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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嫣亦然     山河不落txt下载     山河不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人生不如意之十之八九

    在刘淑敏喜获大丰收时,刘军的媳妇兰花一个人坐在山头小卖部的石凳子上,寂静无声地晒太阳。她现在的境况糟糕到极点。店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自从成立农业合作社以后,村民们不约而同地去往文体活动中心周凤莲的店子里消费。

    她扶着额头,手肘支撑在桌子边。这张四方桌往日盛极一时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人去楼空。她依稀看到村民们围着这张桌子里三圈、外三圈地打扑克、下象棋、斗地主。吆喝声、笑声、扯皮声、这些以前觉得刺耳的声音,现在想来却是一种幸福。

    四方桌嘎吱作响,像是在控诉主人的自作自受。兰花一天比一天消瘦,她现在瘦得像个干柴棍。先前合身的汗衫现在像是挂在身上,大了一圈。她的脸呈现出一种暗黄色,仿佛乌云密布,暴雨随时来临。头发乱糟糟的捆在脑后,像一根兔子尾巴。

    她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突然咳嗽了一声,扭过脸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混着鼻涕的黏痰,隐约间能见到一小长条血丝。这样的天气,太阳持续地照在身上,一般人会觉着火辣辣的。她却甘愿坐在太阳底下,让这种灼烧肉体的感觉能减少一点儿她心灵上的疼痛。

    兰花曾经红极一时,谁见到她都会礼让她三分,她可是村里响当当的人物。哪家有什么喜事、丧事,婚嫁娶女生儿子的事情,她准是先知道的那批。那时候,村里人喜欢在这里听她瞎扯,顺便带动了她店里的生意。

    不过是一年时间,兰花这种优越感就从天上落到了地下,就像刀尖剜在她的心上。她剧烈地咳嗽,咳得感觉心脏五脏都要跟着蹦了出来。嘴角边的涎水掉到了下巴以下,她用手背一擦,将它甩到了地上。

    兰花重新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又陷入沉思,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我们的小灵通兰花沉浸在一种不知所措的境遇当中,她隐隐听到马鸣山的鞭炮声,声音那么远,又那么近。她曾经要势不两立的那家人,现在弄得风生水起,她却在一片萧条肃静之中。

    “有什么了不起的?”兰花的嘴里小声冒出这么一句话,仿佛能泄去她身上的焦虑和不安。上次跟周凤莲打架的事情历历在目,她知道那家人是不好惹的主儿。但是,她又心有不甘。

    上午,她听张慧琴说农业合作社的山茶油提炼出来了,问她要不要再继续加入她的行列。她当机立断,绝不能跟他们挂钩。她说:“弄出一两油,就觉着她的能耐大了?这才是开始!要是我们做,我们一样可以!”

    张慧琴的嘴一撇,不置可否。现在村后头就他们两家人没有加入农业合作社,刘大方一直持反对的态度,干扰着张慧琴。不过,张慧琴没有那么急迫地想加入,刘福贵搞的鱼塘今年看上去不错呢!

    兰花换了一个姿势,放下二郎腿,双手支撑下巴,望着篮球场的方向发呆。她看上去像没睡醒一样,眼皮肿胀,眼角隐约显出一小粒米黄色眼屎。她蜷缩在这里,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孤儿。

    是的,她不再热心于传播村里的小道消息和八卦了,或者说村里的人也不需要再听她的指导了。她只能孤独地坐在这里,内心就像被挖空了一样。

    她身后的小卖部陪伴了她数个年头,木板经年累月风吹日晒已经变形,每次上到店铺的架子上,与下面的滑道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当年为了做这个木制店面,她特意去请了住在另一个村子里的木匠和一名电焊工打造而成的。

    整个店铺的外面刷成了深绿色,这一抹绿在当时的灰白色主基调的村中倒格外现眼,红极一时。这家小卖部是她全部的心血,从早到晚,她吃穿住都在店子里,石头回家写作业也会在这里。现在,小卖部的外皮斑驳,变成了暗沉的绿,就像现在的她。

    一阵猛烈的咳嗽又将她带回到眼前,她发了一会儿呆,半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种阳光下的安静。其实,在她的不均喘息中,她的胸腔刮起了一阵小旋风,她的内心开始动摇。现在她思前想后的不是自家小卖部,而是让她操碎心的刘军。

    刘军个性蛮横,在村里名声不大好,因为工作上不如意,刚辞了工作,这不经常无事三两酒。这一喝多了俩人矛盾就来了,以前只是斗嘴,现在开始动手了。三天两头的吵,吵多了,心就散了。

    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全靠她这一个小卖部,石头又在上小学,算算石头的帐,上学、结婚、生子,那是个无底洞。兰花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擂了一拳,酸胀难受。她瞧了一眼一百米开外的家,闭着眼睛就知道军子又在酗酒。

    她知道对于刘军来说,真正的“灾难”才刚开始。她质问过刘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刘军含糊不清,红着眼说:“走一步算一步!”兰花好说歪说,让她屈膝去求下刘振华,让他重新去村里上班。

    刘军不同意,生气地甩了她一耳光:“你个娘们懂得什么?不要管老子!”他是个要面子的人,好马还不吃回头菜呢!他红着脸,喷着酒气说:“老子随便去干点什么都饿不死!”

    兰花的脸上起了五个爪印,像这样的伤痕身上还有几处,脖子那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处泛白的疤痕。她不是没有跟他拼过命,以她消瘦的身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两下被撂到了地上。

    命运啊,如此残酷无情!这叫她该怎么活下去,儿子石头才七八岁,每次看到他吓得惊悚的眼神,心里就万分难过,恨不得带着他远走高飞。她现在坐在那张石凳子上,鼻孔里虽然出着气,但她知道活过今天,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兰花知道今天是农业合作社生产茶油的日子,前天,李大芝还来劝她,让她一起加入农业合作社呢!她才不稀罕呢,去她的,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她现在这副模样,才不想让别人再去落井下石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能解决问题吗

    桂花盛开的日子,四处飘散着香气,那种恬淡的芬芳包裹着泽宇村,让人精神气爽。兰花忽然间闻到了这股香味,她紧蹙的眉头慢慢疏散开来,阴郁的神情顷刻间烟消云散。日子总归要过的,为了儿子,她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刘军从屋里摇摇晃晃出来了,他缓缓地靠近兰花,龇牙咧嘴地冲着她傻笑。兰花站起来,不理睬他,走进小卖部,“哐”地一声带上门,转到店里头,到扫卫生。

    刘军趴在窗口,含含糊糊地说:“兰花,你怎么这么对我?”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挤出几个字:“你是我的媳妇,让我进来。”刘军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兰花。

    兰花往后一躲,避开了刘军的爪子。她瞪着眼,愤怒地吼着:“你干什么?刘军,你给我滚开!”她恐惧地朝后倚靠在身后的柜台上,眼神惊恐地望着刘军,像是随时都要玉石俱焚一般。

    “我拿瓶酒而已!”刘军见抓不到兰花,想要伸手去打开里面的反锁,他的身体倾斜着,尽力去够那把铁锁,因为手脚不均衡,脚底一滑,差点栽倒在小卖部里。

    他的身体悬在窗口上,双脚向上翘起来,两只手在店内瞎抓,活像一头待宰的猪,他嘴里喊着:“兰花,扶我一把,扶我一把!”

    兰花看到这种场面,嘴角闪现出一抹笑,她轻松地拍着两只手掌,继续前后擦她的柜台。她想到了砧板上的猪肉,忍不住哈哈大笑,回过头再看时,发现他已经翻过来,四仰八叉地掉在了地上,“哎哟”不停地叫唤。

    刘军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眼里直冒小星星,手指着兰花说:“好你个XX养的,你居然这样对待老子,老子不会轻饶你。”还没说完,他一巴掌又掴了过去,不过这一次没有掌在脸上,掌在了她的身上。

    兰花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额头正好装在门沿边上,立马起了一个大包。这下彻底惹怒了兰花,他挣扎着爬起来,使劲一推刘军,刘军本来就喝了酒,没站稳,这下倒在柜台上。

    这种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柜台上的瓶瓶罐罐摔了下来,有的砸在刘军身上,有的落在地上,摔成碎片,里面的汁液流得满地都是。小小的店子飘荡着难闻刺鼻的酒味,以及奶味、还夹杂着醋味、酱油味。

    兰花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玻璃渣,想要去扎刘军时,儿子石头的小脑袋闪现在窗板边,她的心颤了一下。他恐惧的眼神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嘴不停地哆嗦。尽管她心中有一百个一万个想要让他去死,但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碎片。

    她狠狠踢了一脚刘军,打开店门,从店里狼狈地走出来。她额头上的包一阵阵地疼,儿子抱着她的腰,紧紧地圈着,像是怕她走了一样。小家伙颤抖着说:“妈妈,你不要走!”

    石头虽然小,但是非常懂事,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泪花,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情景中恢复过来。他不停地打着寒颤,肩膀微微颤动。脚下裤管里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流到了地面上,氤氲了一片。

    兰花抱起他,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家,帮他换上一条厚裤,抚摸着他的小脸蛋,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还尿裤子了呢?”石头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哇”地一下,泪水像决堤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他的样子,兰花也哭了。她哭得很伤心,不停地抽噎,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统统排出体内。她紧紧地抱住石头,这个时候,石头成了他唯一的依靠。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暂时让她忘记了生活中的伤痛。

    后来,兰花和刘军的矛盾越闹越大,吵到最后,兰花提出要离婚。刘军坚决不肯,他气势汹汹地说:“你别想逃离我的手掌心,你想去找野汉子吧,没那么容易!”刘军一个巴掌把她呼到了地上。

    她难过得生不如死,胸腔仿佛被抽空一样,憋闷难以呼吸。她逃离出家,去往水库的方向。她没有地方可去,回娘家,苦涩地笑了下,娘家人要是知道她落魄的样子,指不定怎么羞辱她呢,当初可是她自己上杆子要嫁给刘军的。

    兰花在泽宇村没有交心的朋友,平常看来咋咋呼呼的一个人现在就像落难的狗。她低着脑袋,极力掩饰红肿的眼睛,生怕村民们看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水库边上的,她坐在水库边上,望着水面失魂落魄。水面上游荡着两只灰色的野鸭,划过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阴沉的天空笼罩着这片土地,同样遮盖在兰花的心上。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她还在哽咽,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咕噜声。她的头脑发胀,水面、草地、村庄似乎在她眼前旋转起来,越转越快,使得她眼皮沉重,差点晕倒在地。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面对着偌大的水库,淡然一笑。一条草鱼探出脑袋,露出张口的嘴,似乎在呼吸新鲜空气。鱼都比她快活,她还不如一条鱼呢!下辈子做条鱼吧。

    正当她准备往水库跳,一了百了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刘淑敏和邱颖赶了过来,她俩准备去万嘴街上办事,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她俩拉住兰花,大声喊着:“兰花嫂,你这是要干什么?”

