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认清内心
杨明起被送完附近的医院，由于伤势太重，一直昏迷不醒，这可急坏了刘淑敏。刘淑敏一听到这个消息，像是当头一棒，脑袋里“嗡嗡”直响。当她匆忙赶到医院时，杨国祥和杨丽都等在急救室门外了。
杨国祥一下子看上去苍老十分，两鬓斑白，胡子拉渣，眼神涣散，耳后夹着一根烟。他的胳膊支撑在腿上，手掌不停揉搓着脸颊。明起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怎能失去他？各种不好的念头纷纷涌入脑海，让他坐立不安。
“怎么回事？”刘淑敏问站在墙根的杨丽。杨丽说：“具体不太清楚，好像是被人打的。刚才警察在这里录了口供，真想只有他醒来才能知道。”杨丽还说，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国祥叔，国祥叔告诉她杨明起在医院。
杨丽还说压根没想到他会出这种事情，上午在马鸣山一切安好，他们又说说笑笑，本来是来找淑敏，结果淑敏不在，在山上玩了一会儿。杨丽向刘淑敏说这些话时，眼眶湿润了，哽咽着继续：“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进了急救室？”
刘淑敏默默听完杨丽的讲述，感觉到脑袋一阵阵疼，就像神经被人当琴弦一样拉着。她看了一眼急救室的门，思忖着已经进去了三个小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她的眼皮不断地跳，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很怕失去他，他已经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她被自己的觉察吓了一跳，她想起了他爽朗的笑，想起他洁白的牙齿，想起他处处维护他......当这些面临失去的危险时，刘淑敏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可笑。她祈祷上天一定要让他熬过这段时间，要她怎样都行？哪怕是付出生命，只要他没事，都可以。
走廊上悄无声息，每一秒都是煎熬。三人时不时抬头看向门上的指示灯，那微弱的光让人不断寒颤。当有护士进出时，刘淑敏都要上前问一下，但是人家根本没时间理会淑敏，面无表情，步履匆匆，留下简短的四个字：耐心等待！
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耐心等待？刘淑敏没来由地想发火，但是很快又压制住了，诚恳地对进出的医护人员说：“你们一定要救他，求求你，一定要救他。”一名男医生还挺认真地说：“我们会尽力的，请家属放心！”
那些忙碌的医护人员斜睨了一眼，侧身钻进门缝，迅速进了急救室。刘淑敏沿着墙壁缓慢蹲下来，内心极其无助，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杨丽安慰她，让她往好处想，一定会没事的。
刘淑敏靠在杨丽的肩膀上，不停地呜咽。杨国祥抬起头，眼睛红肿，生气地说：“这时候别假惺惺哭了！你要是不跟我们明起，你们俩就不要再来往了！他一天天没个好心情！”
父亲总是会为儿子考虑的，不管谁让孩子不痛快，他都不同意。杨国祥知道淑敏是一个好孩子，可是再好也不能吊着他儿子呀！杨国祥猜准了，儿子出这种事，八成跟她有关。
“叔，你这干啥呢？”杨丽问。她拍拍刘淑敏的肩膀，让她冷静。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意思，咱们现在不能窝里斗，要斗也只能扬善惩恶。
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手术推车推了出来。在门外的三人赶紧站起来，奔向手术推车。主治医生说已经输了两袋血，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需要放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刘淑敏站在推车旁，望着杨明起。
只见他双唇紧闭，脸色蜡黄，整个脑袋被白色绷带全部包裹，只留出两只眼睛。杨明起还在昏睡状态，医生说估计要到八小时以后醒来，留一个家属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等待即可。
杨国祥坚持要亲自守着儿子醒来，他希望儿子睁开眼看到父亲在身边，让他明白父亲永远站在他那一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为儿子守候。杨丽挽着刘淑敏的手，把淑敏拉到了自己家。
杨丽炖了财鱼萝卜汤，听说这种汤对愈合伤口非常好，正好早上让保姆去买了两条鲜活的回来，晚点可以给杨明起送去。杨丽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淑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又着急，她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安慰淑敏：“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刘淑敏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很快又陷入到悲伤之中。她一直在发愣，盯着茶几想心事。杨丽好几次跟她说话，她都心不在焉。杨丽帮她削了一个苹果，递到她手中。淑敏拿着苹果，没吃上两口，倒是不停地在自问自答：“你说他会有事吗？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杨丽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水，望着刘淑敏问：“淑敏，你这么在乎他，为什么你不跟他说呢？”
“说什么呀？”刘淑敏愣了一下，没明白杨丽的意思，疑惑地问。
“说你喜欢他呀，傻丫头！你看不出来你喜欢他吗？”
刘淑敏被杨丽的话惊住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杨丽又把她所有的行为动作、所思所想全都分析了一遍，用她所自学的心理学知识，帮助刘淑敏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感情。
杨丽的话让刘淑敏久久不能平静，她一直在追寻着事业，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逃避，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她以为除了蓝凯，她不会喜欢上别人。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喜欢上了明起，至于什么时候喜欢的，她自己无从说起。
杨丽说明起是个好男人，可惜自己没福气，跟他没有缘分。杨丽在讲这句话时语气中带有一丝惋惜，没有从前的眷恋。杨丽以自己的亲生经历告诉刘淑敏，遇上一个真正能与之相亲相爱的男人不容易，抓到了就要像宝贝一样紧紧放在手心里。
刘淑敏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等明起醒来，一定要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不能失去他，她也要把他当成心中的宝。
刘淑敏守在医院寸步不离，她不断祈祷着明起一定要好好活下来，他们还要一起携手创业，走过漫长的人生......
第九十二章 拼命守护你
刘淑敏坚持让国祥叔回家休息，杨国祥在医院呆了两三天，衣服肮脏，胡子拉渣，头发蓬乱。虽然杨国祥对刘淑敏一肚子怨言，但是年纪大了支撑不住，只能唉声叹气让刘淑敏接了班。
刘淑敏让杨国祥放心，自己守在监护室外面，随时应付医生的传话。警察后来又来了一次，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立即明白杨明起是为自己受伤的，眼睛又红了起来。
警察说聚众参赌的那些人可能面临拘留数日，罚款若干，而那两位高矮个子，因为是重犯，很有可能要被判刑。警察还说抓捕的人里头还有刘大方，同样参与了聚赌，被拘留一个星期。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作恶多端的人必遭天谴。因为杨明起还没有转到普通病房，所以只能在外面守着，等待医生传唤。走廊上病人家属众多，有的站着窃窃私语；有的坐在小板凳上，手肘支撑着膝盖，手掌拖住下巴，面无表情......无一例外，神情凝重。
一种悲伤和死亡的情绪笼罩在走廊上，刘淑敏觉着心中憋闷，走到边上的一个消防门后面，坐在台阶上。头顶上微弱的声控灯光，照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蔓延在心里。
窗户外面的天空已经成了黛青色。窗缝隙里钻进来一缕缕冷风，她下意识地双手紧抱，轻轻跺着脚。这样的夜是孤寂的，破旧的白墙面让她赶到生活的千疮百孔。回想这一年多时间，不管自己遇到多大的困难，因为有他在身边，即使生活再艰难，也会觉得暗夜中多了亮光。
她隐约听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开了，神经一下紧张起来，跑出楼梯间，发现医生叫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家属。看到那些病人家属喜笑颜开，心中愈加担忧明起的状况。医生说，明起脱离生命危险，应该快醒来，让淑敏耐心等待。
刘淑敏退回到楼梯间，重新坐下。此时，已经是深夜，万籁俱静。眼皮开始肿胀，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她趴在腿上，脑袋里迷迷糊糊，朦胧中记忆就像柳絮一般，飘飘然，在空中飞舞，将她带到了一个神奇的境地。
琼楼玉宇，花香四溢，小桥流水。她擦亮眼睛，简直惊呆了，这里堪比桃花源。此生没有见过如此绮丽的地方，她瞧见远处山峦起伏，峰顶直冲云霄。她听见小鸟啾啾，流水潺潺。天空中竟然下起了花瓣雨，粉红的花瓣像一个个精灵落在她的肩头、胳膊、身上。
