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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阵轮回录全文阅读

作者:姜太公独钓寒江雪     五阵轮回录txt下载     五阵轮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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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水玉棺

    万物伊始,由灵而生。生而向死,死而往生。大功得大劫,劫后而得功,轮回往复,无休无止,既是天道。

    一阵隆隆作响,水玉的透明石棺随着震动声被慢慢打开。水玉散发的特有的刺骨寒气由内袭来。

    随着温度的骤降,玉棺内水汽瞬间散发开来。

    小檎看着朦胧不见底的棺口重重地打了个冷颤,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生怕水汽中突然伸出只青紫的僵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带进去。

    蒋灼翻着白眼,挥手驱散着水汽,吊儿郎当地道:“缩什么脖儿?想不想学了,给我睁大眼睛看着。”说罢将目光投向水汽散尽的棺口。

    冰冷的玉棺朦胧中躺着一个人,没有飘来的腐臭味,只有似是严寒冬季雪后清冷的气息。

    细看之下,棺中的男人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地贴服于脸测,应是入棺之时被人精心地梳理过。

    一身白色的阔袖袍整整齐齐无一丝褶皱。苍白的脸隐在水雾之中,修长的双手交叠于腹,赤足躺卧。

    似是安详的睡着却又多了几分诡异的静谧。

    蒋灼探身望了几圈:“啧啧,穿的挺水灵。不过这也忒穷了些,连个陪葬也没有,白忙活了。”

    “蒋叔,他怎么没腐啊,怕不是承了尸气,变了僵尸了!”有蒋灼在,小男孩胆子大了些,向前挪了一步,惴惴不安地问。

    “啧,跟你说了多少遍,叫蒋哥。我有那么老吗?”蒋灼瞪了他眼,不耐烦地敲敲玉棺又道:“呦呵,这可是好棺啊,全透的水玉,应是一整块凿制而成的。

    再看这上面刻的精雕符文,再看这围玉而生的气泽,啧啧啧,这可是存养尸身的上等货色。

    这可是我这一生都未曾得见的好棺……”

    说着蒋灼就围着玉棺摸了起来,似是恨不得直接将其变小揣袖儿里带走。小檎相信,此时他若要张口,口水定可以淹没整个墓室。

    正想着,忽然棺口里的一抹绿光吸引了小檎的目光,那绿光卧在那人的锁骨间,随着水汽渐薄,隐隐闪动的明显了些。

    小檎猛的推了推犯傻的蒋灼:“快看,他脖子上带的什么!”

    蒋灼收回贪恋的目光探身投向棺口。

    那人苍白的颈间用黑色的绳子挂着个坠子,小巧玲珑。

    细看很像是个四棱尖顶四角微翘的小燕亭,亭中央攒动着鱼眼珠大小的绿光,像是一团幽绿的火苗。光线不是很明显,水汽浓时根本察觉不到。

    “是玉吗,好好看……”小檎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抓来看看。

    “别动!”蒋灼忽然一把抓住小檎探出的手,阴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人的颈间,小檎被他吓的一抖。

    虽然蒋灼向来吊儿郎当,大家眼里最没个正型,但他有本事是真的,关键时刻向来讲分寸。他这表情定然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

    看着蒋灼的神情,小檎不禁撤了撤腿,准备随时逃跑。

    “这东西……阴气甚重,而且,好像在渐渐变浓。”蒋灼推开小檎的手抓,示意他退后些。

    蒋灼开始蹲下仔细观察玉棺上的符文。“虽然这精良的雕刻很像花纹,细看却是符文。不过,大大小小的符文卷册我也是倒背如流,眼下这里的符文我竟没见过。”

    小檎没心情听眼前这个如猎犬般趴在玉棺上嗅探的人自言自语些什么,他踮起脚,隔着一段距离勉强能看见玉棺里躺卧的人。

    水汽已经慢慢散尽,玉棺里清白的人脸渐渐露了出来。

    这人大概是英年早逝,年纪轻轻看上去不超过而立之年,浓浓的剑眉厉色微敛,四分英气六分才气。

    长长的眼角连着垂下的睫毛,显得闭着的双眼都含着几分灵动,眼窝不深但鼻梁也挺,紧闭的苍白双唇印在青白的面颊上。

    虽然一身白袍,翩翩君子气,可也架不住是个死尸,那张活脱脱的俊脸总给人一种会随时睁眼的诡异感。

    小檎一个冷颤,侧头道:“这尸安全吗,不如我们先把玉棺盖上吧,这样来的更稳妥些。”

    “嘶,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开棺时我便同你讲过,这尸体没有尸气,不会有问……”蒋灼说着说着目光落在了棺中那人的脸上,不由得神情一震。

    小檎皱眉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不对劲,你也曾教过我看尸气的法子,是否有尸气我也可察觉出一点半点。

    刚刚雾气浓重的时候确是没什么尸气,但现在……”

    “现在有尸气,而且,在变浓”蒋灼冷冷的拦下了小檎的话,神情明显比方才更严肃。

    “我没见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没有尸气的尸体在未沾染血气的情况下不会尸变,更不会在如此短时间内迅速产生这般浓郁的尸气。快把棺材盖上!”

    蒋灼指使小男孩,两人七手八脚的开始盖玉棺。

    “我怀疑,这棺材的玉料和符文除了养尸还能够震慑尸气,效果竟好到我竟然察觉不到一丝隐患。

    我们开棺的时间太久,以至于尸气开始显现,不过这玉的功效当真奇佳,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棺,堪称神器啊,若是能带走……”

    小檎对这个身处险境竟还能把贪财表现的如此淋漓尽致的‘贼头’感到无奈:“别做梦了,你……能不能使点劲,我推不动了……”

    慢慢闭合的玉棺盖很沉,时走时停,卡住了一般。

    正当小檎还在用矮小的身躯使着吃奶的力气推时,蒋灼的大手忽然提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扔出了三尺多远。

    小檎惊魂未定的站稳了脚步,踉跄着步子还不忘愤愤不平:“蒋老头,你做什么,要……”

    死字还没说出口只见蒋灼立在那里,单腿后移,躬身向前,一只手已经深入背后的包袱中。

    这是蒋灼的警惕动作。只要下一秒有任何情况,一张应激的符纸就会脱手而出。

    只见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棺口还未合上的部分,小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那要闭合的棺盖被棺内一只青紫的手拦住,难怪刚才以他二人之力都很难推动棺盖……

第二章苏醒

    他在此处很久了,睁不开眼也不得动,只有无尽的黑暗。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已在此处了。也不知在此处几时了。似乎是混沌中的盘古,看不见未来更没有过去。

    若他是无知的,或许会毫无悸动地沉睡着,直至永远。

    可是,偏有那么一些奇怪的记忆不知从过去的何时开始慢慢渗入他思绪之中。通过这些记忆,他开始知晓与这片黑暗大相径庭的世界的存在。

    那是何处,那些是谁,如果那里称之为人间,那此处又叫什么,黑暗混沌的地狱吗。

    渐渐地,他便更喜沉睡于这片不属于他的记忆之中,但他始终知晓,那不是他的世界。

    不知睡了多久,混沌忽然不一样了。似是太过长久的宁静让他对几乎没存在过的变化有些敏感。

    压在他身上的混沌正在消失,周围越来越热。但是这种热并不燥烈,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柔和。有光线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像那些记忆里的感觉。

    他很激动,想去触摸那种柔亮的线条,但是他不知所措。

    他从未动过,没有像记忆里的那些人一般有生气过。

    他试着动动手指,有些僵硬,动不起来。慢慢的,他听清有人在讲话。

    朦胧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但很好听,和记忆里的一样。第一次这样真切的听到,很想就这样一直听下去。

    可很快,混沌似是又要重返,正在一点一点的向他逼近,他瞬间慌了。

    忽然体会到自由的人永远不会甘心再铐上枷锁。害怕,惊慌,无措,种种他未体会过的感触瞬间充斥着他的思绪。

    他不知该怎样,过度刺激的情绪本能地驱使着他行动。他激动的胸膛快要炸裂,恐惧地睁开双眼想贪婪的将消逝的光亮锁在瞳中。

    混沌的刺骨和冰冷的逼近已经停止,渐渐的使他清醒了些。眼前的场景使他一时间无法明白。

    他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清自己,他自己的一只手不知如何抬起的,此时正挡在什么东西前。

    自己的身体也不知躺在何物之中。他看见自己身着白色的袍子,像记忆中的那群人那般。

    他坐起身,想要看看自己,看看自己是何模样,可身体的沉重感让他有些不适。

    但是他很急切,不顾一切地站起身来,贪婪地四下望去。

    第一眼他便看见面前立着一个人。

    他很激动,也很好奇,又有几分茫然,这是他所见的第一个真切的人。

    那人大概不到而立之年,头发高高的束起,发间束着一条黛绿的带子。前额细碎的发丝下隐现着浓郁的平眉,一双有神的杏核眼此时却微露冷光。

    尖尖的下颚微低,弓着身,一身束袖的黑衣、黑裳、黑靴绣着松绿的纹边,背上背着黑色的小包袱。

    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黑衣人疑惑的歪了下眉。

    忽然黑衣人身后响起一句稚嫩的声音:“这僵尸反映煞是怪异。哎,蒋叔,你快退开些,老胳膊老腿的莫被抓了去……”

    听到自己被人称作僵尸,他顺声望去,一个齐腰那么高的小男孩正对着黑衣人扬头提醒。

    小男孩黑中微黄的细发盘在头顶,眉清目秀,眼睛大大的,透红的小嘴。

    一身鹅黄的衣襟上绣着淡淡的青藤,脚下一双白色青丝绣纹靴。背上同样背着小黑包裹。

    发现僵尸在看他,小男孩顿时把声音憋了回去。一手慢慢探进背后的包中,面色明显更紧张了些。

    即便明显可感觉到他们的敌意,但他还是若无其事的望着四周,此时他更在乎眼前的这个新世界。

    他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东西,在印象里这个东西并不陌生,人死后长眠在其中,应叫棺椁。

    原来他一直睡在棺椁中。他弯腰伸手摸了摸棺壁,混沌中刺骨的凉意不禁让他缩回了手,只得低头细细打量着它。

    黑衣人趁他低头沉思,一个闪身跳到小男孩身边,小男孩心下可算有了些安全感,忙道:“尸变了?”

    蒋灼宁色道:“尸变了无疑,看他周身尸气浓的要滴出汁儿了。再看他的眼睛,没有眼仁,还有他长出的黑长的指甲。

    若我没记错,先前开棺时他指甲并非如此,而且皮肤是苍白色的,现下已经变紫青色。

    应是我们开棺解封了他的尸气,因而模样才慢慢产生了变化。”

    小男孩很不解的摸摸下巴:“但他现下的样子很理智啊,并不像见人就咬的僵尸,难不成已是有了心智的高阶飞尸?”

    “不对,飞尸已接近旱魃、尸仙的级别,有能力收敛自己的尸气,何至于这般。我真搞不懂,从前从未遇见过……”

    一直低头看棺材的‘神秘尸’听见两人明目张胆地背后议论自己,便将注意力转了过来,看了看他们,忽然抬步迈出了棺口。

    动作略僵硬,似乎有些不适应。岂知自己这一动,两个人立时闭了嘴,警惕地看着他。看的他不自在地住了步子,僵僵地停着不知是进是退。

    见他们似是很怕自己,他抬手想讲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喉咙紧的很。

    先前在沉睡时,脑中浮现的记忆里有曾听过他人讲话,可自己从未尝试过。

    现下刚一用些力就发出粗糙沙哑的声音,把个‘你’字愣是叫的如狮吼一般,自己听了且吓了一跳,面前的两人更是一抖。

    只见那黑衣人右手立时从背上的包裹中甩出,一道黄符瞬间激射而来。

    他本能地单手一挡,撞碎了黄符,化出四分五裂的火球,滚滚浓烟瞬间弥漫在整个墓室之中。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伸手接住坠落的火星,感到温热的瞬间火星被他手上冷寒的气息湮灭。

    迷雾浓郁间犹如仙气缭绕,这种他从未真正接触的情形让他感到有些陶醉。

    待浓雾慢慢散尽,他从呆愣中清醒,才发现刚刚站在对面的两人早已不见。

    他怎样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的人竟是被自己吓跑的。

    他听到他们称自己为僵尸。

    “僵尸……”他试着用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在记忆中,‘僵尸’为何意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百无聊赖的沉睡过程中,他早已熟识那段记忆里的一切。

    ‘僵尸’,意味着他的身体早已死亡,他是在这具尸身生前怨气引起的尸变,逐渐生成了独立的意识,化作了独立的灵体。

    虽在三界之中,却跳出六道轮回。没有灵魂,漂泊于尘世间,都不能称之为生命……

    在人看来,可不就是异类嘛,遇见了也自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

    “呵……”没想到,自己苏醒后的第一声笑,居然是苦笑,他以为他若能来到梦中一直向往的世界,定是欣然的。

    未曾想,老天自开端之初便只是和他玩笑罢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怎能融入……

    蒋灼揪着小檎的脖领子,一溜烟沿着墙角的盗洞溜了出去,一路狂奔,直至拐到了很远的一间墓室里才停下。

    小檎被扔在地上,一边用手抹去呛出来的眼泪道:“咳咳咳,你那烟火符煞是霸道,呛死人了……”

    蒋灼靠在墙上懒散地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起,完全没有奔跑过的样子:“这不怕他追来嘛。”

    “你不是号称从未有对付不了的僵尸吗,跑甚啊?”说完小檎还不忘贱兮兮地挑挑眉。

    “我自是墓中无敌手,但我见他应是没有敌意,不想与他正面交锋,大动干戈浪费体力不是?能省则省。”

    说的轻松,其实蒋灼心里糊涂,他不知刚刚那具尸是何级别,无论按经验还是按书册记载都从未有出现过如此的怪尸。

    从尸气的浓郁程度来看,他应该仅是跳尸级别,这种僵尸的形成最快也要几十年的功夫。

    跳尸,顾名思义,只会跳。但是跳的高而远,能通过气息和血腥判断猎物方位,畏火畏光,只知道嗜血而没有思想。

    完全成尸以后的新尸按级别高低都有浓淡不同的尸气,不会敛气,智慧极低。但刚刚遇见的那尸明显有心智,看上去也很理智。

    一般有了思想,怨气转换成了灵智,象有了灵魂一般;尸身不腐,智慧较高,会通过寒气收敛尸气;不畏水火、不惧阳光、行动敏捷纵跳如飞,这样的尸被称之为飞尸。

    飞尸吸纳精魄数百年之后就会成为旱魃,接近尸仙。

    旱魃可收敛尸气达到外表能够化的与人一般无二,能影响四时气候,屠龙旱天,引渡瘟灾,已经是半仙。

    可想而知,这种级别的几乎不会随便出现,现世必有大灾。

    而与之差一级的飞尸更是少之又少。尚若存在,必定为了修成旱魃杀人嗜血,也是灾星一个,所以也是极难修成的。

    蒋灼思索着,刚刚那具尸不知是何品级,罕见的很,尸气看似是跳尸,但却有思想灵智,内在能力很可能是飞尸级别的。

    若是硬打,搞不好他二人如何丧命都不知,不禁心想还好溜得快。

    蒋灼表面并未露出担忧之色,但打算快些撤离。他跑这趟,银子没赚到多少反而捅出了大娄子,放出了个怪物来,心里胡乱念着‘罪过罪过’。

    随即起身拍了拍灰道:“走了,这墓虽是个王爷墓,可穷酸的很。陪葬的不是稀世珍宝和贵妃美人,竟是个男人。

    俊是俊,可也一样穷酸的要命,无甚油水。再呆下去,要误了我墓爷的名号,走啦走啦。”

    “往哪走啊,此处不是我们刚刚的来路吧,我们是不是饥不择路,走错了地方啊……”小檎挠挠头,看着陌生的墓室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章神秘尸1

    蒋灼抬眼看了看四周,他们确是走错了路,不知跑至了何处的墓室。

    一时间静下来的气氛有些阴森,昏暗的空气只有墙角的宫灯发着豆黄的微光。

    墓室中央立着一口六尺来长的石棺,周围横七竖八的摆了十多个小石棺,这些石棺附近的地面上胡乱地用黑色印记画着奇怪的符文。

    蒋灼皱了皱眉,一手捏了个黄符向中央走去,黄符在三步之内瞬间化作绿色的火光,越烧越旺。

    蒋灼目中寒光一闪,拖符的手猛地将火球抓灭,背对着小檎冷声道:“鬼打墙。”

    “中招了?不会吧,这种小把戏能骗得了你?”

