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是我的牵挂
腊月二十八，邱颖的右眼不知何缘故一直在跳，她试图让自己全身放松下来，可等到再睁开眼时，依旧是那样。邱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刘淑敏：“怎么办，一直在跳，我感觉心神不宁？”
刘淑敏帮她揉捏脑袋，让她平躺着休息，兴许是刚回家乡难得适应。刘淑敏的话倒提醒了她，一闭上眼，脑海中盘旋着支教村的风景，蓝天白天，高山峡谷，还有孤儿东子纯真的笑容。东子，他还好吗？
想起他，邱颖的心一阵阵地疼，没爹娘的孩子，全靠政府和村里人的救济。突然，她像看到了希望一样，产生了一个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她打压下去，家里人肯定不同意。她的右眼又开始跳，搅得她心烦意乱。
“姐，你说我们能不能过年后将东子接到咱们家来？如果我不回贵州，我非常担心他。”邱颖终于将隐藏了很久的话说出口，她不敢看淑敏的脸，怕她会拒绝。
刘淑敏怔了怔，停止了手中的按摩：“你是说接到我们家来生活一段时间？还是指收留他一辈子？”她疑惑地看向邱颖，忽然明白她说右眼一直跳的原因。刘淑敏小声叹了一口气，小颖表面看着豪爽，像个男孩，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心地如此善良。
“收留他。”
邱颖脱口而出，三个字掷地有声，旁若无人。她不知道隔墙有耳，姐妹俩之间的话被邱喆听见了。邱喆踏进房门，坚决不同意邱颖的主张。
邱喆说：“咱们家已经够复杂了，颖姐。你想收留谁呢？你自己都未婚，生活都不能自理，还收留谁呢？我可是不会管的啊，我看咱妈也不会同意。”
邱颖翻坐起来，生气地说：“你走开，没你的事儿！又没说让你管，你管好自己的事儿得了。”邱颖横了弟弟一眼，姐弟俩从小就不合，见面就吵，现在也是如此，互相看彼此不顺眼。
邱喆自讨没趣，灰溜溜地准备离开房间。
“回来！”颖子叫住他。邱喆把刚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狐疑地瞧着姐姐的神情，不耐烦地说：“有屁快放！”
“邱喆，你怎么说话呢？”刘淑敏义正言辞地责备邱喆。
邱喆吐了吐舌头，立马转变了一种态度说：“我是说我还有别的事儿，你有什么快说吧，别耽误我的时间。”
“先别告诉妈！”颖子吩咐道。
邱喆做了一个ok的姿势，跨出了房门。
“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他不是一个物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涉及到方方面面，不是你接过来就完事了的。比如，户口、上学、赡养、周围人的看法。”
邱颖拉着刘淑敏的手，眼泪哗哗地流：“姐，我知道你最懂我，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刘淑敏松开她的手，站在窗前沉思良久，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怎么做？心中不禁心疼起这个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的女孩。
“容我再想想！”刘淑敏小声说。她望着窗外还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反光刺疼了她的眼。晚上，刘淑敏召集家里人聚在一块，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周凤莲一听，暴跳如雷，指着邱颖的鼻子说落：“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自己都养不活，还养一个半大的孩子。别说你能养，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带着一个孩子，像什么话？你真是想气死我呀！”
“阿姨，我们现在不是在商量么？你消消火，再说了小颖答应不再去贵州了，只要完成她的这一个心愿。”刘淑敏劝说周凤莲。周凤莲依旧不依不饶地数落，气得浑身直颤抖。
“我就说嘛，妈不会同意的，你不听。”邱喆添油加醋地说。
“东子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太可怜了！”邱颖低下头嘟囔着，显然她并不接受周凤莲的观点。
“那也轮不到你来养呀？他不还有亲戚吗？村里的人呀，即使这些都没有，还有收容所呀。”周凤莲将自己能想到的和盘托出，希望能打消女儿的念头。
“亲戚都不认他，收容所去了一天就跑回来了。村组织也没办法，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帮助他解决温饱问题。妈，他真的很聪明懂事，你要是见到他，你也会喜欢他的。”邱颖竭力想说服周凤莲。
“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打消这种念头吧！”周凤莲被激怒了，巴掌拍在桌子上，“哐”地一声响，杯盘碗盏跳跃起来，差点摔倒地上。
刘大水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其实他挺同情邱颖口中的那位男孩，一个人身处磨难时最能体会到别人的难处。不过，好歹现在自己走出来了困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能再创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刘淑敏提了一个建议：“咱们要不投票解决，同意的举手！”邱颖和刘淑敏俩人的胳膊迅速伸向空中，而邱喆和周凤莲投了反对票，刘大水的那一票最关键。
两位女生不停地向他眨眼，向他伸出橄榄枝。终于，刘大水的手缓缓举了起来，他的举动引起周凤莲的不满：“你也跟着孩子们胡闹？”
刘大水浅浅一笑：“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我们只管支持就行了。不想那么多，我是想通了，人活简单一点儿最幸福。”
“要管你们管，反正我是不管的。”周凤莲“唰”地一下站起身，差点将坐在长板凳另一头的邱喆弄倒。只见板凳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邱喆惨叫了一声“啊”，踉踉跄跄，靠一只手肘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不然肯定跌倒在地上。
邱喆向周凤莲投去哀怨的眼神，嘴里小声嘟囔着：“起来也不说一声，害我差点跌倒。”
“活该！”邱颖向他挤了一个鬼脸。
煎熬地挨过春节，邱颖便信心满满地启程去贵州，事先她在电话里跟支教村的支书打了一个电话，沟通了这件事情。坐在火车上，她的心已经飞到了小男孩的身边。一段时间不见，不知道他见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想到这里，邱颖的嘴角上扬。
第七十七章 沉重的负担
一个星期之后，邱颖牵着东子的手，一起回了泽宇村。在回家之前，邱颖特意绕到名堂，给他换了一身新买的衣服。那是东子第一次穿崭新的衣服，蓝色带帽子的棉袄，中间装饰有条纹图案。合身的牛仔裤显得他的腿很细，脚蹬一双深蓝色运动鞋，完全像换了一个人样。
东子这么一打扮，模样俊俏起来，甚是可爱。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乌溜溜又圆又大的眼珠像两颗黑葡萄镶嵌在眼眶中，眼睛黑白分明。他仰起脑袋，羞涩地朝邱颖笑笑，目光又开始打量这片陌生的土地。
村民们像看稀奇一样向他俩投来疑惑的目光，直到邱颖和东子进了淑敏家。时间长了，左邻右舍不禁产生好奇，纷纷询问这孩子的来历。周凤莲口风紧，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只是说自家亲戚，到这里来住几天，过完春节就回去。
邱颖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解释说：“东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邱颖，我绝不答应。”周凤莲感觉自己“啪啪啪”被打脸，生气地对邱颖扬言，过两天就将他送走。
周凤莲说这些话时，正好被东子听到。东子吓得躲在邱颖的身后，两手紧紧抓住邱颖的衣服，不敢看眼前这位凶神恶煞的奶奶。刘淑敏和邱颖不在家时，东子躲在房间不敢出来，生怕周凤莲撵他走。
只有在周凤莲去文体活动中心开店时，东子才敢探出脑袋，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玩。刘大水倒是挺喜欢东子的，他总是将家里的零食拿出来跟东子分享，还给东子讲故事。
东子叫刘大水“爷爷”，刘大水听到爷爷两个字时，愣了一下，转而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按理说，他现在这个年龄也到了当爷爷的时候了，只是手下的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成亲，突然被东子这么一叫，倒显激动。
“东子，你猜我手里有什么？”刘大水的轮椅靠近门边的东子，向他伸出一只手，让他猜测。东子的两只手握住他的大手，从糖果猜到玩具，都被一一否决。
刘大水摊开手掌，一枚煮熟的土鸡蛋展现在东子的眼前。东子的眼睛亮了，快速地接了过去，看了一会儿，递给刘大水，他才五岁，还没学会剥壳。
刘大水明白了，用手指刮了下他的鼻子，告诉他先在坚硬的地方磕几下，等壳破裂了，再缓慢地拨下所有的壳。东子照着刘爷爷的样子做了，果然剥了一个囫囵，放进嘴里，一点点吞下了肚。
东子俯在刘大水的耳朵边，小声说：“爷爷，你可以带我出去玩吗？”东子稚嫩的眼神充满期翼地望着刘大水。
刘大水愣了一下，好久没出门，最多也只在堂屋的门口，望望外面狭窄的一片天地。前排是刘进家的后门，破落的平房，水泥墙面，装修简陋。刘大水总是盯着刘进家的烟囱发呆。那根细长的烟囱已经熏得发黑，到了饭点青烟寥寥，透过他家的厨房小窗户，可以看到王婶在做饭。
刘大水甩掉东子的手，转动轮椅，说了一句：“不行。”然后，自顾自地去了房间，拿起一本书，掩饰自己的慌乱。东子不理解，撅着嘴，仿佛做错了事情一般，蹲下去，坐在门槛上，玩起指甲。
后来，东子请求过多次，刘大水言辞拒绝，甚至威胁他，再提这种要求，便不再理他。刘大水以为自己真的走出了阴霾，可是每次看到自己的那条缺失的腿，内心隐隐的自卑感又涌了上来。
东子有一次向邱颖吐槽，邱颖安慰他爷爷生病不舒服，就让他在家里。你陪他在家里玩就行了。东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邱颖觉着愧对东子，最近一直跟刘淑敏忙马鸣山的事情，没有精力照顾他。邱颖答应他，等天气暖和了，带他去游乐场玩。东子一蹦三丈高，满屋子打转。
邱颖朝着刘大水的房间瞄了一眼，小声地跟东子说：“东子，你要听话，别惹爷爷生气知道吗？”东子听话地点点头说：“放心吧，颖姐，我不会让阿爷生气的。”
周凤莲依旧看东子不顺眼，不搭理他，任由东子怎么讨好她，叫她奶奶，帮她洗菜，她总是说：“前世造的孽！”东子虽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看到她皱着眉头，语气严肃，知道周凤莲依然不喜欢他。
有时候东子难过地央求邱颖送他回自己的家乡，不想让邱颖为难，邱颖心疼地告诉他，不要再讲这种傻话，周奶奶只是心情不好，等过一段时间慢慢习惯就好了。
周凤莲觉着这个家不仅仅是多一双筷子的问题，自从东子来后，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就没断过。虽然邱颖不在乎，但是周凤莲是个要面子的人啊。尽管她喜欢孩子，可是也要看情况啊。再怎么喜欢，也不能拉来当做是自己的孩子吧？！
在文体活动中心的小店里，每个来买东西的村民都要好奇地向她打听孩子的情况，大多数人抿嘴而笑，意味深长，有的甚至直接说是不是邱颖的私生子。周凤莲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但这种流言在村里传开了，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周凤莲想出了一个妙招，决定趁孩子们不在家时，把东子带到城里扔了。那天，春日暖阳照耀着大地，整个村庄像从一场梦中苏醒过来，生机勃勃。周凤莲特意关门营业一天。