她欢呼雀跃，一路奔跑，忘乎所以，瞧见前面有一扇拱形的门，上面缀满了形形色色的花朵。门里像是一个窟窿，没有边缘。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那里，她揉揉眼睛，是明起。她怎么在这里？正当她好奇时，却见明起回眸一笑，纵身一跃，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伸过手去，颤抖地大声喊了一句：“明起——”刘淑敏从梦中醒来，跌倒在楼梯一旁。原来是一个虚幻的梦。她的心跳加速，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明起不会有什么事吧？她站起身，正好听见医生在叫：“杨明起家属！杨明起家属。”
刘淑敏一路小跑到重症监护室门口，向医生点头哈腰：“我就是，我是杨明起的家属。”医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女朋友！”刘淑敏脱口而出，毫无顾虑，想都没想。她知道这既是明起想要的答案，也是自己真实的内心。她喜欢上他，从前不知道，现在她知道了，她一定要说给他听，说给所有的人听。
医生说刘淑敏签个字后，可以进去探视十分钟。刘淑敏在医生的安排下，换上消毒衣，戴上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经过几层门终于看到了杨明起。杨明起的眼睛微微闭着，脑袋上缠了一层层白色纱布，刘淑敏看到他那个样子，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明起被各种仪器五花大绑，屏幕上显示正常，刘淑敏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她相信凭靠明起的毅力，一定能度过难关。没有什么事情，是明起办不到的，她相信他。
她蹲在他的身边，握紧他的手，长满茧的手厚实冰凉。刘淑敏心疼他，把他的手捧在自己的掌心，小声地说：“明起，你快点儿好，我要牵着你的手过一辈子。”
杨明起的眼角湿润了，两滴眼泪流了出来。刘淑敏替他擦干，温柔地说：“你是高兴的泪，对不对？明起，你快点好，我要你快点好，听到没有？”
杨明起轻轻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嘴唇轻启，想说点什么，被刘淑敏的一根手指挡住了。刘淑敏心疼他说：“你别说话，省点力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刘淑敏告诉他那些歹徒的恶果，假装生气地说：“以后不许你再干这种傻事知道吗？万一......”本想说反面的话语，但及时收住了口，不能让他再受言语的刺激。
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很快就到了，刘淑敏瞧了他一眼，反复地叮嘱他一定要按照医嘱，快点康复。出了重症监护室，刘淑敏松了一口气，忽然她觉得能看他一眼都是很幸福的事情。生死面前，其它都是小事。
门外的家属都走光了，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声，微白的亮光洒在大理石路面上，折射出暗哑的光线。病房的门紧闭，灯已经熄灭，只有护士站还有人气，刘淑敏瞧见一个白衣护士坐在柜台前，手拖着下巴在打盹。其实，这个世界，没有人活得很轻松！
注定这是一个不眠夜，刘淑敏重新返回到楼梯间，坐在冰凉的台阶上。窗外的月色淡淡的，发出淡淡的鹅黄的光。现在她已经不困了，内心坦然，身体不觉得冷。脑袋愈加清醒，静静听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直到凌晨四五点，刘淑敏才倚靠在台阶旁的墙面上眯了一觉。杨丽一大早赶过来，提了一保温桶的财鱼汤和粥。财鱼汤是给杨明起的，粥是给刘淑敏的。杨丽说：“辛苦你了，知道你守了一碗，吃点清淡的蔬菜粥，暖暖身体。”
俩个女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不得不说这是他们的一大奇迹......
第九十三章 只想这样幸福下去
刘淑敏来不及回家，在医院的卫生间里简单洗簌，整理着装。项目里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她处理，她必须精神百倍地去迎接每一天。她不仅要扩大规模，而且得带领更多的村民一起参与马鸣山的建设当中，让更多的老百姓受益。
她需要更多的资金，黄志刚建议她去贷款。出了医院，她直奔农村信合，找到宋家国。她想宋家国肯定会帮她这个忙。到了他办公室，宋家国为难地说：“淑敏，现在农业的无息贷款已经用光了，这样吧，我给你写一个推荐信，你去找咱们镇党高官，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刘淑敏找到关西镇政府书记周文正的办公室，周文正才在这个位上一年，以前他在市里的卫生局工作，被调派到这里当书记。周文正和秦明还是老相识呢，以前俩人在一个部队呆过，有着革命的友谊。
周文正五十来岁，常年风吹雨打皮肤黝黑，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眼皮耷拉向一边，面向和善。他一上任就把周边大大小小的村子走访了个遍，体察民情，摸清底细。他同样认为农村要发展，必须搞好农业，提高农民的收入。
农民靠地吃饭，得先种粮，买化肥和种子。多亏了他，农民有了政府的补贴，能够有钱买化肥，在一年两种的季节，能够按时种上稻子。关西镇虽然大部分还得靠农业，但是对于一些个别的村子，靠着天时地利，允许一部分先富起来，例如泽宇村。
周文正知道泽宇村在搞马鸣山的项目，他思考了片刻，认为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随即给农业银行行长彭少坤打了一个电话，又让刘淑敏去找彭少坤。
刘淑敏将材料递交上去后，忐忑地等待着消息。与此同时，她每天往返三点一线，马鸣山、医院、家。杨明起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入到了普通病房，见到刘淑敏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刘淑敏坐在床边帮他削苹果，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故意问：“哪句话？我忘了！”杨明起很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刘淑敏赶紧安慰他说：“逗你的，我怎么会忘呢？我说话从来不骗人！”
刘淑敏削了一块，用叉子叉着递到他的嘴边。杨明起一口咬了下去，腮帮子鼓鼓的，不住地傻笑。他伸手握住刘淑敏的手，虽然这双手同样长满了硬黄的茧，但是他愿意用一生去温柔她的岁月。
“你不嫌弃我呀？”刘淑敏故意笑着问。她现在成了农村一名实实在在的劳动妇女，长期的日晒雨淋已经让她柔嫩的皮肤变得粗糙黝黑，不再如花似玉。朴素的着装让她跟普通劳动人民没有区别，除了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朝气
杨明起摇摇脑袋，怎么会嫌弃呢？心疼还来不及呢！“你是最美的！”杨明起的脑袋晃得疼，但还是忍着挤出了五个字。他要抓紧她的手，不让她从身边溜走。他感觉自己太幸福了，像做梦一样，掐掐自己的手，看是不是在做梦。
他的举动都得刘淑敏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她开心的笑，杨明起忘乎所以，差点忘了自己还在病床上。要不是腰上传来一丝疼痛感，他肯定要坐起来把淑敏抱起来飞舞。
“你就好好养病吧，不要胡思乱想了！”刘淑敏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那种笑容带着一丝妩媚，又带着一种戏谑，让他乐不思蜀。人生啊，就是这么奇妙，他这是因祸得福吗？看来古人说的那句福之祸之所依，祸之福之所伏。
刘淑敏又讲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她的事业又要扩大了，镇书记周文正非常赞同她的事业呢，而且农业银行的贷款说不定这几天说不定也要下来了。
杨国祥来送饭，透过病房门的小窗户看到他俩，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正好医生来查房，杨国祥和医生一起进了病房。主治医生说杨明起恢复得很好，按理说像他这种情况，起码还要呆上一个星期，可是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大概三天就可以拆线出院。
几个人都很开心，终于要熬出头了。杨明起恨不得现在就能出院，他一直担心着店铺呢，城里的店面临时让邱喆过去接手，可是毕竟还是新店子，各方面还不太成熟，需要他亲自去打理。
“你就好好休息，把病养好，可别落下后遗症。”杨国祥皱着眉头，知道儿子的心思，更担心他的身体。他走进窗户，把推开的窗户重新又拉上。感觉还是有点风钻进来，杨国祥把窗帘拉过去了一点儿。
“国祥叔说得对，你就好好休息，邱喆在那里呢！别担心了，他能处理好！”刘淑敏顺着杨国祥的话说下去，“邱喆大了，跟着你学到了不少，做事老练沉稳，不再毛毛躁躁，你放心吧！”
杨明起幸福得点点头，这么多关爱自己的人，他当然得好起来，他还要好好享受生活呢！所有的苦难都会在不经意间转变成恩赐，让人猝不及防，幸福来得突然。他感觉眼前的生活一片亮堂，有事业有爱的人陪在身边，夫复何求？
三天后，杨明起都出院了，银行的贷款还没有消息，刘淑敏还以为黄了。没想到在一个阴雨天的下午，他接到农业银行的电话，贷款批下来了。刘淑敏高兴得一蹦三丈高，第一时间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杨明起。
两位年轻人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俩人什么都讲，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朋友关系，而是真正的恋人了。他们做着很多恋人在做的事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腻歪在一起。但是，他们与普通人不同，身上肩负着重担呢！
其实，杨国祥不看好他们，以前总担心杨明起交不到女朋友，现在有了女朋友，又总觉着人家天天不着家，不像那种传统的农家妇女相夫教子。他们俩在一块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上孙子呢？！杨国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又咳嗽了几声。
年龄大了，越来越想儿孙满堂，儿女绕膝，可是他只有一只橘猫天天陪着他......