    小檎有些不可思议,鬼打墙这种蒋灼平时一眼就能看穿的鬼招,这次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困在其中,真真是遇到厉害的了。

    蒋灼收了冷色,故作尴尬地咳了两声:“咳咳,应是刚刚跑来的路上便开始了,影响了我的方位,看来这次是碰到厉害的了。

    不过,我倒是没什么,你就要小心了。像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屁孩,鬼看见了都流口水,整个一鲜嫩可口下酒菜。

    可保护好你的屁股,小心被鬼来个黑爪印……”

    蒋灼一边躲着小檎踢来的小脚一边发出爽朗的笑声,坚持完成每天吃饭睡觉吓小檎。

    缓和了气氛,蒋灼便开始忙正事了,他们得想办法快些回地面。

    进来的时间越长,危险就越大,天黑之前若不能出去,外边等他们的那人恐怕便要下来捞他们了,到时候互相寻找,会更麻烦。

    蒋灼从包里掏出一打符纸,红色的朱砂字写的凌乱却蕴含着躁动的灵力,似是有些心疼地数出五张,剩余的宝贝地塞回了包袱中。

    他占地中央,甩手将五张符抛出,五张符围着他在不远处立阵。

    随着他低喝一声:“破!”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环境慢慢褪色,光线越来越暗,似乎是瞬间换了地方。

    很快,小檎的周围变得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色。

    “蒋叔……蒋老头,你在哪?喂,蒋哥,讲话啊……你莫吓我啊,死贼头,回应我……”

    光线突然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小檎煞是慌乱,已忘记了自己还有火符可照明,胡乱的喊了起来。

    然而越是慌乱,危险越多。小檎忽然感觉到空气变得阴冷了许多,似有阵阵凉气时不时地飘入领口。

    就好像黑暗中有人靠近你轻吹凉气,而你却不知那人在何处。

    小檎一个激灵打的清醒,伸手在背后的小包袱中取出一张纸符。手一抖,明亮的火焰映亮了他惊惧的脸庞。

    他举着火符慌乱地转了一圈,但火光有限,仅照亮了他周围半尺方圆,再远的地方仍然是黑洞洞的。感觉似是有东西隐在其中,却什么也看不见。

    小檎又尝试着大叫蒋灼,可除了阴森的回音未见丝毫回应。

    他大概猜测,由于方才蒋灼作法破解鬼打墙时未来得及顾及自己,因而使得不干净的东西有了可乘之机,将自己隔离在了另一个结界中。

    危险随时会降临,随时会有厉鬼突然出现,一张青紫的脸带着殷红的血迹,空洞的瞳孔,咧开的血红大嘴吸干他的血。

    想到这里他又一阵颤栗,赶紧停止自己的想象,借着火光翻找小包里的纸符。

    纸符很多,大多为攻击性的,要催动需得消耗许多灵力。况且又知那不干净的东西到底在何处。

    小檎最后只得快速筛选出几张可以辟邪驱鬼的符纸捏在手中。

    他盘坐于地面将手指咬破,在八张符纸上各点一点,以供灵力。随即摆在自己周围的八个方位,念动咒诀。

    最后叫一声“起”,八张符纸悬起围着他发着亮眼的黄光。

    做完这些,小檎就已感觉到灵力消耗了不少,消耗的这些灵力却只能支撑两炷香的功夫,保证他不被脏污缠身。

    两炷香过后,他需得再续灵力,然而小檎的灵力已经不够用了。

    这个空间不知要困他多久,也不知蒋灼何时能找到他,大抵是也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能及时脱身。待到两炷香后他不知还要面对什么。

    若是阵法结束,蒋灼依然没能赶到,而他的灵力已是不足,他很可能要独自对付那些东西。

    然而他现有的能力都只是和蒋灼学的皮毛而已,高阶一点的法术虽然会些,但那都是需要上成的法力驱动的。

    他现在灵力亏损,根本做不到。小檎一边坐地休息,修补灵力,一边转动着眼珠,观察着周围被符光勉强照亮的方寸之地。

    光线触不及的地方似乎隐隐有黑气蠕动。小檎眯着眼睛细细一看,不禁一抖。

    那黑气中偶尔冒出青紫的指尖,细长的指甲冒着青光,贴着地面狰狞地爬来。遇到符光时猛地缩回,然而没过多久又锲而不舍地伸来。

    粗略数也要有十七八只手,每撞击一次符光都会微微晃动,随后变暗几分。

    小檎抓了抓头发,不禁想到阵法消失后自己被鬼害死的一万种情境,皱着眉毛捶了捶腿。

    最后还是只得把小包裹拽过来翻翻破解的头绪。

    眼看着符文的光越来越暗淡,悬空的纸符高度一点点地降低,时间马上到了。

    小檎紧撰着双手站在阵中,神经紧绷着。渐渐的符纸越落越低,光越来越暗,最后落在地上,‘噗’地燃烧了起来,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借着最后微弱的火光,小檎瞬间感觉到阴气猛地从四面八方袭来。他宁心静气,灵气送入手中,察觉到背后的阴气越逼越近,最先袭来。

    他猛地转身,甩出一道赤金的符光。

    黄符带着惊心的电光,激射而去,与阴气中的手爪相撞,瞬间发出巨响。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刺耳的回荡着。纸符穿过弥漫的焦黑烟雾风驰电掣,一路劈斩。

    小檎不敢懈怠,捂着被刺的生疼的耳朵紧随符纸开辟的道路飞奔而去。

    身后鬼影的哀嚎和低吼依然呼啸着紧随其后,只要稍慢一步小檎就会被无数鬼爪拖住,撕咬成碎片。

    这道赤金黄符是天雷符。当然引动的不是真正的天雷,以小檎的灵力只能借来其他仙圣的少许雷力,威力一时强盛但维持不了多久。

    小檎跟着雷符不知朝何方一路劈魂斩魄,突出重围,但他依然找不出结界的边缘。灵力已几乎耗尽,额前流着大滴的汗珠。

    很快雷符灵力散尽,雷光消失,落在了地上。

    小檎停了下来,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周围又一次漆黑一片,哭嚎声渐渐消失了。

    然而这仅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阴气袭来的瞬间,小檎似乎闻到了死亡的腐臭味,熏的他想要作呕。

    他四面八方忽然响起了哭啼声,此起彼伏,声音似有穿透力一般直入心房,扰的他头晕目眩。

    正当他勉强站稳脚步时,一只手忽然攀上了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刺骨的寒意和疼痛瞬间漫上了他的心头。

    被鬼抓了肩,小檎自知是跑不掉的了,僵硬着身子感受着一个接一个的鬼爪向他抓来。

    这下是死定了,小檎横下心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句:“蒋灼,你再不来我便真的死了!”

    话音未落,一道耀目的紫光从黑暗深处夹着呼啸的长鸣风驰电掣地斩来,一路划破死寂的黑暗,无边的结界瞬间分崩离析。

    紫光刚好避过小檎,将鬼爪斩的粉碎,触及到光线的鬼爪也被灼的殆尽,哭嚎声夹着长鸣声震碎了黑雾。

第四章神秘尸2

    小檎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耳力承受极限的考验。

    然后随着所有的声音渐渐消失,他又落回了先前墓室中暗淡的光线里。

    刚刚刺目的紫光围绕墓室上方飞驰了一圈,又迅速飞回墓室门口处的人影手中消失不见了。

    小檎晃了晃有些难受无力的身体,还未来得及开口,那人影便一闪来到了他身边,单手抬起缓缓放在他后颈处。

    随着一阵紫色的气晕缓缓流动,小檎感到一股温热的力量渐入他的体内正驱散着鬼爪抓伤处的刺痛。

    当鬼爪的黑印慢慢消失后那人才收回修长的手掌。

    小檎感觉自己又有了力气,却收回了往常对蒋灼的那种嚣张气焰,一副委屈乖巧的样子道:“湛暝哥哥,你怎么来了。”

    叫湛暝的人脸上没什么神情,垂眼看了他一下,明显一副‘我再不来你便死了’的态度让他自己体会。

    小檎缩了缩脖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湛暝不说话。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蒋灼他跑何处去了,之前明明在一处的,后来结界……”

    湛暝转身往外走,不紧不慢地道:“他暂且被厉鬼困在了别处,我便先来救你。”

    声音清冷却好听,明明是很平淡的语调,但小檎听了莫名觉湛暝似有一丝丝悦色,细思极恐。

    也就是说,他在地面上一直等着这两个不着调的小贼捞油水。但因蒋灼这次耽搁的时辰明显久了些,便下来救场,于是先遇见了被困的蒋灼。

    但看出蒋灼应付得来,可一时半刻还无法脱困,索性先放着不管,去救小檎。

    小檎打了个冷颤,乖乖地跟着湛暝七拐八弯地走着。

    其实湛暝的判断及其准确,见蒋灼被困,他便可立刻推测到小檎的处境。

    救小檎自是燃眉之急不假,但能见蒋灼被困无法脱身的情形实属不易,晾着他看会儿笑话是绝对有可能的。

    他和蒋灼向来不对付,两人互相看不惯。小檎甚至怀疑他是掐好了时机,在蒋灼那看够了笑话,大抵是觉小檎快撑不住了才来救他的。

    虽如此,小檎还是心中甚悦,因为能治蒋灼那个贱人的也就眼前这位大佛了,为了报复蒋灼平日里捉弄自己,现下自是要抱一抱佛脚的。

    “我去,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敢不敢来的再晚些……我去臭死了,这位僵尸老兄,尊口离我远些,食屎了?”

    湛暝带着小檎进入困住蒋灼的结界中时,蒋灼正与一大群臭气熏天的黑僵、跳尸缠斗不休。见他二人进入,还不忘没正经地抱怨一番。

    小檎见状更不忘放过调侃他的机会了:“呦,老大爷,糟胳膊老腿的不是挺灵巧的嘛,怎会稀罕我们的援手呢?”

    蒋灼厚着脸皮一脚踢开飞来的僵尸,一手掐住一个的脖子,另一手甩出一条细长的符剑,黄光晃动,挥剑生风。

    嘴上边道:“虱子多了也怕咬啊,况且我方才可是打退了一只厉鬼的,废了我不少灵气。

    这会儿那老鬼也不知躲何处休息去了,招来这许多虾兵蟹将来对付我……

    唉,你俩可有发觉,这厉鬼的结界很怪,里外互通能够相互看得见,但进得来出不去……”

    “哈?出不去?那我们就这样进来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小檎听了大惊,没好气的质疑湛暝。

    湛暝却只挑了挑眉。看来湛暝刚下墓看见蒋灼被困时并未进入结界,所以也未注意到这个结界的特别之处,这厉鬼道行应是不浅。

    湛暝空手一抓,一道紫光浮现手中,隐现一把冷剑形状,握在手中似是透明的,甩手而出便刺穿了一串跳尸。

    边不急不慢地道:“不进来怕他被‘虱子’咬死。”

    蒋灼闻言不禁嘴角抽了抽,却听湛暝忽然冷声问:“为何僵尸变多了?”

    “还是这结界的问题,那边有个口子,连着结界外面的某个墓室。

    自那里还在不断地向外释放僵尸,那鬼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不被咬死,也得累死。

    也不知这龟王爷在此处关了多少人为他陪葬,居然有这样多的僵尸……”

    小檎看着愈来愈多的僵尸,头皮不禁发麻起来,拉着湛暝的衣角躲在他身后。

    湛暝一边串糖葫芦,一边冷静的问:“什么样的厉鬼?”

    “生前应是这里的陪葬,只是死法惨了些。被人剥去了皮,钉在了这里下了咒,使她不得超生,看守陵墓。

    一种很残忍的古老法子,练就的厉鬼也是怨念极深,不好对付。

    我去,累死了,还有多少啊……哎,我灵力不够了,破不开这结界,你想想办法啊……”

    湛暝看了蒋灼一眼若有所思地道:“在想办法。”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与僵尸缠斗在一处。

    湛暝灵力自是够的,但是这结界来的新奇,不似困小檎的那个普通,若想突破还要再观察一番。

    正想着,结界忽然一阵颤动,慢慢的消失了。

    三人顿时一愣,所有姿势怪异的僵尸似乎也一怔。那向外爬尸的缺口也在结界消失的同时显现了出来。

    正是此墓室地面一角处的三尺见方的口子,挤满了依然正在向外爬的僵尸,此时也都停住了动作,定格在那可笑的姿势上。

    蒋灼略带惊喜地道:“结界消失了……那鬼走了?”

