的效果,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就算是真的,按常理推断,应该也是有着独门药物的,这才是传承的根本所在。

    ‘难怪,有些功夫根本就不担心外人学会。

    不但有着独门拳架子、呼吸法,还要有着配套的补身药汤,才能练出名堂来。

    否则,胡乱学了,胡乱练了,还没练出事故来,阎王也会赞他一句好身体。’

第十四章 六合鸡步桩

    “你是想,把源顺镖局六合拳的龙虎壮元汤配方破解出来,然后自己买药来配?”

    张坤一听就明白了,李小宛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种对习武之人用处极大的药汤,镖局并不是做慈善的,肯定卖很贵。

    如果是自己破解配制的话,就会便宜许多。

    甚至,还可以增减药材份量,做到私人定制,对习武者个人有极大帮助。

    “是啊,其实不难的。我对各类药材也已经认全了,去年就过了辨药和问症关。

    爹爹也说过,我就是在开方的君臣佐使方面,考量不太周全……单论基本功,已经很扎实。”

    说到这里,李小宛眼里就有光。

    “安仁堂的杨大夫医术精深,开的方子定然有独到之处。到时我在旁边偷偷学着,积累一段时间。分辩出龙虎壮元汤的药材,再来配药,应该是有些把握。”

    你还有这等本事?

    张坤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放在后世,那是真正的天才医学生啊。

    中医能达到独自开方的地步,不说一些疑难杂症。

    普通病症,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望、闻、问、切的水平,自然也是过硬的。

    否则,她那当御医的父亲,也不可能认可她的基本功。

    “以后,有空了你教我医术吧。”

    张坤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龙虎壮元汤这东西,有当然更好,能够增进修练速度。

    没有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有着足够龙气点,那就比最好的补身药物都要强。

    但是,龙气点的来源,却是一个问题。

    李小宛贡献了两点,不能做为依据。

    当初讨饭那会,颇有一点相濡以沫的感觉……说不清是佩服还是信任依赖,就看她把自己当家人一样的看待,就知道这种牵绊到底有多深了。

    她给的龙气点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一般情况下,想要得到龙气点,还是很难的。

    在烧香民居里面,就算是救命兼报仇大恩。五个小孩里,也只有两个小孩给了自己一点龙气,其他三个并没有。

    可想而知,得到龙气点到底有多难……不只是要有作为,并且,还得看运气。

    就像游戏里的好感度,不说点满,至少也得有个七八十那么高。才能有希望得到龙气点吧。

    天天救人,碰运气去得到别人爱戴信任,这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但是,如果是学医治病呢?

    是不是也算一条捷径。

    救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一些个会感恩戴德。

    以量变达到质变……

    “当然可以,就怕你学不会。”

    李小宛抿嘴轻笑。

    ……

    第二天,两人匆匆用过朝食,就各奔前程。

    张坤要去源顺镖局点卯,去这么早,主要是想着能够学拳,心里有着期待。

    也不好让王静雅久候。

    李小宛也想早点去安仁堂,她担心学徒的工作,被别人先抢了。

    毕竟,已经过去两天了。

    本来,张坤还担心李小宛出门遇到熟人就不太好……

    等他发现小丫头穿着一身男式布衣,并且,把头发盘起来,塞在圆顶小帽里面之后,就发现不用太过担心。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俊秀小生……

    至少,第一眼看过去,会被她蒙骗过去。

    毕竟,还没有彻底长开啊。

    改了装扮,男生女生也没太多区别。

    ……

    “你怎么才来?”

    张坤到了源顺镖局,刚刚进去前院,就看到一个硕大身影,在那里呼呼打拳。

    大姐头王静雅显然起得更早,上半身已经染成深色,湿透了。

    见着张坤,就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竟然比我还积极,难道是第一次教授学徒吗?’

    张坤心里隐隐感觉不妙。

    “师姐今天教我六合拳势吗?”

    “早得很,还没学走,就想跑吗?首先得练桩功,桩功不固,拳法稀松,这个顺序绝不能错了。”

    王静雅眉毛一立,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她背着手踱步,上上下下打量张坤几眼,“看你身形步态,本来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惜年纪大了点啊,被耽误了啊。

    换做其他教拳师傅,肯定懒得在你身上多费功夫。

    不过,那是他们没眼光,依我看来,你这体魄,只要勤苦修练,还有得救。”

    一股牛逼的气息扑面而来。

    “来,跟我学。”

    王静雅干起正事来,一板一眼,生怕嘻皮笑脸的,张坤不够重视。

    她身形微动,双腿一前一后,半屈站立,沉腰坐胯,肩部放松……

    右掌前探,左拳护胸,直如不老苍松,看着就稳固强悍。

    “手与脚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外松内紧……力量发于脚、撑于腿、冲于胯、拧于腰、送于肩,开于手称为六合。

    这一点,从鸡步桩做起,并不是只站一个桩形而已,力量贯通,不能断。”

    进入老师的状态之后,王静雅一丝不苟,摆出了架势,让张坤看得清楚,然后又道:“六合门外三合说难也难,说易也容易。

    只要知道方法,长年累月的练下去,自然而然的就可以做到。

    至于内三合的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暂时不作要求。

    等拳法练到高深处,才可探寻心意贯通的事……

    你首先要做的是动作准确,架子稳固。

    要知道,常人练桩最难的就是开始。站桩的时候看起来动作对了,但毕竟这有点违反人身本能,全身虚飘飘的。呼吸稍重,动作就乱了,要做好本来就不容易……”

    说到这里,王静雅声音突然顿住。

    她发现,就说话这一会儿,刚刚开始模仿鸡步桩的张坤动作还十分生疏,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但是,随着动作调整,一点点的就如落地生根般,动作学得一分不差。

    并且,手足肘膝肩胯,都无比协调。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如此。

    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推了张坤一把……

    然后,张坤整个人保持着桩步姿势,被推得平移了三寸。

    架子竟然一点也没乱。

    “你以前练过六合拳,还是练过鸡步桩?”

    王静雅瞪圆眼睛,重重的揪了揪自己头上的马尾,转眼又摇头:“不,如果练过我六合门的功夫,一眼能看得出来,你是刚学的!”

    想到自己当初学拳时,光练这个架子,就练了八天,才练熟。

    王静雅突然有些不想教了。

    “这个桩功很难学吗?”

    感觉气氛微微有些不对,张坤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的手脚是不是太协调了?

    当初龙气点提升散打达到熟练的时候,记忆中就过去了两三年,对手脚身形步法的掌控是滚瓜烂熟。

    能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甚至所有散招都成为本能。

    练桩功的时候,学动作快,也许是这个原因。

    是不是表现得太过火了?

    看这样子,普通人心里的熟练,与龙气点提升的熟练并不是一回事。

    “不难,基本入门,只要有点天份的,练几遍就会了。我当初也只看了一遍,练了两遍就桩形稳固。”

    王静雅眉毛狠狠的跳了两下,煞有介事的哈哈大笑,紧接着又道:“身形步态,姿势准确,严格上来说,还没入门。

    真正难的是,要在站桩的时候让气血流动起来,上下贯通,无有一处僵滞。

    就如你现在,感觉站久了血气不畅吧,脸色苍白吧,汗如雨下吧。

    这就对了,真正的桩法,并不会如此,而是血气流通,面色红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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