第九十四章 新的替代
橘猫陪着杨国祥有很多年了，它已经很老了，老得脖颈的毛掉了一大块。走起路来慢慢吞吞，一摇一晃。杨国祥记得第一次领回这只流浪猫时，小猫很亲他，整天围着他转悠，甚至有时候躺在他的怀里，安详地闭着眼睛休憩。
杨国祥买回的鱼自己舍不得吃，留着一点点喂给橘猫，他喜欢看到橘猫冲他撒娇，津津有味地吃着给它的美食，让他体验到一种快乐。儿子不在家时，橘猫陪着他，没事的时候杨国祥就对着橘猫自言自语。
橘猫似乎很懂它，每次都躺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倾听。橘猫一天天长大，杨国祥说：“你跟我一样，都老了，老啰！”他最后那个音拖得老长，咳嗽了几声。他已经不在乎咳嗽这种毛病！最难以忍耐的就是孤单寂寞。
后来的几天，橘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见了，杨国祥到处寻找，都没找到它。那些天，他非常失落，耳畔老是传来猫叫，每次他都以为是橘猫，发现只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有天夜里，外面刮大风，屋檐下的木材板子被吹得哗啦直响，杨国祥又听到了一阵猫叫。他侧耳倾听，确确实实是橘猫的叫声。他披上棉袄，打开门，橘猫站在门外。他一把将橘猫抓了起来，却感觉到手中黏糊糊的。
到了亮光处，杨国祥发现手上沾满了血，橘猫受伤了，奄奄一息，趴在猫窝里一动不动。杨国祥为它清理，帮他清洗身上、爪子上的血迹，又喂它喝了一点牛奶。橘猫一直在发抖，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橘猫死了。杨国祥难过至极，找到一个盒子，将它装起来。他缓缓地穿越泽宇村，走到水库那边的山脚下，找了一个空地，挖了一个坑，把橘猫放了进去，然后埋上土，垒了一个拱起来的小土包。
杨国祥在那里坐了很久，冷风吹得他不停咳嗽，约莫两个小时以后往回走。落寞的背影缓慢地在乡间小路上挪动着，最爱的橘猫离他而去，他想他归去的路也不长了。他背着手，迈着沉重的步伐，想着没有人懂的心事。
那之后，杨国祥经常往水库那里去，杨明起有一次提及问过：“橘猫呢？怎么没看到了？”杨国祥说：“死了！”杨明起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哦，那我再给你搞一只。”
杨国祥拒绝了儿子的提议，不是每一次失去都能拿另外的东西来补偿。那只橘猫是这个世上的唯一，任何猫都替代不了。他不养了，没精力养了，自己都是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杨国祥没了橘猫，却开始喜欢往马鸣山上去闲逛，因为他能经常碰到东子和薇薇。两个小家伙成了他的开心果。杨国祥经常会给两个孩子带上来一些零食或者在家里烤好的红薯。孩子们最喜欢散发着香气的烤红薯。
孩子们最好对付，一点好处就能笼络他们的心。东子围着杨国祥叫爷爷，薇薇咿呀学语，逗得杨国祥合不拢嘴。杨国祥每次来时，都会呆上一两个小时。这是他们爷孙最欢乐的时光。杨国祥陪东子玩老鹰抓小鸡，像个老顽童。油茶树林上空回荡着老人和孩子们的笑声。
杨明起怕父亲给他们添麻烦，让他不要去马鸣山麻烦他们。杨国祥不爱听，老是揶揄他：“有本事你给我生一个，我就不往那里去了。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要你生你不听，还反对我对别人家的好！”
杨明起皱着眉头，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父亲去。好在刘淑敏并不介意，反倒是每次杨国祥每次去马鸣山，刘淑敏都要提醒他注意安全。因为油茶厂房建在山腰，稍不注意有跌落山下的风险。
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马鸣山上，年轻人的事业按部就班地进行，有了资金，刘淑敏的底气十足。泽宇村的村民有二三十人加入到刘淑敏的项目当中，他们开垦土地、种植更多的山茶苗，大棚蔬菜，养殖更多的鸡。
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人们相信大学生能带着他们走上致富的道路，而且他们也希望利用农闲时间挣到一笔化肥钱或者贴补家用。刘淑敏全部给他们按天结账，每人每天最多可以拿到两百元。
刘淑敏的承诺让村民们干净十足，他们卖力地干活，在一年时间内，创下了佳绩。刘淑敏盘算了下，除去人员工资和成本，他们还小有结余。刘淑敏、邱颖、黄金波等人可高兴坏了，努力没有白费。
那天，他们几人在晚上开了一个小小的会议，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关于今后生态公司往后的发展，他们现在能自给自足，土鸡有一个不错的销量，油茶树同样长势喜人。可是，他们绝不能停滞不前，他们还有一个更伟大的宏伟蓝图。
刘淑敏不是一个固步自封的人，她走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山镇，甚至到外省的示范村参观学习。她知道，他们的路任重道远，如果要进一步发展，还需要齐心协力。
邱颖提议可以招商引资，或者跟别人合作。一来可以融资，二来扩大规模，形成产业规模，有自己的特色。邱颖的提议和刘淑敏不谋而合，刘淑敏想把马鸣山这一块建成一个生态示范园，不仅有自己的特色产业，而且集种植、生态、旅游于一体，吸引更多的人来马鸣山游玩，带动经济的发展。
一个小小的会议开了足足四五个小时，他们热情澎湃，全然忘了东子在一旁的椅子上睡着了。杨国祥首先发现了躺在椅子上的东子，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东子的身上，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忙成这样，怎么带孩子哟！”
杨国祥主动揽下带东子的活儿，东子喜欢跟着杨国祥，杨国祥带着他走街串巷，逛各个零食食品铺，给他买喜欢吃的零食。东子爷爷前爷爷后，乐得杨国祥完全忘了橘猫那回事。人们常常看到一老一小俩人走在路上.......
第九十五章 闲不住的人
有段时间，邱颖和刘淑敏忙得晕头转向，东子就一直跟着杨国祥。东子的陪伴，让杨国祥多了一份欢乐。爷孙俩的快乐很简单，有时候围着一群蚂蚁会看上半天；有时候在水库边上用石子打水漂；有时候杨国祥会教东子用树叶制作成口哨......