    “不是走了,是逃了。”湛暝一手接住飞回的剑,目光冷冷的看着墓室一墙上正在打开的墓道暗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僵尸都开始躁动起来,地面口子上正在向外爬的尸挣扎着像被被狗追着一般往回爬,口子附近的也焦躁的往里挤,一时间堵了个水泄不通。

    蒋灼抽了抽嘴角:“我去,这回来了个厉害的,咱们莫不是盗了阎王的老巢……”

    密道慢慢打开,黑暗中隐隐立着个影子,没来得及钻进口子里的僵尸受惊般伏在地上避出老远,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

    小檎见状无声地向湛暝身后躲了躲。

第五章神秘尸3

    空旷昏暗的墓室里,清冷的水玉棺上。

    自黑衣青年和小男孩一溜烟地被他吓跑以后,他便坐在自己刚刚爬出来的棺口上沉思了许久。

    通过仔细回忆自己沉睡时浮现在脑中的记忆,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发现,那些记忆似乎为一个叫乜寒涯的修士所有,从出生到最后魂魄离开。

    根据方才二人对自己的一番评述,可以断定自己是僵尸无疑。

    也就是说,他便是在记忆的主人,也就乜寒涯,灵魂离体后,在其尸身上重新产生的灵智。

    他没有名字,没有亲缘,没有归宿,甚至没有灵魂,无法进入六道轮回,很可能也没有享受这个世界的权利……

    可偏偏他心中惦记着记忆中的那些事,许多是他沉睡这么久都未切身体验过的,他好奇,想出去看看。

    记忆中,这具身体的主人的一句话忽然浮现在他的口中:“人生一世,历尽百味,唯为一甜,受尽百苦……也值,也不值。”

    他跟随着记忆里的那人念了一遍最后只呢喃:“我不懂……”

    过了很久,他终于决定从玉棺上下来,站在墓室里看了一圈,定睛在蒋灼打出的盗洞上,好笑地摇了摇头,转身在一侧墙壁上查找。

    在一处隐晦的雕花中找到了方形的小凹槽,伸指一按,墙上隆隆地打开了一个暗门。

    他提着衣袖赤足走了进去。他很了解这个墓,因为他的这具身体生前也来过这。

    按着记忆他在黑暗中稳步行走着,穿过大大小小的墓室,决定一路走出去。他要出去,要亲眼看看这个人间。

    忽然他停在了一间小墓室中,这间小墓室像是个寝殿,石床石桌,石盆石盏,石雕石纹,一应俱全。

    他愣愣地站在一个石桌上立着的铜镜前。走进了几步,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可以说是乜寒涯的脸。

    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里,这人生前洒脱的很,脸上总是带着不羁和玩世的模样,就算是当年面临英年早夭,临死前脸上也都能挂着坦然。

    然而现在这具身体给自己用怎就显得那样病弱,再加之自己尸气浓重,皮肤熏的青紫,着了尸气的眼瞳没有眼仁,惨白的手指上顶着黑长的指甲。

    怎么看怎么死气沉沉,一副要腐败的模样。

    自己都觉得难看,怪不得把刚刚那二人吓跑了。他撩了撩比乜寒涯生前长长了许多的头发,遮在脸上很是死气,更添了几分鬼像。

    他低头看见桌子上摆着石造的瓶瓶罐罐、小箱小盒,打开翻了翻,里面东西也都是石制的,精细的很。

    大多是女人用来梳妆的,他拿起一把石制的小梳子和一把石剪。试了试,竟能剪,还是开了刃的,石制的也不会锈钝。

    不知这是给葬在此处的哪位王妃的寝殿,修建的如此细致。他拿着剪子,按记忆中人们修发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剪起了头发。

    越剪越觉有趣,当他想起停下时方才发现自己已把耳侧的头发也给剪短了。

    额前和脸侧都是蓬松的短发,仅剩后脑上突兀的散着拖在地上的秀发,剪短的地方也参差不齐。

    好在后脑够不上,否则没忍住可能就都给剪短了。

    他拉过身后拖地的长发,拢起来一剪子剪至齐腰。

    站起身来对着镜子看了看,感觉比方才精神了几分,少了点病态,虽说怪异,但竟然很符合他作为僵尸的审美。

    他站起身拢了拢素白的袍子,紧了紧腰带,一身像是寝衣的单衣怎么也精神不起来。摇了摇头,转身向下一间墓室走去。

    走了几步,忽听某处传来隐隐的吵闹声,声音很乱,细听却不是人在说话,更像是嚎叫,僵尸的嚎叫。

    他身影一顿,急转方向,向那里找门而去。

    随着几道门的打开,声音越来越响,他有些不安,忽然顿住了脚步:“难道是那二人。”

    猜测一闪而过,他又加快了脚步。

    最后在墓门打开的瞬间,昏暗的光亮缓缓射入,他有些不适地挡了挡眼。

    定睛看时如他所猜,正是那被他吓的一溜烟跑掉的两人,和一群满地乱爬姿势怪异的低阶僵尸。整个墓室腐臭熏天。

    细看之下还多了一人,那人看起来大概和旁边黑衣青年人同龄。

    头发高高的扎着,上面系着黛蓝的发带,长长的黑发垂至腰间,前额上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半只眼眸。

    浓眉冷目,英气俊朗,没什么表情却自生几分敌意。

    一身黛蓝的衣裳,一边的衣襟上绣着霜白的兽纹,看着清冷,显眼又不高调。

    兽纹从前襟至后背直延伸到一边的阔袖上盘着,手背上黛紫色的箭袖绣着蔚蓝的卷云纹。手里提着的紫光似是一只剑魂。

第六章神秘尸4

    他凝目看着三人,殊不知气氛变得无比尴尬,三人不知是动还是不动。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从阴暗的墓门中提着赤脚迈了出来,里面的腐臭味熏的他皱了皱眉头。

    他这一迈步,墓室中的三人才看清他。

    “我去,冤家路窄啊。我俩就是撬了你的棺材,又没拿你什么宝贝,虽然你也没什么宝贝。你至于一路追到这吗?”

    蒋灼看见进来的居然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神秘尸’,无奈烦躁的拧着眉,提着符剑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湛暝冰冷的眼神中略带一丝差异,怔怔的盯着这具突然进来的怪尸。

    小檎一时没反应过来,莫名地脱口而出:“是你啊……”

    话一出口竟惊了自己,小檎恨不得将刚刚的话再塞回去。

    在这种紧张情况竟然还能脱口打了声招呼,想来也是心大,惹得蒋灼朝他翻了个白眼。小檎只好捂住嘴不作声,躲在湛暝身后。

    他见三人警觉的躲着,本尴尬不前,可没想到小男孩的一句“是你啊”竟真的让他有些安心。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跳尸,遮不住的厌弃从脸上浮现出来,皱着眉头向前迈步。

    那些跳尸竟也知好歹,见他这神情吓的趴在地上连连后退,竟让出一条路来。

    这场景真是惊呆了三人,他走近了几步停在了距三人不远处,换了换神色,开口道:“莫怕,我并非因你撬了我的棺椁而来追你。

    只是闻得此处有声音,方来问问你们是否需要援手。”

    一句话说的不紧不慢,抑扬顿挫,嗓音青涩又好听,完全不似他刚从玉棺中爬出来时叫的那般吓人。

    湛暝楞楞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蒋灼玩味地上下打量着他:“你还是具有了心智的僵尸?”

    他轻笑了一下,空洞的眼里神情竟似无奈:“大抵是吧。”

    又接着道:“我从前……不,我生前。应该说这身体生前,来过这个墓,对这里比较了解。

    我打算出去走走,有最近的出口,可要跟来?”

    听见这话,三人不禁尴尬地对视了一番,这应该是三人此生第一次被僵尸解救,总感觉自己像被黄鼠狼拜年的鸡,不知所措。

    湛暝木着脸,一张手掌,紫光剑魂慢慢地没入掌心,似是表示自己可以放下戒备。

    蒋灼也只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提着符剑,拍了拍身上的灰:“既然,呃……兄台都这样讲了,那我们也恭敬不如从命。”

    抬了抬手接着道:“有劳带路。”

    ‘神秘尸’缓和地笑了笑,看似阴森的脸上这样一笑,居然还有几分好看。

    他径直走向另一面墙,地上的尸群见他走来都躁动地躲开,又继续向那口子里钻去,地上的跳尸竟然在短时间内都钻了回去。

    他在那面墙前站定,细细摸索着,忽然在一处平整完全看不出有凹凸的墙面某处按了一下。那墙面便打开了一个窄小的暗门。

    “这里的话,走此处会近一些。”说着他率先迈了进去,三人见他先进去了,便稍有安心地紧随其后。

    方进去不久,那墓门便自动合上了,他稳步向前走着,身后蒋灼忽然噗的一声燃起了符咒。

    他才意识到常人在黑暗中是看不见的,转身停下等他三人。

    狭窄的过道又潮又暗,不禁让三人又提高了些警惕。小檎也翻出火焰符紧张地照着四周。湛暝又一次单手化出剑魂,紫色的光亮更让人安心。

    脚下的地面并不平坦,三人走的很慢,小僵尸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停下等他们。

    蒋灼心里思量着,虽说他是有灵智的僵尸,但也得防他心智太高故作单纯请君入瓮,手里攥紧了符剑,有一句没一句地探问道:“哎,你说你生前来过这墓,看样子是对此处很熟啊。”

    “嗯,记忆里是来过多次的。”

    蒋灼带着压迫感缓缓地问:“但据我所知,人死后记忆会随着灵魂而去,最后在忘川中洗净。

    一具尸身,怎会带着记忆,如此岂不是所有承了尸气的尸都会有智慧了?”

    随着这样的问题提出,气氛更加凝固了些。小檎有些害怕,不禁警惕地将手伸进小包袱中,可抬头看见走在前面的僵尸听了此话身影一顿,停了下来。

    那尸用着有些低沉的嗓音开口,似是在为这老天的玩笑而自哀,让人听了都会自心底不自觉地生出苍凉来:“不错,僵尸不会有生前的记忆。

    所以初生的尸都没有灵智,痴傻的很,只知道一味地贪食。

    就像刚出生的婴孩,除了本能的寻找吃食,别的都不会。

    但两相比较,天差地别。婴孩在经过短短的几年就可以萌生智慧,可是僵尸呢?

    几年?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永久……也遇不到能生出灵智的机遇,一直痴痴傻傻,腐朽溃烂……”

    他说着声音变高了些许,透着几分愤恨,几分不平,回荡在空旷的窄道中,他背对着三人,手有些微抖。

    蒋灼和小檎不禁紧了紧手,心又提了起来。湛暝走在最后面,停下了脚步,看不清神情。

    半晌那尸才平静了些,一切的激荡都化作一声悲凉彻骨的哀叹,用依然像起初那般平和的语调缓缓开口:“到不是我厌弃同类,只是觉得不该如此。

    若我也是一样的,每日痴傻,便罢了。

    可偏偏天不作美,成了个有心智的,总会有几分感慨和不平……

    啊,我多言了。”

    蒋灼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答复竟有几分尴尬,没想过竟会有一只僵尸流露感情,竟也悲凉地直透人心。

    忽然身后的湛暝淡淡地开口:“并无不妥,可以理解。”

    他站的有些远,紫色的剑光映在他线条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上映着翘起的睫影,脸上依然是那样没什么神情。

    简短的一句话明明没带什么感情,竟然透着几分安慰。

    僵尸闻言转身对他们浅浅一笑,廉尽了悲色,像是没有波澜:“至于我的记忆,这身体从前的主人魂魄离体后,记忆便被人强行封在了这具身体中。

    这人生前还是修阴阳道的,帮他封住记忆的那人亦是修为极高,做到这些却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呦喂,那你可占了大便宜,初生即懂人事,有智慧,还懂阴阳道。真是奇尸一具啊……”蒋灼立刻打趣的叹道。

    小僵尸明白,修阴阳道就是和蒋灼这种整天和纸符、尸体打交道的人。

    这种人死后若让人将记忆封在尸体中,其目的可想而知,便是想带着记忆复生!

    虽然复生对于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人来说是有可能,但是单凭把记忆封存起来这种招数,恐怕世间就无几人能做得到。

    更何况,要等灵魂回归就要保证尸身不腐,蒋灼忽然想到了那口棺材,特意开口道:“唉,你睡的那口棺不错。

    我应敲下一块水玉带走的,估计一小块便够卖些银钱了……”

    僵尸轻笑了一声道:“那确不是普通的棺材,相传是上古神农所留,水玉奇寒。

    上又刻着古咒符文,乃是镇尸养气的神器。

    而离魂的尸体在玉泽的将养下会吸收灵气,尸身就算没有灵魂,也依然不腐不烂。

    我这身体会被养在那棺中,大抵也是那封记忆的人所为,执念深沉至斯……。”

    小檎听的晕乎乎的,忘记了之前的警惕,开口问道:“你现下用的身体是从那棺中养出的,如此说,这身体还活着?

    怎么可能,活着的身体怎么可能尸变呢,这不矛盾吗?”

    蒋灼也是道上的人,虽没遇到过这般稀奇的事,但是前因后果还是能听得懂,补充道:“身体在棺里是活的,但是没有了灵魂。

    若有尸气趁机而入,就像容纳灵魂一样容纳进去,自然就相容了。

    听上去虽顺理成章,可毕竟前所未闻,自然又像是很矛盾。”

    难怪蒋灼第一次见他觉得他尸气浓重,却不会敛气像个新尸。

    可是又像飞尸一样肉身不腐,还有灵智,原来这其中的因果甚是复杂。

    僵尸淡着神情笑了:“说白了我和你们口中的怪物无甚区别。”

    蒋灼闻言干咳了两声,一时间空气又凝固了。

    小檎忽然觉得这僵尸颇有些打压蒋灼的潜质,光是讲话便能噎死他。

    走了半晌,蒋灼嘴又闲不着地开口:“哎,我且再多问一句。”

    僵尸疑惑地侧了侧头:“什么?”

    “你头发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其余两人也不自觉地看向了他的头发,小檎也好奇地问:“我说怎就怪怪的,我们第一次见你在玉棺中时并非这般,你对你的头发做了什么手脚?”

    那时他的头发很长,可以拖至地面,柔顺地倾斜而下。

    现在,呃,实在不怎么体面。有些凌乱不说,且形态怪异,除了脑后头发长至腰间,剩下的都七长八短地趴在头上,还倔强的支翘着。

    僵尸停了脚步转身道:“哦,太长了麻烦,我便剪掉了些,没忍住剪多了几分。不好看吗?”

    蒋灼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答了句:“没,甚是俊俏……”

    小檎躲在后面憋笑憋的难受,走了好久才彻底憋住了。

    “快到了,过了此门便是千斤闸口。”随着几人的脚步加快,墓门慢慢开启,霜白的月光倾斜而下。

    看见这一幕,小僵尸的身影明显一震,紧接着又加快了步伐,迈出了墓门。

    那月光从他们来时打的盗洞中挤入,洞口转来隐隐的风声和树林的沙沙作响。

    小僵尸抬起有些抖的手接着洒在手面上的月光,乘着细微的风,一种不平静的感觉在他体内激荡。

    他终于感触到了自由的光辉,清凉又柔和。

    当他愣愣地抬起头才意识到蒋灼已同他讲了好多话,他只听见最后的一句:“那我们走了,你保重啊……”

    他恍惚地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三人钻出了盗洞,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第七章赏猎1

    小檎跟在牵着马的蒋灼身后,忽然开口道:“我们就如此将他一个人,哦不,一个尸留在此处,不会出什么事吧。”

    蒋灼懒散地将包裹挂在马上,悠悠地道:“会有何事,他看上去挺理智的,也不嗜血,不会祸害百姓的。

    若是担心他的安危大可不必,那群僵尸都不敢拿他怎样,何况别人。况且他懂人事,什么都知道,怕什么。”

    蒋灼说着忽然环臂转身问道:“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关心我啊,我好歹是你半个师傅,不孝敬爷不说,还经常出言不逊……”

    小檎撇嘴翻了个白眼,故作没听见:“湛暝哥哥,我们现下去哪啊?”