    兰花不停挣扎,想要挣脱她俩的手,尖锐的声音大叫着:“放开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兰花越挣扎越用力,身上的衣服都卷了起来,露出干瘪的身躯。瘦削的脸已经难受得扭曲变形。

    刘淑敏和邱颖死死拽住兰花的胳膊,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兰花弄到附近的亭子里,这才松开了她。兰花整个人松软地摊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边哭边数落。那悲怆的哭声,惊天地泣鬼神,让人心生怜悯,引得路人纷纷围拢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因祸得福

    这场闹剧让兰花因祸得福,就像在深不见底的深渊,突然放下来一根藤条,让她一点一点儿地爬出了黑洞。刘淑敏就是她的福星,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云雾散去,微弱的阳光照射进亭子,亭子里顷刻间亮堂起来。兰花渐渐止住了哭泣,喉咙里仍然在呜咽,肩膀不再颤抖。她拉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将上衣卷起来的边缓缓捋下。风吹着她蓬乱的头发,像是个面无表情的稻草人。

    刘淑敏和邱颖坐在她的两边,兀自看着她。俩人面面相觑,因为赶着去万嘴街买材料,眼看夕阳渐渐散去,时间紧迫,刘淑敏让邱颖去了万嘴街,自己留下来陪着兰花。

    刘淑敏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兰花一张:“兰花嫂,算了,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床头打架床位和。你和军哥之间又没有天大的仇恨......”

    兰花擤了下鼻涕,清亮的鼻涕被她擦在鞋梆子上,兴许是擤的次数过多,鼻头跟着红了起来,像个小丑一般。兰花哑着嗓子说:“刘军就是个混蛋,天天打我,我想跟他离婚,他不同意。我身上的伤都是他打的。”

    兰花伸出胳膊,撸起袖子,上面果然青一块紫一块,像是画着五彩地图。她又指着额头上的包愤怒地说:“你看看这个包,前两天打的,还没消,再这么被他打下去,我估计也活不长,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刘淑敏轻轻叹了一口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呀!“兰花嫂,你不要这样想,想想石头,他还那么小,他需要你!如果石头没有你,他岂不是更加可怜?!”

    提到石头,兰花的眼睛又红了起来,是呀,石头是他唯一的牵挂,如果自己走了,石头该怎么办?想想那么小的人儿,都快长大自己胸口这么高了,每天妈前妈后,自己怎么舍得离开他呢?可是眼下该怎么继续跟刘军生活下去呢?小卖部生意不好,离开刘军,靠什么养活儿子呢?

    兰花淡淡地说:“儿子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我想从家里搬出来,不想跟那混账过了。”

    “那店子怎么办?”

    “不做了,生意不好做!没什么人买!”

    兰花的话让刘淑敏陷入沉思,虽然兰花曾经有过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是人家落难,善良的她怎么会落井下石呢?刘淑敏的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要不你上我们这里帮我们,我们正缺人手呢?”

    兰花惊愕地瞧着刘淑敏,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兰花感受到她是真诚的,没有带着恶意,忐忑不安的心就像得到滋养,让她瞬间觉着眼前明亮起来。

    “谢谢你。真的。”

    刘淑敏捂住兰花的手,俩人不计前嫌,瞬间就像亲姐妹一样。淑敏手的温度蔓延到兰花全身,让兰花觉着生活还是有阳光的。她抿着嘴,似笑非笑,但是刘淑敏明白,她不会再做傻事了。

    兰花真的从刘军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刘淑敏临时给她腾挪出来的一间杂物室。她和石头加入了这一个大家庭,兰花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开始了新的生活。兰花依旧像以前一样大嗓门,几里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像个大喇叭。

    新型农业合作社的大院里每天都响着欢快的嘈杂的声音,白天一帮子女人们在山间插科打诨,一边干活一边开玩笑;下午,等娃们放学,这里又充盈着另外一股新鲜的血液,孩子们的欢闹声响成一片,你追我赶,嬉笑打闹,好不热闹?!

    石头很快和东子玩到了一起,俩人形影不离,虽然东子比石头小个两三岁,但是俩人的身高差不多,倒看不出来谁大谁小。只是在言行举止上,人们才能看得出差异。

    兰花跟石头说要多让让东子,东子还小,不要什么都跟人家抢。兰花是个明白人,东子是邱颖的手头肉,谁惹了东子,就像触了马蜂窝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况且,她不想惹出什么事,按她的话说让东子夹着尾巴做人。

    在这里谋得一席养活娘俩之地,没有让她掏本钱和转租地已经感激不尽了。她很珍惜这一份工作,她没有别的本事,只能干一些种地、摘果子、打杂等活儿。淑敏答应给她一个月一千的工资,这比开小卖部还划算呢!

    她最担心的还是石头,石头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毕竟还是孩子,孩子之间不嬉笑打闹就不叫成长。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这不这俩小子不知道为了个什么东西又追逐打闹起来了。

    东子一直追着石头,石头高举着东子的玩具,东躲XZ,东子一直叫嚷着,声嘶力竭,像是金属划过玻璃那般尖锐刺耳。一个笑一个哭,石头躲到一个放着花瓶的桌子后面。

    东子猛扑过去,一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玻璃瓶。花瓶倾斜,东倒西歪,最终难逃掉落在地上的命运。那一小片一小片的玻璃碎片散发着刺眼的冷光,俩人都傻了眼,东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邱颖和兰花都赶了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这可是一个价值不菲的花瓶,专门放在办公室用来装点门面的,两个小鬼头根本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邱颖怒发冲冠:“你们俩个能不能不要闹腾?知不知道这花瓶多少钱呀,你们赔得起么?把你们卖了都不值钱!”

    兰花听了邱颖的话,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家石头。她气冲冲地赶到石头面前,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到院子里,大声责骂起来。“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能不能给我少惹点祸?”兰花的手打在孩子的屁股上,石头的眼泪同样悄无声息地往下落。

    “多少钱,我们赔!”兰花的声音说得很大,像是故意说给邱颖听,“我们家的孩子轮不到谁来教训,我自己管教自己的孩子!”

    “谁教训你家孩子呢?你们打碎花瓶还有理了,知不知道这种花瓶值多少钱吗?!”邱颖瞪着眼睛,朝着兰花喊道。

    村民们都围过来看热闹,有的劝她们少说两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的建议找个专家重新补起来;还有的说重新买一个。只有邱颖知道,失去的东西再也买不回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都是你的错

    这个花瓶其实是刘淑敏的母亲留给她的纪念,一直被当宝贝一样收藏。后来邱颖看中这个花瓶,觉着大红色喜庆,能招财进宝,带来好运。经过她的再三要求,刘淑敏终于同意她拿来摆放在办公室里。

    满地红白碎片,无辜地躺在地上,就像破镜难圆,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样。邱颖的脸铁青,恐慌地伏在地上,双手乱抓,想把这些碎片重新粘黏回去。她的双肩颤抖,眼泪掉在了手上,混着她的手掌边沿的鲜血,低落在地上。

    村民们没见过如此的场面,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去拉她,被她胳膊一甩,差点跌倒在地。她执拗的跪在地上,拾起一块一块的碎片,抱在怀里。那些碎片相互碰撞,把她的衣服扎得到处都是洞。

    刘淑敏从外面回来,瞧见石头撅着嘴巴,东子在哇哇大哭,皱着眉头,大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村民们见到刘淑敏过来了,忙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刘淑敏看见跪在地上的邱颖,快步走上前,拉起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邱颖指着怀里的碎片,嘴巴一咧,又哽咽起来。她打了自己一巴掌,伤心地说哦:“姐,你的花瓶碎了!对不起!”

    刘淑敏见到那些红白碎片,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没事,不就是一个花瓶吗?正好没地方搁呢!”

    刘淑敏拍拍邱颖的肩膀,安抚完她之后,又去抱起东子说:“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东子的嘴撇了撇,瞧瞧邱颖,哇地一下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地讲:“石头哥哥拿了我的玩具,我去要,他跑着不给,我撞到了桌上......”

    刘淑敏望了一眼门外,兰花嫂尴尬地又打了石头两巴掌:“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你存心要气死我呀,快点跟阿姨道歉!”

    石头扭扭捏捏走到刘淑敏面前,嘟着嘴:“阿姨,我错了,不该拿弟弟的玩具,可是他先抢走我的玩具。对不起!”

    “没事,没事,大家该干活干活去!”刘淑敏遣散了在门口观望的村民们。

    那几天,邱颖一直难以忘怀,她知道这个花瓶是淑敏姐的宝贝,她表现得越是冷静,说明她心里越是难过。她无意中瞧见刘淑敏眼角里闪烁着泪花,只是短暂的瞬间,也是怕被别人看见,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邱颖想了很多办法,跑了很多家店,人家都摇头,掂着碎片说:“算了吧,再好的师傅也无力回天了!”

    揣着一堆碎片的邱颖失魂落魄地走在万嘴街上,像个疯子一样,天上落下了雨滴,夹杂着她的泪,她无声地哽咽着。她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明明知道这是淑敏姐的宝贝,还硬要拿来充什么门面。

    她突然想起都是王瞎子出的主意,要不是那天碰到王瞎子,鬼使神差听信他随口说的那么一句,要想财运,得有镇山之宝。红色方能解灾。什么狗P?胡言乱语,一切不都是好好的!

    邱颖觉着王瞎子就是罪魁祸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她怒气冲冲地去找王瞎子,雨点打在她的脑门上,头发湿成了一缕一缕的,耷拉在两鬓。她的心就像这下雨的天,灰暗阴霾。

    王瞎子正在家里吃饭,电视机音量开得老大,正在播放《乡村爱情》。他一边吃饭,一边听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看上去悠然自得。

    “王瞎子,你吃得下去饭呢?诓骗人不偿命是吧?”邱颖一怒之下掀翻了桌子,桌上的菜肴、盆碗摔在地上叮叮咚咚直响。

    王瞎子愣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使劲翻着白眼球,手慌张去摸自己的拐杖:“你是谁?”他摸到一边的拐杖,站了起来,循着刚才说话声的方向,侧着耳朵,愤怒地问:“来人啦,有人要杀人啦?”

    王瞎子故意叫得很大声,拐杖点在地上咚咚响,以此来虚张声势。他颤抖着说:“居然还有人来欺负一个瞎子,有没有天理呀?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要不是你说什么狗P的镇山之宝,我姐的瓶子怎么会摔碎?”邱颖咄咄逼人,恨不得掌他那胡言乱语的嘴巴。

    “你姐的瓶子关我什么事?莫名其妙!”