她提前在镇上买了一套新衣服，给东子换上，骗东子说带他去游乐场玩。东子一听要去游乐场玩，别提多开心了，抱着周凤莲的大腿直喊：“阿婆。”
周凤莲在那一刻突然有点于心不忍，想起流产的孩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蹲下去，抚摸东子的脸，这张脸稚嫩光泽，眼睛晶莹剔透，摸上去像摸着一匹光滑的锦缎。可是，她的压力够大了，不能让他影响自家儿女们的声誉。
她心一狠，拉上东子的手，失魂落魄地朝马路那边走去。一条残存的冰凌从屋檐下坠落，摔成晶莹的碎片，散落一地，差点砸到俩人！
第七十八章 东子被抛弃
初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许多村民坐在屋檐下晒太阳，连鸡鸭猫犬都出动，肆意地走在村子中间的道路上。沿路上有年纪大的人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去哪里，周凤莲统一回复去城里游乐场玩。
她刻意保持冷静，甚至挤出微笑，不让别人看出破绽，也不让人看出她的紧张。握着东子的手已经沁出了汗，到了马路边时，周凤莲松开了手，在裤子上摩擦了几下，让手中的汗散去。
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应该是紧张导致的，内心里一直受着煎熬，她在心中不断骂着邱颖，认为这一切罪过归于女儿。邱颖就不应该把一个男孩带到泽宇村，成了家里的累赘。
一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在干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最终，她心一狠，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些，视线转向了车外。15路公交车像离弦的箭飞快地开往城里的方向，过了正月十五，车上的人少多了，不像过年之前，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东子在车上好奇地东张西望，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脸上抑制不住地兴奋。他不停地讲话，跟之前判若两人，一会儿对周凤莲笑笑，一会儿下巴搁在窗户边沿上思索着什么。可怜的人儿根本没想到周凤莲会不要他。
游乐场里人山人海，各种嘈杂的声音像一张网交织在一起，说话声、笑声、尖叫声响成一片。儿童在大人中间穿梭，兴奋得一蹦三跳。过山车“唰”地从头顶呼啸而过，伴随着恐惧的尖利刺耳的尖叫，激起人的兴奋点。
东子第一次来游乐场，自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瞧西看，扒在围栏外面注视着里面游客的动静。他微笑着，眼睛里满是喜悦。尤其是看到爸妈带着小朋友一起玩，帮助他们，心里更是由衷地羡慕。
周凤莲掏钱让他玩了两个项目，小型过山车和旋转木马。东子选了一个颜色鲜艳的木马，坐上旋转木马的东子，双手紧紧握着杆子，随着马身上下起伏。他就那样一直朝周凤莲笑着、笑着，周凤莲也朝他回应了一个复杂的笑。
从木马上下来以后，周凤莲带东子找了一个长座椅，她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钱，塞到东子的口袋里，让他就在那里坐着，自己去给他买一根香肠。
东子早就闻到这里香肠飘香的味道，只是他不敢说，也不敢对周凤莲提要求，他能到这里来玩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小小的人儿懂事得让人心生怜悯。
东子听话地答应了，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两只脚吊在椅子下面荡着秋千，饶有兴趣地望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周凤莲走到拐弯处，躲在一个假山后，关注着东子的动静，只要看到东子的目光朝向她这个方向，她赶紧将头一缩，腰背紧靠着石头壁。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周凤莲见东子依旧安然地坐在长板凳上，于是下了狠心，转过身朝游乐场的门口走去。那条一百米的路，周凤莲觉得非常漫长，每走一步，内心都会受到谴责。其实，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周凤莲扭转头想看看孩子，发现视线已经被人群和建筑阻断。
接下来的一整天，周凤莲坐立不安，心里头七上八下，老想着东子。宁静的脸、喜悦的神情，尤其是清澈的目光，她猜测着孩子这会儿是不是在埋怨她，又或者着急得哭得稀里哗啦。她越是这样想，越是忐忑。
而且，她还没想好，儿女们回到家问起东子时，她该怎么回复，村里有些婆婆那是看到她牵着东子离开泽宇村的。她无心思卖货，甚至找零时，差点把一张百元大钞当成了十元。
果不其然，邱颖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喊：“东子”，见没人答应，还以为上外头玩去了。大水说他今天一天没见东子，也感到奇怪呢！邱颖在村里到处寻觅东子的身影，依然毫无所获。
邱颖着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刘淑敏帮着她一起寻找，整个泽宇村都没看到人影。有个村民瞎指挥，说在水库边上隐约看到了一个男孩的背影。
天色暗沉下来，暮色已经笼罩在家家户户的上空。俩姐妹极速去了水库，沿着水库边缘仔细寻找，哪怕是看到水面上漂浮着水草，也会吓她们一跳，当发现不是东子时，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她们边走边问，没人见到这么一位陌生的小男孩。刘淑敏提议再回家去看看，说不定那孩子自己玩了，自己摸回家去了。邱颖摇头，以她对东子的了解，他绝不对不会轻易出门，除非是有人带她出门。
邱颖脑袋里立马想起了母亲，母亲一向不喜欢东子，会不会是她？刘淑敏建议她不要胡思乱想，要不先回家看看，实在不行时再报警。在村子的路上，正碰上秀英奶奶，当得知她俩在找孩子时，秀英奶奶说：“上午看到周凤莲牵着孩子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果然是她，邱颖气得直跺脚，不知道糊涂的妈妈会干出什么事情。现在当务之急，先去活动中心找到周凤莲，问个究竟。邱颖顾不上许多，一路奔跑，到了文体活动中心。刘淑敏叮嘱她要好好说话。
活动中心这会儿人烟寥寥，很多人回家吃饭去了。邱颖气急败坏地问：“你把东子弄哪去了？”周凤莲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扭的神情，然后假装不知道的说：“什么东子丢了？我今天一天都在店里，哪知道他上哪去了？”
“阿姨，你知道就赶紧说吧，我们都要急死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刘淑敏说。
“我不知道。”周凤莲转过身，装作不在意，打开柜台，开始清理货品。
“秀英奶奶说看到你牵着东子往马路的方向走去了，你又如何解释？”
周凤莲哑口无言，但还是不想承认。邱颖指着周凤莲的鼻子说：“最好不是你，姐，我们现在就去报警！”
一听到报警，周凤莲有点慌神，眼睛左右滴溜地转，半晌不说话。邱颖和刘淑敏俩人见她不说话，刚要走的时候，被周凤莲喊住了。周凤莲承认了自己做所的事，并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俩。
第七十九章 寻回东子
倒春寒的季节，风呼呼地吹，让人感觉还是有一丝寒冷。树枝影影绰绰，那些黑影随着枝桠的摆动起起伏伏，柔弱的月光透过树缝，照在水泥地面的小路上，留下若隐若现的圆点。
俩人加快脚步，路上这会儿没有车，偶尔一束车前灯照射过来，但很快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俩人着急得想拦住一辆的士，可是这个时间点打的太困难了，如果没有从城里送客回来的的士，是很难打到车的。
她们只好朝着城里的方向边走边看，前方一片黑暗，就像黑洞一般。着急加上没吃饭，俩人已经精疲力竭，但还是强撑着往前走。刘淑敏的脚上磨了一个泡，强忍住疼痛，她们现在只有一个信念，赶紧找到孩子，挨得越晚，孩子越危险。
走到一半时，一辆的士从身后开过来了，刘淑敏赶紧伸出手召唤，可是的士司机只瞧了她们一眼，扬长而去。什么破车，改明儿挣钱自己买辆车去，刘淑敏不禁有了一丝埋怨。她的目光看向前方，黑漆漆的，只看得见若隐若现的橘黄灯光。
半个小时才走到七里墩，算算起码还得走上一个小时。原来十几分钟的车程，这会儿却像是万里长征，关键脚后跟磨破了皮，肚子饿得唱起了空城计。邱颖一直在她耳边唠叨着：“东子不会有什么事吧？东子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刘淑敏哪拿捏得准，如今人贩子猖獗，新闻中动不动就说有孩子被拐。东子才五岁，正常人家的孩子这会儿躺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呢！不过刘淑敏相信，凭着东子那股聪明精灵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她不断地安慰邱颖，俩人边走边聊，时间倒过得挺快，离城里还有一公里时，一辆好心的收班的士师傅带了她们一脚，而且听说了东子的事情后，不仅将他们送到了游乐场，而且不要他们的车钱。
游乐场是露天的，出入口没有人把守，里头寂静无声。刘淑敏打开手电筒，四处寻觅，她们找到了周凤莲口中所说的那把长椅子。椅子上没有看到东子的身影。不会真的让人贩子拐走了吧？
邱颖见此情形，瘫坐在长椅上，终于憋不住崩溃大哭。她的哭声引来了游乐场的巡逻保安，那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哥，身着深蓝色的制服，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刘淑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保安大哥。男人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白天确实有一个小男孩一直坐在长椅子上，只是当时没怎么留意，没有过问他。但是，他可以去帮她们问问其它的同事。
刘淑敏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紧跟着大哥来到了保安室。保安室里坐着五六个男士，在听了他们的讲述以后，一位年纪大的站起来说：“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接班巡逻时，男孩还坐在长椅子上，我问他什么都不肯说，只好将他带去了派出所。”
两姐妹一听，跟大爷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然后奔向附近的派出所。刘淑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她隐约听到邱颖哭中带笑声。只要孩子在派出所，她们就心安了，孩子肯定没事。
东子果然在派出所的大厅里，面前摆放着一个小凳子，凳子上搁着一碗泡面和几块包装好的饼干，还有一位民警叔叔在逗他玩。东子看到刘淑敏和邱颖，向她们扑来，一把抱住了她俩，嘴里小声埋怨着：“你们怎么现在才哪？我等得好着急。”
民警将姐妹俩训斥了一顿，摸摸孩子的脑袋，声音响亮地说：“找到家人就行了，以后可千万要看紧孩子呀！”刘淑敏不迭地点头称“是”，邱颖背上东子，三人一摇一摆地走出派出所。
据东子说，周凤莲说去买香肠以后，他一直坐在长椅上等待着她。左等右等，不见过来，他好着急，可是又不敢随便走，怕奶奶回来找不到他。他只好在那里一直坐到天黑，游乐场的人都走光了，他害怕黑，于是便哭了起来。
一位好心的爷爷将他送到了派出所，东子在说这些时眼里闪着光，那些警察叔叔可好了，他们看他没吃饭，特意给他买了一碗泡面和几袋小饼干，他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只是好想两位姐姐。