    湛暝也牵着马,看了看天:“天色晚,去来时邻水的地方露宿,明日再走。”

    “喂,小屁孩,听见我讲话没。敢不理爷,看爷怎么收拾你……”

    三人在老小孩和小小孩的吵闹中来到了溪边。

    生起了火堆,坐在地上枯倒的树干上。蒋灼拿出包袱里的馒头插在树枝上烤,一边指使小檎去溪边打水。

    小檎拿着竹筒不情愿地往溪边走,忽听溪边树后沙沙作响。

    小檎脑中忽地回想起墓中遇见的种种,一身颤栗,转头就往回跑。

    蒋灼挑了挑眉:“水打完了?”

    没等小檎开口想挽回面子,蒋灼忽然冷着脸警惕地朝他身后定睛看去,一直坐在一旁没动静的湛暝也抬头定定地看向他身后。

    小檎不禁汗毛竖起,明显察觉背后应该是有什么,僵僵地不敢回头。

    忽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吓的小檎一抖:“你莫怕,是我。”

    小檎一回头,可不正是那个他临走还惦记着的小僵尸,此时正赤脚站在他身后。

    小檎挺了挺腰杆给自己壮胆,理直气壮地道:“谁怕了?谁怕了?我只是忘记拿东西罢了。”

    说着装模作样地去翻包裹。蒋灼噙着笑假装信他,看了看小僵尸道:“你怎么跟来了。”蒋灼大概是明知故问。

    小僵尸提着袖子,难得那张死气的脸居然还能露出腼腆的神情。

    蒋灼啧啧地心想若是那头修长柔顺的黑发没被他糟蹋了,现在定是带着点仙飘飘的感觉的。

    小僵尸张了张口道:“那……我没地方可去……可否……跟着你们?”说完皱着眉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湛暝。

    湛暝自然是不管这种琐事的,继续低着头用树枝捅着火堆。

    蒋灼思索地搓了搓手,心想眼下他们刚好缺人,月钱给的少不说,任务繁重,被指使的跑来跑去的没个休息时间。

    要是能趁机招来个听话懂事的小跟班,话少活好力气大,下地捞油水还能帮忙。

    最主要是不吃不喝还省心,不禁心里美了美。蒋灼还是收敛起开心的表情,故作为难地道:“这个嘛……”

    还没等他说完一旁的小檎忽然开心地道:“好啊,多大点事啊。呶,你去帮我打些水来,我便做主把你留下。”

    小僵尸愣愣地接过竹筒,然后真的转身去帮他打水去了。

    蒋灼没好气地去打小檎后脑勺:“我去,小兔崽子,你当我不存在啊,敢从我手底下抢人,你……”

    小檎躲了过去,环着小手歪头道:“你莫要装蒜了,你若是能决定他的去留,还需我姐做甚?

    若我姐知道你私自招贤纳士,非掐的你连你亲娘都认不得你来。

    我就不一样了,我这就叫‘代天巡视’,名正言顺,哈……”

    还未等他笑完,蒋灼便将烤好的馒头塞进了他的嘴中。

    三人一尸围着火堆坐着,一时无言。小檎感觉相处时间久了好像这僵尸也没那么可怕,开始套起近乎来:“哎,你有名字没,以后如何称呼你?”

    小僵尸低头思索了片刻:“有名字,不过是这身体以前的主人所用……”

    小檎拿着馒头往前凑了凑:“那你取个字啊,也方便我们唤你。”

    小僵尸思索着直了直腰,忽抬头看着远处隐在暗夜里的山岭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念了一句:“久屹。”

    闻言其余的两人都抬头怔怔地看向他,没太明白。湛暝放下手里的树枝抬眼问道:“何解?”

    小僵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巍巍高山,经久不衰,屹立不倒,绵延不绝-----久屹。”

    蒋灼噗嗤笑了:“你到随性,挺好挺好。”顺手将考好的馒头分给湛暝,又递给了久屹。

    久屹看着面前递来的馒头不由得一愣。

    蒋灼才意识到他不是人,正想着如何尴尬地收回这只手,久屹却伸过青白的手接过了馒头。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久屹见这馒头似是很香,长得也好看,圆圆的,被火烤的略带金黄,感觉热乎乎的,久屹拿在手里便煞是喜欢。

    “哎,你……”蒋灼见他接过了馒头,方要开口阻止,只见久屹张着嘴,露出尖的两颗尸牙在嘴角两边冒着寒光,一口咬住了馒头。

    蒋灼吓得一缩手,打了个寒战,不禁想到这若是咬到自己身上要有多疼,默默地将自己的警戒线提高了些。

    小檎第一次见僵尸吃馒头,兴奋地凑过去问:“如何?好吃吗?什么感觉?”

    久屹细嚼慢咽了许久才开口:“嗯,好吃。”

    蒋灼挑了挑眉:“我去你真神了,我还头一遭见过僵尸吃馒头,还能说出味道来,啧啧啧。

    肯定是因你睡的那水玉棺。那棺当真是厉害,若能带走就好了。”

    久屹大抵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被那玉棺养活了的,稀奇些也避免不了,淡淡地道:“那玉棺是可带走的……”

    还没等久屹说完蒋灼就炸了,腾的站了起来:“你说啥?能带走……

    能带走你不早讲?我去,白跑了,这辈子干的最冤的活……”

    久屹拧了拧眉:“我忘记同讲你了,那玉棺有灵,撵咒便能缩小的。不然是如何带入他人墓中的呢?”

    湛暝听出了什么,忽然开口:“那封记忆的人将你寄葬在别人的墓中?”

    久屹觉得这个人似是难相处的很,表情很淡,没有波澜,看不出在想什么,一旦开口,那话必然一语中的,心里也必然是猜出了什么。

    久屹没看他,也淡淡地答:“大抵是吧。”

    若是湛暝再说些什么,久屹大概能猜猜他在想什么,毕竟这具身体生前也是个人精,人的那点心思他也并非一窍不通。

    但偏偏湛暝就很懂得分寸的什么都不问了,开口道:“天晚了,明日要赶路,轮班守夜,都早早睡吧。”

    一时都未反应过来,蒋灼还沉浸在错失良机的痛苦中。小檎知道湛暝不会让小孩子守夜,从小包裹中翻出个小斗篷盖在身上,躲清闲去了。

    蒋灼想了想忽然开口:“哎,多了一人,夜里我是否可以多睡会了。我守前半夜,剩下的你二人分吧。”

    其实蒋灼心想的是僵尸不必歇息,守夜的事其实大可交给久屹,如此再合适不过了,但蒋灼又信不过他,对他的戒心没放的那么低。

    因而特意将午夜和后夜交给他们二人,也是相信湛暝会戒备地看着久屹,如此自己便可以放心地多睡几时了。打

    着这样的算盘,心里美得很。

    果然蒋灼守夜过后歇下了,湛暝便起来守夜,没打算再睡的样子。

    久屹坐在地上靠着树干,只是应景地陪大家闭上了眼睛。见湛暝起身,他便走至湛暝身边坐下:“不如我守午夜,你可再去睡会。”

    湛暝抬眼看了看他,长长的睫毛下清澈的眸子亮的好看,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原因,居然少了许多冷色。

    他只是摇了摇头,依然坐在那里没说什么。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静谧的暗夜里只有轻灵的流水声,时不时地传来几声蛙鸣。

    清冷的月光温和地洒在树林间,微风不时地浮动,吹过湛暝的发丝轻轻撩起,扫过久屹的耳庞。

    他微微侧了侧头,看见湛暝似是在闭目养神,跳动的火光映在侧颜上,带着微微的阴影,显得更加立体。

    久屹偷看了好半晌,湛暝也没有开口讲话的意思,他百无聊赖的想挤出点什么来讲,但他毕竟不像蒋灼,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

    久屹感觉别人不讲话时自己好像也不知该和别人讲些什么,偏偏湛暝又不主动讲话,气氛尴尬的很。

    久屹呆着无聊,屁股从枯木上滑下来落在地上,背靠在枯木上仰着头枕着,也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大抵也知道,有自己这么个僵尸在,谁也不会放心的入睡,湛暝大概就是负责看着他的。

    就算他知道世人不会轻易接受他,也不会想一个人再回到那个古墓里等着最后的结局。

    起码在有限的时间里想出去走走,不管能走多远都好……

第八章赏猎2

    “醒醒,久屹……久屹,喂……”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黑暗之中,似是有人在叫他。

    这种黑暗不似他以往被镇压时感受到的那般。没那么黑,也不那么冷,也不是死寂死寂的。

    他的身体很沉,沉的他睁不开眼睛,也动不了,但是也不特别难受。

    反正一直这样是舒服的很,直到叫声越来越大,还伴随着大力的摇晃:“久屹,你醒醒……

    我去,莫不是怕光,被晒得死了过去,不应该啊……”

    久屹终于从朦胧中辨认出声音,抬了抬手,睁开了疲惫的眼睛:“……蒋灼?怎么了……”

    蒋灼没好气地插着腰:“你还问‘怎么了’?

    我去,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心大的僵尸。你居然睡着了!你不是僵尸吗,怎么也会睡觉?

    哎?睡着还不算,竟还叫不醒。我以为你被阳光晒死过去了,差点没再给你塞回墓里去……”

    久屹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的枯木桩上睡着了,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是坐在地上睡过去的?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关注的重点不对,真正的问题是他竟会睡觉?

    他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像耀眼的丝线从树叶间洒下,好看的紧。

    蒋灼在他呆呆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哎,别发呆了,都睡到太阳照屁股了,该赶路了。”

    久屹这才回过神来,见湛暝已经牵马过来。

    湛暝抬头看了看阳光,开口道:“今日天气甚热,可感到身体有何不适?”

    蒋灼闻言不禁瞪大了眼睛,大概是第一次见他关心谁,一脸‘天!猪在飞!’的神情,不过也没敢多说什么。

    久屹站起身来动了动:“无甚不适,就是……身体沉的很。”

    蒋灼从马上拿过包袱,边翻边道:“你以往在那么好的玉泽里养着,现下出来肯定不适应。

    更何况你昨晚又吃了东西,肯定会受些影响……”

    小檎不忍见他一本正经地瞎说,便道:“你瞎编的吧。就是想让人家以后不吃东西为你省些盘缠……”

    蒋灼伸手拍了一下小檎的后脑勺:“小屁孩懂个屁……

    哎,话说回来,你长时间离开那水玉棺,会不会过一阵子就……呃,腐烂什么的。”

    久屹略带尴尬道:“不会,那玉棺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器。既然活了无魂之尸,便是不腐不烂的,没有意外是不会死的。”

    蒋灼不禁又开始肉疼,错过了那般好的神器。若不是赶时间还忌惮那里的厉鬼,就揪着久屹带他回去把那玉棺变小了带出来。

    小檎见他手插在包袱里依然未拿出来,问道:“蒋老头,你找什么呢?”

    蒋灼回过神来:“哦,湛暝,可有带斗篷?我的未带来,把你的给久屹披上,免得一会到村镇……惹了麻烦。”

    ‘吓到人’这样的字眼没好意思当着久屹的面说出口。

    湛暝默默地递过来一件黛蓝色的斗篷,绣着湛蓝色的兽纹。

    久屹看着兽纹暗暗对比了一番,发现和湛暝现下身上穿的所绣一模一样,这是有多钟意这古怪的兽纹。

    久屹知道自己面目吓人,披上斗篷刚好挡住面目,将长着黑长指甲的手藏在里面也正好。

    只是这光着的脚有些突兀,但一时也没别的办法。

    “好了,我们走……”蒋灼说着转身看见两匹马不禁尴尬地停了步子。

    面对着两匹马四个人不禁一同尴尬地拧着眉。

    他们忘了,来时蒋灼和小檎骑着一匹马,一个大人后边驮着个小孩,看着还挺正常的。

    但若是两个大人同乘一匹马,难免有些……挤。

    最重要的是……两个男人,无论谁和谁分一匹马,画风都甚是怪异。

    蒋灼干咳了一声,用极快的语速道:“好,我们两人乘一匹。时间紧迫,事不宜迟,出发吧。”

    然后迅速的抱起小檎,扔上马,自己也跳上马,一扬手,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到来不及眨眼。

    呆愣的久屹反应过来时,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转向湛暝:“那个……”

    正不知那个点什么才好时,只见湛暝已飞身上马。

    久屹更加尴尬地看着这情形,静静地等着那人也一扬手绝尘而去。

    湛暝手拉着缰绳,见他没反应,侧头定定地看着他:“上马。”简短利落。

    久屹抬头看见立在阳光里的湛暝一身英气,瞬间觉得尴尬气氛少了许多。

    湛暝腾出马镫,久屹抬腿踩了上去。

    可久屹还不太能灵活的控制自己的身体,正觉无助时湛暝伸来了一只手,脸上依然是没什么神情。

    久屹忽然觉得湛暝这人话是少,但是实际还蛮和气,默默收回之前对他难相处的成见。

    他刚欲伸手,忽然看见自己手上黑长的指甲,冒着冷光,一时又怕伤到湛暝。

    正尴尬间,却被一把拉住。

    湛暝的手心很热,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力道适中又适时地松开。

    久屹安稳地落在他背后,居然感觉也不是很挤,心下安稳地拢着斗篷。

    忽听湛暝低喝一声:“驾!”