    “怎么不管你的事儿,你听好了,王瞎子,别再到处骗人骗钱了!如果让我知道你又骗了谁,休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就不是掀翻你家桌子这么简单。”邱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痰,扭头转身而去。

    不知道谁通风报信,王瞎子的宗亲们赶来,将邱颖拦截住了,拽着她的胳膊,硬要她赔礼道歉,并且偿还损失。

    邱颖气得撸起袖子,叉着腰,想要跟他们讲理:“你们自己说说,王瞎子算命是不是胡口诌人。碰到他,我算倒了八辈子霉。气死我了!想要我赔礼道歉,门都没有。”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一行人纠缠在屋檐下,直到暮色渐渐来临。邱颖最后说:“我不想跟你们拉扯,别再拦我,谁再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她两脚张开,手交叉摆出摩拳擦掌的姿势,有些人知道她的个性,于是劝说两方都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中有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叔说:“那怎么行,王瞎子再怎么不对,他是个残疾人,正常人不都得担待一点儿,哪家的姑娘脾气这么犟,走来就抽翻桌子?!”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邱颖有些难堪,摆着手说:“让我走!让我走!”她使劲扒开人群,人群像围堵的墙,密不透风,要求她向王瞎子道歉。

    “我不会道歉的,你们不让我走,我还真留在这里了。”邱颖一不做二不休,坐在椅子上,搬弄着手指甲,像个没事人似的。

    唯一的老人继续说到:“娃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还年轻,生活不易。瞎子也是一片好心,信则灵,不信则无,何必互相纠结呢!”

    王瞎子的嘴不停哆嗦着,像是受到惊吓一样,脸色苍白。他的白眼球不停转动,空洞的眼神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第一百四十章 英雄救美

    雨点打屋顶上啪啪响,像是有人在上面泼水一般,温度随之降低。夜幕下,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邱颖、王瞎子和几位他的家族宗亲在客厅内杠着,谁也不肯让谁。

    这件事很快传到黄金波的耳朵里,黄金波急匆匆地放下手中的活,从马鸣山下来,迎面碰到打着伞在雨里踩水的傻子春生。

    春生说:“金波,我看到小颖子在跟王瞎子吵架,好多人啦!”他手舞足蹈,那样子看上去似乎很兴奋,眉飞色舞地演示邱颖的动作:“嘿哈!邱颖厉害着啦!”

    黄金波懒得理他,问清楚了地点,直奔王瞎子家而去,雨中路滑差点摔了一跤。当他赶到王瞎子家时,听到一位老人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他认得这是王瞎子家的二伯,听村里年纪大的叫他海生。

    刘海生戴着一顶破解放帽,手指尖夹着一根烟,抑扬顿挫地在数落邱颖。“谁家的女子像你这样的?你是周凤莲家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邱颖气得“腾”地站起来,扬起巴掌想要跟他拼命:“你别倚老卖老,别以为我怕你,你说我可以,你说我妈我不同意。”她飞起一脚,将小凳子一骨碌踢到了墙根处,发出碰撞声。

    一老一少差点又打了起来。脸色发紫的刘海生扬起胳膊,准备抡一拳时,被黄金波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拦住了。“海生叔,好男不跟女斗!”黄金波赔着笑脸说,“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一个村里的不要伤了和气!”

    邱颖怒气冲冲地倒戈向黄金波:“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我今天就看看他敢不敢打?没有天理了!”邱颖打着寒颤,嘴唇发紫,本来穿得单薄,这会儿情绪一激动,语无伦次。

    “你说这女娃子拐不拐?”刘海生操着方言不服气地说,“过来就踢翻我侄儿的桌子,我们只让她道个歉,她倒是赖上了。还说自己没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代她向你们赔礼道歉,行不行?”黄金波说。

    “又不是你的错,你道歉干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刘海生抽了一口烟,又把烟雾吐向空中。因为黄金波的到来,他的怒气明显消了很多。

    “我跟她是同事。算了,您都大人不计小人过,损失的钱我来赔!”黄金波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两张一百的红票子,递到刘海生的面前。

    邱颖想抢夺过来,不服气地说:“凭什么给他们钱?”

    黄金波把她推到屋檐下,让她稍等片刻,自己又回过头走进去,对刘海生和王瞎子说:“真对不起,这两百元你们拿着,咱们就算扯平了,别伤了和气。”

    刘海生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就这么着吧!”他又扭头对王瞎子说:“大侄子,往后说话要谨慎点儿,门要把风。”

    黄金波道过谢以后,撑开雨伞,俩人走在夜色中。邱颖冷得浑身打颤,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没有发觉,现在双腿像踩在棉花上。黄金波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邱颖斜睨了他一眼,倒是什么话也没说,任由他搂紧自己的胳膊。俩人紧紧依靠着,感觉似乎暖和了些许。黄金波小声说:“没事,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刚才坚强的邱颖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流淌了下来。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委屈,周凤莲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她越想心里越难受,禁不住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黄金波的步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了,面对着邱颖说:“小颖,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喜欢你。”黄金波说出了憋在心中很久的话,现在说出来倒是畅快些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真的!”

    他低着脑袋,望着淋成落汤鸡样的邱颖说:“我不需要你答应我什么,我只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就好了!”他的眼睛里不知道是激动的泪花还是雨滴,闪耀着星星般的光泽。

    邱颖感动得热泪盈眶,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加速。“你们家人反对我们在一块?我们俩在一起不只只是俩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庭的事!”

    “这么说,你——你是同意跟我在一块儿了?”黄金波激动得语无伦次。

    邱颖沉默不语,脸颊绯红,将头埋进他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离黄金波如此之近,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这时的雨下得更欢了,叮叮咚咚直响,像是在为他们俩伴奏。

    黄金波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撑着伞,他终于赢得了她的心。他好想向世界宣告,他黄金波有女朋友了。他要守护她,爱她,直到白头。

    邱颖小声说:“金波——”这是她第一次去掉了他的姓叫他,彼此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儿。“你们家人怎么办?同意我带着东子吗?”

    “那就是我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放心,有我呢!”

    正是“有我呢!”这句话让邱颖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决意踏实地跟着黄金波。她其实早就喜欢上他,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她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的感觉,就像阳光洒在了心上。

    那晚,他们在雨中拥抱了很久很久,邱颖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俩人又缓慢向前走。这是她感觉最幸福的一段路,那种初恋的滋味像蜜糖一样,让人心生眷恋。

    村里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微弱的黄光,隐约听到人们的说话声。离家只有一百米,他俩停住了脚步。他们站在路灯下,相视无语,黄金波感觉自己还像是在做梦。他说:“颖子,你掐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邱颖抿嘴一笑,掐着他的脸说:“你没做梦,是真的,以后可要对本姑娘好,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小心我的拳头。”

    “老婆大人饶命!”黄金波脱口而出。

    “谁是你老婆?”这回邱颖真的一拳打在了黄金波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嗷”直叫。可是,俩人相互拥抱得更紧了。

    山河不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怕什么来什么

    那些天,西伯利亚的寒冷空气长驱直下,一时之间天气骤变。雨连下了好几天,刘淑敏望着天空发呆,这雨啥时候能停呀,再这么下去,不仅心情发霉,晾晒的这些油茶籽也要发霉了。她的心理隐隐有些不安,就像水井里打水桶七上八下。

    兰花主要负责油茶籽的通风干燥。油茶籽被摊放在这一摞一摞的木板上,她时不时地用小耙子扒一扒,好让油茶籽充分透气。她从储藏室的窗户里一眼瞥到了刘淑敏,想起前些天摔碎她心爱的花瓶之事,倒有点愧疚。

    “淑敏,这些油茶籽看上去不错呀!咱们茶油的产量好高哦!”兰花拍拍手上的灰尘,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些笑容,“你看看,这光泽度,这色泽,比我以前在别家看到的好多了!”

    兰花自顾自“啧啧”称赞,目光却注视着刘淑敏脸上的变化。

    刘淑敏看向她,浅浅一笑,无奈地说:“真不知道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再这么下去,我们就惨啰!”

    兰花没有接过她的话茬,去到里屋了,石头在喊她,好像让她帮忙拿什么东西。

    雨滴飘到刘淑敏的脸上,她往屋檐后站了站,雨水飘在水泥地上,氤氲成深灰色的印记。她在心里祈祷着雨快点停,不然——她不敢再接着往下想。

    可是,天不遂人愿,过了两天,兰花冲到她的办公室,慌慌张张地说:“淑敏,大事不好了,油茶籽不知道怎么全发霉变黑了,怎么办?”

    刘淑敏的脸色煞白,“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跟在兰花后面,到了储藏室。她抓起一把油茶籽,发现一粒粒的真的发黑,有的已经烂掉了。

    “怎么回事?”刘淑敏睁着惊恐的眼睛,质问兰花,“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两天时间成了这样?”

    刘淑敏看到木板上有一把玩具水枪,有的油茶籽上面还有水滴,晶莹发亮。“这不是石头的水枪吗?”她拿在手上问。

    兰花尴尬地笑着:“是他的玩具,可能他落到上面的吧!”

    “你去把他喊来,我要当面问他。”刘淑敏气急败坏,冲着兰花大吼。

    兰花找到正在山腰那里玩耍的石头,当石头告诉她他刚刚给油茶籽浇了水以后,兰花气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你个死样,让你浇什么水呀?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吗?”

    兰花叉着腰,狠狠又踢了他几脚。她知道这件事情因为一时疏忽,将会给合作社造成很大的损失。损失的这笔钱,他们娘俩这辈子都还不上,怎么办呢?她思量再三,斜觑着儿子,小声说:“淑敏阿姨问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说你的玩具不知怎么落在上面,她没证据,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兰花拎着石头的耳朵缓慢走进了储藏室,刘淑敏问:“这把枪是你的吧?”

    “是的!”石头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把水枪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不知道。”石头拉着兰花的衣角,怯怯地说,眼睛看向自己的妈妈。

    刘淑敏忍住火,脸胀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铃铛一般。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此时,她的胸腔像有股旋风,从心脏冲到喉咙,最后从口中冲出来。“你们给我滚!”

    这是刘淑敏第一次对人大发雷霆,合作社所有员工的目光聚焦到她们这里。李大芝跑过来,大呼小叫地说:“我的天,这些油茶籽怎么成了这样?!”

    李大芝看看刘淑敏,又瞧瞧兰花:“怎么回事呢,兰花!”

    兰花脸色惨白,牵着吓呆了的石头,灰溜溜地出了门。院子一片嘈杂,大伙儿想尽办法抢救这些发霉了的油茶籽。

    可是,没有人能挽救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这场灾难直接导致刘淑敏陷入了一场严重的危机当中,更确切地说,她濒临破产!

    那些天,刘淑敏寝食难安,整个人瘦了一圈,毫无生气。雨终于停了,灰蒙蒙的天见不着太阳。她坐在马鸣山的山腰上,注视着山下的泽宇村。

    她的目光呆滞,毫无生气,命运拉,总会捉弄人,让人猝不及防!上个星期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现在却如此落魄不堪。现在,她给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更别说重整旗鼓。

    那些村民们走时虽然没有强迫刘淑敏发工钱,可是他们的钱终归要给他们的呀!算算村民们的投资成本,她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刘淑敏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艰难,村民们秉承着对她的信任,才转租土地,又把自己积攒了一辈子的钱拿出来支持她,可是,现在怎么办?

    她的眼里噙着泪,风吹着她的长发,阵阵寒冷袭击着她,仿佛让她陷入了冰窖。她掏出一盒烟,颤颤巍巍地抽出一根,却怎么也点不着。她气得将手里的烟盒扔了出去,烟盒划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飞向了山脚。

    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村民们还指着发钱过年呢!刘淑敏苦笑了一声,这下她成了村中的罪人,她连工资都发不出,谈什么过年呢!