刘淑敏和邱颖哈哈大笑，淑敏故意问他，在游乐场有没有人上前问他。东子说他不搭理人家，姐姐说了如果遇到陌生人，没有姐姐的允许，不跟陌生人接触。东子说完，邱颖的眼眶湿润了。
见路边上还有一家面馆开着，三人便走了进去，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俩人把牛肉全夹给东子，东子又给她俩夹了回去，撒娇地说：“姐姐们吃，我们一起吃。”大快朵颐地吃完饭，付了钱，心满意足地拦了个的士回家。
三人走到家门口，瞧见周凤莲站在屋檐下，朝她们张望。东子拉紧邱颖的手躲躲闪闪，目光里充满了胆怯，嘴里小声说：“我不要她，我不要她。”
其实，刘淑敏和邱颖出门寻找东子下落时，周凤莲不免后悔白天的举动，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她跪在自家的祖宗牌位面前忏悔，祈祷祖宗和各路神仙们保佑东子平安。
东子回来以后，她在灵牌前上了三柱香，感激祖宗们的保佑，不然她就会落得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指不定邱颖怎么怪她呢！现在好了，一切恢复正常了，周凤莲松了一口气。
刘大水说：“你这叫做的什么事？平时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这么糊涂的事情呢？孩子还小，既然到了我们家，就跟我们家有缘分，不就是多一双筷子。况且淑敏、颖子和小喆，他们现在都在挣钱，我也有退休金，你完全不用担心的。”
周凤莲皱了一下眉头，望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刚想说：“我担心......”话说了开头又咽了下去，她眨了眨眼，算了，听天由命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想去抱抱东子，东子一直躲着她，不让她靠近。
第八十章 如火如荼的事业
草长莺飞二月天，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东子总是跟着刘淑敏和邱颖的身后，同她们一起在田间地里山上劳作。东子本来就是在山里出生的，对这种土地有着天然的熟悉和亲切感。
刘淑敏帮东子制作了一个简易捕蝶网，东子便高举着棍子在油茶地里上下奔跑，追逐蝴蝶和蜻蜓。有时候，两姐妹也加入他的队伍，把抓好的蝴蝶、蜻蜓，放进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里，然后在瓶身上扎上五六个小洞，用来透气。
马鸣山上经常可以见到她们欢快的身影，遇上忙碌时，东子便自己玩或者帮助淑敏和颖子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东子说，遇上两位姐姐，他很幸福开心。两位姐姐既是他的妈妈也是他的姐姐，是他最爱的亲人。
小人儿的甜言蜜语惹得淑敏大笑，有时候故意用满是泥土的手往他脸上左右涂抹三下，看着像个小花猫。东子在茶油树中间穿来穿去，像个快乐的精灵。茶油树已经比他高上两个头了。东子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躲在林子里，当淑敏或者颖子找不到自己时，兀自暗笑。
那段时间，黄金波用一个多月时间拿到了驾照，他辞去钢厂的工作，投入到了刘淑敏的阵营。邱颖不解地问：“铁饭碗，干嘛辞了呢？”黄金波不以为然，现在还有什么铁饭碗，全靠竞争上岗，况且企业也不景气，还不如趁年轻早点出来单干呢！
刘淑敏真诚地对金波说：“我们的事业才刚刚起步，非常需要像你这样踏实肯干的人。”说着说着，她有些动容，“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得更好！”
刘淑敏陈词激昂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明起甩着膀子过来了，扯着嗓子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少得了我呢？算上我一个。”
邱颖往明起的胳膊上捶了一拳头，大大咧咧地说：“怎么哪都有你呢？你的明起电器不干了？”邱颖半眯着眼睛，迎着阳光看向五官俊朗的杨明起。
“谁说不干呢？我还打算多开几家分店呢，肯定得干呀！我是说淑敏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好你们的后盾！”杨明起向淑敏眨眨眼睛，言语中满含深情。说完，他将一旁的东子举到自己的肩头，拉起东子的小手，在林间飞舞。
面对如此多支持自己事业的亲朋好友，刘淑敏怎能不感动？！眼里噙着泪花，长睫毛扑闪扑闪，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至少他们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他们的加入，让刘淑敏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年轻的她俯瞰油茶地，绿草成茵，树林郁郁葱葱，内心波澜起伏，她暗暗下决心绝不能辜负别人对她的期望。她一定要还泽宇村一个绿色的生态环境，让村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后来的一个星期，刘淑敏一直在工商和税务部门之间奔跑，成立了自己的生态公司。等油茶果子可以摘下来时，必须建厂房，种植生产一体化。她又紧锣密鼓地张罗起基地。
村里给她批了几亩地，在水库的下游，挨着马鸣山。每一个细节都是刘淑敏亲自规划，操办，黄金波负责后勤、采买等，邱颖负责外联，给刘淑敏打下手，杨明起没事时也会往这里跑，出点力，帮助和水泥、递砖头、拉货等等。
那段时间，三个年轻人没日没夜地守在马鸣山，他们在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写策划、开会、商讨重要议程，每个人精神抖擞，脑弦紧绷。年轻气盛的他们看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东子坐在椅子上无聊，一会儿盘指甲，一会儿在门口玩下泥巴，一会儿挖蚯蚓。实在无事可干时，夹在大人中间，站在跟他一般高的桌子前，两手托腮，摒弃凝神听着自己并不太懂的语言。
两个月以后，厂房大致竣工，只用将墙面粉刷一下就行了。刘淑敏松了口气，浩大工程总算是又前进了一步。黄金波跟她提议，以后可以在山上养一些鸡，现在城里人爱吃土鸡，散养鸡好卖。
刘淑敏觉着这倒是个不错的增收主意，邱颖自告奋勇地说自己来操持这件事情。黄金波揶揄她：“这种脏活累活还是我来吧，鸡肉好吃，鸡不好养。你没看到我之前将小麻雀照顾得好好的么？”
邱颖虽然佩服黄金波的细致耐心，冬天的小麻雀多亏遇到了它，不至于被冻死饿死。前段时间，黄金波直接将他放生了。当时，小麻雀从金波的手掌中一跃而起，冲向蔚蓝的天空，在他们的脑袋上足足转了十个来回，像是在对他们致谢。
但是邱颖才不会认输呢，她对黄金波的话不置可否：“让你看看本小姐的厉害。”这些日子天气不冷不热，温度适中，刘淑敏没想到邱颖和黄金波俩人说干就干，到市场上去抓了一百来只鸡苗，又在马鸣山上搭建了一个木屋，准备用来养鸡。
这下东子也有事可干了，每天追着小鸡奔跑，一边叫唤一边大笑。他最喜欢的就是每天跟着颖子姐和金波哥将这些小鸡们在日落时分赶进笼子里，看着那些小鸡张开翅膀，四下逃散的炯洋，别提多开心了！
金波每天中午去市场捡一些商贩们扔掉的菜叶，黄的、绿的、红的，应有尽有，大部分看起来还算新鲜。他将这些菜叶子装进一个蛇皮袋拖回来，嫩黄的小鸡仔们抢着吃。
去的次数多了，很多商贩认识他了，欣赏他的老实敦厚，乐于助人，便将那些看相不怎么好的菜叶打包起来，送给金波。金波感激不尽，有时候会帮助他们上货、下货，出点苦力。
小鸡仔们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长大，屙的鸡屎还可以作为肥料下在油茶树下，一举多得。黄金波在茶园的不远处种了一小片葡萄，架子已经搭好，明年应该可以长出葡萄。
第八十一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人的事业如日中天的发展起来，必然会引起他人的嫉妒，各种闲言碎语和羁绊纷拥而至。队长刘军的媳妇兰花就是其中之一，她拿淑敏当假想敌，感觉那是眼中钉手中刺，想尽一切办法给她使绊子，给自家争回一点儿颜面。
兰花在店子里散布谣言，说东子是淑敏不知在哪里鬼混的产物，她听外地打工回来的人说的。起初，大伙儿不信，可是越看那孩子眉眼之间的神情却越觉得像。说的次数多了，人们也就信了。
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拿异样的眼神瞧淑敏和东子，甚至掩嘴偷笑。嘴快的孩子奚落东子是“野种”，不仅不跟他玩，而且朝他吐口水。东子虽然小，但不傻，每次气得七窍生烟，但是怕给两位姐姐添麻烦，所以懒得理他们。
过分的是，那些孩子得寸进尺，认为他是好欺负的野种，容易拿捏的柿子。有一次，一位胖胖的叫石头的男孩拦在他的面前，让东子从他胯下钻过去。东子不肯，被石头的两位同伙强行按在地上，头快要蹭着石头的屁股。
东子实在忍无可忍，用力甩掉他们的手，将石头扑倒在地上，左右开弓胡乱揍了一顿。可是，东子怎么会是三个人的对手，一下就被他们按在了地上，头朝下，吃了一嘴泥。
任由东子怎么挣扎，他们就是不肯放开他。石头狂笑着大声喊：“野种，野种，野种！”东子的脸胀得通红，“啊”地大叫，目光仇恨地看着弯腰低着脑袋看他出糗的石头。那是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将来他一定会让他尝到苦头的。
“你们干什么？”刘淑敏正找东子吃饭，看到巷子里的这一幕，惊愕地大喝一声。那群野孩子看见有大人来了，赶紧灰溜溜地跑得无影无踪。东子无力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喘着粗气，那双黑色的眼珠丧失了光彩。
刘淑敏一把将东子抱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抚摸着他额头上的一块淤青，用嘴吹吹。东子闭着眼睛，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轻轻地呻吟着。邱颖赶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焦急地说：“怎么回事，他怎么伤成这样？谁弄的？”
听到颖姐的声音，东子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呜咽着说：“他们骂...骂我...是野种。”说完，他哭得更大声了，身体不停地抽搐。邱颖的脸色苍白，愤怒地问：“谁说的？岂有此理！”
淑敏也气得咬牙切齿，将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形告诉了邱颖：“福贵叔后面那一家的孙子，胖胖的，叫石头。”邱颖二话不说，叮嘱淑敏照顾好东子，自己转过背气呼呼地冲到刘庆生家。
刘庆生家的王婶在灶上做饭，锅碗瓢盆哗啦啦地响。堂屋的桌子、地上散乱着一堆的玩具，大部分玩具不是短腿断胳膊就是零件被拆分了。邱颖想这些肯定就是那臭小子的杰作。
邱颖直接冲到厨房口，手扒着门框，上气不接下气铁青着脸问：“石头呢？石头去哪了？”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恨不得将那个兔崽子痛打一顿。
王婶大概五十多岁，跟她的孙子一样也是胖胖的，很有肉感。脸上的皮肤松弛，耷拉下来，看着像是双层的饼子。她穿了一件红绿碎花的外套，外面系着油腻腻的围裙，黑油点这一块那一块。
王婶一看是邱颖，放下锅铲，两只油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里都是问号：“石头刚才还在家呀，我在做饭没注意呢！你找他干什么呢？”
邱颖撸起袖子，叉着腰，气势汹汹地说：“他打我们家东子，还说我们家东子是野种，怎么有这样的毛孩子？”
王婶听到毛孩子几个字，皱着眉头，让邱颖先冷静，待会儿见到石头时再问问怎么回事，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人。石头这孩子，王婶当然了解，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可是虎毒不食子，内心里对邱颖的言辞不以为然。