    马猛地往前一窜,久屹差点没扬下马去,魂飞魄散地抱住了湛暝的腰。

    心里收回了方才的夸奖,话少也真不是什么好事,不能事先说一声吗。

    湛暝加快了速度,追上了蒋灼,蒋灼侧头,玩味的打量着,最后目光落在久屹紧紧环在湛暝腰间的手臂。

    久屹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些胆小,尴尬地收回手臂。

    湛暝倒是没什么反应。

    僵了一会,久屹还是不安,小心地伸手抓住了湛暝腰间的衣服,毕竟他第一次骑马。

    蒋灼好笑地转过头,觉得若这小僵尸身上的皮肤不是青紫的,此时桃红一定从脖子漫上了脑门,有趣的很。

    很快四人到了一座小村镇,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不少。一行人牵着马匹四处寻客栈。

    怎也没想到,村镇不大,四处的客栈居然都满了。最后还是蒋灼四处打探,找到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小客店。

    四人站在破旧的二层小楼前,小楼光是看外表就有些年头了。

    四处的木料似乎风一吹就会掉渣,门上的帘子破烂不堪,灰蒙蒙的。

    小楼后是一片荒凉的林子,全无半点生机,挡住了阳光,更显得小楼黑洞洞的。

    小檎皱着眉头环起手臂,抱怨着:“这也太破了。

    都怪你,非要下地去捞油水,耽搁了时辰,若再早一天到这也不至于人多到只能住这里。”

    蒋灼挠挠头:“也不能都怪我啊,说不定就算早一天到这,其他的客栈也早就满了。

    这种时候人多也是正常,要怪就怪咱离得太远,不能及时赶到……

    不过这客栈风水是差了点,阴气重。看来今晚睡不了安稳觉了……”

    正说着里面一个面色疲惫,一身丧气挡不住的小二提着抹布走了出来:“这位客官,您就知足吧,就这条件也快满了。

    我们店本来就没有多少间屋子,又赶上这时候,现在就剩两间客房了,您是住还是不住啊?”

    小二一看就是平日懒散惯了的主,一时间客人比较多显得很不耐烦。懒怠地抖着抹布上的灰,全无热情之意。

    蒋灼翻了个白眼:“住住住,剩下的两间全要了,把马牵好。”

    四人扔下马匹往店里走,路过小二时,小二稀奇地打量着久屹。

    这种天气还捂得如此严实,看着就不正常。

    最主要是,那双露在外面青紫的脚,没穿鞋子。

    小二看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没敢多看,赶紧跑去牵马。

第九章赏猎3

    进入店中,柜台前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瘦得皮包骨,颧骨高凸,眼窝凹陷,一身的晦气。

    见来人居然皱了皱眉,勉强挤出难看的笑容:“几位客观,住店啊?几间?”

    蒋灼敲了敲桌子:“你们不是就剩下两间了吗,两间都要呗,你看我们这人头,一间够吗?”

    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这有一间房吧……空的年头太久了,怕几位嫌弃,要不几位住一屋,我帮几位铺地铺?”

    蒋灼挑了挑眉:“啧,你见过四个人挤一屋的客栈吗……

    掌柜的,好像有难言之隐啊……

    莫不是有所隐瞒啊?”

    掌柜的被蒋灼看的心惊,忙摆手:“怎么会啊,既然客观不嫌弃,那我亲自带几位去。”

    说着带四人上了楼。这间客栈房间也实在是不多,地上的木板陈旧的咯吱作响。

    老板带着四人到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开口道:“就这间房了,还有一间太旧的在阁楼上。”

    湛暝和蒋灼对视一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蒋灼忽然开口:“那我和小屁孩在这间。”

    掌柜的弯了弯腰,带着湛暝和久屹上了格楼。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带起来三尺高的灰从地面腾起。

    掌柜的不好意思地扇了扇,进门打开窗户又帮忙擦了擦桌子。

    湛暝斜眼看了他一眼:“不用忙了,麻烦一会上壶茶来。”

    “哎,好,您稍等。”老板似是忧心忡忡的走了。

    湛暝站在窗前凝目望着,窗外是那片荒林,黑压压的,看了让人难受。

    久屹坐在桌旁问:“这小楼的阴气属这里最浓,所以你才让小檎住楼下的吧。”

    湛暝回头垂眼看着他:“蒋灼答应他姐姐要保护他的安全。希望你别介意。”

    这话说的甚是见外,但久屹一想,也没有理由不见外,干笑了一下:“怎会,阴气再重对我又不会有影响,你都没介意我介意什么。”

    湛暝皱了一下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可久屹低着头没看见。

    门外忽然传来了蒋灼的敲门声:“走了,出去吃晚饭。跑了一天了,都饿了吧。”

    湛暝没说什么,起身要走,见久屹没动,转身看着他。

    久屹拢了拢斗篷:“我就不去了吧,会吓到人的,而且我不吃也可以……”

    小檎探进头来:“哎,你不会真要帮蒋老头省钱吧。

    没事的,他有的是钱,平时尽装穷,走吧走吧。披着斗篷没人看你……”

    久屹确实有点不适应,一路在马上颠簸,难受的很:“不了,我真的不饿,想休息一下。在这等你们回来,不会乱跑的。”

    蒋灼笑了笑:“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

    三人走后久屹坐在窗前发呆,他其实是打定主意今天不吃东西,想确定自己犯困是否与进食有关。

    坐了一会忽然有人敲门:“客官,您的洗澡水打来了。”

    久屹赶紧扣上兜帽去开门:“我的洗澡水?”

    见他似有疑惑小二道:“刚刚下楼的那位穿着黛蓝色衣衫的客观吩咐给您打的。”

    随后小二自顾自地进屋从榻下拉出个大浴桶。

    将手里的两桶热水倒了进去,皱了皱眉,发现两桶好像有点少,尴尬地笑了笑:“呃,您再稍等会,我再去给您烧。”然后匆匆走了。

    这小二一看就是长时间不干活的样子。

    久屹摇了摇头,觉得湛暝大概知道自己刚刚奔波了一天不是很适应,又刚从墓里出来,趁他们出去吃饭的时间洗洗澡,去去阴气再合适不过了。

    等了很久,浴桶里的水几乎凉了,小二才又提了水上来,水总算是够了。

    小二用手试了试,自己都觉得有点凉,久屹闷在斗篷里道:“可以了,你去忙吧。”

    他这才惭愧地弯了弯腰,走了。久屹用手试了试,再怎么凉也凉不过那水玉棺,相比之下倒暖的很。

    脱了袍子坐了进去,第一次接触水感觉像浮在梦里一般,他一边用手撩着水,一边想着湛暝他们是干什么的。

    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大抵能猜到,像他们这样懂法术的人大概都是四处斩妖除魔的。

    除了抓来的鬼魂本身有许多用处外,很多人也以此为业。

    赚得名声不说,也可以赚些银钱,甚至有地方官府和有名望的门派组织赏金活动。

    蒋灼一看就知道是修阴阳道的,符纸这东西玩的最为顺手,没有禁忌,不修边幅。

    所以很多正宗称阴阳道为邪路,但是随着阴阳道的普遍,反对之声也低了许多,因为毕竟各道都有其可取之处。

    湛暝嘛,他有些复杂,既不像那些修仙道的大宗派穿着各家的袍服,整日清心寡欲,之乎者也。

    看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哪家独创门派的袍服,更不像是阴阳道的,倒可能是闲散的修炼者。

    最为奇怪的是他的武器。仙道宗的武器大多以剑为主,以为剑乃兵器之首,轻盈灵动,兵中君子也。

    其他独创门派则用什么法宝的都有,尤其是后立的阴阳道,融入了很多其他道学,兵器更是多的眼花缭乱。

    以剑用兵最为规矩讲究,需懂得许多养剑之道。

    剑经长时间运用,注入灵气,与主人心性相通,便会产生剑魂。

    法力强劲之人所配剑魂也是灵力旺盛、颇具灵性。可以看出湛暝的剑魂灵力甚盛,也是剑中的佼佼者。

    剑魂由剑产生,自然嵌在剑中。然而湛暝这种直接将剑魂抽离出来,融到自己身体里的也有可能。

    如若剑本身灵气很强,当剑身受到重创时剑魂会自行离体,寄在主人的身体里。

    但是这种情况下主人会找到新的剑体将其重新融入。

    重融的剑不似以往那般强大,但可经过长时间的契合修炼变强。

    离体的剑魂威力再怎样也比不上有剑身的威力,所以像湛暝这样直接用剑魂做武器的少之又少。

    就算剑身受损,也可重新再找剑身,为何他只甘心用威力远不如以往的剑魂呢?

    久屹捏了捏眉心,仰头靠在浴桶上回忆起来。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在他这个身体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是一个临近北荒的小镇。

    北荒本就荒凉,村落稀少,这个小镇临荒而建,好也好不到哪去。

    细算之下,现在距乜寒涯生前来此大概也有一百多年了。

    变化倒是不大,但看今日一路走来,人确是比以往多了不少。

    看着店家的模样,能够断定这些人也都是最近才从外地赶来的。

    除了进京赶考,也就只有赏猎能有如此大的阵仗了。

    也就是某地若有大规模的尸灾鬼患或者妖魔怪乱,当地官府或者旺族道宗就会举行悬赏猎会。

    抓的多或者抓到的厉害,不但会得到赏金,还会因此名声大噪,甚至得了名号。

    无论对于各人还是对于宗族都是抬高身价的绝佳时机。

    因此凡是某地有这样的活动,都会招来很多的外地修士,酒家客栈都会因此沾光。和进京赶考相较,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今日这小镇的情形应该是有赏猎要开始的没错,这小小的村镇怎会行的开这样的猎会。

    而这周围的大县也就只有北荒了,所以定是北荒出了祸乱。

    无论是妖、魔、鬼、怪任意一方霍乱都够周遭的百姓受难的了,本就荒芜的北荒现在看来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说起来北荒,从封存在他身体里的记忆来看,是个风水看上去很煞的地方。

    没有高山峻岭,更无大江大河,煞星当空,实则是个繁华不起来的县城,故被称为北荒。

    神奇的是,煞虽煞,北荒的土地居然还勉强养得起当地的几个村落。青黄不接的老天居然还用可怜的那点雨水养育了一方百姓。勉强在围着京城的几个县中垫着底。

    过去的记忆里这里都还算平静,怎么就忽然成了赏猎的场所了,难道是这的土地终于扛不住煞风失了平衡?

    久屹正靠在浴桶上想着,忽然一声巨响,一股大力击在门上,门栓应声而断,门扇被人猛地击开了。

    久屹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立刻从水中坐直了起来了。

    只见湛暝手里提着什么东西,一脸冰寒地站在门口。

第十章赏猎4

    久屹呆愣地看着湛暝迈腿进屋,四下望了一阵,又是一脸冰寒地走至久屹跟前道:“我叫门你为何不应声。”

    久屹被袭来的问题吓的一蒙:“你……叫门?有吗……

    哦……抱歉,我在想事情,没能听见……”久屹在湛暝这种气场下越说声音越小。

    湛暝缓了缓冰寒的脸,目光下移,愣了片刻。

    久屹也反应过来,向水里缩了缩。

    湛暝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

    毕竟这间屋子阴气重,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是给你买的衣服。”说完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匆匆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久屹恍恍惚惚地从水桶中爬了出来。

    可不是吗,他洗着洗着竟忘了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样一间阴气浓重的房间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

    也不是知湛暝刚刚在门口叫了多久的门,他真是发呆未听见。

    湛暝大概是以为他也被结界所困,这样的反应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伸手打开桌上的包裹,确是一身衣裳,还有一双鞋和一个维帽。

    长长的维纱正好可以挡至指甲末端,这样便可带着它四处走走,也不会太过显眼。

    久屹又拿起那套衣裳看了看。

    确实,他从墓中穿出来的那套白袍怎么看都像寝袍,在大街上走实在不成体统。

    他穿上这身蔚蓝色的窄袖高领衫顿时显得精神了不少。

    衣襟上绣的莹白竹纹透着俊朗秀气,穿上了鞋子也少了几分怪异。

    湛暝大概是看他的身高估摸着买的鞋子,居然也很合适。

    久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皱了皱眉。觉得若是肤色再正常些,眸子里有黑眼仁,指甲也不是黑长黑长的,微微张嘴便能看见的两颗尖牙也消失,那自己便再好看不过了。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将房门打开。湛暝果然靠在门口等着,见他开门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久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多谢你买的衣服,我洗完了,你进来吧……”

    湛暝自从进屋后便坐在桌旁看书,喝茶,无甚言语。

    久屹觉得若是蒋灼和他住一起一定会憋出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久屹本身也不是什么爱热闹的僵尸,刚开始会有些尴尬,不知讲些什么好,慢慢地适应了便也觉得没什么。

    不用费尽心机想着如何对答如何找话题也是一件悠闲的事。

    很快夜便深了,外面传来的蝉鸣显得夜更加静了几分。天上的云遮住了月色,给黑夜更添了静谧。

    大概是没吃东西的缘故,久屹竟一点困意也没有,暗暗觉得自己还是蛮省银子的。

    一边无聊地给湛暝添茶,一边想着若是以后都不吃不睡,别人用来吃饭睡觉的时间自己都可以节省下来,至于省下来做些什么还未有想好。

    他不禁替自己哀叹了一番,觉得甚是可怜。明明他一个僵尸,可以寿与天齐,时间再充裕不过了。

    可偏偏他知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却还无聊的不知作甚才好。

    湛暝见久屹坐在自己对面,边倒茶边发呆,茶水溢了一桌子慢慢向自己淌来。

    “在想什么?”湛暝忽然讲话吓得久屹一怔,这才发现茶水洒了一桌,尴尬地拿起抹布擦:“没什么。

    就是想问,我们明日是去北荒赏猎吗?”

    湛暝闻声挑了挑眉的动作让久屹差点看失了神:“你怎知道?”