    她就这样坐在这里静静地坐了半天,心中的难受让她觉着呼吸困难,肺里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一般。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夕阳在天边慢慢消退。泽宇村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了烟雾。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回到家,她茶饭不思,往床上一躺,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跳动的灯影让她闭上了眼睛。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家里人都在为她着急。

    “淑敏姐,急也不是办法呀!我看要不去借借看吧?”邱颖说。

    能向谁借呢,杨明起的二三十万就先不说了,她还背着一身的贷款和村民的欠款呢!这么大一笔债,她如何能翻身。她痛苦地直摇头,眼泪从眼角又溢了出来。

    “姐,你别哭呀!咱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要不再去贷款?”邱颖又提了一个建议。

    银行的贷款已经达到了上线,谁能担保再借给她呢,刘淑敏觉着自己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陷入绝望

    刘淑敏茶饭不思可急坏了这家人,他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周凤莲拿出自己攒的五万块钱银行卡,递到刘淑敏面前说:“淑敏,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我跟你爸所有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刘淑敏的眼圈一红,想要推辞拒绝。刘大水帮腔说:“淑敏,拿着吧,先把那些员工的工资给付了,他们等着那笔钱置办年货呢!”他滚动着轮椅,来到女儿面前,递给他一张手帕纸:“小敏,没事的,有我们在,不怕!”

    刘淑敏望着轮椅上苍老的父亲,眼泪吧嗒吧嗒地留下来,她眨巴着眼睛,“嗯嗯”地苦笑着答应父亲。父亲一夜之间满头白发,他也在担心刘淑敏不能渡过这一关,愁得寝食难安。

    “姐,这是我和嘉嘉准备结婚的一部分礼金,大概有一万块,你先拿去用!”邱喆同样拿着一叠钱,放在她的面前,“不用谢哦,到时候多给我一些利息就行了!”

    “嗯嗯!”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停地流,流到嘴里,虽然苦涩,但是心中却盛着满满的幸福。她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来自亲人们的爱,似乎这种因祸得福,让她瞬间充满了能量。

    她擦干眼泪,强装笑颜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笑脸,让她看到了重生的希望,她不能这样沉沦下去,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是的!天无绝人之路。

    刘淑敏总算是把工人们的工钱给发了,往日热闹的大院现在就剩她孤身一人,她盯着那架榨油机,孤零零地呆在雨棚中,机器上还沾着往日黏在上面的茶油以及露水!

    她抹了一点在手上,淡淡的香气飘逸,但是很快飘散到空中。门卫室里传来几声咳嗽声,刘老汉从桌下露出一个脑袋,缓缓地走出来。他双手背在后面,佝偻着身躯,又咳了一下。

    “你怎么没走?”刘淑敏问。

    “为什么要走?在我有难处时你帮助我,现在我也要留下来帮助你!”刘老汉诚恳地说,“失败不可怕,关键是如何原地站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就剩这些等于废铁似的机器,没有原料有什么用呢!”

    梧桐树的叶子飘飘然往下落,像上下翻飞的蝴蝶,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最后缓慢落到她的跟前。她拾起那片巴掌大的梧桐叶,叶子已经发黄,残存着一点点儿绿。

    “你觉着这片树叶没有了生命力吗?”刘老汉问。

    刘淑敏疑惑地瞧着刘老汉,晃了晃手中的梧桐树叶,不明白他想讲什么。

    “并不是,树叶只是回归土壤,等待着来年新的成长,长出新的嫩芽!这叫蜕变!”刘老汉一板一眼地说。

    刘淑敏突然眼前一亮,似乎被刘老汉的话醍醐灌顶。她对着阳光,高举着这片梧桐叶,树叶的边缘蒙上一圈光泽。叶子微微颤动,从她的手下滑落,是呀,它回归土里,重新生长。

    她微微一笑,对刘老汉说:“谢谢!”

    “我也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告别了捡垃圾破烂的生涯,让我有尊严的活着!我们都要努力地活着!”刘老汉的眼睛囧囧有神,仿佛已经悟透了这个世间。

    刘淑敏不禁对刘老汉肃然起敬,是呀,有尊严的活着,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那天,刘淑敏想到关西镇上信用社的宋家国,她决定再去碰碰运气,说不定他能解她的燃眉之急。

    第二天,刘淑敏径直去了万嘴街,清晨的万嘴街一如既往的热闹。热气腾腾的早餐店铺人头攒动,卷闸上扬的哗啦声、喧闹的叫卖声融合成一片清晨的交响曲。

    她到信用社门口时,信用社还没开门。于是,她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坐在过道的桌子前,叫了一份馄饨。

    馄饨店的老板娘认识她,特地在锅里多下了五个馄饨。等待水沸腾的间隙,老板娘说:“姑娘,你就是泽宇村的那位姑娘吧?特别厉害的那位姑娘!”

    刘淑敏的脸上闪现一丝尴尬的神情,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夸她。她现在已经濒临破产,再借不到钱,那她真就完了。

    “泽宇村真出人才呀!看你的样子跟我们家姑娘一般大,我们家懒姑娘还在家里睡懒觉呢!她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我也就不用为她操心了!”馄饨店的老板娘一边数落,一边用捞子在水锅里捞馄饨。

    一分钟以后,老板娘热情洋溢地把馄饨端到桌上,本来还想跟刘淑敏再聊上两三句,后来的顾客嚷着要馄饨。老板娘在围裙上擦擦手,随声答应着:“来啰,来啰,不要急嘛!”

    刘淑敏长松了一口气,就像解脱了一般,狼吞虎咽吃完整碗馄饨。她付完钱,急匆匆地又赶到信用社门口。从玻璃门望进去,有工作人员在柜台前忙碌着,应该是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她搜罗着宋家国的背影,并没有发现他在大厅里出现。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一名穿着制服的门外走了出来,刘淑敏走上前询问:“大哥,宋经理在吗?”

    “哪个宋经理?我们这里没有姓宋的。”保安认真思忖了一番,突然明白她想找的人,“你是说宋家国吗?”

    刘淑敏赶紧点点头:“是的!”

    “他已经辞职了!”

    “怎么辞职了?”

    保安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他让刘淑敏稍等,走进大厅,问了其它的员工。刘淑敏瞧见他们都摇摇头,有一个年纪大的茫然地说好像是去了外地。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难怪村委对面的小卖部关门撤了好长时间。张奶奶应该是跟着儿子宋家国去了外地了。

    刘淑敏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尽管熟悉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可是她还是想碰碰运气,看信用社能不能再贷她一笔钱。

    她找到信用社主要负责信贷的经理,经理一查她的贷款记录,无奈地摇头:“我也帮不了你,你的借款额度已经达到了上限,我们无能为力。”

    刘淑敏依旧不死心,问信贷经理能不能网开一面。信贷经理斩钉截铁地说:“不好意思,真的帮不了你!你再去想象其它办法。”

    她彻底陷入了一种绝望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有条件

    缪婷玉正在办公室看文件,助理陈朗走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的神色大变,惊愕地望着陈朗:“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派人调查过了,确实如此!”陈朗掩着嘴,好似在警惕着隔墙有耳。他又从档案袋里掏出几张照片,都是底下的人在暗中抓拍的。

    照片上的姑娘比她想象中要好看那么一丁儿,至少不是那种邋里邋遢的村姑。姑娘皮肤黝黑,鼻梁高挑,眼睛乌黑澄净,神情看上去很疲惫。这就是杨明起中意的姑娘?!

    缪婷玉盯着照片瞧了许久,心里莫名对她产生一种好奇。一个农村的姑娘居然能有这种魄力,豪情壮志,能力可见一斑。不过论相貌上,缪婷玉觉着自己还是更深一筹。她自信地拿出小镜子,瞅了几眼,见陈朗还杵在那里,便吩咐道:“你去给我拿一些农业合作社的资料!”

    陈朗愣了一下,疑惑地问:“缪总,你要那种资料干什么?”

    “让你拿你就拿,哪来那么多废话?!”缪婷玉白了他一眼,“快去!现在,立刻,一个小时后向我汇报!”

    陈朗擦了一把冷汗,搞不懂缪婷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往后一退,差点撞倒花瓶。伴君如伴虎!他尴尬地朝缪婷玉笑了一下:“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办!”

    缪婷玉靠在椅背上,心中五味杂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将她、明起和淑敏拴在一起。前方有一条河,她必须趟过去,才能到达对岸。无论如何,既然交了杨明起这个朋友,那就要考虑朋友的难处。

    她拨通了杨明起的电话,约他下午两点在两岸咖啡馆碰面。杨明起犹豫了两秒钟,当缪婷玉说跟刘淑敏有关,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陈朗很快查到了一些关于农业合作化的资料,并向缪婷玉做了一个简短的汇报。缪婷玉这下心里有底了,夸赞陈朗效率高。陈朗这才满意地走出了缪婷玉的办公室。

    缪婷玉打开窗户,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燃了一支。她站在窗前,望着三十楼以下低矮的建筑,错落有致。她所在的公司在本市最好的一栋大厦,从办公室这里可以欣赏到万里长江。

    长江像一条细长的玉带穿过整座城市,来来往往的船只像一叶扁舟在江面上滑行。

    一支抽完了以后,她将烟蒂扔到烟灰缸里,穿上风衣,通知陈朗,开车送她去两岸咖啡。陈朗本想问一嘴,又怕她生气,欣然点头。“好的,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我这就去开出来!”

    缪婷玉比预约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咖啡馆的温度高,她脱掉风衣,只穿着一件高领亮丝的黑色针织裙。这条连衣裙将她浑身上下的线条勾勒得无比完美,凹凸有致。再配上她精致的妆容,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位时尚的白领女性!

    在这个不大的城市,这种着装打扮的女性自然会引来众多男性的目光甚至追逐。坐在旁边一桌的几位男性频频回头,有的甚至还吹响了一声口哨。她斜觑了他们一眼,这种雕虫小技,压根不值得一提。

    她点了一杯阿布奇诺,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搅动着咖啡,目光却看向玻璃窗外,随时注视着外面来往的人群。难得她这么有闲心坐下来欣赏路边的风景,这种状态跟以往风风火火的她完全成了两种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仿佛沉浸在一种不真实的世界,弄不清哪个才是真真实实的自己。阳光暖洋洋的照射在她白皙的脸上,光彩照人。

    约莫四十分钟以后,杨明起走进了咖啡厅,他还是那个样子,成熟不乏稳重,白色衬衣打底,西装裤显得极其干练。他的五官还算俊朗,虽然比起那些纨绔子弟,稍逊一筹,但是在气质上,占有绝对优势。

    缪婷玉冲她招招手,与此同时,杨明起也瞧见了她。俩人相视而笑,杨明起坐在缪婷玉的对面。“这家咖啡馆还挺难找,我第一次来!看上去还不错!”