“小孩子家的，互相闹腾，那是常有的事儿。做大人的就不要在中间掺和，越搅和矛盾越大。”王婶解下围裙，走出厨房，准备去找石头。正巧石头从外面奔进堂屋，像刹车一样戛然而止，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王婶不分青红皂白，拉过石头，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你是不是今天欺负谁了，老实跟我说，不然我就告诉你爸妈，让他们收拾你！”
石头大声嚷着，死不承认：“没有，我欺负谁了呀？你见到我欺负谁了呀？”石头挣脱王婶的手，跳到一边，摸着有一种刺痛的屁股，斜视着奶奶。
邱颖说：“你还狡辩？你怎么欺负我们家东子的，小小年龄不学好，谁教你打架，谁教你骂人的？”邱颖指着石头的鼻子教训他，听得他肩膀一缩，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王婶觉着下不了台，走到石头的面前，打了石头两巴掌，疼得他不停地叫唤。“以后不许这样，听到吗？”王婶警告孙子，然后又挤出笑对邱颖说：“孩子们的事儿就算了，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了。”
“可以呀，让石头去跟东子道歉，向我道歉没用，他伤害的人是东子。”邱颖说。
石头一直不吭声，突然冒出一句话：“野种也不是我一个人说，我是听大人们讲的，小卖部那边的人都知道。”
王婶使劲白了孙子一眼，微微仰着脑袋，看向邱颖的下巴说：“算了吧，孩子们的闹剧，我们以后会多家看管他的，这个你放心！”王婶伸出手掌，向天发誓。
石头的话提醒了邱颖，谣言总归有个源头，而山头的小卖部是最好的消息发散地。而且邱颖早就听说王婶是广播喇叭，从她口里传出来无数还未得到证实的事情，在她这里，往往能拿到一手资料。
邱颖狠狠地瞪着石头，像要将他吃掉一样，再次警告他：“下次你胆敢欺负东子，小心我不客气。”临走的时候，邱颖的群头揍在门框上，“咚”地一声响，吓得屋里的大黑猫“喵喵”地乱叫。
第八十二章 人争一口气
阳光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路旁开满了洁白的栀子花，在风中摇晃。邱颖无心赏花，更无心闻香。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找兰花算账，虽然她跟兰花没说过话，但是见过几面，说实话，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兰花那种大喇叭，爱搬弄是非的女人。
兰花正坐在柜台前，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她一会儿描眉，一会儿抹嘴唇，这些都是从城里学来的。兰花觉得化了妆的女人挺俊俏的，尤其是见到那些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起路来腰身一扭一扭的，她便觉得那种姿态高人一等。
兰花哼着歌，心情愉悦，没见到邱颖黑着脸，站在自己的身后。无意从镜子的反光中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赶紧将镜子收起来，朝邱颖瞥了一眼，装作很镇定的样子。
“想要点什么吗？”兰花双手拢了拢自己两边的头发脱口而出，目光却如激光一样上下扫视。女孩一头栗色的短发，修身的小西装显得身材恰到好处。兰花知道她是大水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过继来的姑娘怎么看也像是外人。
邱颖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瞪着兰花，眼神像把利剑一样早就刺向了兰花，她利索地走上前迅速扇了她两巴掌。兰花来不及闪躲，差点跌倒在地上：“你个臭xx，你凭什么打我？”兰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伸出胳膊拽住邱颖的头发，使劲往下拉。
邱颖的脑袋被兰花拉得偏向了一遍，疼得她龇牙咧嘴，可是她不甘示弱，一把抓住兰花的笑辫子，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抓，嘴里念叨着：“让你嚼舌根，让你嚼舌根，我今天就是要把你的嘴打肿，看你还怎么嚼舌根？”
俩人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被撕扯掉的头发纷纷往下掉在小店的地面上。柜台里的货品震得咚咚直响，一个酒瓶摔在地上摔了粉碎。兰花迅速捞起一块玻璃碎片，扎在了邱颖的胳膊上，上衣袖子被穿破了，血液染红了袖子。
邱颖的愤怒像狮子一样爆发出来，夺过兰花手上的玻璃片，扔到了一边，然后又将她摁在地上，狠狠地又扇了她两个耳光。兰花的脸上立马起了五个粉红的爪印，像五根枝桠长在了脸上。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刘淑敏及时赶来，使劲将俩人来开，制止了她俩的打闹。俩人气喘吁吁，眼睛冒着愤怒的火焰，嘴上骂骂咧咧，十分钟还没有停止互相攻击。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像在道场上看戏一样品头论足。周凤莲不是省油的灯，当她得知自家姑娘在跟兰花干架时，一下关上店子的门拿着一根锄头，冲到兰花的店铺。
如果不是村民们挡着，不知道周凤莲会闯下多大的祸。她一锄头打歪了，正中柜台，锄头嵌在木头里愣是没拔出来。后来，还是一位男士去取了下来，立马藏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
周凤莲丢下锄头，跳起来大骂：“兰花，你有种就跟我打呀，跟一个姑娘和孩子较劲，你就这点能耐呀！我早就看不惯你了，处处跟我作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兰花气喘吁吁，头发蓬乱，颐指气使地喊：“他娘的，xx养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的事，只有大水能容得了你，换了别人，早就把你这个烂货五马分尸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骂得天昏地暗，旁边的村民们偷着乐。俩个狠角色遇到了一起，就像狮子遇到老虎，一时难舍难分。周凤莲干脆坐在山头的一块预制板上，翘着二郎腿数落兰花的林林种种。
兰花趁这个时机，扑到周凤莲的面前，俩人扭打在一起，在预制板上打滚。周凤莲外套的扣子被抓掉了一粒，露出白白的胸脯，而兰花的脸被挖了一个小坑，渗出一点血。
刘军赶回来了，想将兰花拉回家，却被兰花甩脱手。兰花将矛头对准刘军：“你就这点出息，你老婆被人欺负，你就不帮我？你还是男人吗？”兰花瞪着皱着眉头的刘军，刘军面色难看，满脸的麻子写着一千个不愿意。
刘军一赌气转过身就走了，嘴里留下一句：“女人就是麻烦！”其实，他也想去揍人家一顿，可是身为男人，如果对女人动粗，让别人怎么看他？他的颜面何在呢？不过，看到刘淑敏一家人落魄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好似竹子在心中爆裂。
那场斗殴最终以俩人嗓子沙哑、情绪低落告终，临走时，邱颖跟兰花说：“你要再敢说东子的坏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我可不是好惹的。”
这场家庭纷争给刘淑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刘振华警告她，作为一名党员，要起到带头作用，绝不能与人民为敌。刘淑敏百口莫辩，她极力为自己辩解，说自己没有参与打架。
“不管参与没有，你总归在现场吧，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泽宇村的脸面。”刘振华喝了一小口茶，接着说：“思想要觉悟，不能犯激进的错，你明白吗？”
刘淑敏望着村支书，想据理力争，但转念一想，争个面红耳赤有什么用？她顺着支书的话说：“我回家后好好跟他们做下思想工作，您放心！东子其实也是无辜的。”
村支书说：“我们不要陷在事情里面，要走出来看待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希望以后还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有人来投诉你！”
“投诉？谁投诉？”刘淑敏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背后使坏，虽然她不能确认是谁，但是大致有个方向。淑敏想公道自在人心，越是捣鬼，越是说明使坏的人心中自卑。
村支书从柜子里头，找出一个小玩具车，递到淑敏的面前，漫不经心地说：“拿给东子。”这辆蓝色的自动玩具车是支书在一次赶集中，看着挺好玩，买回准备送给未来的孙子。
支书的态度让淑敏吃了一惊，不过她更愿意理解这是他善意的一种行为。淑敏接过小玩具车，在桌子上划动了两下，说了句：“谢谢！”然后冲他狡黠地一笑，算是和解。
第八十三章 我不是备胎
田野上的油菜花开得正盛，像一块块金黄的绣花锦缎，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春暖花开的时节，杨丽时不时会想起明起，扳扳手指头，他们大概有四五个月没见面。她忽然发现，再次想起杨明起，如云淡风轻，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疼痛，甚至他的音容相貌已经变得模糊。
那段时间，大猫经常去找杨丽，接她上下班，陪她聊天，送她回家。杨家已经默认了大猫这个女婿，认为他踏实肯干，不输明起，便催促着她俩把亲结了。大猫欣然同意，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还不得跑起来。
可是大猫又犯难了，他是外地人，父母已经年迈，家里没有积蓄，给不了杨丽一个像样的婚礼。杨光华夫妻俩又张罗着在关西镇买了房，给大猫配了车，并把大猫的父母从外地接过来，给大猫和杨丽办了婚礼。
大猫的细心体贴，一点点融化了杨丽的心。当杨丽决定好好跟他过日子时，大猫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说到底，是大猫的嫉妒心理在作祟，他接受不了杨丽曾经爱过杨明起的事实。
所以，大猫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备胎，配不上杨丽，导致他后来的言行举止慢慢脱离了轨道，做出无数伤害杨丽的事情，甚至做出了不可挽回的错误。他监控杨丽，翻看她的包包，甚至检查她的手机，查看她的电话记录和短信。
有一次周六晚上，大猫趁杨丽去洗手间的功夫，翻杨丽的手机，瞥见杨明起的未接来电，他火冒三丈，无数假想像从潘多拉的魔盒中蹦跳进他的脑海。等杨丽从卫生间出来时，大猫猛地将手机丢到她的跟前，杨丽一下没接住，手机屏摔得粉碎。
“你发什么疯？”杨丽拾起地上的手机，心疼得掉下了眼泪。这块手机可是大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被她当成了宝贝，她的手机壳背面贴着俩人的婚纱照，逢人便炫耀，保护得好好的，不让一粒灰尘掉到上面。
大猫不言语，生气得肩膀不停颤抖，鼻孔一张一合像要喷出火焰，嘴里挤出两个字：“荡妇！”虽然大猫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杨丽听见了，杨丽一时惊恐得睁大了眼睛。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大猫么？
她愤怒得扔掉手机，嘤嘤嘤地哭着跑出了小区。月亮慢慢从树梢爬上了空中，树枝影影绰绰，像破了洞的黑幕。微微的暖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她不知道该走向哪里，不想让父母担心，只能沿着公路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明明两情相悦，却偏偏在互相伤害。她走到立交桥那里，坐在墩子上，精神恍惚，望着桥下高速行驶的车子发呆。黑暗包裹着她，让她觉着孤寂，心痛得不能呼吸。