    久屹微微一笑:“猜的。”

    湛暝没说什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

    久屹抿了口茶道:“猎什么?”不知是猎妖、魔、鬼、怪哪一种。

    湛暝闻言又是一阵沉默,盯着茶水好一会,久屹几乎以为他未听见,湛暝才忽然道:“猎尸。”

    久屹一怔,也知道有几分尴尬,故意打趣:“这样啊……

    还好是猎尸,不然我岂不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说完淡淡的笑了,可能是面容的缘故,那笑莫名让人感觉悲哀。

    湛暝看着他皱了皱眉:“别逞强,那些应该都是被人操控了的尸,只会攻击不懂害怕,你尽力而为便好。”

    久屹觉得湛暝这人虽然心思深,却也是善解人意的。

    刚想讲什么,忽见湛暝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模糊地显露着一个影子。

    那影子黑洞洞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就如久屹先前沉睡在玉棺中时那般被阴冷束缚的感觉,不禁让久屹难受的皱起了眉。

    他看了一眼湛暝,湛暝会意地将食指立在唇边。

    久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细看着那个影子。

    浓浓的黑雾之中细看之下里面似是一个人。

    一身红衣,破旧不堪,一头乌发凌乱地散着遮的看不清脸庞。

    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双手垂在身侧,殷红的指甲长长的伸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久屹的目光,那人慢慢地抬起了头,露出了铁青的脸。

    那铁青的脸上血肉模糊,沟壑丛生。原本两只眼睛的位置现在则是两个殷红的黑洞,没了眼珠。

    可偏偏却让久屹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惨白的嘴唇忽然咧出了诡异的弧度,笑的可怕。

    久屹猛的一抖,觉自己尸气浓郁已是有够吓人的,未想到竟有比自己还吓人的。

    他本能地盯着她看,忽然感觉湛暝抓住了他放在桌子上蜷起来的手。

    听见湛暝沉声道:“别看她眼睛。”

    久屹感觉到湛暝温热的手,也听见了湛暝的声音,可是此时眼睛如何也离不开那个影子。

    似是被吸引了一般,身体好像又被拽回到了玉棺中,无法动弹,目光怎么也无法抽离。

    湛暝迅速伸手在久屹额头处用食指点了一下,一道细长的白光没入他的眉心。

    久屹顿时感觉身体一松,收回了目光,紧张的望向湛暝,不敢再看那鬼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久屹感觉湛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是隐隐的露着笑意。

    久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一个僵尸居然会觉得鬼可怕,若是自己大概也会想笑。

    正在这时久屹猛的感到阴气袭来,那鬼影一闪,便到了湛暝的背后,久屹心中一惊。

    但见湛暝定着神,似是全然不知。

    只见一只青黑的手,伸着殷红的指甲向湛暝的肩头抓去。

    湛暝随即抬手猛地向那侧肩头拍去,掌心泛着紫光。

    只听一声凄惨的嚎叫从湛暝身后发出,叫声划破死寂的夜空。

    与此同时似是有百万厉鬼从四面八方袭来,哭嚎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围着房间飞速聚拢。

    可怕的声音震得房间咯咯作响,湛暝猛地站起身,身后的女鬼早已不知去向。剑魂已明晃晃的握在他手中,紫光亮的刺眼。

    他飞快地闪在久屹身前,沉声道:“难怪阴气重,看来不止一个。”

    久屹也站起身,往湛暝身后靠了靠:“看来我们是羊入虎口,落入了马蜂窝。

    不过……鬼魂吃僵尸吗,我应给没有精气吧,我的肉不新鲜也咬不动吧……”

    湛暝挑了挑眉,不理解这个时候久屹何来的幽默感,皱着眉故作认真地道:“我的肉他们能咬动……”

    久屹一愣,没想到湛暝会迎合他的这句玩笑,索性勾着嘴角乐道:“湛暝君莫怕,既然本尸不怕咬,本尸定会护你周全的。”

    不想到听闻此言,湛暝居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阴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

    那张一直冷淡不变的脸这样一笑居然柔和的很,浓浓的眉目间,又英气又好看。

    久屹愣了愣,移开了目光,觉得自己若是个姑娘此时定然会被迷住。

第十一章赏猎5

    湛暝回神盯着迅速聚来的鬼魂,甩手将剑魂飞了出去,随着一道紫光划过,所过之处鬼影烟消云散。

    但很快又重新聚拢,化作较先前更多的鬼影。久屹吃惊道:“怎会又聚回来了?难道都是幻象?”

    湛暝抬手接住飞来的剑魂,沉声道:“不全是。”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样就算分不清幻象和现实也不至于丧命。

    久屹忽然道:“这幻象难道是那女鬼化出来的……”

    湛暝单手托着躁动的剑魂道:“嗯,要找到她,她不在屋子里。”

    这时,围上来的一只鬼已经攀上了久屹的背后。

    湛暝托剑的手一抖,剑魂分裂开来,三把略小的剑魂围着两人翻飞。爬上久屹背后的鬼影被划成了两半,灰飞烟灭。

    久屹躲在剑阵中,心想其实自己并不怕被鬼咬,就算湛暝不管他也不会被伤。

    但是莫名有湛暝在的话就会比较想躲清闲,起码躲在他身后不会被弄得太狼狈。

    不过他绝不当拖油瓶就是了,动了动脑开口道:“我们到门外去找那女鬼,说不准找到了她,这一切就都解决了。”

    “嗯。”湛暝简单地答应了一句,两人在剑阵的掩护下向门跑去。

    破门而出的一瞬间,久屹便见廊道中楼阶口处立着的红影正转身要跑,久屹拔腿追去,刚跑了两步忽然感觉身后的湛暝未跟上。

    回头看时心中一惊,湛暝此时正在门口处被一群鬼影团团围住,剑阵急转之下勉强能看见中间的人影,被围的水泄不通。

    久屹一抬头,果然那红影正站在自己不远处根本没有要跑的意思。

    久屹沉声道:“蛮聪明的,分瓣梅花计。”

    “久屹!”久屹感觉到被围起来的湛暝冷声喊了句自己的名字,两个字丝毫没有被鬼哭狼嚎声消减,依然冷冽。

    久屹赶紧应道:“我无事,不用担心。”

    刚说完那红影的鬼脸上咧出了个狰狞的笑脸,鲜红的嘴里流着口水,看的久屹恶心地抽了抽嘴角。

    那女鬼猛地向久屹扑来,久屹本能地用双手格挡。只感觉到呼啸的阴气袭来,半晌久屹抬头才发现那女鬼径直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女鬼也惊讶地回头看他,血肉模糊的眼孔中露着疑惑之色。

    久屹明白过来,勾起嘴角笑道:“睁大你的两只瞎眼看看我是什么,你的那些鬼把戏于我无用。”

    大抵是那女鬼太心急想找个替死鬼,也未见过久屹这般有‘生机’的僵尸,没发现他没有灵魂。

    女鬼被他气得表情越发狰狞了些,恶狠狠地咧开嘴露出满口的尖牙,泛着青光,向久屹扑来。

    看来这回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改上嘴咬了。

    这鬼大抵是知道自己正面打不过湛暝,设计困住他,转而向久屹这个看上去什么也不会的面兜发起攻击了。

    久屹见状伸手挡在身前,心想,随她咬罢。

    可正当那女鬼的尖牙刺入他的手面时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钻入他的手掌。

    第一次感受这样的刺痛使得久屹浑身一抖,这痛感无比的强烈,直锥入心房。

    他很奇怪,自己是僵尸,一身皮肉僵硬如铁,怎会怕痛。

    况且先前他赤脚走在路上,就算是踩了石子也会踩得粉碎。

    若非被灵器所伤,僵尸是不会感觉疼痛,更不会产生伤口,为何这鬼能咬伤他……

    他痛得飞起一脚,本能的踹飞了那女鬼。久屹自己都未想到僵尸的力气可以这样大,这大概是他出棺以来所做的最粗鲁的动作了。

    那女鬼被踹到了长廊的尽头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落在地上好像没有痛感一样,笑的更加狰狞,模糊的眼孔中流出了更多的血水。

    随即咧开嘴,殷红的舌头舔着嘴边黑色的血,尖锐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好特别的僵尸,细皮嫩肉的很,血也好喝,呵呵呵……”。

    久屹低头看时发现自己手上已经被扯下一片皮肉,巨大的口子流着黑色的液体。像烙铁紧紧烙上一般,痛的他直发抖。

    这时湛暝的身影闪在了他面前,他一手提着剑魂,皱着的眉头显得脸色更加冰寒。

    不知是否因方才杀光了那群围困他的恶鬼而累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抬起久屹的手,脸上表情冷的吓人。

    看着这样杀气腾腾的湛暝,久屹几乎以为他要对自己发火,吓的很想缩手,却听见湛暝只是用低哑的嗓音道:“不是说咬不动你吗?”

    久屹听了一愣,没憋住,笑了出来,勾着嘴角浅笑道:“看来我这只僵尸还不够僵,那老鬼牙口不错……”

    正说着,久屹忽然看见湛暝惊讶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

    他也低头一看,自己青紫的手上原来咧开的大口子此时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转眼间那伤口竟已经完全消失,久屹惊讶的伸手一抹,上面黑色的血迹被抹掉后露出了完好的皮肤,像是未受过任何伤一般,痛感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湛暝放下他的手喃喃道:“神农那玉棺倒是养出了个活太岁。”

    然后抬眼看着久屹:“你并非完全是僵尸,普通的利器自然伤不到你,但是这只鬼道行恐怕非同一般。以后自己需得小心才是……”

    正在这时那女鬼已经又一次扑来,湛暝急转身执剑魂挡在身前。

    那女鬼确有几分道行,怨气大得很,双爪抓着剑魂,发出似是烤焦时的呲呲声。

    女鬼嘴里怒吼着,用力推的湛暝几乎后退一步。

    久屹见状从湛暝身侧踢出一条飞腿,打算再踹飞她一次。

    女鬼急于躲闪,湛暝趁机收剑,手一抖化出剑阵,向女鬼飞去。

    女鬼猝不及防,双手抓住了两只飞来的剑,可第三只剑直直地插入她的胸口。

    随着一声凄厉的嚎叫,浓烟从女鬼胸口处冒出,伴随着呲呲声。女鬼的身体开始慢慢化成白烟,最后消失。

    久屹松了口气,心里却开始犯嘀咕。

    几次出手便可看出这湛暝能力非同一般。虽每每出手都给人感觉干净利落,但总有种露三分留七分,举轻若重的感觉。

    湛暝收回剑魂,转身低头看着久屹的手。

    久屹抬手在原来伤口处摸了摸:“真的好了,看来我的体质虽与僵尸不完全相同。

    但也并非很废柴,明日赏猎说不定我也可以出些力。”

    湛暝又皱了皱眉,忽然冰冷的目光扫向了楼梯口。

    久屹回身见蒋灼正环着手臂靠在那里,贱兮兮地道:“如此快便解决了,原本想来看看热闹的。看来我真的为你找了个好帮手。”

    蒋灼明显是想报复湛暝在墓里看他笑话的那次,没想到未等他来看笑话便已经解决了。

    湛暝什么也未说,冷着脸转身回了房间了。蒋灼自顾自地笑着下楼去了。

    入夜,湛暝一直坐在那里看书,久屹知道前晚他守夜都未怎么睡,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看了看那床榻,两个大男人若是竖着睡有点挤,若是横着睡,脚大概都要悬在外面的。

    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湛暝忽然合上了书,单手拄着头闭上了眼睛。

第十二章赏猎6

    久屹抽了抽嘴角见湛暝打算坐着睡一宿的样子只好开口:“要不,你去床上睡吧。我暂且没有什么困意,毕竟我在玉棺中睡了那么久了……”

    湛暝抬眼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走向床榻横着躺在床榻的一边,给他留了半个位置。

    以湛暝的高度,别说脚了,小腿已然悬出去大半截。

    熄了灯,久屹一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静静的夜空,一边思索着,为何自己一个僵尸会被女鬼所伤,他依稀能感受到手上那伤口的刺痛。

    按湛暝所说,那沾了精血的鬼牙定然已是有了深厚道行的,但若不是那女鬼有什么特殊的所在也不会达到可以与僵尸抗衡的地步。

    久屹这身体也并非固若金汤,以后定然要加倍小心才是。

    更何况明天要一起去赏猎,还是猎尸的那种。

    既然这样,那么去猎尸的各路人定然多的很。

    久屹自己也是僵尸,万一不小心被发现,搞不好会被盯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最麻烦的是像久屹这种有了灵智的僵尸级别不低,若是被当成猎物被猎杀,奖励一定丰厚的很。

    而且虽然久屹像飞尸一样拥有了心智,但经过尝试发现,久屹自己的身体还不能像飞尸那般收敛尸气。

    大概是因为这身体并没有完全僵死的原因。

    这样的话,懂得看尸气的人若是细心查看,隔着维帽便能察觉到久屹的尸气,明天的危险更是不言而喻。

    看来明天要躲在湛暝他们之中寸步不离,否则若是落了单便成了俎上之肉。

    忽然想起了什么,久屹在衣领里,摸索着,取出了一个坠子。

    那坠子在黑夜里发着淡淡的绿光,小巧玲珑,用手指轻轻接触时有隐隐的凉气袭来。

    差点忘了它,于大部分生灵来说,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忌戾器,而对于久屹来说这可是保护自己的神器。

    只是这东西认主,不知它会否听从久屹的命令。

    心里这样想着,久屹脑中封存的记忆浮现出关于它的过去。

    “乜寒涯……”久屹嘀咕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忽然听见床榻边传来低沉的嗓音:“乜寒涯?是谁?”

    久屹才看见湛暝坐在榻边,朝阳的红光早已映入房间,给两个人嵌上赤红的光。

    久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想了一夜,低头指了指自己道:“乜寒涯,是他的名字。”

    湛暝自然会意,那是久屹身体生前的名字,又开口道:“你,一夜未睡?”

    久屹抿了口早已凉透的茶道:“大概是和吃东西有关,吃了东西我这身体就乏的很,不吃东西则全无困意。”

    湛暝听了似乎要说什么,半晌却还是静静的起身收拾东西,没再开口。

    四人收拾好东西从客栈楼上走了下来,有不少客人也都背着东西准备离开客栈,看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去赏猎的。

    破烂的小客栈里一时间还热闹了些,掌柜的站在柜台处忙着,抬头看见久屹四人吃惊地愣着好半天。

    见他们走来,才心虚地赔笑道:“几位,小店简陋,不知几位住的可还舒服?”