    缪婷玉环顾了一圈,的确,这家咖啡馆咖啡馆的装修精致,由一家废弃厂房改制。文艺气息浓厚,在附近算是比较上档次的休闲之地,附近上班的白领蓝领都喜欢休息或者下班时,到这里转转,喝上一杯咖啡,解解乏。

    “你找我有什么事?”杨明起开门见山地问。

    “服务员!”缪婷玉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帮他点了一杯这里的特色红茶。她知道他喜欢喝红茶,因为投标时第一次见他,他就喝的是红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茶?”杨明起问。

    缪婷玉笑笑,微微低着脑袋,指着自己的眼睛,吐出了两个字:“观察!”察言观色是她的强项,不然怎么能带领手下百十来号人手。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难逃她的眼睛。在这一点上,杨明起不得不佩服她,机灵古怪。

    “你知道农业合作社破产的事吗?”缪婷玉直视着杨明起。

    杨明起一头雾水,这些天忙着百通的项目,忙得晕头转向,很久没有关心农业合作社和淑敏了。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你什么意思?”

    “看来你并不关心她!亏你俩在一块呢!”缪婷玉的口气中似乎有着某种责备。

    杨明起放下手中的茶杯,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带着一丝歉意地说:“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没跟我说?没人跟我提及?”

    “可能她不想让你操心!”缪婷玉提醒他。

    杨明起愣愣地瞧着缪婷玉,淑敏确实是那种人,凡事自己兜着,任何艰难困苦放在心里,这是他最心疼淑敏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现在有何感想?”缪婷玉观察着杨明起的神情。

    杨明起已经坐立不安,恨不得立马飞到刘淑敏的跟前,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合作社怎么会破产,前段时间不是干得好好的吗?那会儿他还帮她摘油茶果呢!

    “我不知道!”杨明起说。此刻,他仿佛感应到刘淑敏的悲痛,而他却像个傻瓜一样,什么忙都没帮上。

    “我可以帮他!但是,我有条件!”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乌龙事件

    缪婷玉的眉宇向上飞扬,她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有办法帮助到她!”

    “什么条件?”

    “离开她!”

    杨明起的眼睛瞪得老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愤怒地说:“缪婷玉,你安的什么心呀?如果你继续这样,我没法继续跟你谈话。”他的眼睛望向窗外,脸色像猪肝一样。

    “跟你开玩笑的!这么经不起玩笑!”缪婷玉抿着嘴笑。

    “我——”杨明起欲言又止,喝了一口红茶,心中刮起一阵旋风。

    “你放心吧,我既然说了就会做到!”缪婷玉端起手中的咖啡杯,朝向杨明起,示意空中碰杯,笑盈盈地说“请你喝点东西怎么感觉比登天还难?!”

    旁边那桌的男士还在瞧着这位悠然自若的女白领,好像在偷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

    杨明起一口喝下了全部的红茶,放下空杯,咂吧了下嘴说:“你最好不要弄什么幺蛾子,否则——”

    他站起身披上外套,扭头说了一句:“不要掺和我们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缪婷玉淡然一笑,继续搅动手中的咖啡杯,热脸贴上冷屁股,这是她自找的!望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缪婷玉回头瞪了旁边捂嘴掩笑的男士。

    衣冠楚楚的男人嬉笑着坐在她的对面:“美女,好像不开心?怎么被男友给甩了?”

    缪婷玉懒得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妈才被男友给甩了!”她起身穿好风衣,端起未喝完的咖啡,往他脸上精准地一泼。

    衣冠楚楚的男人抹掉脸上的咖啡,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猥琐地小声说:“臭婊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呢!”

    “你骂谁?”缪婷玉收回迈出的脚步,回过头恶狠恶地盯着他。

    男人指指缪婷玉:“你!”

    气急败坏的她毫不犹豫地把包甩到男人的身上,男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下一拉,露出狰狞的面目:“妈的,给脸不要脸!”

    早在门外候着的陈朗冲进来,一拳打在男人的鼻子上,鲜血直往外流,流到嘴唇边,下巴上,像一条染红了的河流。“这一拳是替缪总打的!”

    接着,他又揍了一拳,狠狠地揍在男人的胸膛:“这一拳是教训你,让你长记性的,不要动手打女人!”

    临走的时候,缪婷玉抬起脚,高跟鞋尖狠狠地踢在男人的命根子上,以泄自己的一腔怒气。男人疼得双手捂住下身,“嗷嗷”直叫。

    围观的人群拍手鼓掌,大快人心。猥琐男灰溜溜地逃走了。

    车上,缪婷玉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手肘支撑在窗玻璃上,目光投向窗外。

    “陈朗,你谈过恋爱吗?”缪婷玉突然开口打破了车里的沉寂。

    陈朗侧脸瞥了一眼副驾驶的缪婷玉,脸色苍白,她斜躺在座椅上,木然地注视前方,好似有无穷的心事。

    他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有回应她的问题。爱情离他似乎比较遥远,他也不敢奢望哪位女生会看上自己。他熟练地操控方向盘,超越一辆又一辆的小汽车或者货车。

    缪婷玉好像也并不在乎陈朗的答案,一直盯着前方。在临近长江堤岸,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缪婷玉喊了一声:“停车!”

    她打开车门,跳下去,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因为她到白星宇跟着一位女孩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可是他身边的女孩并不是闺蜜陆丽丽。

    “岂有此理,妈的!”缪婷玉说了一句粗话。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高跟鞋,但是一想到陆丽丽,怒气油然上升,她义无反顾地向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追去。她跑得气喘吁吁,中途还崴了一脚,但是她顾不上疼痛,加快步伐。

    她一边跑一边想,一定要教训这个渣男,一脚踏两船,何况他伤害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陆丽丽。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索性脱掉两只高跟鞋,拎在手上,瞬间感觉轻盈多了。一分钟以后,她终于追上了他们。

    白星宇和女孩趴在栏杆边上正欣赏江面上的风景,江上雾气腾腾,像蓬莱仙境。缪婷玉来到他们身后,俩人丝毫没察觉后面站着一个人。只见缪婷玉抬脚一踹,白星宇没招住,膝盖往前一屈,跪在了地上。

    旁边那位女孩吓得尖叫了一声,捂住嘴巴,惊恐地看了一眼缪婷玉,又望了一眼白星宇。

    缪婷玉感觉还不解气,用手里的高跟鞋打在白星宇的肩膀上。等白星宇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挨了三拳头。他快速站起来转过身,想要反击时,发现是缪婷玉,扬在空中的手落了下来。

    “哥,你没事吧?”女孩拉着白星宇的胳膊关切地问,她生气地质问缪婷玉,“你干什么打我哥?你发什么神经?”

    “你哥——”这回轮到缪婷玉惊恐了,她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扫来扫去,感觉眉眼之间确实有那么一点相像,不禁脸上露出一股尴尬的神情。

    “堂哥,不行吗?”年轻的女孩显示出一副挑衅之色,“你再敢动手,我可要报警了!”

    “小欢,别说了!”白星宇揉着自己的膝盖,眉头紧蹙,他抬起头,斜觑着缪婷玉,看上去比自己还要惊讶,两只拎着高跟鞋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瞪得老大。

    “我以为——”

    白欢抢过话题,没好气地还了一嘴:“你以为我跟我哥——你的想法太肮脏了吧?”

    “不是,不是!”缪婷玉皮笑肉不笑,快速穿上高跟鞋,向白星宇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星宇缓和了一些,站起身说:“这是我的堂妹白欢,从外地过来看我,我陪她逛逛。我们俩关系从小就很好!”

    “是我的错!我的错!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我的车马上开过来。”缪婷玉问。

    白星宇摆摆手:“不用了!没事,我陪小欢继续逛逛!”

    缪婷玉望了一眼江面,雾气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江水滔滔不绝奔涌向前,来往的船只“呜呜”地长鸣。她不禁在心里想,今天究竟怎么了,怎么发生这么多事!

    她扶着栏杆,任呼啸的风吹过耳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家的温暖

    当缪婷玉将这件事情告诉陆丽丽时,陆丽丽笑得花枝乱颤,差点从美容床上跌下来。她枕在自己的手上,歪着脑袋,给陆丽丽丢了一个白眼:“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还笑?有没有人性?”

    “我这不是带你来按摩了吗?”陆丽丽止住了笑,像赔罪一样说,“本人郑重地向缪婷玉道歉,不该给你带来困扰!不对,怎么会是我给你造成的困扰呢?”她又放声大笑起来,服务人员也咧着嘴,跟着一起笑。

    缪婷玉随手把枕头扔向闺蜜,大声嚷着:“你有没有人性,我可都是为了你!脸都丢光了!”她又冲着服务人员叫了一声“轻点轻点,我的骨头都要被按散了!”

    “缪大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已经跟你认错了!”陆丽丽把扔过来的枕头还了回去,“你别说白星宇还真没跟我提及过他的堂妹!是不是堂妹还真不得知了?不过谅他也不敢欺骗我!”

    “你自己多个心眼吧!人心都是会变的!”缪婷玉的脑袋埋在床头的坑里,瓮声瓮气地提醒陆丽丽。依她阅人无数的经历,她觉着白星宇也不是个善茬。不过,点到为止,说多了人家还说自己嫉妒。

    “怎么会?婷玉,你可别咒我,我觉得他还不错。”陆丽丽从美容床上坐起来,扯掉脸上的面膜,一本正经地说:“我和白星宇还真有一个星期没碰面了,他一直说忙,我也忙啊!但是,我相信我们的感情情比金坚。”

    身体SPA让缪婷玉感觉神清气爽,身上仿佛轻松了一大截。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一边换衣服扣扣子,一边淡淡地说:“人心是最复杂的,你自己多多掂量。”

    “婷玉,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这么单着,有没有合适的人,我帮你参谋!对了,上次你见过的秦天怎么样?”陆丽丽重新趴在床上,让服务人员帮她按摩颈椎,长期对着电脑,颈椎酸疼难受。

    缪婷玉穿好衣服后,望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的菜!”她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冷冰冰的形象。

    “大小姐,你不去试怎么知道不是你的菜呢?你去试试,说不定会发现这棵菜符合你的胃口呢!”陆丽丽不死心,还想着撮合她和秦天。

    陆丽丽接着说:“我可帮你都打听好了,秦天的爸爸可是省里的干部,听说官不小呢!他妈妈在医院里工作,好像也是领导。家庭条件不错了,与你们家门当户对,我看挺好!”

    缪婷玉不置可否:“拜托,现在什么年代?你以为还活在旧社会呢,还门当户对!”她揶揄了丽丽一句:“丽丽,别怪我没提醒你呀,白星宇心深着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

    陆丽丽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才是缪婷玉最担心的地方。丽丽虽然性格开朗,大大咧咧,但是单纯,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

    缪婷玉有时候挺羡慕她的,父母关系和谐,对她特别好,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她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开心就笑,难过就哭。相比之下,自己比她过得难多了。

    她没有多说,多余的话只会给闺蜜带来困惑。活在当下,倒是能活得潇洒自在。

    陆丽丽的电话响了,电话那头响起来一位女性低沉的声音:“丽丽呀,你好多天没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好去买菜?”

    “妈,我有时间就回来,你和我爸俩人好好照顾自己。”陆丽丽对着电话那头说。过了一会儿,她挂断了电话。

    美容房间里陷入了沉寂,只听得到按摩师喘气的声音和动静。

    “丽丽,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回去了?”缪婷玉问。

    陆丽丽想了想,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大概三天吧,这几天一直住在公司。新产品发布,事情太多了!”