眼泪不停地从两颊流下，细长的悲伤蔓延了全身。荡妇两个字再次回想在脑袋里，这是怎么了？她自我感觉不管从哪方面，她问心无愧。他究竟是中了什么邪，这样侮辱她的尊严。桥底下呼啸而过的声音让她的神经崩得愈发紧，颅内一阵阵地疼。
约莫两个小时以后，夜愈发地静，有一点点冷。“小丽，小丽......”杨丽听到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仔细一听，就是大猫。大猫走近时，杨丽故意扭转头，不理他。
大猫跪在她的面前，打了自己俩耳光，把杨丽搂进自己的怀里，悲伤地说：“小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是混蛋，你原谅我好吗？”
大猫的声音在颤抖，听上去很脆弱。他将自己的脑袋抵住杨丽的头发，将她抱得更紧了。女人很容易原谅爱人的错，只要给她一点点温暖。杨丽悬在空中的手缓慢地扶住他的后背，小声娇嗔着说：“不许你再这样了！”
须不知，杨丽对他的纵容带来了以后更多对自己的伤害，刚开始只是言语暴力，他们顶多冷战一天，最后由大猫的拖鞋告终。大猫像是一个沉浸在这种伤害道歉，道歉伤害的游戏中不能自拔。
每一次道歉，杨丽都原谅了他，认为大猫只是因为太过在乎自己，太爱自己了。即便伤心难过，也只是默默地藏在心里，她谁都不告诉，尤其是娘家人。直到事情发展到后来，愈演愈烈，大猫居然动起了手。
那天下了一场短暂的春雨，空气清新，灰尘夹杂着泥草的芬香。杨丽带着学校的孩子们去马鸣山实地教学，不巧的是，杨明起正在山上帮着刘淑敏支葡萄藤架。俩人再次见面时，起初有一丝尴尬，但杨丽很快打破了这种气氛。
杨丽微笑着打趣杨明起：“怎么？不认识我了！”杨明起绑好绳子，扭过头轻松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没请我吃喜糖！我可是非常不高兴的。”
杨丽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坦诚地说：“那时候不请最好，不然触景生情，徒留伤悲。现在我已经完全没事了，接受了这个现实，况且大猫对我挺好的！”
提起大猫，杨明起说：“最近看大猫似乎神色不太好，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杨明起像一个大哥一样关心着杨丽：“如果他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杨丽轻描淡写地说：“谢谢！他对我挺好的！”杨丽想到大猫除了使小性子，其实其它各方面都不错，逢年过节孝敬二老，帮着家里做家务，凡事想着她，不让她操心家里的任何事情。
后来，杨丽无意中透露自己在马鸣山带学生实地教学时，遇到了杨明起，大猫立即一股无名怒火油然而生。他盯着杨丽的表情，认为她嘴角的那抹笑是为明起而生，潘金莲的形象立马出现了他的面前。
他扬起手掌，朝她掴了过去。猝不及防的杨丽连向后退两部，捂住腮帮子，气愤地质问大猫：“你神经病啊，凭什么打我？”杨丽可以容忍他的言词侮辱，却不能忍受他的家暴。她扑到他的怀中，想要将他推倒，弱小的他哪是一米八的对手？
第八十四章 溜达
杨丽被大猫甩在了茶几脚，额头撞了一个大包，她像疯了一样拼死想要去反抗，终究不抵大猫的力量。杨丽尖利的喊叫引来了对门的敲门声，大猫在里头吼着说：“敲什么敲，没见过夫妻俩吵架吗？”
“大猫，你混蛋，我瞎了眼才看上你！”杨丽捂着淤青的额头，撕心裂肺地哭泣不止。她不知道大猫如何变成了今天这样，像一个恶魔。她甚至对他有种恐惧的感觉，就像猫爪在撕裂着她的心。
大猫恶狠狠地说：“你说实话了吧，你本来就看不上我，你去找你的情郎吧！”说完，他拉开门，“嘭”地一声门又被带上，留下瘫坐在地上的杨丽。杨丽痛哭流涕，靠在沙发的边缘不停地颤抖。
婚姻能滋养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杨丽打定主意要跟大猫离婚，却意外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她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她以为有了他的孩子，大猫一定会对她好点儿。所以，她抱着一线希望，希望婚姻能持续。
大猫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如她料想中的，欣喜往外，他狠狠地掴了自己几巴掌，国字型的脸上立马出现了几道手指痕。她紧紧抱着杨丽，求她原谅自己所有的过错。以后，他会加倍爱她，加倍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儿伤。
他的甜言蜜语让杨丽再一次沉沦，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大猫正如当初承诺的，家务活全包，甚至骑车送她上下班，对她百般呵护，唯恐受半点委屈。大猫摸着杨丽的肚子，甚至俯下身亲吻，大声说：“儿子，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折腾妈妈哦！”
杨丽怀胎三个月时不停呕吐，丈母娘便搬过来照顾杨丽。老人和年轻人住在一块不免产生间隙。丈母娘嫌弃大猫不爱整洁，不讲卫生，臭袜子乱放，吃的瓜子壳散落一地。丈母娘唠唠叨叨，让下班后疲倦的他心生反感。
可是，大猫不敢说，因为他没有底气，房子是人家的，车子是人家的，只有杨丽的种是他的。所以，时间久了，大猫会借故不回家，他宁愿到处晃，也不愿意朝家里的方向走。虽然他一无所有，但是起码他还有自由，还能呼吸新鲜的空气。
时间长了，杨丽跟他吵，问他回家晚的缘由。他借故说店子生意忙。可是，杨丽早就跟明起打听好了，大猫一到六点就下班回家。杨丽经常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和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她质问他，他却不承认，还让杨丽不要再胡思乱想。
杨丽开始郁郁寡欢，得到了产前抑郁症。她不再对着大猫强颜欢笑，不再听到他回来的声音，第一时间出来迎接他。她常常以泪洗面，眼睛肿成了桃子，脸色苍白，无精打采。
俩人的矛盾愈演愈烈，丈母娘最后驾驭不住，撂下担子生气地回了自己家。临走时，丈母娘对大猫丢下一句狠话，你住我家的，用我家的，你还不知足？女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一定不会饶了他。大猫无动于衷，没说挽留的话，也没说让她走的话。
大猫后来收敛了点儿，可是杨丽的处处找茬，让他身心疲惫，他开始夜不归宿，宁愿留宿街头，也不愿意回家面对冰冷的脸。没事时，他就晃到城里的歌舞厅，灯红酒绿的生活、奢靡律动的歌曲让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苦闷。
在舞池里，大猫搂着陌生女人的腰肢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这种感觉让他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过去的小半生。当年来到此地工作，母亲跟他说，儿呀，要夹着尾巴做人，尾巴不要翘到天上。
就连他们结婚时，母亲也同样跟他说了这句话。母亲抹着眼泪，那一滴眼泪深深滴到了大猫的心理。他觉着对不起自己的父母，没有出人头地，没有给他们过上好日子，到头来还得靠女人过日子。
在五彩灯闪烁的舞池里，他第一次流下了泪，孤独苦涩。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回到眼前的陌生女人，长长的大波浪卷，浓妆重抹的脸蛋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妖艳。烈焰红唇让她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女人望着他的眼神迷离，胸脯故意蹭在他的胸膛，莞尔一笑。
大猫猛地推开女人，独自走出了舞池。他来到走廊的尽头，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青烟白雾随着风飘散，大猫知道一切都是种幻象，会如这般烟雾消失殆尽。他一方面想沉浸在这种迷离中，让自己沉沦；另一方面，内心受到良心道德的谴责。
大猫上班无精打采，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失魂落魄。杨明起找大猫谈过几次心，大猫不愿意吐出心里话，只是支支吾吾地搪塞着。他能怎么说？他能说一切的罪过都是身旁坐着的这个人，他能说哥们就是导火索？能说他的婚姻糟糕透顶？
暮春时节，天气有一点点燥热，很快要迎接立夏的到来。大猫辞职了，他无法再面对杨明起，给明起发了一个短信，写了四个字：我不干了。杨明起问他原因，他说没理由。
辞职后的大猫，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觉着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面对八个月身孕的杨丽，他提不起任何的兴致。他觉得自己走向了深渊，纵深一跃，跌落到了深潭。污浊、瘴气淹没了他，让他不能呼吸。
杨丽渐渐明白了大猫的心理，痛苦不堪，她没想到大猫还活在她的过去里。她摇着头抽泣，找大猫质问，痛斥他不应该用她以前的感情来惩罚自己。杨丽抱着大猫说：“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你可以掏出来看看！”
杨丽说：“大猫，我是真心诚意要跟你过日子，我从来都没有嫌弃你，真的！”杨丽的嘴唇凑到大猫的脸上，温暖湿热。自那以后，俩人好了一段时间，直到孩子出生，是个女孩，取名薇薇。
孩子在医院出生的那几天，当他在电话里听说是女孩时，一直没有露面。自小受着父母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他想要的是儿子，偏偏给他生一个姑娘。大家欢天喜地给薇薇做九朝，办酒庆祝她出生九天时，他却跑到舞厅溜达了一圈。
第八十五章 婚姻到了尽头
薇薇满月前的一天，天气闷热，不一会儿雨星星点点下了起来，似牛毛、似细针，这种梅雨季节总是让人莫名地烦躁，精神紧张，身体犯困。
大猫从舞厅回来以后，在过道里正巧看到杨明起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家孩子，逗孩子玩儿。杨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端着一瓶牛奶，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毛巾，喜气洋洋地跟杨明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大猫冷笑了一声，好似走错门了一样，尴尬万分。他换上拖鞋，强颜欢笑说：“你怎么来了？”杨明起抬起头，愣了一下说：“大猫，你回来了，好久没看到你了！小姑娘长得真像你，圆脸双眼皮。”
大猫瞧都没瞧，顾自走进了卫生间，一呆就是半个小时。他在里头，听见外头的嬉笑声，觉得是那么刺耳，心里的火油然而生。他觉着自己就是多余的，说白了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他觉着杨丽笑声很淫荡，像是在故意迎合杨明起。
他蹲坐在马桶上，低下头，双手捂着脸颊，越想心里越难受。他一拳头打在旁边的墙上，疼痛感袭来，裹挟着他，包围他的全身。杨丽在外头叫他，他不知道该出去还是在里头继续呆着。
最终他选择再待一会儿，只有在这件狭小密闭的空间，才能让他暂时找到一种安全感，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治之于门外。只要他看不到，听不到，一切还是他想象中的美好！
杨丽又来敲卫生间的门，问他怎么在里面呆这么久。大猫撒谎说自己肚子疼，而且假装呻吟了两声。大猫为自己的反应嗤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回事？明明在自己家里，却只能躲在卫生间里。