只要是祖孙俩能想到的事情，他们都会立马去做，并从中取得极大的满足感。东子常常弄得满脸是泥，裤管鞋子都是水，只要在安全的范围内，杨国祥觉得都没问题。杨国祥甚至带他偷偷去摘桔子。
矿山那边有一小片桔园，是刘庆生家的。桔园用铁网丝圈起来，只留有一个小口子进出，小口子那里放了一个破旧的门板，一些细铁丝七弯八绕缠在上面，而且上了一把锁。这个季节，正是桔子成熟的时候，一个个金黄金黄的像灯笼似的点缀在绿叶间，格外引人注目。
杨国祥和东子俩人逛到后山这里，东子望着那些桔子走不动路，指着桔园里的树，眼冒绿光，口水都快流了出来：“爷爷，我想吃桔子！我想吃桔子。”无论杨国祥怎么拉东子，东子就是不肯走。
杨国祥没办法，只能朝着那些橘树干瞪眼。他围着桔园绕了一圈，没发现破绽——可以进入的地方。站在铁丝网边伸手也够不着橘树，杨国祥犯难了。东子一直在边上嘟囔想吃桔子，为了逗他开心，杨国祥决定翻网进入。
庆生呀庆生，你这个老家伙，对不起了，摘你家的几个桔子尝尝，莫怪呀！杨国祥在心里向刘庆生赔不是，以前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老了却跟个孩子似的，成了晚节不保了。杨国祥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
杨国祥选定了一处好翻过去的地方，找来几块砖头垫在下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跨过了铁丝网，但是裤裆被拉破了。这下就郁闷了，东子在外头捂着嘴笑，笑得前仰后合，指着他的屁股说：“屁股露出来了。”
杨国祥朝四处张望，幸好没有人，不然就糗大了。一把年龄，被人抓住话柄，让他的老脸往哪搁呀！他顾不上了，站在一颗稍矮的橘树下，把上衣卷了一条边，摘下的桔子放在里面，又从里头挑了一个头大的给东子。
大约摘了十来个，杨国祥感觉到衣服沉甸甸的，准备翻回到铁网外面。他先将桔子递给东子，一只脚抬起来跨到铁网上头，准备纵身一跃，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嘿，谁呀？偷我家的桔子。”
杨国祥斜眼望过去，看见一个黑影正朝这边奔来，一边奔跑一边喊。他来不及多想，用力迈过去，这一跳不打紧，闪了老腰。“哎哟！”杨国祥歪到一边，整个人侧着身子倒了下去，东子吓得扔掉手里的桔子，想要去扶杨国祥，却怎么也扶不起他。
杨国祥的眼睛一黑，眼前直冒金星。身体右侧腰往屁股以下有一股疼痛感袭来，这种感觉让他慌了神，不会摔骨折了吧？随着远处的黑影越走越近，杨国祥恍惚中看清了他的样子，正是庆生。
杨国祥和刘庆生都是村里同一辈的人，如今俩人都是两鬓斑白，皮肤松弛，眼睛成了倒三角。俩人说不上有多大的交情，但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
庆生气喘吁吁，手中高高扬起的锄头放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呀！”刘庆生一眼瞧见他裤子上的破洞，差点笑岔了气：“你......你说你国祥......，老了脸都不要了！”
刘庆生丢掉锄头，蹲下去使劲地拉起杨国祥，让他坐起来。矿上的货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落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杨国祥挣扎着站起来，四肢都能动弹，说明还没有摔断骨头。他拍拍身上的尘土，赔着笑说：“小家伙走到这里想吃橘子，走不动路。”
“想吃橘子跟我说呀，费这么大的力气，亏得你骨头硬朗，万一摔个瘫痪，岂不是后悔终生？”刘庆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桔园的门，让他们爷孙俩进去尽情地摘。
杨国祥找了一个塑料袋，毫不客气地带着东子走进桔园，挑个头饱满看着水分充足地摘了一大袋子。刘庆生麻利地还帮着他们摘了一些：“这些桔子，我们家的吃不完，儿子孙子们都在外地，吃不着。你们想吃的时候尽管来找我。可别想今儿这样，犯不着啊！”
东子坐在园子里吃得肚皮圆滚滚的，以前在贵州老家可吃不到这么多好吃的，又甜又香。两位老人在等待时，干脆坐在地上呱啦了一阵子。他们聊儿子孙子，盘算一年的收成，庄稼的好坏光景。
后来，这件事被杨明起知道了，杨明起非常生气，他责怪杨国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他硬要带杨国祥去医院彻底检查，直到检查结果显示没问题才罢休。
杨国祥走出医院，不满地说：“你看看，非要来浪费钱！一点皮外伤，抹点药不就完事了吗？干嘛要大动干戈？”杨国祥抽出一根烟，准备点上，见杨明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战战兢兢地又放了回去。
“爸，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其它的就不要操心了！你带不了东子，到时候出了问题，你付得了责任么？”杨明起一阵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得父亲哑口无言。
杨国祥抬头看天，雾蒙蒙的，空气中有一股烧秸秆的味道，每到这个季节，庄稼人都开始在地里烧秸秆，做肥料。他倒怀念起往日种庄稼的生活，自从没在水泥厂上班，杨明起就让他在家里歇着，这人一歇呀，就感觉老了不中用了。
他的心情又回到了往日，郁郁寡欢。他总是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翘着二郎腿，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日子久了，明起知道父亲闲得厉害，怕他闲出了毛病，遂托淑敏帮他安排了一份较为轻松的工作，让他负责喂鸡。
第九十六章 受阻的爱情
金波对邱颖的感情，伴随着接触的日子增多越来越炽热。实际上，在认识邱颖之前，金波有一段感情。只是那段感情只维系了两个月，那段青涩的爱情火焰被女生的离弃浇灭了。很长一段时间，金波不敢再踏入感情半步。
母亲李大芝托媒人给他介绍了十来个对象，都被金波给拒绝了。金波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想再受第二道伤。他很满意那样的生活，家、钢厂两点一线，无牵无挂，累了就睡，睡了起来就上班。虽然挣不了多少钱，但是好歹能养活自己。
直到那次雪天遇到邱颖，看到这位古灵精怪的姑娘，他再次体验到了心跳的感觉。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邱颖以后一定会属于他。所以，任由邱颖怎么戏谑他，他都以笑面对，不敢跟她顶撞半句。
他摸不透邱颖的心情，邱颖有时对他很好，有时对他态度很差，让他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他曾经试图问过邱颖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邱颖七弯八绕地居然说喜欢的是东子。这让金波沮丧至极。
金波知道东子是邱颖的软肋，对东子很友好。他教东子唱歌，读诗词，讲故事，还教东子做弹弓。东子同样会在邱颖面前，帮金波美言几句，邱颖说东子都要被金波带坏了，学会了花言巧语。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金波喜欢邱颖，邱颖不回应。邱颖说她就跟东子过一辈子，她喜欢东子，只想着把东子抚养成人。金波很苦恼，求着淑敏帮帮自己。
那天，天上下起了雪花，星星点点簌簌落下，地上不一会儿蒙上了一层白色的地毯。淑敏和邱颖俩人在办公室里生了个炉子取暖。淑敏问：“小颖，我看金波对你挺好的，你老大不小了，可以考虑找一个！你妈也担心你这事呢！”
邱颖怔了怔，顾左右而言其它，摸着她长到脖子处的头发：“我头发居然长这么长了！”说实话，她留长发更有女人味，看上去更温和一点，掩盖住了她的一丝顽劣气质。
“小颖，我在问你的想法呢？”刘淑敏望着邱颖，她希望邱颖能找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过一生。
邱颖搓搓手心，捂着脸说：“我拖着一个酱油瓶，谁会要一个未婚带着孩子的女人呢？”说到底，东子是他最大的顾虑。她不能放弃东子，孩子跟了她这么久，她已经把他当成了亲人。她宁愿苦着自己，也不愿苦着东子。
刘淑敏陷入了沉思，眼睛瞟了一眼睡在角落行军床上的东子。这个孩子给他们带来了欢乐，虽然也惹了不少麻烦，但是他们把他已经当成了家人。如果要说把他送人，她们俩都不会同意的。
金波猜到邱颖的想法，有天回家跟李大芝说了这事。李大芝当即跳起来大发雷霆：“给你介绍这么多女孩子，你不要，你非得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呢！你别说了，我坚决不会同意的。”
金波低着脑袋，咬着嘴唇，母亲的话仿佛一根根刺一样刺痛了他的心。他知道母亲肯定会反对，却没想到母亲会表现得如此决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金波的父亲黄建强同样反对他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说出去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搁呀。再说了，金波条件又不差，稳重踏实，憨厚耐劳，出去随便找一个单身女性还不是很容易的事么？
李大芝和黄建强俩人一起来炮轰金波，希望他及时回头，不要一错再错，及时止损。李大芝甚至拦着金波再去马鸣山，跟她们混在一块儿。
李大芝哭丧着脸说：“咱们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我和你爸还能害你吗？我们当然希望你过得好呀！我再给你介绍好吗？我的那位朋友手里有好多资源呢，你放心，这两天我就安排你相亲。”
“你们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啊？”金波终于站起身，直面父母，脸红脖子粗的大吼着，“我只喜欢邱颖，你们别逼我了，我就要跟她好！你们谁都别说了！”金波说完，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门“哐”地一声，吓了俩老一跳。
金波一骨碌倒在床上，生着闷气，李大芝还在房间外敲门，大声喊着：“波子，你要好好考虑呀，我们都是为你想呀，你千万不能......”还没等李大芝说完，金波随手将身边的枕头扔向木门，枕头发出“啪”地一声，顺着门迅速掉在了地上。