    蒋灼眯着桃花睛勾了勾嘴角:“哪里哪里,你这店哪里简陋,好得很啊。

    什么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我等是受用的很呢……

    哎!尤其是我这两位朋友,开心的晚上都没睡好……”

    蒋灼一嘴的扯淡话,明显的含沙射影,说的老板直抹汗珠子,说完还不忘拍拍久屹的肩膀。

    久屹会意了他的意思,特意哑着嗓子,拿出他从墓里爬出来时发出的难听声音道:“是,你那屋子舒适的很呢,尤其是晚上,凉风阵阵的。”

    久屹阴森的语气让那老板跟着颤了颤,忙擦着冷汗。

    谁料久屹忽然用诡异的声音笑了笑,从白纱维帽后面伸出一只青紫的手,拍了拍那掌柜的肩膀,黑长的指甲冒着青光。

    直到久屹四人都以转身出店时那老板依然被吓得呆愣在原地微抖。

    出了门小檎捂着肚子边笑边道:“你俩太有默契了,你看那老板被你俩吓的,太逗了。

    真是活该,昨天他那表现明显是知道那屋子闹鬼,却不说实情,好在没出事。

    给他这点教训根本不够……”

    久屹闷在维帽里道:“不知那女鬼生前遭遇了什么,怨念很大,而且控制了不少被她害死的冤魂。

    这些事不可能和那老板无关,想他定然也不是什么双手干净之人。”

    正说着,湛暝忽然冷声道:“你的身份现在很不安全,还是低调些的好。”

    说完头也没回地去牵马,那不冷不热的语调貌似和往常一样,但莫名给人一种他心情不好的感觉。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一番,只好跟上。

    四人天刚亮便出发,向北荒猎场前进,近黄昏时抵达猎场。

    北荒的猎场在一座荒山之中,距离赏猎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山脚下便已熙熙攘攘地聚满了人群。

    许多都是穿着各家宗派的袍服聚在自己人堆之中。

    有神色凝重,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的,也有端着大宗派的架子,摆着趾高气扬的阵势傲视群雄的。

    还有些低调的宗派站的稍远一些,严肃的等着赏猎的开始。

    一般这种宗派并不争抢头筹,而是来解决民间疾苦的。

    而人群中还有少部分并不以宗派的名义参加赏猎的。人数也不多,多则像久屹他们一样有四五人,少则有三两人,甚至还有一人独行的。

    这些人要么是民间的小堂坊,平时大多四处行脚,以解决小门小户平民百姓家中的怪事营生。来此也是为了取得些名次,提高名气的。

    还有的是隐没在民间的游侠,神出鬼没,路见不平,拔刀掺和掺和。

    久屹心想,蒋灼几人倒像是民间的小堂坊跑来赚点赏银的,几人在人群中稍靠后一点的位置站定。

    久屹带着维帽勉强躲在两个半人之间,好在没什么人关注他们。

    他透过维帽纱在人群中四处找了找,果然离得不远处有一队眼熟的壁色映入眼帘。

    那队人个个眉清目秀,有男有女。皆是一样的装束。发束白玉带,身穿玉色半袖氅,内衬竹青阔袖衫。

    一身清新娟秀,精细地绣着青丝竹纹,整队人似是在人群里透着竹香。

    一队人站的整齐而不拘谨,偶尔有几人低语着什么。可不正是四大宗里的箖青宗。

    练就法术的各大宗族按人丁多少分为宗、派、门、庄、阁、堂、坊、客,几类。

    宗、派显然是人丁最为庞大的家族,门、庄、阁人丁少些,类似大户人家的一府左右。

    堂、坊的人丁就更少了,也就相当于久屹他们这几个人差不多,客则是一直单独行动的游侠。

    虽然在赏猎里,大家机会平等,但往往人丁旺盛的大族名声更加显赫,势压一头。

    像现在久屹看见的这队青衣法修便是大宗之中名望最高的四大宗之一。

    四大宗乃是仙道宗、樊宗、箖青宗、荣明宗,是在宗族之中子弟最多,名望最高的四宗族。

    箖青宗的门生,修的是药道。最了不起的是,箖青宗有名望的几代宗主和长老都是神农后代中的一支。

    虽然箖青宗向来低调,往往站在人群中偏后的方位,但是和身边这些小门小户相比总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气场。

    久屹往那队人里细看了一下,领队的是位白头发的老者。

    那人发丝雪银,像是个年龄很长,但身体依然硬朗笔挺的长者,威严地站在那队人的最前面。

    但是这种赏猎,箖青宗向来不会劳师动众地将一把年纪的长老级人物请来。

    久屹正想问问湛暝那人是谁,可手刚拉上湛暝的衣摆,那白发人便无意地转头向这边看来。

    久屹拉着湛暝的手一颤,那白发人哪是什么老者,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

    那人皮肤皙白,眉目俊秀,一双丹凤略带金色,妖异的脸却因那俊色着了几分正气。

    虽然带着维帽,久屹还是下意识地又往湛暝身后躲了躲,等那人转过身去才松了口气。

    湛暝侧头低声道:“认识?”

    久屹尴尬地道:“算是吧。”

    湛暝转过头去,正了正身,将久屹挡住。

    其实久屹遇见这种情况很麻烦。乜寒涯生前是阴阳道的人,认识会法术的人着实不少。

    虽然他已经死了近一百多年了,但其中不乏一些超脱轮回的人依然活着。

    现在无论是曾经有仇的还是有恩的,只要认识的,若是见了久屹,都甚是麻烦。

    有仇的不用说,就算没仇久屹见了也是尴尬,虽然久屹有乜寒涯的记忆,但是毕竟久屹不是乜寒涯,还占用了他的身体。

    见了过去认识他的人着实也不知该解释些什么好,怎么说都是不妥,所以不如躲着来的方便。

    更何况,他最不想见到的大概就是箖青宗的人了。

    躲在后面,久屹忽然听见小檎低声叫道:“蒋哥,我也想去那里坐着,那里视野一定好的很……”

    三人顺着小檎的手指望去,那边一颗枯黄的大树上正悠哉地坐着一队黑影。

    蒋灼见了呦喂了一声:“这不是腾龙阁吗,好不自在。”

    然后低头看了看小檎:“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地面上呆着吧,你那半吊子的轻功小心把屁股摔成八瓣。”

    说完用手推着小檎的脑袋,看着小檎打不到自己的流星拳,开心地笑着。

    久屹细细看了一下,那队人都戴着黑玉的额坠。鸦青色的无袖褂隐隐的反着紫黑的光,上面绣着惹眼的金丝蟒纹。里面都穿着束袖的墨色衣裳。背上都背着用黑布套着的什么东西,又细又长。

    一队人统统一身黑,闲散地坐在树上,活似群乌鸦。

    久屹好奇道:“我怎么不记得这个腾龙阁。”

    蒋灼回头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腾龙阁是在近几年建立的。

    刚建阁时便在当年的赏猎中表现的尤为出众,仅过几年,便势头大增,几乎打压了所有阁台。

    细想到现在,腾龙阁距建立也不过五年,五年前你大概还在棺材里睡着呢吧?”

    久屹点了点头:“嗯,不过,崛起速度如此之快的家族甚是少见,他们用的什么法器,修什么道?”

    蒋灼咬着指甲含糊地道:“修的只是普通的法术道。

    法器嘛,有些特别,叫金蟒枪,是一种枪杆上嵌着金蟒纹,系着黑缨的戾枪。

    那东西还挺邪乎的,上嵌的金蟒纹灵力不小,招式舞起来也是相当的出彩儿。”

    “金蟒纹……”久屹听了正嘀咕着,忽听鼓点阵阵,只见人群前面的高台上走上一队人。

    穿着整齐,星银的束发冠显得庄重严肃,一身霜白的袍子看着脱俗的不食人间烟火,内衬的靛青衣裳又添几分斯文气。

    一队人个个腰间佩剑,表情严肃站姿拘谨,透着食古不化老气横秋的死板气。

    原来是仙道宗举办的赏猎。

    久屹心里嘀咕着,北荒之内没有大宗大派,撑不起这赏猎的门面,但是出了大乱子,自然不会无人管。

    这仙道宗乃是四大宗之首,修的道乃是所有宗族中独一份的,仙道。

    这修的可不是嘴皮子上的仙道,仙道宗的宗太祖不仅修仙道成了仙,而且已经历劫成圣。

    仙道宗的几位长老也都已成仙,这样的宗派自然是无愧于四大宗之首的称号。

    虽然仙道宗成仙的长者皆已避世,不问尘世,但仙道宗说的话在各大宗族之间依然是分量最足的。

    不过表率自然不是白当的,凡有大乱,必得先出头。

    这北荒范乱无人能管,破箩筐自然要仙道宗担。

第十三章穷奇墓1

    开场仪式正式开始,高台上的一群仙道宗的年轻弟子规规矩矩地站列。

    台中央,一位中年男子做主持,口里娓娓道着那赏猎的陈词滥调,从头到脚都渗透着严肃庄重,令人窒息。

    “如今仙道宗主持赏猎也都如此随便了吗,主持的队伍里竟连一个压场的长辈都没有。

    莫不是看北荒糟破,不加重视?”久屹躲在维帽里嘀咕着。

    蒋灼听了回头看了看他,笑了开口道:“你这记忆还停留在百年前啊,如今仙道宗已不如百年前那样旺盛了。

    仙道宗的长辈除去避世的仙者,其他几位在几十年前在修炼升仙时历劫,没挺过去,元神具灭。

    剩下的几位修行不到位的都吓得闭关去了。所以仙道宗的长辈几乎都躲起来了,现在主持大事的都是些略长的嫡系。

    就这个台上说话的,在剩下的弟子中地位算是比较高的了。

    虽然才到中年,但能力远在其他弟子之上,又是仙道宗风雍长老的长孙。所以这阵仗谈不上随便。”

    没想到短短百年的时间,仅一个仙道宗竞已是沧海桑田。

    是啊,就算是已经走上仙路的仙圣也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走到尽头,元神俱灭,再没有一丝瓜葛余留人间。

    久屹看着高台上一队着着寓意苍穹万里的青裳白袍的子弟没再开口。

    赏猎开始的鼓点破空而起,人群在暗夜中拥入荒山,星星点点的火把燃亮了荒芜中仅剩的一点生机。

    一入山中,人群便四下散开,各自带着队伍向不同的方向寻去。除了猎尸外,都想着找到些够厉害的拿去领尚。

    久屹几人漫无目的的向荒山深处走去,寻觅不久便见不远处摇摇晃晃,似是有人走动。

    但那走路的姿势煞是诡异,歪着头,双手下垂,身体异常的扭曲着,嘴里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叫声。

    “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蒋灼望向那边嘀咕了句,未等话音落地一群不知哪来的法修提着武器便冲了上去。

    一顿打杀声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群僵尸便被解决了。

    只听里面一个人啐着唾沫道:“就这几个玩意,浪费时间,都不够换一个铜板的,走走走,再找找……”

    蒋灼环着手臂看了看远处,摇了摇头道:“走吧,山脚的这几个都不够这群瘪三塞牙缝的,也没什么价值。”

    小檎跟在后面不高兴地撇撇嘴:“咱们这几个人也抢不过他们啊,每次吃亏都亏在人数上……”

    “好了好了”蒋灼在前面摆摆手“还不是因为你姐抠,她要是舍得花银子,我也不至于忙的跑断腿。”

    久屹大概猜出蒋灼为什么收留他了,大抵是小檎他姐不愿意大批招收门生而导致门生任务繁重。

    压抑了许久的‘顶梁柱’自然希望找些帮手帮自己分担,像久屹这样可以只干活而不要月钱的帮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久屹正想着忽然不远处枯树下一个身影正望着这边,沉着的目光似是落在久屹身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细看之下,那人着一身灰袍,披着艳红的攒金丝袈裟,手提着一串木珠。

    那木珠看着陈旧,却在暗夜里发着暗金的微光,似有佛纹绕其转动。

    那人是个光头的和尚,头上印着炸眼的八点戒疤。

    要知道,僧人的等级大可由戒疤的个数来得出,从一个到十二个不等。

    一般在寺的僧人若到达稍微年长些的年龄,基本会有五六个戒疤,而一寺的住持方丈才会有八九个戒疤。

    十个戒疤则不是一般的僧人能有的,除达摩祖师和六婵祖师外,几乎无人能及。

    而十二个戒疤的菩提戒也是从未出现。

    由此看来这个和尚定是禅宗中地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当久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一时震惊如五雷轰顶。

    那人的脸是一张完全和他的地位不相符的面孔。浓眉星目,唇红齿白,面上年岁不超过而立之年。

    看起来也就和湛暝、蒋灼差不多大。

    沉稳中透着俊秀,一身不起眼的袈裟竟因这张脸,染上了端庄和超凡脱俗的气质。

    整个人立在那,竟也觉得旁边的那颗枯木有了几分生气。

    怎么会有僧人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已修得如此高深的佛法。

    正当久屹隔着维帽与那人四目相对时,一只手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久屹猛然回过神来,见是湛暝,此时也望着那和尚,神色冰冷地开口道:“快走。”

    久屹一边被他推着往前走一边疑惑地回头问他:“那人?是……”

    “别管。”湛暝不容他开口,冷冷地推着他往前走。

    久屹疑惑地闭了嘴,走出不远,久屹偷偷回头,见那和尚仍稳稳地站在原地,目光依然望着这边。

    那目光虽然不冷不热,却莫名让久屹喘不过气来。

    久屹不敢再多看,匆匆地加快了脚步。

    想了想,久屹自然就明白为何湛暝催他快走。

    以那人的法力,大概一眼便可看出久屹维帽后散发着的浓郁尸气。

    一位高僧若是见到一具飞尸,第一反应定然是斩草除根。

    虽然刚刚算是逃过一劫,但是久屹却还对那和尚的身份耿耿于怀。

    仔细回忆乜寒涯的记忆,如此年轻的高僧确是史无前例的,更别说禅宗了。

    久屹沿着山路向前走走了许久,虽然身后的湛暝一直没再说话,但是他知道湛暝是怕那僧人察觉到久屹是僵尸,出手为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才匆匆推着久屹离开。

    但久屹还得惊奇那僧人的修为之高,心中好奇此人的身份却百思不得解。

    正在这时,已经走在山坡上的四人忽然听见坡下有凌乱的打杀声和惨叫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乱。

    四人探头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惊。

    坡下打杀声处竟有一队之多的黑影正与一群慌乱的修士厮杀,隐约能看出有仙道宗的弟子。

    “好嘛,刚刚你还在说抢不上槽,现在可以大显身手了。”蒋灼拍拍小檎的肩膀,不禁摩拳擦掌起来。

    没等小檎反应,他提起小檎的衣领跳下坡去,转身发现湛暝依然站在原地望着原来的那条路,便会意道:“分头走,我们先解决这边,你们沿原路走,后山会合。”

    湛暝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久屹在后面默默跟着。

    久屹观察刚刚坡下的那群尸着实数量不小,若是想会合恐怕要些时候。

    尸群庞大,自是有两种可能。

    一种,坡下的路直通尸源地,这是大批尸群涌出的现象。

    但通常这种情况下尸源地会显现出很浓的怨气和尸气,笼罩着方圆数十里的地方。

    然而在刚刚的破下并没有这样的现象。另一种情况,尸群从其他地方转移至此。

    低阶尸没有神智,通常只会自主的沿着直线前行,所以眼前的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有人将尸群引至此处。

    如此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转移人们的注意力,而使人不能发现尸源地的真正所在。

    难道……此处爆发尸乱,乃是有人暗中谋划所致?

    湛暝一直在前面不做声地走着,无甚言语。

    枯林里干燥死寂,空气中只弥漫着两人踩在干草上的脚步声和湛暝手中火把燃的作响,更显这密林了无生气。

    久屹低头走着忽然发现湛暝停下了脚步,久屹怔了怔,抬头问道:“怎么停了?”

    湛暝没有回身:“记得天雷监吗。”

    久屹被他突然的问题砸了个蒙,愣愣地看了他半天。

    天雷监三个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三圈,他试图在这具身体生前的记忆中寻找。

    “‘天罩九州,雷镇五行,以神之血,监众生灵。’

    相传五万年前长鸣仙者舍命立法阵,以监苍生之过。大阵宏阔,可引动天雷,使身负血债者万劫不复。

    不过据说是要重债逆天,罪不可赦之人。也就是百姓言传的‘遭天谴’罢了。

    神话延续了数万年,为世人所传,众生皆知。不过日久天长,以讹传讹,故事的初衷恐怕早已面目全非了吧。

    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你怀疑天雷监与此次灾害有关?”

    湛暝没说什么,淡淡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火光下,清明的侧脸看不出任何神情。久屹刚想问什么,湛暝忽又开口道:“那不是神话。”

    “果真有长鸣仙者吗?”