杨明起要走了，大猫才被迫出来，跟他道别。明起走了以后，杨丽让大猫抱抱薇薇，大猫直截了当地说：“我没空！”大猫的态度让杨丽非常生气，杨丽说：“这些天，你抱过孩子几次，我还在月子里头了。”
“让你妈抱！”大猫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将刚买的报纸摊开在大腿上，假装寻找里面的招聘消息。杨丽拉过他的报纸，瞟了他一眼：“你找什么工作？我爸早就让你去水泥厂上班了！”
大猫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生气，想起跟她一起的日子里，似乎卑微得没有了自我。他想去抢过报纸，却因为杨丽拉得过紧，报纸一分为二。中间的裂缝如锯齿状展开，像是青面獠牙。
大猫彻底惹怒了，丢掉手上剩下的半截报纸，摔门而去。门“哐当”的声音吓得襁褓中的婴儿哇哇大哭，声音清脆洪亮，任由杨丽怎么哄都哄不好，一直到妈妈买菜回来。
妈妈丢下手中的菜篮，换下拖鞋，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到孩子的跟前，把孩子抱到了怀里。刚才她看到门口的钥匙，那是大猫身上的那串钥匙，便问：“大猫回来了？”
杨丽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闭上眼睛想将眼泪憋回去，却还是沿着一角流落了下来。她的鼻子哼哧哼哧地响，清鼻涕探了出来：“妈，我要离婚，我真受不了他了！”
妈妈显然是被女儿的话吓着了，她愣了一下，着急地说：“孩子呀，到底怎么回事？婚前，大猫不是挺好的吗？对你百依百顺！怎么你俩突然闹得这么僵呢？”
杨丽一边哭一边说：“我给过他机会，可是他......”杨丽已经泣不成声，由于心情经常阴郁，身体素质一天比一天差，三天两头咳嗽。她感觉自己撑不住了，跟一个处心积虑跟自己过意不去的男人生活，还怎么过得下去？
杨丽的婚姻最终以失败而告终，大猫面无表情地同意杨丽的要求。领完证以后，大猫简单地收拾完行李，告别了那所毫无安全感的房子。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一阵风一样，风卷残云，留下一地哀伤。
孩子跟了杨丽，从此改姓杨，叫杨薇。当杨明起得知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总觉得这件事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杨丽落到如今这种境地，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经常抽空去帮衬杨丽，帮她换煤气炉、扛米包，做电工等等。每次，杨丽都过意不去。总会拿出自家最好的吃食送给他，算是一点儿报酬。夏天，天气炎热，虫蝇猖獗，杨明起主动帮着这对孤儿寡母安了三扇纱窗，既能通风，又不怕蚊虫苍蝇飞进来。
次数多了，总免不了闲言碎语。杨丽好心地提醒他，让他以后少往这儿跑，她应付得了这些事。实在不行，多花点钱的事儿。杨明起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我不怕，要说让他们去说吧，我不在乎。”
虽说婚姻给杨丽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她很快从泥淖中跳了出来，她跟淑敏、邱颖等人倒成了朋友。除了上课，没事时她就会推着一个小推车，到马鸣山一带找他们玩。
小小人儿薇薇特别喜欢东子，圆溜溜的眼睛总是追随着东子的背影，一会儿扬起手，一会儿蹬腿，显得特别开心。如果见到东子不理她，会生气地撅着嘴。薇薇的到来，给淑敏们带来的欢乐。
刘淑敏喜欢薇薇，有时候会摘一朵小花给薇薇，有时候会摘点果子，东子给她扯了一根马尾巴草，没想到被她放进嘴里，发现不好吃，皱着眉头从嘴里往外吐，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杨丽站在树荫下，微笑着眺望自家的房子，红色的阁楼顶，浅黄的墙壁，映衬在山水天地间，发现身心淡然。她不再自怨自艾，勇敢地挑起了生活的重担。她让母亲回了自己家，自己上班时请了一个保姆，就这样一个人拉扯着女儿。
生活就是这样，你以为的艰难总会在某时某刻化为动力，让你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奔去。杨丽喜欢跟着那帮年轻人在一起，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曾经的恩恩怨怨也一笔勾销，杨丽、明起、淑敏成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互相帮助，互相启迪，照亮彼此......
第八十六章 打不死的小强
大猫辞职以后，杨明起更加忙碌，索性有邱喆帮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后来，他在邱喆的建议下，又在泽宇村招聘了三个年轻人。杨明起说要优先泽宇村，村民们对他有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他的手头上攒了一笔资金，扩大规模势在必行。
街对面的红旗电器因为经营不善，急功近利，在上个月倒闭关门。这对于杨明起来说，却是一桩好事。恶意竞争少了，市场恢复到良性循环的状态。杨明起的店铺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如果不是口碑好，租金加上人员的工资，以及各类开销早就把他拖垮了。
杨明起常常笑称自己是打不垮的小强，在经历过这些生意上的竞争以后，做事更加果断和雷厉风行。他与时俱进，预见电脑是今后发展的趋势，迅速进了一批货。因为独到的眼光，那几个月他赚回了过去一年的钱。
夜深人静时，杨明起盘起腿，坐在蚊帐里，数着一个破旧铁皮盒里装着的钱。他想了想除去租金，再加上进货的钱，差不多刚刚好。多年的梦想看来要实现了，杨明起兴奋得睡不着觉。他翻来覆去，盯着窗户外面透进来的若隐若现的光，在窗帘的抖动下微微摆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
他要给父亲盖一座带花园的二层楼，人家城里都叫别墅，对，是别墅。杨明起想到在城里看到的那一栋栋高档的别墅，早就想让父亲也住进去享享清福。
说干就干，杨明起将万嘴街上的店面交给邱喆。经过一年的磨练，邱喆完全能独当一面。岁月的历练已经将他的棱角磨平，变得更加老道干练。所以，邱喆办事，杨明起放心。
后来一个星期，杨明起大部分的时间在城里，找合适的店面，观察人流量，查探行情，最终选择了名堂商业圈附近的一家临街店面。这家店面毗邻商业区，人流量大，上班族、游客都会经过这里。
杨明起向房东预付了三个月的房租，便找人开始简单装修，吊顶、刷墙粉白、铺地板，为了省钱，设计图纸都是他自己画的。他跟工人一块儿敲敲打打，缝缝补补，终于在中秋节前期将这间店面全部完工。
店铺以白色为基调，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洁净亮堂，主营手机和电脑。开业的日子特地选在中秋佳节，刘淑敏和一些朋友们给他送来了一些花篮，祝贺他的新店开业，预祝他事业兴隆，财源滚滚。
杨明起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苍天不负有心人，梦想终于上了道，相信只会越来越好。开业当天，吸引了很多的顾客前来观望。杨明起特地请了一个乐器班子，帮着来凑气氛。锣鼓震天响，清扬的音乐让路过的人频频向里张望。
杨明起从此更加忙碌，像陀螺一样一刻不停，几乎没有时间着家，后来，吃喝干脆都在店里。他搬来一张行军床，时间晚了，没有公交回泽宇村了，便在店里凑合。
进入金秋十月，杨明起决定割两三斤肉，买了两斤饺子皮，再捎上一提补品，回去看望老爷子。听村里的人说，老爷子经常咳嗽，脸色难看，看上去老了一截。
杨明起回到家时，父亲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开心，父亲马着脸，像老牛一样哼了一声，像是驱赶似的说：“你心里还有这个家呀？”
杨明起大大咧咧地撸起袖子，转到父亲的身后，帮他拿捏肩膀。等他气消停了，杨明起接着说：“爸，咱们什么都不说了，晚上我给你包饺子吃。放心吧，我包的绝对不亚于你。”
父亲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发呆，像是在沉思什么。厨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剁肉馅的声音，他的嘴角稍稍上扬。他没意识到夹在手指间的烟快要燃烧到烟蒂，幸亏杨明起发现早，不然肯定得烧着指头。杨明起满脸疑惑地问：“爸，你在想什么呢？”
杨国祥的心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儿子回来理应高兴，可是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前些天，老李的儿子结婚了，据说俩人是奉子成婚，一举两得。老李的嘴角笑得合不拢了，那神气劲好像得胜的将军。杨国祥面子上挂不住，总觉得低人一等。
再看看自己儿子，一心扑在事业上，又开了一家店，成天不着家，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接连抽了两根，终于跟杨明起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明起呀，你爹我年纪大了，没什么指望，就盼着能抱孙子！你看看人家李叔，已经儿孙满堂了！你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杨国祥语重心长地说。
杨明起说：“爸，你真的不用瞎操心，我知道，这事得靠缘分。光着急有什么用！”明起将肉馅和饺子皮端到客厅，一板一眼地开始包起来。包饺子这事，他从小就会，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半个小时以后，就将所有的饺子皮包完了。
杨国祥扭过背，看向门外。自己儿子的脾性自己最了解，你拿着鞭子抽、赶都无济于事，可是真的好着急呀，他怕活着的时候看不到儿子传宗接代，他怕愧对祖宗。
杨明起瞥了一眼父亲，落寞的背影让他有点心疼，父亲啊，父亲，该怎么跟你解释才能抚平你的心呢！杨国祥咳嗽了两声，咳出的痰有一点儿血丝，这些天，他感觉胸口有点不舒服，本来想着休息几天就行了，没想到咳了好几天不见好。
“爸，你要不要去趟医院？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啊！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杨明起给父亲倒了一杯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杨明起望着父亲苍老的脸颊，突然产生了一种悲伤，父亲老了，白发已经爬满了他的脑袋。唉！
吃完晚饭以后，杨国祥就提早上床睡觉了。儿子的婚姻大事一直是他心头最大的一件事儿，杨国祥感觉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明起娶妻生子，那自己死有瞑目了。杨国祥总在妻子的遗照面前忏悔，是自己惯着孩子了，由着他的性子去。
第八十七章 父亲的惦记
杨国祥听秀英奶奶说，他们家的风水不好才导致明起一直娶不上媳妇，需要去找王瞎子瞧瞧，说不定能破了这一档。瞎子算命远近闻名，凭着他那三寸不乱之舌，倒也哄得周围的村民们对他马首是瞻。
王瞎子住在邻村，个头不高，圆脸蛋，养得白白胖胖，经常穿着一件大袍，装神弄鬼。乱蓬蓬的头发正好遮盖住了两只干枯的眼。凡是到他这里来的人，必能得到指点一二。杨国祥病急乱投医，按照秀英奶奶的指示，找到了他。
王瞎子家里的堂屋一阵烟雾缭绕，案几上摆放着一尊佛像，佛龛前的灯油明明灭灭。桌前摆放着一个奉献箱，用瞎子的话来说，一切随缘，给多少钱随意，看你有大的诚心。
所以，来找王瞎子的人大多往里头塞红票子，最少的一百，上不封顶，据说最多的直接丢了两万在奉献箱里，以显示自己的真心诚意。王瞎子请了一个妇人专门来打理，往常他只用坐在后房，等着香客上门就行了。
杨国祥进了王瞎子家时，被烟熏得睁不开眼睛，一股酸涩的劲儿使得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朝他微微一笑，一只手搭在胸前，一只手向奉献箱的方向一伸。