两位家长还在房门外你一句我一句嚷着，金波从棉被里扯出一块棉絮，分成两半，塞住耳朵。从小到大，他都听他们的。唯独这件事情，金波决定跟他们抗争到底，他一定要争取父母的同意。
那些天，金波一直郁郁寡欢，干活打不起精神，像一只怏鸡。他经常望着邱颖发呆，想靠近似乎又担忧着什么。淑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鼓励他说：“金波，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别顾虑那么多！免得以后后悔！”
金波被醍醐灌顶，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不能让别人看扁了，也不能让以后的自己后悔。金波决定按照自己的心中所想去做，他扪心自问，能够义无反顾扑向父母反对的爱情吗？
“你一定可以的！”淑敏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再胡思乱想了，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毕竟没有人喜欢一位懦弱不思进取的男生。
金波一改刚才的烦闷，兴高采烈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他要让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自己，让反对自己的人同样支持自己。
金波揽下了所有繁重的活，搬石头、打桩、拉砖、活水泥，什么活他都抢在前头，他一定要向邱颖证明，他是一位能干的人。事实也是如此，金波力气大，肩扛背驮的事情多亏有他。他任劳任怨，连邱颖也忍不住在淑敏面前夸他是人中豪杰。
听到邱颖的夸奖，所有的苦和累都烟消云散，起码自己喜欢的人不讨厌自己，说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后来，公司发展壮大后，邱颖让金波当上了总经理，负责公司的运转。
第九十七章 美好的愿景
万物熬过了漫长的冬天，终于迎来春和日丽，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百花竞相开放。人们又激情澎湃地开展工作，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大伙儿都把希望寄托在这润物细无声中。
淑敏想要扩大规模，就得跟村民们合作，让他们转让马鸣山附近土地的经营权，成立集体合作社。这可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工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必须先向村支书汇报，然后再集体开会，征得每一位村民的同意。
村支书刘振华在听了淑敏的汇报以后，沉思了一会儿，觉着计划可行，如果事业有成，倒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他不负责召集村民开会。其实，他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万一出什么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刘淑敏自告奋勇自己去说服他们。那天，她在文体活动中心的喇叭里宣布晚上在篮球场上开大会，让每家每户派一个代表来参加。而且，她怕有些人听不到喇叭，让邱颖和金波家家户户通知到，确保每一户都能派人来。
晚上六点半，篮球场上人声鼎沸，这是继篮球赛后又一次人员的聚集，大家像过节一样，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站在篮球场上。顶上的白炽灯光照着村民的脸，显得光彩耀人。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主席台。
主席台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小舞台，上面摆着三张长方形的桌子，台面上铺着鲜红的布，一个话筒搁在中央，一根长长的电线连着活动中心。桌子后有若干张木椅子，全部漆成了棕色。村委们陆陆续续坐到了主席台。
村支书坐在正中间，刘淑敏紧挨着他。俩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刘振华开始试话筒的音量，喇叭里传出“嗤嗤嗤”的声响，所有人紧盯着主席台的动静，等着听他们的讲话。
村民们坐在长条凳上，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像长颈鹿一样伸长了脖子等待一场好戏。他们都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变革将影响他们一辈子的生活。有的人猜测是表彰大会，有的说是动员大会，有的怀疑是让他们出资，大家伙各怀心事，只等着序幕的拉开。
“乡亲们......”刘振华一开口，底下的人安静了，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点儿风声。刘振华继续说：“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个事儿想跟大家宣布。”
观众们耐不住性子，人群开始骚动，有个胆大的男人低吼着嗓子说：“有话就说，有P就放。”周围的人哄笑起来，目光全部投向了他。原来是刘大方，不知道他是哪跟筋出了问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今儿竟然坐在这里代替他爹娘开会。
当大家的注意力被刘大方吸引去时，刘淑敏的高昂洪亮的嗓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我们的生态公司需要大家的支持，我希望大家都能投入到这项事业中来，共同发家致富。”刘淑敏还未说完，底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提到共同致富，通俗一点说，只要提到钱，大部分人眼冒绿光。要知道这底下坐着极大多数人都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那时候的人们经历过物资的极度缺乏，更渴望将金钱或有形的资产掌控在自己手上。
刘淑敏继续说：“我们计划成立农业合作社，所有愿意的村民们都可以加入到其中，你们可以享受公司发展的红利。”
人群中有个中年男士举手发问：“什么叫农业合作社？难道是让我们重新走以前的路，吃大锅饭？”刘淑敏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耐心地跟大伙儿解释以转让土地经营权获得公司的股权，公司获利一起分红。如果不想转让，可以用本金来参股，而且，他们是公司的股东，可以参与到公司的经营中来。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成为员工，照发工资。
篮球场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很多村民不同意，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让他们出让土地，他们办不到。年老的摆摆手说：“别提那些没用的，好听的，万一亏了呢？一损俱损！”老汉的担忧不无道理，人群中很多人赞成他的观点，一辈子靠天吃饭，靠矿吃饭，真正落实到口袋里的东西，谁愿意轻易交出来呢！
“你们不用出卖你们的土地，我们只是集体使用，集体种植作物，提高生产效率......”刘淑敏继续耐心地解释，没想到一种新事物的出现，必定要经受住多重考验。村支书借口上厕所，提前下了主席台，走到群众看不见的拐弯处，赶紧溜了。
队长黄志刚说：“同意的人可以到这边来报名，”黄志刚支持刘淑敏的主意，觉着这是一个不错的建议，他在电视上看到过外省农村改革的成功案例，走可持续发展之路，村民们共同致富。
台下的观众你看我，我看你犹豫不决，他们都在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想先看看别人的态度。刘大方站起来，斜睨了刘淑敏一眼，吹响了一声口哨，走出了篮球场。其他人见有人不同意，纷纷随着他人的屁股后面踱步而走。
“你们别走呀，有什么想法可以当面沟通嘛！”黄志刚一只手支撑着桌子，一只手指着远去的村民，焦急地喊。“快回来，快回来......”
人群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还在犹豫不决，他们想参与到企业的发展中来，但是不知道企业能不能发展起来，万一不景气，他们的血汗钱就会打水漂，还不如务实的种点地也不至于被饿死。
刘淑敏焦急地跟大家解释企业的发展愿景，声情并茂地说：“只要大家相信她，她一定会带领大家走上致富之路，有她的一杯羹，就有大家的一份！”
“我相信你！”在人群中有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来，那是周凤莲的声音。周凤莲做到黄志刚面前说：“我们家的地儿，我做主转租给你们！”周凤莲说完，微笑着看了一眼刘淑敏，这是对她最好的支持。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接下来稀稀拉拉的村民们自告奋勇地加入到农业合作社中，有的出钱，有的出地，他们像一股新生的力量，促使着刘淑敏向前奋进。秀英奶奶、黄建强、黄志刚也纷纷加入其中。
第九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黄志刚没有告诉妻子月琴转租马鸣山土地的事儿，那是他擅作主张，带头做的表率。作为一名村委的干部，在关键的时刻退缩，谁还会相信他们。纸包不住火，当月琴知道后，大发雷霆。五十来岁的女人儿坐在门槛上哭，数落黄志刚不把她当人看，让她们喝西北风。
月琴坚决想去要回地，那块地儿是她的衣食父母。她常年在那儿种菜，一年四季换着花样。月琴很节约，极少到市场买菜，要买也只是买鱼肉豆制品，青菜类的，都是自给自足。那块地儿肥沃，种出来的蔬菜新鲜又好吃，二女儿丹丹喜欢吃她种的菜。