    “是。”

    久屹好奇他因何如此笃定那故事不是传说而是事实,这件事又和这次灾害有何隐在的关联呢。

    思路一下拐了大弯,完全找不到眉目,可偏偏湛暝这个时候住了嘴,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思。

    两人无话,又走了许久,湛暝看着时常隐在乌云中的星象,七拐八弯的不知走到了哪里,周遭早已不见一个人影。

    久屹正想着忽见湛暝又停下了脚步。

第十四章穷奇墓2

    久屹也驻足看向前方不远处:“腾龙阁的人?”

    只见黑夜里借着暗淡的月光,隐约的浮现出一个人影。那人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中。

    若是正常人,自是看不清他的轮廓。可毕竟久屹不是人,看得真切。

    那人蹲在一个半人高的土包旁,手里拿着小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腾龙阁的人,向来不循规蹈矩,看来已经有线索了。”湛暝抬高火把,带着久屹向那人走去。

    走近了些,久屹才发现那人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伙。神情看上去很焦虑,低头一边在地上画着一边在嘴里嘟囔着什么。

    感觉到火光,小伙猛地抬头,慌忙起身。明显的恐慌过度而表现出的反应迟钝:“何……何……何人?”

    湛暝两人无言的看着他提起抖动的树枝指着二人,湛暝并不打算理会他的问题,歪头看了看他身后的土包。

    那土包前正有个不大不小,一人蹲着能进去的洞。和蒋灼待久了,不用想也能知道这洞像干什么的——盗洞

    “你们腾龙阁的人下去多久了?”

    小伙被湛暝直截了当的问题吓的一怔,尴尬地收回了树枝。

    大概是看出湛暝并无恶意,他又将警惕转变成了焦虑,磕磕绊绊的开口:“你……师兄他们下去很久了,他们让我在这守着,说下面危险,需要人接应,不许我离开。

    可是……可是……”

    久屹听出他口中的师兄明显在搪塞他,不想让他添乱。可他也明显没理解,还表现的很担心。

    湛暝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回头看着久屹。

    在这种地方发现了墓穴显然有不对劲的地方。

    更何况听小伙的叙述,他们一行人应该是下去很久了。这种地方逗留时间越长,安全回来的可能就越小。

    恐怕是已经遭遇了什么,自然是要去看看究竟的。

    久屹便对湛暝点点头,不言而喻地向盗洞走去。

    “等……等等”小伙忙跟上一步“我也去。”

    “你不怕?”久屹停下步,转身问道。

    小伙一愣,觉得这人很奇怪,天色本就暗却还带着维帽,看不见表情,显得阴森冷淡。可是语气还算缓和,比起前面的那个,看上去倒是亲近些。

    便坦诚的道:“怕……那,有什么办法吗?”

    “有。”

    “什么办法?”

    “不去。”

    小伙张着嘴巴呆在了原地,久屹干脆地转身进了盗洞。

    不想,竟听见前面湛暝一声浅浅的轻笑。

    事实上久屹并没有戏弄小伙的意思,他知道这墓里定然凶险万分。

    若是照顾不及,他很有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所以让他平安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准他跟进来。

    可是久屹还是感觉到后面小伙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几人矮身进入盗洞,通过狭窄的盗洞来到昏暗的墓室之中。

    借着火把的火光,一扇雕画的石门半开着,阴凉的冷风徐徐传来。

    迈入石门,进入一个不大的前室,室内四角燃着暗淡的烛光,四壁上刻着奇怪的文字和图案,被摇曳的火光嵌上淡淡的黄铜色。

    湛暝举着火把向一面墙上的刻纹照去。

    “刻的什么文字……”久屹的记忆里乜寒涯算得上是修士里的佼佼者,可以说墓里的符文没有他看不懂的。

    但是这些文字久屹一个也认不出。

    湛暝轻轻地探手抚着刻纹,开口道:“上古时期的文字。”

    “什么人的墓会用上古时期的文字?”久屹心里有些担心,这种凶煞之地出现这样不寻常的墓,绝不会有好事发生。

    湛暝看着墙上的刻画出神,没有作答,似是在体会文字中的故事,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湛……”见湛暝看了许久,久屹刚想拉他回神,湛暝突然回身:“没什么,走吧……”

    小伙只得跟着湛暝向里面已经打开的室门走去。

    久屹迈步要走却突然看清室内整个地面刻着一幅大大的图案,“那……是……”

    他不禁暗自惊呼,那是穷奇,是穷奇图案。

    之所以惊诧是因为穷奇乃是上古凶兽,不会有人把如此凶兽刻在自己的墓室里。

    此乃大凶,煞镇阴魂凶及子孙之不祥,于理不合。

    而最令他惊诧的是,如果他没记错,刚刚进入时通过的石门上的雕画乃是神兽五行之一,玄武。

    玄武乃神兽,穷奇乃凶兽,此等相冲的两兽,怎么会被刻在同一间墓室之中,又怎会有人如此安置墓室。

    一系列疑惑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湛暝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他甚至惊讶湛暝竟看懂乜寒涯都不知晓的上古文。

    久屹快步跟上湛暝二人,心中忐忑他们三个正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三人沿着腾龙阁的人走过的痕迹穿过一个个墓室。

    这些墓室里没有棺椁,没有机关,有的只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壁画,石雕。

    许多能认出大概是女娲、神农一类的古神,还有许多久屹并不能认出。

    正走着,几人忽然在一间墓室里停下了脚步。因为从这里开始,腾龙阁的踪迹便消失不见了。

    三人站在一间墓室中,面对着八扇紧闭的石门不知如何选择。

    如果这是一间正常的墓室,按八卦之法可以找到通往主墓室的墓门,但首先这不是一间普通的墓室。

    从种种方面来看,这间八卦门五行混乱,毫无规律。若贸然抉择恐会落入陷阱之中。

    其次,按常理来讲这里显然不是通往主墓室的方向,而腾龙阁一行人却一路避开其他路线径直来到这里,就像是有人引路一般。

    依照腾龙阁一行人下墓的时间来看,他们定是被什么麻烦困住了。

    若想找到困住他们的‘麻烦’,定然是要先找到腾龙阁一行人的去向。

    湛暝回身看了看久屹,久屹回身看着正东张西望,好奇的看着四周不知想着什么的小伙。

    久屹心想自己要是个常人,此时定然已经对眼前反应迟钝的宽心小白痴翻个大大的白眼。

    但久屹的眼睛无瞳仁,估计翻不了白眼。“你……如何称呼?”

    ‘小白痴’突然被久屹问道,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久屹接着道:“唔,你是腾龙阁的人,你能否判断出你师兄的去向?”

    小伙傻呵呵地将久屹问的话在脑中转了三圈,慢吞吞地道:“我啊……我叫段云琨,叫我云琨就可以了。”

    他挠了挠头,又反应过来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不好意思地上前查看。

    云琨接过火把一个门一个门查看忽然在一扇门前停下,蹲下身在一侧墙边仔细观察

    “就是这里了,应该是走了这扇门,这里有师兄们独用的记号。”

    久屹走过去看见墙边不起眼的地方用锋利的东西刻着一条弯曲的线,细看之下那条小细线的弧度像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云琨起身在石门一边用力一推,石门应声旋开,一条幽深的回廊出现在门后。

    三人静了片刻进门向深处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的石门缓缓的旋了回去,气氛不由的诡秘起来。

    几人无话,继续向前,时不时就会路过几节向下的台阶,明显感觉正在向地下更深的地方走去。

第十五章穷奇墓3

    跟在后面,看着云琨的背影,久屹似乎能想象到腾龙阁的人进来时的情景,一种感觉愈加强烈。

    他感觉腾龙阁进来的这队人必然有人对这里十分了解。硕大的陵墓就算不知悉详尽也是了解部分路线。

    这队人竟能一路避开重重迷障,毫无阻碍地来到这里,显然是有的放矢。

    他们目的是什么呢,若只是为了赏猎,那这里或许葬着什么值得他们冒险前来猎杀的高阶猎物。

    那他们又是从何处得来这墓室的精确路线呢。

    这样一想,腾龙阁为了赚得赏猎头衔而名声大噪,很有可能来此之前便大费周章,通过某些不得光的手段得知了北荒灾域一山中藏有一庞大的陵墓以及此墓的一些路线。

    甚至久毅猜测这座庞大的陵墓很可能和灾情有着联系。

    腾龙阁有备而来,并准备一举拿下高阶猎物从而抓住再次名震四方的绝佳时机。

    虽说大费周章而且得到这种消息的途径几乎凤毛麟角。可一但成功便是费尽心机也值得一搏,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

    若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赏猎,那情况就变得复杂了些。

    腾龙阁借着赏猎的名头,在这是非之地发掘出一处巨大的陵墓。是非之时偏行是非之事。

    若说是巧合鬼都不信,腾龙阁与北荒的尸灾必有内着内在的联系。

    从表面上来看,段云琨是因着师兄们嫌弃他碍手碍脚而被留在了墓外放风的。

    显然师兄们有意排外,由此看来段云琨的师兄必然不会把如此重要的行动真正目的以及相关的机密透露于他。

    但是自从久屹见他看见北斗符号后不假思索地推开旋门的那一刻起,久屹莫名就对这种先入为主的观点产生了怀疑。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在怀疑什么。

    莫名的疑虑如鲠在喉,久屹只好有一句没一句闲问:“云琨,听说贵阁的兵器威力惊人,是以一种金蟒纹所刻的戾枪。

    可是自见你之时便不见你背着什么武器,可是弄丢了?”

    “丢了?”云琨呛出了声轻笑“前辈玩笑了,金蟒枪可是本阁的法宝,怎会随意丢弃。

    我没有金蟒枪是因为我并非嫡传子弟。”

    段云琨顿了顿回首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腾龙阁上下五十余口子弟,有资格持金蟒抢的不过三十人。

    腾龙阁内部阶品森严。每年入阁子弟有五十人之多,而能够通过监察留下来的也就十中之一。

    这些子弟称为外系,而通过严格的年终考核的外系子弟才能称为庶系子弟。

    如果有机会参与赏猎并获得成绩的庶系子弟方可成为嫡传子弟,才有资格佩戴黑蛟玉额坠,持金蟒枪。

    我现在不过是庶系子弟,若能在这次难得可贵的机会中有所成就,便可有资格使用金蟒枪了。”

    说到这里,云琨的眼中放着期冀的光。

    “不想腾龙阁竟有如此森严的海选制度,看来今日能来此的,必然是贵阁的佼佼者”

    云琨听久屹如此说,不好意思道:“师兄们却是比我强好些。

    就今日带队的长师兄,乃是老师傅亲传子弟,还真算是我等中的佼佼者……”

    久屹趁机问道:“云琨,你师兄们是如何发现这座陵墓的。

    看那来时盗洞的手法竟是即精巧又准确,墨非他们中有风水大家?”

    按乜寒涯生前所识,这座陵墓根本不安风水之道,建造全无章法,似是全凭心情随意安排。

    能找到这座陵墓的人,若非知悉内情,便是撞了大运,不过这种巧合微乎其微。

    “风水大家?”云琨听了顿了片刻,“我们进来的那个盗洞并非我师兄所挖,而是我们来时便在的。”

    久屹大吃一惊,一时间竟没有迅速反应过来该如何理解这句话,刚想再开口前面的湛暝忽然停了脚步。

    几人抬眼望去前面的路口已经接近尽头竟忽然变得狭窄得只能通过一人勉强行走。

    三人不禁提高了警惕,慢慢的向前挪动。

    待停住了脚步,几人不禁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道路的尽头忽然逐渐变窄,窄到两侧墙壁紧紧贴在了一起,夹出来一块窄扇空间,勉强能容一人站在当中。

    没再多半点装饰,也无更多提示,最前面的湛暝拿着火把四处照了许久并未见那北斗符号再次出现。

    半晌,他举着火把抬步走进扇形空间,四处细看,云琨和久屹也挤在外面探头向里面瞧。

    “可有什么线索?总不至于腾龙阁一行走至此处便凭空消失了?”久屹隔着云琨,只能抬高了脖子向里面望去。云琨也借着火光在外围寻找线索。

    湛暝站在里面,转了几圈,忽然蹲下,将火把贴近地面。

    只见他伸手在地面抹了抹,云琨也好奇地蹲下跟着看,见前面两人都齐齐的蹲在那里,场面有些好笑。

    久屹憋着笑弯腰看去,湛暝手指下的地面上蒙着一层灰尘,原本薄薄的灰尘上居然有着一道道的划痕。

    划痕从左至右呈弧线状,数道长长短短的弧线,从里面墙角一层层延伸至云琨脚前。

    久屹惊奇道:“这痕迹……这是墙与地面剐蹭得来。”

    湛暝也起身道:“正是,看来此处并非无路可走。”

    说着便站起身来,伸手用力推了下一侧的墙壁,发出巨大的摩擦声,湛暝两侧的墙壁都随之动起来。

    整个扇形空间随着湛暝的力道向一侧旋动了起来。

    三人都跟着愣在了原地。

    原来廊道尽头渐向内靠在一起的石墙并非固定在地面不动的,竟是可以向原本无路的尽头里面旋过去的。

    湛暝又用力推了推,手持着火把照着移开的墙缝看了看。

    “里面有路。”湛暝收回了目光向周围扫了一圈,又用力推了推另一侧的的墙壁。

    可是发现这整套机关壁并不能反向旋转,接着道:“这里每次只能通过一人,我先进去查看一番,能原路退回的机率不高。

    等我进去后两炷的时间,如若真不能原路返还,两位再进去。”

    说着不等久屹两人反应,便用力推动墙壁,整个人跟着转入里面去了。

    随着湛暝的扇形空间转入墙里面去,另一扇墙角随之转了过来,里面依然是只可容纳一人的空间。

    云琨还未明白什么情况,愣愣地转头看着久屹。

    久屹有些不安地看着动也不动的石门:“两炷香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久屹看了一眼貌似还没反应过来的云琨接着道:“等等看吧……”

    云琨这才呆愣楞地转过身去。

    时间就如同静止了一般,死寂的空气似乎要伴随着黑暗将仅剩的二人吞没其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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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751/ 第一时间欣赏五阵轮回录最新章节! 作者:姜太公独钓寒江雪所写的《五阵轮回录》为转载作品,五阵轮回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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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阵轮回录介绍:
文弱清秀?像个书生?你见过徒手碎石的书生吗?见过力拔千钧的俏郎君吗?这架势,蒋灼真以为自己不长眼盗了阎王的老巢。
现下看来,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不过就是个外表乖巧可人儿,内里机警诡谲;看起来文静谦和,实则牙尖嘴利;面上时常笑盈盈,心里满是九尺钉;仗着自己死不了就为所欲为的僵尸……罢了。五阵轮回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五阵轮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五阵轮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