杨国祥以为让他拜佛像，赶紧跪在蒲垫上，做了三个揖，然后站起来看向女人。中年妇女摇摇头，又指了指深红色的奉献箱，杨国祥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一笑，从兜里掏出两张折叠在一块的大团结，从顶上的缝里塞了进去。
杨国祥转过身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不懂规矩！”中年妇女咧开嘴笑了，做了一个杨国祥没看懂的手势。原来，中年妇女是一位哑巴。杨国祥不禁哑然失笑，瞎子和哑巴，倒是天生一对！不过，他很快停止脑海中没来由的笑话，再大言不敬，怕神明会怪罪于他。
女人领着他来到后屋，这间二十来平的房屋光线阴暗，陈设简陋，一张宽一米五的床，深蓝白格的床垫散发着一股霉味。王瞎子盘着腿坐在上头，翻着白眼，让人情不自禁想到兵乓球。他面无表情，两只手交叉放在腿上。
王瞎子穿着奇怪，一件白大褂，腰部系着一根稻草做的皮带，大概意识到有人进来，微微睁开眼，指着床前的一张凳子，让杨国祥坐下。一股阴森的感觉沁入杨国祥的身体里，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不等杨国祥开口，王瞎子不紧不慢地说：“你是为儿子的婚事来的吧？”
杨国祥吃了一惊，恍惚中觉着面前坐着的是一位神仙，通晓世事。难怪秀英奶奶让他来找王瞎子呢！看来是来对了，他微微点头回应瞎子：“正是为孩子的事情来的，最近心烦意乱，您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障碍？”
王瞎子扳着指头，嘴中念念有词，身体微微发颤，像是在跟神灵对话一般。突然，他从旁边的一个塑料袋里，掏出一把粟米，往窗外一丢。窗子外面响起了短暂的类似跳脱逃跑的声音。
杨国祥向窗外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屋檐下空荡荡的，杨国祥断定是自己听错了，年龄大了，连耳朵都不好使。王瞎子却说：“我已经把它赶跑了，放心吧，你等着当爷爷吧！记住，回去那一面圆镜子放在门楣上方。”
王瞎子说得有板有眼，像是真的一样，病急乱投医的杨国祥不迭地点头。临走时，在王瞎子的眼皮底下，杨国祥又往奉献箱里塞了两百。等他走后，算命先生的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杨国祥真的按照王瞎子的说辞到万嘴街上，买了一面铜镜，放在大门口的门楣上。他现在多了一件事情，随时观察杨明起的动态，如果儿子不回家，他就自己搭车到店子里去。他不进店子，而是躲在店子附近恰好的距离，看到儿子跟某个女孩子谈话，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时间长了，杨国祥的举动引起了明起的注意。起初，邱喆发现了明起父亲，那会儿，杨国祥坐在万嘴街交叉口的一家小饭馆里，天天如此，他不点餐，只是看着玻璃窗外。邱喆发现杨国祥的身影后，告诉了杨明起。
杨明起顺着邱喆所指的方向望去，正巧碰上杨国祥的目光看向他们，可能怕暴露，杨国祥支起一只胳膊，用手掌挡住自己的脸。明起缓慢地靠近小餐馆，站在玻璃窗外，等着杨国祥扭过头来。
杨国祥看见明起，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肩膀动了动，装作镇定。父子俩隔着落地玻璃，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想着心事。天气渐渐转凉，明起双手抱在胸前，绕过玻璃窗，走到父亲跟前，双手支撑在餐桌上，眉毛紧蹙说：“爸，你这又闹的哪一出啊？”
“我吃个饭不行啊？”杨国祥的眼神闪烁不定，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看就是在撒谎。以杨明起对父亲的了解，节俭了一辈子的他怎么会下馆子？除非白吃白喝。
杨明起扬起手臂，招呼服务员：“服务员，点餐！”杨明起想点三个菜，被杨国祥一把否决了：“这么贵，咱们就吃两个菜得了，能够对付肚子就行了，不讲究，不讲究！”
“爸，我就知道你不是来吃饭的，小喆说你偷偷坐在这里好几次了，干嘛呢？”杨明起直截了当地压低声音问。
“你经常不回家，还不允许我来看你呀！我一个人在家也没啥意思，你啥活不让我干。你要是娶妻生子，我有了孙子，我也不至于守着你呀！”杨明起的眼眶湿润，声音哽咽，“你娘死前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我和她就盼着能抱上孙子呀。”
“爸，你又来了，你一张口就是这个事儿，我放在心上呢！您老就不要瞎操心了，好吗？”杨明起给父亲夹了一块红烧鱼块，然后自己低下头吧啦吧啦把碗里的饭吃了个底朝天。
“你还在想着跟她？”杨国祥的嘴里嚼着鱼肉，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杨明起露出疑惑的神情：“嗯？”一种尴尬的气氛在父子之间蔓延......
第八十八章 事业的腾飞
晚上，杨国祥精神恍惚，体力感觉明显不支，肚子疼得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杨明起大惊失色，不敢瞎折腾，在邻居们的帮助下，手忙脚乱地把杨国祥送进了医院。
经过详细的检查，医生告诉明起，杨国祥患了急性肠胃炎，估计是吃了什么不洁的东西导致的。医生给他开了点药，又嘱咐他不要吃生冷硬的东西，保持放松。
杨国祥回家后，深呼吸了一口，按照医生说的不给自己太大压力。杨明起又心疼又生气，说：“让你不要操心我的事吧，你偏不听，还去找什么王瞎子，我服了你！”杨国祥躺在床上假寐，像个孩子一样，听着杨明起的数落。
那段时间，杨国祥真的不再提明起的婚姻大事了。没事的时候，就背着手，去文体活动中心或者篮球场上转转，跟一些老头老太太聊聊天，转移注意力。
杨明起抽空回来看看，也不能他不关心父亲，只是他的工作太繁忙，店铺一开门，他就得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两边奔跑。销售、进货、售后各种环节，五六个雇用的工人，简直乱成一团糟。
一个高中文化毕业的农民小伙子能干起两家店铺，繁忙和紧张不言而喻。尽管他以每个月三千的工资，付给邱喆和小糖，但是经营得好坏还是得他自己把关，弄倒闭了，与别人没有一点干系。
他还得经常往银行、税务、工商部门，运输部门和批发市场奔波，大量的精力扑在他的事业上，基本上没有时间管杨国祥，只是在下班时间打个电话嘘寒问暖，尽儿子的一片孝心。
杨明起有时候觉着自己愧对父亲，但他不不会为了这种又抛下他的事业不顾。他需要挣得钱，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深谙世事的他觉着精神固然重要，物质同样也很重要。他需要给家里带来物质上的保障。
生活充满了希望，正是有了希望，才有激情，并且义无反顾地为之付出，提高自己的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人生就是这样，永无止境地奋斗，这样的生活是充实的。
现在，他知道自己应该担起振兴的大旗，与淑敏一起，走在泽宇村年轻人的前列。国家大力发展互联网科技，虽然他还说不出未来的形式，但是以他现在的观察，人民的生活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在这种形式下，电脑如雨后春笋走进了千家万户，在城里，电脑几乎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品，就像电视机、冰箱一样。所以，明起不愁他进的货没没有销路。
可是，要将这些电脑卖出去，也要下一番功夫呢！明星给他写信说让他脑袋不要那么瓷实，可以去大企业、事业单位试试，人家要的量大，也就是找人请人吃餐饭的事情。杨明起想想明星说的话有道理。
杨明起通过人际关系，找到了一些采买部的负责人，请他们上餐馆吃了一顿饭，三五杯酒下肚，杨明起跟这些负责人变成了朋友。后来，这些单位需要购买电器商品，都会找杨明起。
杨明起越来越精明，身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到城里时他拿出那套崭新的西装，改头换面，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堂，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皮包。起初，他不是很适应，觉着不舒服，活动不便。但是城里人穿得比他还要体面，他的穿着在那些城里人看来还像是“土包子”呢！
现在杨明起就是西装革履地坐在新世界酒店准备请别人吃饭，当然他是为了销售他的电脑。对方是汽车零部件生产商的经理余力和，之前见过一次面。余力看上去比他更加老练圆滑，不仅告诉他如何混迹于市场，还教他职场上的那些把戏。
作为一个本分的农民，投机取巧本是不可以，但是想要让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他不得不试着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商人。余力感恩于杨明起曾经帮他免费修理一部高档手机，当单位有采购电脑的意向时，便把这个好处给了明起。
在饭桌上，杨明起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城里人，他给余力倒了几杯酒，喝得满脸通红。明起无限感慨地想起几年之前哪能想到自己还能在这么高档的酒店吃饭，以前想都不敢想呀。
明起记得以前跟父亲一起经过新世界酒店的门口时，从里头走出来的人非富即贵，财大气粗，一个个满面红光，父亲当时对他说，如果哪天他能像这帮人一样出人头地，杨家也算是光耀门楣了。虽然父亲望子成龙，但这份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现在，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明起电器店铺多开几家连锁，商贸公司能发展壮大。他想起了淑敏，内心里一阵苦楚，这个将一切痛苦深埋在心中的女孩，让他心疼。虽然她每天笑容满面，他知道她心里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只想做她的坚强后盾。
他在饭桌上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他想到淑敏在马鸣山上奋斗，没日没夜地守着那片土地；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还得操心他的事；还有杨丽，辛苦地拉扯着一个不到一周的孩子。他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杨明起勉强赔着笑脸吃完了那顿饭，把他送走之后，直接坐车回关西镇。他打算先去找一趟淑敏。到了铁路附近下车后，沿着那条巷道一直往前走。
夜已经很深了，路边的村民熄灯睡觉，周边陷入了一种死般的沉寂。树影在马路上晃动，偶尔传来一阵婴儿哭泣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杨明起今天的心情如此低落，使得他不得不找一个宣泄的出口，他想找淑敏聊聊。
突然，他脖子上悬挂着的项链吊坠红灯在闪，糟了！淑敏有危险！他拔腿就跑，脑袋里一片空白，口里一直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路上的渣土坑坑洼洼，好几次他差点摔倒。
杨明起顾不上，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马鸣山。这款吊坠可不是普通的吊坠，它连接着曾经送给淑敏的银孔雀，只要淑敏有危险，按响其中一个按钮，他就会知道淑敏遇上危险了。
第八十九章 再艰难也要朝前进
杨明起赶到马鸣山的小木屋时，两个歹徒正打算图谋不轨。当时，刘淑敏被他们五花大绑，靠在床边，辫子散开，凌乱的长发耷拉在两颊，嘴里塞着一块破布，“呜呜”地试图挣扎自救。
杨明起见到此情景，体内鲜血往上涌，他捏紧拳头，朝着门口的一位后脑勺砸去，那位矮个子没反应过来，一下倒在地上；在屋内的高个子扭过头，看见杨明起，迅速从地上站起来，一拳头朝明起抡过来，被明起避开了。