    “你应该回去看看!”缪婷玉淡淡地说。

    陆丽丽翻起来,让按摩师停止,一本正经地对缪婷玉说:“婷玉,要不你跟我一起回我们家吃饭吧?我爸妈老早让我带你上我们家玩!”

    “可是,我——”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陆丽丽赶紧穿好衣服,又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激动得语气都变了,丽丽妈妈赶紧吩咐他爸去菜场买菜,说女儿要回来吃饭。

    缪婷玉硬生生地被陆丽丽拽着去了她家。车子在一栋老小区门口停下来了,这是缪婷玉第一次来陆丽丽家。她只知道俩老都是工薪阶层,去年刚退休。

    丽丽家在五楼,进了单元门沿着狭窄的楼梯往上,楼栋里光线阴暗,俩人靠着手机屏幕的灯光,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攀登。

    一进屋内,满屋飘荡着排骨的香味,丽丽爸爸热情地给她俩拿来拖鞋,又对她们嘘寒问暖。丽丽妈妈从厨房里勾出脑袋:“婷玉来了呀,老早就让丽丽叫你来家里玩的!坐一会儿啊,马上就好了!”

    缪婷玉跟丽丽妈打了声招呼:“阿姨好!”然后,被陆丽丽拉到沙发上坐着。丽丽爸爸从柜子里拿出坚果,又切来各种水果拼盘:“赶紧吃!累了一天了吧?”

    陆丽丽用牙签戳了一块猕猴桃,递给婷玉:“拿着,补充维生素!”她自己又拿了一块儿,大口大口地咀嚼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情。

    丽丽爸爸微笑着看女儿:“你慢点吃,没相!”

    陆丽丽毫无顾忌,大大方方地说:“我要在家里还要畏畏缩缩,我还活不活呀?”

    父女俩开怀大笑,缪婷玉也跟着他们一起笑。饭桌上,丽丽妈不停往她俩碗里夹菜:“多吃一点,尝尝这个,尝尝那个!不要客气,随意吃!”

    缪婷玉感受到久违的家庭温暖,自从母亲离开家以后,虽然爸爸待她也不错,在物质上尽量满足她,但是总感觉差了一半。

    她记得小时候,妈妈背着她,走在草地上,走在山野里,走在大自然界中,妈妈陪她睡觉,陪她学习,陪她玩耍,可是一切都在那年随着母亲的离去而远去。

    这么多年,她越来越独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有在感情上却是一片空白。她渴望家庭的温暖,可是内心又害怕,害怕失去,害怕自己在做梦......

第一百四十六章 游庙山

    杨明起一直困在百通的项目里抽不开身,如果不是邱喆及时地将那批货带回来,他就会面临巨额赔偿。吓了一身冷汗的他丝毫不敢马虎,天天店里、百通公司两边跑。这天,他终于忙完了所有的事情,趁着阳光明媚,约了刘淑敏去爬庙山。

    庙山是一座道教圣地,位于关西镇的东北,离泽宇村大概十里路。那里一年四季香火旺盛,十里八村的人都爱往那儿跑,有的去那求财、求子,有的去求平安,有的去极目远眺,领略大自然的风彩。杨明起和刘淑敏是后者。

    清晨,明起一身休闲的打扮,早早地等在泽宇村的村口,见到刘淑敏时,下意识地平了平被风吹乱的头发。他微微一笑,四下张望,见周围没人,握紧她的手,一起出发去往庙山。

    刘淑敏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本来没心情跟他去游庙山。邱颖知道后鼓励她,去呀,怎么不去?出去散散心,别宅着了,说不定有新的想法,撞大运,捡个五百万指不定呢!

    她任由明起拉着她的手,像个木偶一样跟着他的步伐。去往庙山的路要经过广山下,这里是刘淑敏最熟悉的一条路,没有之一。广山下临近矿山,有一个冼矿厂,冼矿池里的铁矿砂细腻平滑,像平整的缎面。

    刘淑敏想起小时候自己经常跟着一帮小朋友,光着脚丫,来到这里踩矿玩。那种细腻的皮肤般触感让孩童的她得到莫大的满足。

    她还记得有一次踩在柔软的矿砂上面,两只脚陷入其中,惊恐的她不停挣扎,幸好边上有一块石头,她一只脚抽出来踩在石头上,自己的另一只脚也从泥淖中拔了出来。现在想来一种后怕的感觉攫然于心头。

    冼矿厂依旧矗立在阳光之下,刚刚冼出来的铁矿石深黑细腻,从机器的缎带面上运送到池子中央。这种洗矿机器像个庞大的巨人,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响彻在刘淑敏的耳朵里。

    她看到了儿时的自己,欢快地奔跑在泥泞的沙坑,嬉戏于漫山遍野。她似乎也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岁月的眷念。一时,她的嘴角上扬,这种幸福的感觉经过时光穿梭机,一路走来,漫上了自己的心田。

    “那时候真单纯呀!”刘淑敏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时间苍老了心境,岁月改变了容颜。“那时候怎么能那么开心,无忧无虑呢!真的好想回到小时候。”

    路边的小溪漴漴,清亮的泉水汇聚于此。她找到了印象中儿时的那口井,掩映在树木和草丛之间。现在依然安静地在这里,依稀可以看见人们在这里洗菜留下的痕迹。

    “明起,你知道吗?这儿底下传说跟后山相通,水里住着棒槌人,这种人大概棒槌那么长,是这个星球上的另一种生物。小时候,我经常会想象矿山底下都是水,住着会游泳的这种奇妙的生物,心中既恐惧又期望有缘见上一面。”

    刘淑敏的手深入到井水当中,掬了一捧水,清亮澄净,可以望见自己的影子。她瞪着这口平静的井面,就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抓住了心弦。她感觉到水面突然像破碎的镜子,荡起涟漪,似乎听到一股激荡的声音:你怎么才来?快过来吧快过来吧!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很久没有的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是在同明起在参观后山,她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碗口样的矿坑。那种无助的心情就像藤蔓一样从脚底,一直延伸攀登到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杨明起立马抱住她,把她拉回到安全地带,让她坐在路上休息。“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要是不舒服,我们回去!”他紧张地说,“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刘淑敏依旧在大口喘粗气,胸口快速地起伏,嘴唇发白。杨明起从保温杯倒了一杯水给她,大约半小时以后,她才缓过神来。她将自己刚才的感觉讲给明起听,明起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搁在她的膝盖上:“淑敏,你不要压力太大,有我呢,我来帮你想办法!”

    刘淑敏摇摇头,她已经够麻烦杨明起,欠了他几十万,怎么好意思再让他为自己费心呢?!再说了,贷款已经是不可能了,还能有什么路呢?而且,明起还有自己的一大摊子事儿要解决呢!她不忍心增加他的负担。

    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的担子太过沉重,让他们在难得一次散心的途中,也不得不受到事业的困扰。生活就像一个猎手,随时追捕与它抗争的人。

    杨明起提议回去算了,刘淑敏回顾四周,已经走了大半路了,再走个十来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好汉不轻言放弃!她深呼吸了一口,拉上他,淡淡地说:“走吧,我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俩人一股作气,后半程路上,杨明起不断讲笑话,故意用幽默风趣的语言逗刘淑敏开心。温热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

    庙山果然名不虚传,郁郁葱葱的树木随风摆动,沿着山坡往上。这是一条人为踩出来的路,地皮裸露,石子迸裂,杨明起拉着刘淑敏,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

    “这人生呀,就像上坡,当你觉得很难时,说明你在进步!”杨明起慢条斯理地说,“当爬过这段艰难的坡,会发现柳暗花明。所有的艰难都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打败他,我们便能达到人生的又一境界。”

    他们爬上了半山上的一个亭子,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凉凉的风吹红了俩人的脸颊,刘淑敏望着山下的山庄田野,下巴抵着衣领,若有所思。若干年以后,再次来庙山,心境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站得高望得远,让她暂时忘掉了生活中的一些悲伤。冷风吹着她的脑袋,不觉得寒,倒觉着神清气爽。冬日里的远足,就像干涸的溪流遇见水源,她欣喜不已。

    俩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山顶,这里香火气浓厚,庙宇烟雾缭绕,禅音绵绵,让人心旷神怡。刘淑敏走进庙宇,在门口遇见了一位道姑......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玄诚真人解惑

    庙山上有三四处道观,矗立在山顶、半山腰上,掩映在树木之间。黑色的屋顶,飞檐翘角,配上玫红色的墙,显得格外醒目。门外有一处非常大的香火炉,正对着主殿,明明灭灭的光亮散发出浓浓的香薰味,烟雾随着风四处飘散。

    据说这座道观“庙山”名字正是后人为纪念庙洪而来。庙山可谓一枝独秀插南斗,海拔162米,俯瞰周围群山,一览众山小。山间仙洞、奇石、曲径,洗药池和琴床石均留有道家庙仙真人的的真迹。

    杨明起去逛山间仙洞,刘淑敏不感兴趣,沿着走廊自行前往道观。她想趁此机会到处走走,随心所欲,观里人来人往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站在门外,注视着这些香客,他们的脸上挂着祥和宁静的神情。

    观里住着一位道姑,刘淑敏抬脚进门,正好和道姑四目相视。道姑温文尔雅地向她作揖,刘淑敏同时还了一个,冲道姑温柔一笑。道姑很有礼貌地说:“施主请进!”

    大殿里供奉着一位硕大的金身菩萨,桌上的茶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蓝色的火焰左右摆动。果盘里放着香蕉、苹果、桔子之类。刘淑敏跪在蒲垫上磕了几个头,向奉献箱里投了一百元,由道姑领着去了后屋。

    道姑大概四十来岁,法号玄诚道人,她温柔智慧,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空空荡荡,瘦弱的身子倒像是插在剑鞘里的刀刃。她戴着一顶帽子,面前挂着一串佛珠,在胸前微微摆动。

    刘淑敏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一间偏房。这间房间光线阴暗,条台上供奉着一位仙人,慈眉善目。玄诚道姑让她坐下来,自己转身拿了一些挂签,让刘淑敏抽了一根。

    道姑拿着挂签仔细瞧了一眼,眉头紧蹙后又散开。庄严肃穆的气氛让刘淑敏心生忐忑,她紧盯着道姑,道姑说:“施主最近是不是不太顺?”

    刘淑敏狐疑地微微点头,接着听到道姑又说:“施主不必担心,事情总会有一个眉目的,静候佳音!”

    贵人?刘淑敏不禁在心中暗笑,哪里来的贵人?村民们都催着她还钱,厂子破产,欠一大堆债,谁会来帮助她?刘淑敏还是很感谢道姑帮她答疑解惑,说:“谢谢师傅!”

    玄城道人又问了她一些日常问题,刘淑敏都一一作答。道人说:“姑娘眉清目秀,只是在姻缘上可能会遭遇一劫,小心防范就是!”道人又作了一个揖。

    “什么劫?”