“你做表率，谁来给我做表率？我一个大闲人坐在家里干什么？”月琴一边哽咽，一边将清鼻涕擦在鞋帮子上，“你让我们吃什么？”她的头发散乱，眼睛红肿，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黄志刚其实认真考虑过，月琴年纪大了，操劳了一辈子，嫁给他时如花似玉，转眼白发爬满了头。如今，俩个女儿已经成人，一个嫁了人，一个上中专即将毕业工作。他们俩个老家伙该享享清福了！以他现在的工资和往后的退休金，足够他们的生活。
夜色已经来临，黄志刚挨着月琴坐在门槛上，望着天边坠入群山后的夕阳，一群鸟儿如黑点点在空中移动。他很久没有这样陪月琴了，要不月琴在菜园里，要不就是他在村委，俩人都忙得不着边，只有睡觉时才能感受到彼此的温暖。
黄志刚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以前乌黑靓丽的秀发成了一堆杂草，圆润光滑的皮肤变得粗糙，像麻布袋。可是，黄志刚就是觉得她好看，在青蓝的夜幕，她的侧脸有一股神秘的色彩。
黄志刚动情地说：“别伤心了，土地只是转租，又不是没了。这样正好你也休息清闲下，多陪陪我！”他的胳膊绕过老板的脖颈，将她搂入自己的怀里。
月琴委屈地低诉：“不是我不支持你，菜园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你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闲得慌。况且，我种一些菜，也可以送一些给大女儿英子吃。女儿女婿喜欢我吃我种的蔬菜。”
“没关系，我的工资都交给你，你喜欢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黄志刚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从里头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月琴的手上，“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财政部长，你来掌管钱财。”
月琴破涕而笑，紧紧靠着老伴的胸膛，清风吹乱她的头发，刘海遮盖住了她红肿的眼睛。炊烟四起，混杂着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黄志刚摸着肚子说：“我饿了！”月琴白了他一眼，站起来轻快地说：“我去给你做饭！”
黄志刚一个人靠在门边上，抽了一根烟，脑袋里盘算着去年一年的收成。他眯着眼睛，天边的那一抹橘色慢慢地被深蓝取代，他想，事物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老天爷都是这样，人类更应该这样！
说实话，他现在不担心别的，就着急大女儿英子。都说英子嫁得好，嫁给了刘庆生的大儿子东风，东风在保险公司上班，俩人生了一个男孩，一家三口住在城里。当年不知道羡煞多少人，甚至打趣他说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这一两年，俩人经常闹矛盾，英子三天两头带着外孙回家，哭天喊地闹着离婚。黄志刚想到这里，狠狠吸了口烟，呛得他直咳嗽。女婿东风硬轴得很，偏偏不来接他回去，还是自己几次三番送英子回去。
黄志刚重重叹了一口气，胸口像是被石头压住，憋闷烦躁。起初，他说女婿几句，东风不还嘴。次数多了，东风呛他：“我怎么对她不好？我对她不好，你把她带回去呀！”东风的话气得黄志刚三天没吃饭，发狠话再也不管他们的事儿。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呀，都说女儿是自己前世的小情人。见到英子哭得梨花带雨，黄志刚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有时候逼急了，黄志刚干脆让他们离婚算了，英子死活不肯，让他束手无策。
小女儿丹丹懂事多了，没让黄志刚操心。她的成绩虽然不算最好，但是态度认真，没给自己惹事。上中专读卫校也是她自己的主意，丹丹说以后就想当一个护士，为人民排忧解难。丹丹这点最像自己，敢作敢当。
黄志刚就这么靠在门栏边上，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一到晚上就撑不住。老伴喊他吃饭，他才睁开惺忪的眼睛，竟不知一下睡了半个小时。村里一到晚上，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黄志刚哆嗦着起身，缓慢地走进屋内，老伴还在说：“怎么也不怕感冒了？想睡觉去床上睡呀！”要真让他去床上睡，估计他也睡不着，操心了一辈子的人，心里头总装着事儿。
俩人在吃饭时，外孙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哭哭啼啼，喊着姥姥姥爷。老两口赶紧放下碗筷，跑过去把他抱起来，问他爸爸妈妈呢？八岁的孩童指着马路边说，爸爸已经往那个方向走了。
“俊俊别哭，爸妈是不是又吵架了？”黄志刚看了一眼远处，没看到人影，又问男孩。刘俊俊点点头，眼角挂着两滴委屈的眼泪：“他们打得很凶，我好怕。”
黄志刚气得浑身颤抖，想要去找刘庆生说道说道，他是怎么管教儿子的？黄志刚把俊俊递给月琴，怒气冲冲地出门。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落在黄志刚的鼻梁上，他感到脸上湿乎乎的，用手一抹，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两滴眼泪。
黄志刚的个子高，但不属于魁梧的那种，从二队到一队那边去要走上十来分钟，蜿蜒崎岖的羊肠小道，虽然在夜里看不得不是很清，然而王志刚从小到大走了成千上万遍，闭着眼睛都能摸过去。
他的身体佝偻，步履沉重，作为一个父亲，见到女儿过得不幸福，就像被鞭子抽了一般，浑身难受。昏黄的月色下，树影微微舞动，黄志刚感到一阵燥热，如果女儿当初肯听她的劝，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第九十九章 打抱不平
黄志刚记得当初大女儿英子要嫁给刘东风，他是坚决反对的。村里谁不知道刘庆生蛮横霸道，长着一副钟馗模样。那副凶样，谁见了都要绕道走。东风相貌、性格都有点像他爹，两道浓黑的剑眉，狭长的单眼皮眼睛，脸颊的肉向下坠。
两代人仗着祖上留下来的家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东风后来混到保险公司当了一个小经理。
对于村里人而言，谁家有人在城里工作，或者在公司上班，那是拿公家碗吃公家饭的，受人敬仰的。
偏偏英子看上了他，英子算是一个美人胚子，青春甜美的样子让刘东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保险的人常年在外奔波，练就了一副嘴皮子。东风三言两语就将英子哄到了手。生米煮成熟饭时，黄志刚才知道他们俩好上了。
黄志刚让英子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英子坚决不肯，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由着他去了。为此，黄志刚有一年时间没有理大女儿。
唉，作孽呀！悔不当初！黄志刚好不容易走完羊肠小道，雨下大了，打在房梁、屋顶上哗啦哗啦直响，就像滴在自己的心上。春雨贵如油，庄稼倒是有救了。作为一个农民，此时还操心着种田，盘算着地里。
他只能缓慢地沿着人家屋檐下走，避免淋雨。袖子、裤腿都已经湿透，走到刘庆生家门口时，他停住了脚，刚要去敲门的手又落了下来。他来找庆生有什么用？庆生跟他一般年龄，老了同样管不了自家儿女，浪费口舌干什么呢？
可是，他又心不甘，女儿嫁到他们家，不是让她做牛做马，吃苦受累的。他爱自己的孩子胜过自己的生命。不行，还是得找他们说说，要让他们知道女儿是有娘家人的，绝对不允许女儿在他们家当牛做马，还得忍受身心俱疲。
“咚咚咚——”黄志刚最终还是敲响了门。门被打开了，是刘庆生家的。刘庆生在泡脚，裤管子被拉到膝盖上，坐在一张扶手椅中怡然自得。俩人见到黄志刚自然都很惊讶，赶紧将亲家迎了进去。
刘庆生用毛巾揩干自己的双脚，穿上拖鞋，把洗脚水倒到屋檐下，“哗啦”一声倾盆而下，动作干净利索，扭过头笑嘻嘻不紧不慢地问：“亲家这么晚怎么来了？”刘庆生家的端来一把椅子，让黄志刚坐下说话。
黄志刚冷着脸，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你们该好好管管刘东风！要结要离不能全部你们说了算！”他的鼻子里“哼”地发出一声鄙视的声音。
刘庆生俩老面面相觑，脸色忽地煞白，刘庆生家的是个急性子，赶忙问：“志刚，怎么回事？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说！”刘庆生家的硬是把黄志刚拉到椅子上坐下，并给他倒了一杯水。
黄志刚愤愤然地继续说：“两个又打起来了？再这么下去这日子还过不过呢？”他哼了一声，头扭向一边，眼睛红了起来，一股委屈的感觉像藤蔓般爬上心头，缠得他不住地颤抖。
刘庆生黑着脸，皱着眉，一副茫然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儿子儿媳经常吵架的事儿。刘庆生家的安慰黄志刚说：“志刚，咱们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你别着急！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刘庆生家的是个明事理的人，走到电话机前，给东风打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嘟直响，没有人接。刘庆生家的问无奈地挂下电话，沉默了一小会儿，继续说：“都怪咱东风，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个啥？亲家，你别往心里去，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婚姻又不是儿戏，东风、英子都有问题。”刘庆生故意将后面的一句音调拉得老长，在他心里，东风就是他的骄傲，谁要是说东风，他心里都不舒坦。
黄志刚一听这句气又上来了：“英子有什么问题？我当初就反对他们在一起，好好的一个姑娘，三天两头哭啼啼地往娘家跑，算什么回事？”
“志刚，你现在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刘庆生打了个嗝，眉毛往上一挑，冷冷地望向黄志刚，“你又不是不知道英子的脾气？疑心重，心眼小......”