杨明起飞起一脚，踢到了其中一位的命根子，疼得哇哇直叫。俩人见不是杨明起的对手，看到他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互相看了一眼，急忙朝黑暗的方向逃去。杨明起本来想追，想到先救了刘淑敏再说，救人要紧。
刘淑敏显然被吓坏了，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儿，虽然她学过跆拳道，但势单力薄，一下子就成了手下败将。杨明起蹲下为她解绳索的时候，她的眼泪像决了堤一样流了出来，一下子扑在杨明起的怀里。
杨明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没事，没事，有我在，没有谁会伤害你。”刘淑敏一直在他的肩头哭，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刻，她感觉人生特别难，特别脆弱，做一点事情都会受到各种阻碍。
“看看有没有伤到你？”杨明起前后帮她检查了一遍，又细心地问她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刘淑敏摇摇头，杨明起才放下心。杨明起问：“你认识这些人吗？”
刘淑敏不认得这些人，这些人向她敲诈勒索，开口让给三十万。她手里哪有这么多钱，即使有，也不会给这些为非作歹的人呀。刘淑敏一边哽咽，一边向杨明起阐述，加上去年的那一次骚扰事件，心有余悸。
“淑敏，你还是别在这里住了，我帮你找个人来看守，怎么样？你放心，绝对找一个靠谱的人！我是说今儿心神不定，准备往你这儿来一趟，没想到遇上这事儿！坚决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我不放心！”杨明起满脸愁容。
刘淑敏沉默不语，之前她想多省点钱，用来买更多的原材料和有机肥。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份花，借来的钱都是别人的血汗钱，她每一分每一厘算得清清楚楚。
正巧，村里有一户贫困人家，大家伙都喊他刘老汉，常年挣扎在贫困线上，没见过他穿像样的衣服，经常饱不了肚子，吃了上顿愁下顿。儿子儿媳都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来一次。他就靠拾破烂为生。
刘老汉年龄五十多，长期风吹雨晒，看上去有六十来岁。别看他邋里邋遢的样子，但干起活来，丝毫不亚于年轻人。村民经常见到他佝偻着背，拉着一个破旧的拖板车，上面捆绑着一大堆捡来的瓶瓶罐罐喝塑料泡沫纸盒等等。
拾荒毕竟不是长久的事儿，刘老汉还是想找个正儿八经的事情，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一来可以解决温饱问题，二来也可以攒点钱，村里人有人建议他去找找刘淑敏，说不定她能帮上他的忙。
刘老汉觉着这个主意不错，第二天便上马鸣山，找到刘淑敏，让她一定要给自己安排个合适的工作。淑敏考虑了一番，刘老汉看上去身子骨弱，怕他不适应，本想委婉拒绝。奈何刘老汉再三恳求：“淑敏，你一定要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淑敏经不起刘老汉的再三要求，再加上杨明起的劝说，终于答应了他，让他每日来守夜。一个月付给他一千块，刘老汉高兴得合不拢嘴。村里那些闲置人员看见刘老汉得到好处，不禁蠢蠢欲动，也想找刘淑敏说说，讨要一个饭碗，在农闲时分赚点外快，搞个化肥钱。
刘淑敏左右为难，现在项目的人手已够，付给邱颖、黄金波和刘老汉的工资以后，手头上所剩无几。她只能口头上答应那些村民，等以后发展壮大了，肯定还需要更多的人。但是，她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泽宇村的闲置劳动力比例越来越多，像刘大方那样游手好闲的不在少数。刘淑敏觉得如果自己能扩大规模，便等带动一大批人就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现在还处在创业的起步阶段，只有投入，还不见产出，熬过这一年就能守得梅花扑鼻香。
油茶树十月份初长出洁白的山茶花，白白嫩嫩，竞相开放。这是刘淑敏最开心的一刻！嫩黄的花蕊点缀其间，在阳光下的照耀下澄净亮泽。刘淑敏凑近其中的一朵，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刘淑敏依稀瞧见明年的油茶树上长满果子，鲜亮澄清的茶油从中提炼出来，哗啦啦装进一瓶瓶的油壶，然后装运上货车，销往全国各地。她的付出很快就会卓有成效，怎能叫她不开心呢？！
散养的土鸡慢慢长大，这些鸡零零散散在油茶林中找虫子吃，泥土里都是鸡脚的三角印，还有一大堆鸡屎。鸡屎是刘淑敏很头疼的一件事情，因为是散养，所以林子里很大一股鸡屎的臭味。
附近菜地的村民们持有很大的意见，认为这种臭气影响了他们庄稼的生长。这种歪理邪说让刘淑敏哭笑不得，鸡粪算是有机肥料，怎么还会影响菜苗的生长吗？她让刘老汉将这些鸡屎收集到一块，然后埋到肥力弱的茶苗树下，帮助茶苗生长。
刘淑敏估摸着到年底了，这些土鸡可以卖一个好价钱。现如今就是让它们安全过冬的事儿。眼看冬天又要来临，这可是头等大事。黄静波建议她采用火炉取暖，关闭门窗，在天气好时，适时通风，给鸡窝消毒，在饲料中多增加蛋白质、淀粉和糖类较多的高能饲料。
黄静波在网络上查找了很多资料，全部整理后打印下来，交给刘淑敏。邱颖说她看到网上有经验的人介绍，最好按时打上疫苗，有效预防各种病原。
刘淑敏觉着除了这些事情要做以外，还得替这些土鸡找好销路。大堆的事情要做，容不得她休息片刻。她很快将那些不愉快的事儿抛在脑后了。
第九十章 生命悬于一线
杨明起时常会想起刘淑敏那天晚上遭遇的事情，心有余悸。如果自己那天没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一个女孩子赤手空拳创业，不知道要吃多少常人难吃的苦。他多么渴望自己能够顶替她，让她歇息一下。
可是，他知道她的个性，事情没干好，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左思右想，不得其法，想着还是得找个机会跟她多沟通。他支持她创业，可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再次受到威胁。
杨明起抽了一个时间，特地去找刘淑敏。那会儿，刘淑敏不在山上。邱颖正在喂鸡，只见她穿着一个橘色的围兜，拖着一个装着鸡饲料的盆子，往空地上撒。那些鸡们一见到饲料，欢天喜地地奔过来，“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好像在感谢主人的恩赐。
东子学着邱颖的样，同样抓起了一把谷子，往地上一撒，立马将邱颖面前的鸡们吸引了过去。东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身子左右摆动，欢天喜地。
东子首先看到杨明起，一把扔掉手中所有的稻谷，奔向他：“明起叔叔，明起叔叔......”杨明起把东子一下举得高高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载着他奔跑。俩人转了一个大圈，回到邱颖的面前，问：“淑敏呢？怎么没看见她人？”
“她说上午要在村委开会，下午会过来吧！”邱颖说完，嘴里念念有词“咯咯咯”地吸引土鸡们的注意。一大圈鸡们围拢在它的身边，忙不迭地啄着地上的稻谷粒。
“这些鸡养得挺肥呀！”杨明起看着那吃肚子吃得圆滚滚的鸡说道。
“那当然，我们可是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它要是不吃胖点太对不住我们了吧！”金波从木屋里走出来，他的手上拎着一大桶鸡粪肥料，走过杨明起身边时插了一句嘴，“前段时间，可把我们折磨坏了，这些鸡不知道为什么拉肚子？一个个成了怏鸡，幸好我们及时找了专业人士过来看，给它们打了一针，慢慢才恢复元气！”
杨明起听到小木屋还有动静，目光疑惑地看向屋内，发现杨丽和薇薇在里面看母鸡下蛋。薇薇看得很认真，一周岁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小手不停指着窝里的母鸡，向妈妈展示自己的发现。
杨明起走进薇薇时，弯下腰，在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小人儿依旧指着那只母鸡，咿咿呀呀，含糊不清地说着类似于“蛋”的发音。杨丽小声说：“她是让你看那只鸡下蛋呢！”
鸡窝里有好几只母鸡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下蛋，杨丽把薇薇带到周围的平地上玩。东子摘了一束野花，搁在夹椅上，又开始逗妹妹玩。
杨丽喜欢东子，所以总会趁空闲时间来辅导东子的学习。这次她带来了五本绘本，全部都是低幼绘本。东子拿起来爱不释手，贪婪地盯着绘本里的图片，饶有兴致地翻起来。
杨明起欣赏杨丽的耐心，不愧于教师这个行业，她教授的知识生动有趣，东子很爱听她讲故事。有时候，邱颖故意说：“东子，以后你就跟着杨丽大姐姐学习，省去我们不少的学费。而且她教的好，好多大哥哥姐姐都是她的学生呢！”
东子围着杨明起转圈，偶尔回应一声邱颖的话：“可以呀，我喜欢杨丽姐姐，最喜欢她讲故事了！”大家一致赞同这个主题，以后东子的学习可以交给杨丽了，人民教师干这件事轻而易举。
杨丽望着东子，笑着说：“东子挺乖呀，接受能力不错，我有信心教好。”最开心的莫过于邱颖了，邱颖一直在愁东子入园的事情，可是询问了几家幼儿园，不接受插班，只能到时候直接去上小学了，但到那时候又怕落后同龄人一大截。
这样一来，减轻了邱颖的心理负担，她也可以更好地帮淑敏创业了。邱颖说：“我们的队伍里人才济济，什么方面的能人都有，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好！”邱颖的短发在风中颤抖，看上去激情四溢，信心满满。
“杨丽，你太厉害了！能人呢！”杨明起给杨丽竖了一个大拇指。杨丽的脸颊绯红，眼神露出一丝含蓄，跟杨明起说：“跟你们比，我小巫见大巫，尽一份自己的力罢了！”
杨明起抿着嘴，微微点头，看到杨丽的洒脱，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尽可能多地去帮助杨丽，帮孩子买衣服、尿不湿、奶粉之类的，以表自己的心意。
杨明起想着店子里待会儿还有事，从马鸣山上下来，直奔万嘴街。过了铁道，明起瞧见前方五十米处走着一高一矮的两位男人，那身形跟之前在马鸣山上看到的差不多，俩人引起了明起的疑心。
他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穿过一条巷子，左弯八拐到了一处偏僻的破旧木屋里。俩人进了屋子，杨明起赶紧先报警，然后密切注视屋子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他向前挪到草垛后面，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传来一伙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像是在玩炸金hua。杨明起环顾周围的环境，人烟稀少，靠近野外。小木屋掩映在数棵柳树之间，不仔细看，一般不会被发现。
杨明起绕到午后，从窗户缝里偷偷瞄过去，里头烟雾缭绕，估摸着有十几人在大声吆喝。那些人的眼睛紧盯着中间坐庄的那人手中的骰子，凝神闭气地等待着开牌。
杨明起瞧见那俩人夹杂在其中，嘴里各自叼着一根烟，一只脚踏着长板凳，手上拿着一沓红票子，微眯着眼睛紧盯牌面。他们不断地往桌上下du注，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仰天长叹。
突然，杨明起无意中碰倒边上的一根木头，木头倒下哐当一声，吓了杨明起一跳。他赶紧往回逃，被几个彪形大汉发现了，迅速追了上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将杨明起痛打一顿。
可怜的杨明起哪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护着脑袋，任由他们踢打。正当杨明起奄奄一息时刻，警车响起来，警察们很快赶来，围住了小木屋，将意欲逃散的人一网打尽，包括那一高一矮的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