    “天机不可泄露!”道姑回答。

    刘淑敏还了一个揖,脑袋中盘旋着真人的话语。劫难?情劫?刘淑敏哑然失笑,她和杨明起之间会出什么问题?完全没有问题!俩人关系好着呢!

    刘淑敏向道姑问了几个关于庙山历史的问题,道姑给她讲述了庙山的历史。通过道姑的讲述,刘淑敏才知道眼前这位真人已经在庙山呆了三十年。

    “这么长时间?”刘淑敏惊愕地张大嘴巴。

    “从小跟师傅在这里修炼,一直到现在。她老人家去世以后,现在观里就只剩下我了。”玄诚真人说。

    刘淑敏惊讶地发现道姑脸上看不出俗世沧桑,说话的语气始终都是平和委婉,安然甜逸。她想不出什么样的动力能让她呆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十年。

    道姑倒是不避嫌,跟刘淑敏讲述了自己的身世。原来玄诚真人是被师傅捡回来的,由师傅带到大。在她十五岁时,师傅征得她的同意,领她进了道家的门,法号玄诚。

    师傅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女儿,教她读书识字打太极,还教她做人的道理,直到前年去世,她便传承她的衣钵,继续守护着庙山道观。

    庙山道观是师傅的心血,她必须帮她守住这一方土地。以前,她跟师傅在山上挖了几块地,种植当季蔬菜,多余的拿到市场上卖换来米面粮油等,倒也能养活自己。

    每天的生活按部就班,四点半起床做早课,晨练,打扫卫生,迎接香客,闲暇时间种地。这样的日子简单,心无旁骛,一做就是二十年。

    刘淑敏对她肃然起敬,心中豁然开朗,欲望少一点,生活简单一点。她身上背负的担子太重了,像一座山样压得她透不过气。她向师傅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和苦恼。

    道姑说:“这是老天给你的考验!撑过去,风雨之后见彩虹!”道姑又送给了她一个平安符,帮她挂在脖子上:“愿神明保护你!”

    刘淑敏谢过玄诚师傅,退出了房间,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照在她的脸颊,让她觉着一阵温暖。她缓缓走出大殿,杨明起差点跟她撞了个满怀。

    “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杨明起蹙着每,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他的目光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没遭遇到什么不测,方才放松下来。

    杨明起抓紧她的手,撞了撞她的胳膊肘:“你刚才去哪里了,害我好找,我从仙人洞出来,没看见你,我就慌了!这可是山里,我遇到人就问,人家都摆头说没看到你!”

    刘淑敏从没看到杨明起如此紧张,浅浅一笑说:“我刚才遇到一位道姑,然后我就跟她聊了会儿!道姑人很好,跟我讲了很多,让我觉着心中舒服多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让你不要担心,回去我就帮你想办法,让你来散心,你怎么还在想那些事呢!”杨明起的话语中有一丝责怪的味道。

    “我没事啦,哪有那么夸张?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你忙你的事吧,不要为我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刘淑敏说。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俩现在分什么彼此,你好就是我好,我好就是你好!我们俩都好好的,才是真的好!”

    “你说什么绕口令呢?!”刘淑敏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快看,苍鹰!”一只苍鹰从树林中腾空跃起,双翅不断地拍动,直冲向云霄,到了尽头,又俯冲之下,飞往山坳坳里.......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斜挂在了半空,俩人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说说笑笑往山下走去。俩人从庙山下来以后,在公路边分道扬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鼠般的生活

    冬至以后,太阳躲进云层,一连几天见不到阳光。北风呼啸,树叶纷纷掉落,光秃的枝桠呈现出一种阴郁的暗黑色。动植物都进入了冬眠期,庄稼人闲赋在家,无事可干的就打麻将、扑克或者聚在一块儿闲聊。年轻一点儿的就上镇上的网吧打游戏。

    刘大方自从跟了恶霸黄利民以后,经常出入万嘴街上的网吧,在那里一玩就是一个通宵,像个夜猫子一样白天睡觉,晚上出动。局子成了他常去的地方,像玩似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不担心出不来!

    人们有时候会看到他带着一名年轻女孩,打扮得花枝摇曳,浓妆艳抹,一帮人出入歌舞厅。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嘴上叼着一根烟,穿着皮衣、破洞裤,大冬天冻得瑟瑟发抖,也绝不多穿一件衣服。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大方跟着黄利民那一帮人,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他的名声渐渐臭名远扬,泽宇村的人提到他都摇摇头,显示出一副鄙视的模样。

    福贵拿他没办法,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根本无济于事,他便责怪都是张慧琴惯的,没钱了就回来,回来就是要钱的。他不给,张慧琴就偷偷往他怀里塞。她抹着眼泪,好言好语相福贵,女儿去世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大白天的在家睡觉,谁家娃是这个样子,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刘福贵愤恨地瞧了一眼儿子房间的门。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刘大方还在呼呼大睡。他恨不得将被子一掀,连人都给轰走!

    张慧琴拉住他,小声地说:“就让他睡吧,只要他不干坏事,在咱们眼皮底下,咱们不是都心安吗?你将他撵出去,三五天不回家,你不也着急么?”

    “你就惯吧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刘福贵双手背后,哼了一声,走出门往鱼塘方向去了。自从养了鱼,刘福贵的心思都花在鱼塘上,一日三餐回来吃饭,睡觉也会在睡在临时搭建的屋棚里。

    只有在鱼塘里,福贵才感觉到活着像个人。多少人在暗地里对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评头论足呀,他的老脸都被他丢光了。他走在路上,都感觉抬不起头。

    他望着池塘的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荡漾,隐约瞧见鱼嘴在一张一合,闲适地吞着鱼粮。他养了一批草鱼、乌鱼、鲫鱼,据他估计,应该有上千斤。到时候将这些鱼卖出去,估计能有上万元呢!

    福贵格外宝贵这些鱼,时刻警惕着那些闲杂人等,就指着卖掉这些鱼好过年呢!年底快要到了,现在矿上又不景气,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很多矿工干脆在家睡大觉,等着明年再开工。

    他抽了一根烟,眼睛微眯着看向鱼塘,只要不提到他那混账儿子,他就觉得心里舒坦。寒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额头上的皱纹似乎又多了一些。

    “福贵叔,你家的鱼养得可真好呀!”黄亮骑着摩托车从鱼塘边闪过,在拐弯处停下来,径直走到刘福贵身边,向他递了一根烟。

    刘福贵接过他递过来的烟,没理会他的话。刘福贵太熟悉黄亮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他总记得儿子刘大方在读书那会儿被他暗算,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时候,儿子还小,上小学,黄亮上初中。几个大点的孩子拦住儿子擂肥,把大方暴打一顿,打得头破血流,等刘福贵赶到时,大方奄奄一息。一群人看到大人过来作鸟兽散。刘福贵清楚地记得黄亮就在里头。

    刘福贵问过黄亮,但是人家鸭子嘴硬,死不承认。脸皮厚的他还发誓说肯定没有那回事,不然让他五雷轰顶。

    刘福贵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浮现出一股冷笑。

    “福贵叔,你家养的鱼好大一条哦!能不能让我来掉几条鱼?”矮矮的黄亮叉着腰,杵在鱼塘边上,像一个木头桩子。

    刘福贵捡起一颗石子,向黄亮的腿上投掷过去:“你小子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动我的鱼!”他扔掉手中的烟头,站起来,瞪了一眼黄亮。

    “叔,跟你开玩笑呢!我要是钓鱼也会先付你钱的。我想问问大方在哪?我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他死了!”刘福贵没好气地说。

    黄亮一听这话,悻悻地走开了。刘福贵看着他的摩托“轰”一声,沿着小路向前奔去,下坡时,速度太快,一下冲到了坡下,栽到了泥里。黄亮从泥里爬起来,满身泥土,挣扎着想把车从炕下拉上来,一拉一滑,三次都是这样!

    福贵忍不住笑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蠢货!”他从屋棚里找出来一根粗绳子,走上前去,先系上一个轮胎,俩人一起使劲,废了一番劲,终于把摩托车从路边的坡下拉了上来。

    黄亮连声道谢,将绳子还给福贵,骑上摩托,戴上头盔。在临走之前扭过头说:“叔,有没有两百块借给我?我有急用!”

    “你小子有什么急用?我在鱼塘,身上哪会带钱?”刘福贵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一个底朝天。即使有,他也不会借给黄亮。这小子跟儿子一样的货色,上午九百九,下午打空手。

    黄亮踩了下油门,一溜烟地往下开去,他径直开到刘大方的家门口。张慧琴不在家,黄亮在门外喊刘大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依据他的判断,刘大方肯定在睡懒觉。

    果不其然,黄亮敲了三声门,门里头就有动静,接着听到拖鞋“嗒嗒”的声音。刘大方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开了门,他的眼睛还没睁开,口齿不清地说:“狗子高,你怎么来了?”

    黄亮腋下夹着一个包裹,闪进刘大方的房间,“嘿嘿”地笑了两声。“大方,我来找你有事!”黄亮打开台灯,昏暗的房间一下清晰明亮起来。他一层一层打开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刘大方疑惑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呀?”他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点血迹,看上去很恶心:“赶紧拿走,我最讨厌这个味儿了!”

    “这可是好东西——”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狐皮

    原来黄亮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块狐皮。这块狐皮呈黄褐色,毛发柔软发亮,一看就是上等的狐皮,价值上千元。他的手顺着纹路摸过去,笑嘻嘻地说:“这可价值不菲呢!怎么样,感不感兴趣?”

    刘大方的嘴一撇:“恶心死了,快拿开!我不要!”他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扬起手摆动着:“你上哪搞这么些破烂玩意?”

    黄亮急了,绕到他面前来说:“你还真不识货?告诉你,这要拿到市面上卖,抢手货呢!可以做成华丽的狐皮大衣或者围巾?”

    刘大方捏着鼻子,将信将疑:“这玩意真的值钱?我可没钱给你啊,我都靠我妈救济我呢,别打我的主意!”

    黄亮撞撞大方的胳膊肘,不屑地说:“我怎么会打你的主意?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拿过来是让你开开眼界,可没说要跟你交换呀!”

    “那好!哈哈——”大方开怀大笑,好似如释重负,继而又开起玩笑,“卖了过后别忘了请我上馆子吃一顿。”大方摸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好几餐没吃饭了呢!”

    “想得美!我还指着这钱还债呢!”想起前两天炸金花输了五百块,还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钱,黄亮就变郁郁寡欢。他叹了一口气:“妈的,早知道手这么臭就不打了,输得连底裤都没了!”

    黄亮重新把这块亮闪闪的狐皮包好,夹在自己的腋下,伏在大方的耳边小声说:“咱俩去街上卖了,多的钱请你通宵上网!”

    俩人一拍即合,真的带着这块狐皮到了万嘴街上。街上这会儿人少,稀稀郎朗的几个行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黄亮把狐皮揣在怀里,遇见人就打开外套,询问他们要不要狐皮。

    没有人对他们的狐皮感兴趣,那些路人见他们拦住去路,便慌慌张张摆手,好似要吃掉他们一般。人们对那些街上的不良少年都是敬而远之的,谁会要他们的狐皮,万一被公安抓住了,可是要蹲局子的。

    黄亮冲那些远去的人竖起了中指,鼻子里“哼”地一声:“狗眼看人低!不要就不要,挤眉弄眼、说风凉话干什么?!”