“她怎么疑心重，你家东风要是不让她抓住把柄，她能疑心重？”
刘庆生家的一看俩人要杠起来了，赶紧打断老伴的谈话：“你别说了，咱们要弄清楚怎么回事才行呀？就凭我们三个人能说出什么来？”刘庆生家的看向黄志刚，打了一个圆场：“要不你先回去，我晚点再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要是那臭小子的问题，我绝不轻饶他。”
黄志刚斜觑了刘庆生一眼：“既然嫂子都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黄志刚站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凳脚往后移了两步，剐蹭着地面，发出怪异的声响。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刘庆生家的门。
漆黑的空中依旧飘着细雨，一会儿落在脸上，一会儿钻进衣领，一会儿飘到他的手上。路上湿漉漉的，像是走在青苔上。刘庆生家的赶出来，递给他一把伞，嘱咐他路上小心。
黄志刚像是出了一口气一样，心里头仿佛淤泥得到了清理。他小心地走在羊肠小道上，闻着草地的清香，听着清脆的虫鸣。村里最后几户人家的灯也熄了，在寂静的夜里，他的思绪反而像明镜一样越来越清晰。
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终究替代不了他们。他们的日子只能他们自己走，好与坏只能自己承担后果。这就是人生啊！他这大半辈子，不管在家庭上还是在仕途，不一样都是冷暖自知吗？谁都代替不了谁，只有做好自己本分内的事儿！
回到家后，老伴月琴赶忙帮他找出秋衣秋裤，让他换上，并替他端来洗脚水。黄志刚看着月琴，眼睛不由地又湿润了。是呀，在人生的路途中，只有月琴一直陪伴着她，不嫌弃不离弃，即使在以往那种艰难岁月中，月琴一直忍辱负重，不仅操持着家务、带孩子，还得忙地里的活儿。
第一百章 动员大会
第二天，要不是刘庆生家的少梅及时赶到民政局门口，儿子东风和儿媳黄英的婚姻早就黄了。她给东风打电话，一听说小两口去离婚，顿时慌了神，来不及洗簌，穿着个蓝色碎花棉睡衣就到了城里。
少梅冲到民政局的离婚窗口时，见到俩人正要签字，一把将离婚协议书扯过去，撕掉扔进垃圾桶。少梅拉着东风的胳膊，气呼呼地将他拽出了大厅。黄英见状，也跟着出来。
少梅长舒了一口气，昨儿的一场雨之后，空气清新。暖暖的阳光照在路边的花坛，大朵的月季竞相开放，叶子焕发着清亮的光泽。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随之望了他们俩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夫妻俩闹矛盾，吵吵闹闹正常，我跟你爸同样吵了一辈子，不也好好的吗？”
小夫妻俩低着头不语，任凭少梅噼里啪啦讲述自己的过往和人生大道理。少梅朝儿子的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你小子快点儿给英子道歉，不然小心我收拾你！”少梅朝儿子下了一道神圣的命令。
东风倔强，扭着脑袋望向马路对面，不理睬母亲的话，嘴撇得像个勺子一样。少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见儿子不动，自己动手将他的身体扳过来，面向英子。“快点，这么大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想想你儿子俊俊！”
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好奇的目光不时地看向三人。少梅像无事人一样继续她的调教，她是一个执着的人，什么时候把事情办好什么时候才罢休，她坚决要儿子跟儿媳道歉，无论是谁的错，这是一个男人起码的担当。
“对不起！”东风极不情愿地从嘴里挤出三个字，像是被人揍在胸口，拼命挣扎，说不上话。那微弱的声音估计只有他自己听得清。
“儿子，大点声音，是个男人不？”少梅声音响亮地说，“自己的媳妇，你还嫌丢丑呀？”少梅把俩人的手硬扯到一起，让他们互相牵着。
东风撇撇嘴，翻着白眼，像个二浪子吊儿郎当地含糊不清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黄英低着头抿嘴窃笑，慢慢挪动脚步，靠近东风，搂着他的肩膀。
少梅推了一把他们俩：“回去吧，回去吧，好好过日子！真是的。”看到儿子儿媳和好如初，少梅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肩膀向下一沉，发现自己居然穿着睡衣出来的。
虽然是一个农村妇女，但是面子还是要顾的，难怪刚才那些路人不断朝她看呢，原来不是看热闹，而是看她随意的装扮。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拦了个的士，赶紧回泽宇村。
刘庆生家的想起今天要去村企开股东大会，她以一万的资金入了股，现在成了企业的一份子。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分红，其实她想着就当储蓄吧！
少梅回到家，利索地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将头发扎到脑后，又往脸上抹了一层粉底，看上去精神气足了一些，赶紧穿上一双球鞋往马鸣山去了。
当她到达马鸣山脚下，沿着一条盘山的水泥道到了山腰，一座水泥大院子矗立在眼前。门口挂着牌：泽宇民基生态环境股份有限公司。铜色的地板闪闪发光，倒映着她模糊的身躯。她扯了扯衣角，兴高采烈地进了大门。
院子里有一栋二层楼，西边还有一个大厂房，搁置着未启用的机器设备。少梅听到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寻着声音找过去，在边上的一个会议室里，瞧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泽宇村入股的村民坐在长条凳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台前刘淑敏的汇报。
刘淑敏的声音抑扬顿挫，慷慨激昂，每一字每一句振奋人心，赢得一阵阵的热烈掌声。刘庆生家的从门口进入，猫着腰穿过人群，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左顾右盼，目光扫视全场后，这才集中精力听刘淑敏的讲话。
这次会议也算是一个动员大会，动员闲散人员加入到集体中来，一起来创造泽宇村的辉煌。坐在少梅边上的李大芝小声地自言自语说：“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说话头头是道，让人热血沸腾。”
少梅附和她：“可不是？人家好歹是大学生，那书不是白读的。”少梅翘起二郎腿，直愣愣地盯着刘淑敏，突然想起自己的二女儿丹丹，丹丹很快要毕业了。毕业回来要是能在关西镇诊所或者卫生院找一份工作也不错了！
她不奢望孩子们都像刘淑敏一样有出息，能过上一份吃饱穿暖，家庭和睦的日子，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实总不遂人意。丹丹让她不要操心，她自有打算。少梅瞧着刘淑敏聪慧的脸庞，嘴唇上下翻飞，想想孩子们大了由她们去吧，说不定也能像淑敏一样有出息呢！
“......我的讲话结束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提出来，相信我们一定能做得更好！”刘淑敏看着泽宇村的乡亲们，目光炯炯有神，镇定自若的气场让很多人自叹弗如。
有一位村民满脸疑惑地问：“我们到年终真的能拿到分红吗？”钱财是村民们非常关心的问题，既然他们付出了，想要得到收获理所当然。每个人都希望在利索能力的范围内为家里创作更多的财富。
“大伙儿放心，我刘淑敏在这里敢保证，即使我亏了，也不会让大家亏，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刘淑敏信誓旦旦地向村民们承诺。
刘庆生家的少梅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应该搞一个浓重的剪彩仪式，请几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镇场，让大家都知道我们泽宇村的厉害。此建议一提出，立马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大家都觉得有这个必要，仪式感要有！
刘淑敏本来不想弄得大张旗鼓，大肆宣扬。金波和邱颖坚持觉得众人说得有理，这是他们泽宇村的大喜事，即使请个记者来都不为过，让他们帮忙宣传泽宇村。
剪彩定在春分的那一天，那天泽宇民基生态合作社就像过年一样喜庆......