    刘大方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止不住地大笑:“你看你哪是做生意的料,就你这样一辈子都卖不出去!”

    黄亮顺势踢了他一脚:“不帮我卖,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你于心何忍?还想不想下馆子了,告诉你,今儿不卖出去,甭想吃香的喝辣的。”

    又走过来一位大娘,打扮得非常入时,头发染成黄色,穿着高跟鞋,一晃一晃地走过来。黄亮眼睛一亮,一看这位中年妇女就是有钱人,忙迎上前:“阿姨,您要不要狐皮?”

    中年妇女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白他一眼:“谁是你阿姨呢?你会不会说话呀?”一连串的话语噎得黄亮闭住嘴,干瞪眼。

    刘大方这回笑得花枝乱颤,肩膀不停抖动:“你——你这样——怎么办得出去呀?你要学学人家邱喆,嘴巴要甜。甜言蜜语你会么?”大方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一看你就是没谈过朋友的人!”

    刘大方的话倒是让黄亮醍醐灌顶了,邱喆这小子这一年多可挣了一些钱,千把块钱对于他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俩人一合计,觉着先上邱喆那里,跟他做一笔交易。

    刘大方和黄亮来到明起店铺,店里响着优雅的钢琴声,抑扬顿挫,干净利落,刘大方一眼瞧见坐在钢琴前的李嘉嘉。

    他听父母讲起过邱喆和李嘉嘉的故事,百闻不如一见啦!李嘉嘉比他想象中漂亮,像仙女一样,白色袄子,长及脚踝的纱裙,配上高挑的身材,如果忽略她双目失明,绝对是百里挑一的美丽女孩。

    邱喆提着一个纸箱从后房走出来,看到他俩站在李嘉嘉后面,愣了一下。“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邱喆放下手中的纸箱,拍拍手上的灰:“要买电器吗?”

    “不是。我们路过,正好说起你,便进来看看!店里的货品挺齐全嘛!”黄亮环顾四周,向着邱喆嘻嘻哈哈。

    “你小子混得可以呀,小喆,好长时间没见,跟我们完全不一样了!”刘大方拍拍邱喆的肩膀。

    李嘉嘉停下手指的舞动,身体微微前倾,小声地问:“邱喆,谁来了?”

    邱喆看看大方和黄亮俩人,又瞧瞧嘉嘉:“一个村里的朋友!嘉嘉,你先去后房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等李嘉嘉走了以后,邱喆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零件,淡淡地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黄亮“嘿嘿”地笑着,这小子一直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掀开大衣,从里面掏出装好的包裹,一层一层地打开。

    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在三人的上空。邱喆捂着鼻子,嫌弃地问:“你们拿些什么过来呀?我真服了你们!”邱喆勾着脑袋,望见一团皮毛,皱着眉头说:“你们上哪搞的狐皮呀?狐狸可是保护动物呀!”

    “绝对的好毛皮!要不要给你的女友来一块儿,做一件狐皮大衣,绝对上档次,拿得出手!”黄亮解释说。

    “亮哥的话有道理,你小子现在发达了,千把块钱对于你应该不是大事!”大方帮腔道,他拍着自己身上的皮衣继续说,“肯定比我的好多了!”

    “那不在一个档次好不?你那是假皮,人造革!别混为一谈,侮辱我的狐皮!”黄亮说。

    刘大方白了他一眼,手掌扬起来假装要打他一样,干瞪着眼:“嘿,你这人咋说话?想不想活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句,像是在唱双簧。邱喆一边擦拭着手里的电器零件,一边斜觑着他俩。

    “邱喆,你评评理?”刘大方气呼呼地说,“谁说话在理?”

    邱喆说:“你俩别吵了,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他一语中的,问得俩人哑口无声。

    “小喆,你要是不要这块狐皮也可以,能不能借我一千块,我现在穷得上顿没了下顿,饿得前胸贴肚皮。”黄亮说。

    “钱,我没有,就剩下这些货!饭,我可以让你们吃,今儿做得多,你们要不就在我这里吃!”邱喆不咸不淡地说。

第一百五十章 裁缝店

    经不住俩人的软磨硬施,邱喆终于答应以八百元钱换黄亮手中的狐皮,俩人拿上钱以后欢欢喜喜扬长而去。邱喆望着他俩的背影,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唉!”

    街上寒风阵阵,树叶纷纷掉落,塑料袋、沙石在空中飞舞,整个万嘴街看上去烟雾迷蒙,沙尘漫天,能见度不足一百米。他看见刘大方和黄亮弓着身子,像虾米一样,与飞沙走石对抗前进。

    他想起两年前,自己跟他们一样无所事事,流连于花间酒地,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像见不得人一般。总以为世界欠他们的,像个愤青一样,辱骂这个世界,嫌弃比他们过得好的人。

    现在想来是多么幼稚,多么滑稽!年少轻狂不足提,岁月已过两重衣。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回头瞧见李嘉嘉正站在他的身后,吓他一跳。

    “小喆,我咋闻到一股腥味?血腥味?”提到血,李嘉嘉的脸上闪现着恐惧的神情,她的手在邱喆的脸、脑袋和身体上移动,“你没事吧,别吓我!刚才是你的朋友们吗?”

    邱喆拉着嘉嘉的手,小声说:“嗯,我们村的,以前很要好,现在联系得比较少!我没事,别担心!”嘉嘉的关心让邱喆感觉到内心犹如光照一般温暖。

    “那是什么气味?”李嘉嘉循着血腥味摸过去,快要摸到狐皮包裹时,邱喆抢先把它藏到了身后。邱喆吞吞吐吐说:“可能是刚才他们留下的鱼腥味,别想多了,你到后房去吧,外头冷,今天变天,外面刮了很大的风。”

    邱喆将大门掩上,将手中的狐皮放到柜台角落,又将李嘉嘉推到后房床上,帮她开了小太阳取暖器。橘黄色的灯光映衬着她白皙的脸,隐约可以看到一丝不安。邱喆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羞得她低下脑袋,撅着嘴。

    “你别多想了,午休会儿!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邱喆温柔地说。李嘉嘉乖乖地点头,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邱喆回到前厅,从角落里拾起包裹,小心地打开油腻腻的报纸,动物毛皮的腥味扑鼻而来。他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心里暗骂妈的什么东西,这么难闻,该不会是被俩家伙给骗了吧?!

    他轻轻抚摸毛皮,柔软光滑,黄褐色有光泽,像一匹上好的锦缎。拿来做什么用呢?!给嘉嘉做一件皮衣当生日礼物,或者做一条围巾也可以。嘉嘉的生日还有十来天就到了,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正好万嘴街上有一个老裁缝,他的手艺在这一片名气颇为不错,倒是可以让他来做。裁缝店离明起店铺不远,走过去大概三五分钟。邱喆琢磨着这会儿人少,他带着狐皮去往裁缝店。

    老裁缝大概五十来岁,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正坐在躺椅上打盹。他的脑袋歪向一边,两片嘴唇微启,哈喇子流到嘴角,鼾声一阵一阵。缝纫机上搁着两片还未完工的衣服样式,边角掉在缝纫机边上。

    门口的一位女模特身上的衣服被扒光,露出赤裸裸的粉色高挑躯干。邱喆扫了一眼,轻轻喊了声:“王裁缝——”老裁缝没听见,依旧打着震天价响的呼噜。

    “抓小偷!”邱喆故意在他耳边大喊。

    老裁缝打了一个激灵,从躺椅上突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小偷呢?小偷呢?不准跑!”他做出一副要去抓小偷的姿势。邱喆抿嘴而笑,淡定地瞧着老裁缝的滑稽样。

    “你小子忽悠我啊?找打吗?”老裁缝扬起手,在他胳膊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哎呦,疼死我了!”邱喆捂住自己的胳膊,紧眉蹙额,心里不迭地暗自叫苦。“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下这么重的毒手——”

    “让你尝尝宝刀未老的滋味!”王裁缝笑了起来,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齿,“就你小子敢跟我开玩笑,十里八村去打听下,谁不知道我的名字,你个小毛孩——”

    邱喆甩甩胳膊,把腋下夹着的包裹递给他,眼睛斜睨着王裁缝:“看看能不能帮我做一个皮大衣?”

    王裁缝狐疑地瞧着他,然后打开了包裹,他的眼睛一亮,禁不住赞叹:“真不错呢!上哪弄的,好像不是普通的狐皮呢!”

    “你管在哪里弄的呢?你就负责做好衣服就得了!”邱喆还在揉着胳膊。

    “你小子可不要心术不正哦!给谁做呢?总得给我一个尺寸吧?”

    王裁缝的话提醒了邱喆,这倒是个问题,本来打算给李嘉嘉的惊喜,却不知道她的尺寸。正在尴尬时,一眼瞧见了门口的模特。“按照模特的尺寸来就行!”邱喆目测李嘉嘉的身材跟这个模特不相上下。

    “你确定不需要带着本人来吗?”王裁缝又问了一遍。

    邱喆坚定地摇摇头:“不需要!”

    “那后面需要再改的话就没办法了,我可无能为力哦!”

    邱喆犹豫了一下,毕竟是自己花了八百块买下来的毛皮,如果做糟蹋了,八百块可就打水漂了。可是,要让李嘉嘉知道,以她的个性,肯定会阻止自己。

    “就这样吧!”邱喆想了想,大不了就当免费干了十来天的活。

    “一个星期之后过来拿!”王裁缝说。

    “得咧!”邱喆高兴得回复,然后预付了定金,冲冲回了店里。

    风还在刮着,门窗户扇和雨棚铁皮吹得咚咚直响,似乎在抗议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三分钟的路程,邱喆像是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头上、脸上满是灰尘,像白发苍苍的老人。

    电台收音机的天气预报说预计这两天会下雪,气温骤降,请市民们注意好防滑保暖。邱喆盼着狐皮大衣赶紧做好,好给李嘉嘉御寒保暖。李嘉嘉身上的棉袄已经穿了很多年,因为苗条所以还能穿,但是袖口明显短了,露出一截光光的手腕。

    “喆哥,你去哪里了?我担心你!”李嘉嘉站在门后迎接他,给他递上毛巾,“我听了天气预报,这两天别往外跑了,小心滑倒!”

    邱喆用毛巾拍掉身上的灰,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我会小心的!过些天就是你的生日,咱们好好庆祝下。”

    没等到狐皮大衣穿上身,邱喆被警察的车子带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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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770/ 第一时间欣赏山河不落最新章节! 作者:嫣亦然所写的《山河不落》为转载作品,山河不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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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小人物的奋斗史,讲述了一对在乡镇城市化进程中摸爬滚打的青年男女刘淑敏和杨明起,在风景如画的泽宇村,经过生活的重重洗礼,克服各种困难,终于站上了事业成功的巅峰,带领村民们走上致富的道路......山河不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河不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河不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