第一百零一章 任重道远
春日的马鸣山，花香四溢，鸟鸣啁啾。山上的映山红开了，红得像货，一大片一大片的点缀在山间，像是大自然的泼墨山水画。嫩绿的茶叶从枝桠钻出来，瞻仰这个美丽的世界。
合作社的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群，一时锣鼓震天，鞭炮齐鸣。村里的人早早地都跑来看热闹，听说有大人物要来，铆足了劲儿等着看大人物。在农村，能见到镇长、政府书记等等人物，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民来说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情。
有个别荣幸跟领导人物合影的村民，更是将照片当成了宝，悬挂在堂屋的墙面上，供人瞻仰。刘庆生家就有一张，那是他年轻时以农民代表的身份参与市区联合会，跟市长的一张合影。逢人去他家，都要炫耀一番。
杨丽特地带来自己的学生唱歌跳舞助兴，只见那一个个稚嫩的面孔，手举花环，一会儿排成圆形，一会儿排成心型。他们的微笑像朵朵鲜花，让气氛一度达到了高潮，给人们带来了无限欢乐。
镇政府书记周文正和村支书刘振华都到了现场，俩人后面还跟着镇上其它的领导，他们站成一排，头戴着孩子们献上的花环，手持彩带，等待着剪彩。随着一声炮响，领导们剪下了花。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
这种阵势不亚于去年的那场篮球比赛，可给泽宇村长了脸面。在参观了油茶苗基地后，周文正大加赞扬刘淑敏，支持她搞生态项目，并跟她说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他。刘淑敏对此感激不尽，能得到领导们的支持，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刘振华一直想陪着，没有出任何主意。这个年轻的女子让他大为惊讶，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到村委报到的模样，青涩稚嫩，没想到一年多时间的历练，她不仅大放光彩，而且赢得了村民们的喜欢。真的是后生可畏呀！
与此同时，刘淑敏的父亲刘大水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户。他们刘家这么光耀门楣的事情，理应他也出场，给女儿助威助兴。可是，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种喧闹之后，未来的发展会成什么样？
大水担心自己的女儿，这么重的担子挑在身上，她抗得住吗？万一......他不敢去想万一，可是并不是不想，就不可能发生。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大水的身上，他的手上拿着一本书，那是蓝凯给他寄来的《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他无心阅读，书敞开倒放在自己的腿上，隐隐约约听到马鸣山那边传来的炮声和烟花声。这些喧嚣的声音让他坐立不安，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抽了一口烟，只有尼古丁能暂时抚平他的心绪。
剪彩仪式持续了三个小时，镇书记周文正和一行人坐上车，缓缓离开了马鸣山。山上终于恢复了平静，刘淑敏长舒了一口气。她倚靠在门口的栏杆上，盯着花坛里的月季，想着接下来要干的事儿。
接下来要放开手脚开干，绝不能辜负领导和村民的希望。今年的油茶照这种情势下去，应该可以获得大丰收；新进一批鸡苗，到了秋天同样也是一比不小的收入；等待马鸣山土地翻整后，继续种上油茶苗；
至于山脚下募集而来的那些田地，集中种植水稻。再在各个角落撒上一些波斯菊种和花种，让泽宇村一年四季都能散发光彩。当然，除了种植，还得发展旅游业，将泽宇村推到世界的各个舞台。
这些都需要再细细规划和考量，至于具体怎么做，还得再花时间研究研究。正当刘淑敏想得入神时，邱颖在背后吓了她一跳。邱颖满面红光，开心地说：“姐，你在想什么呢？”
刘淑敏瞧着邱颖肉肉的脸颊，轻轻揪了一把，假装生气道：“干活！”她望见金波正在清理院子里的鞭炮、树叶等各种垃圾，继续说：“小颖，你去帮帮金波！”
“姐，马鸣山上大部分土地都在我们公司的手上，我观察了一下，就只有两三家的坟墓。从长远发展，最好能让他们迁走，不然很难统一规划。”邱颖一本正经地说。她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只是碍于那其中有淑敏她母亲的坟，她才将话埋藏在肚子里。
刘淑敏愣了一下，邱颖说得对，山上有三家坟墓，一管坟墓埋着她母亲，另外一管是福贵家的，还有一处是刘进家的。自家和刘进家好说，她相信自己能说服刘进。可是，福贵叔家，那很难说了。这确实是一个棘手的事情。
那天本来沉浸在喜悦中的刘淑敏，被邱颖那么一说，像泼了一瓢水透心凉。回家以后，刘淑敏心事重重，这么大的事情总得跟父亲商量。淑敏走进刘大水的房间，刘大水正躺在床上看书。
淑敏缓慢地走过去，坐到他的床边。父女俩好久没有挨得这么近，刘大水的目光缓缓从书上移向女儿，见女儿满面愁容，问：“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淑敏的手指蹭在床上，像个孩子似的，把床单拧成了一个螺丝钉样。约莫一分钟后，她终于开口了：“爸，我想把妈的坟挪一下，你看行不行？迁到祖坟那边去！”
泽宇村刘姓这边在通往黄潮的路上，有一座山，当年被刘氏祖宗买了下来，叫刘世发，去世的先人们都被埋葬在了那里。淑敏说：“我们把我妈的坟墓迁到那边去吧！”
刘大水怔了怔，眉头蹙成了一团，没想到刘淑敏会提出这种要求。大水沉默了半晌，他依稀记得大水他娘在世时，嘱咐他，千万不要把疯疯癫癫的女人葬到祖坟山上，有碍风水。所以，淑敏她娘死了以后，他不敢违抗老太太的命令，才会把她埋在马鸣山上。
“爸，你在想什么？生态项目将来要推向全市，到时候会吸引到更多的游客来参观泽宇村、骂名上，你想想谁会想看到一个坟墓立在那里？”淑敏说到最后，声音慢慢变小，甚至开始哽咽。
刘淑敏早已经习惯那座坟墓，习惯了母亲无声的陪伴，当初她就是想多陪陪她妈，才选择回家乡的。现在，让她把母亲的坟墓迁走，她心里却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呀！
第一百零二章 迁坟
刘大水郑重其事地说让他考虑考虑，老太太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如何能告诉淑敏老太太的这番话呢！虽然现在他的思想有所进步，不相信老太太的那一套陈词，可是人不就是怕万一嘛！
劝说福贵家迁坟的事自然落在黄志刚的身上，一方面他跟福贵平辈，俩人好沟通；另一方面，黄志刚在村中为人刚毅，受人爱戴，说不定他们不看佛面看僧面。黄志刚接下这个重任后，选择在一个傍晚时分去一队走一趟。
刘福贵家正好在亲家前面一排，两家挨得如此之近，以致于刘庆生看见黄志刚走来，以为又是来找他的麻烦。黄志刚尴尬地一笑，指指福贵家说：“我来找福贵的。”庆生放下心，假心假意邀请志刚待会去自家坐坐。
傍晚时分，倦鸟归巢，炊烟四起。家家户户灶台上响起锅碗瓢盆的声音，张慧琴同样在厨房里忙活，她从后门出来倒潲水时正赶上志刚走过来，泼了他一脚的潲水。
张慧琴“哎呀”一声，来不及收手，极其不好意思地找来一块破抹布，递给黄志刚。“真是对不住啊，没看见你走过来！把你的鞋弄脏了！”
“没事！”黄志刚瞧了一眼自己黑色的皮鞋，除了感觉脚上油腻腻之外，其它倒不妨碍什么。他径直走进她家，朝屋内扫了一眼，没看见刘福贵的人影：“福贵呢？还没回来吗？”
张慧琴直起腰身，抹去脸上的汗，微笑着说：“福贵到矿上去，还没下班呢！你找他干什么？有事么？”黄志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瞧见墙上挂着锦虹的遗照，瘦瘦的脸颊，嘴角微笑着，眼睛澄净亮堂。可惜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天妒英才呀。
张慧琴见黄志刚盯着锦虹的照片，不禁悲从心来：“孩子一晃走了一年多，真是想她呀！有时候会梦见她，却看不清她的脸，我很想抱她，但是她背着我越走越远。”张慧琴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眼睛模糊，眼泪吧嗒吧嗒地沿着两颊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黄志刚长叹了一声，劝慰着说：“节哀吧！都是命。”张慧琴哭了一会儿，停止抽泣，给他倒了杯水，又问他：“你找他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转告他。”
黄志刚顿了顿，说：“慧琴，马鸣山的那座坟是锦虹的吧？”张慧琴狐疑地盯着志刚，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当初他们没有把锦虹埋到祖坟山那边去，就是想让锦虹离自家近点，想她的时候随时可以去看看。
“我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村里不是要开发马鸣山，集体规划种植么？将来那一块要开放供游人参观，那座坟墓在那里不太合适。”黄志刚真诚地说。
“那是我们家自己的地儿，没碍着别人什么吧，我不同意。”张慧琴斩钉截铁，字字珠玑，坚决不同意迁坟。要知道迁坟动土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耗费精力、物力、财力，最关键让锦虹不得安生。
这时候，后门处想起搁置铁锹的声音，刘福贵下班回来了。他见到黄志刚，惊讶地张开嘴，一看慧琴的样子，马上眉头紧蹙，紧张地问：“怎么了？”
黄志刚连忙把刚才的话向刘福贵又说了一遍，刘福贵不吭声，拿着洗脸盆，去水龙头处接了满满一盆水，洗了把脸和手。过了一会儿，刘福贵说：“你走吧，这事儿没得商量，慧琴代表了我的意见。”
黄志刚还想再解释沟通，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张慧琴絮絮叨叨将他撵了出来，门“嘭”地一下很快就关上了。他还听到里头传来一句刺耳的话：“别再跟我们提这事儿了，再提我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的。”
一连几天，刘淑敏、黄志刚、邱颖都在为迁坟的事儿犯愁，他们能理解逝者家人的心情，谁愿意打扰逝者的安息呢！死者为大，对他们动土往往被视为大不敬的事情。刘进倒是好说，人家是村委的人，考虑了两天欣然同意这件事。
那几天，刘淑敏天天回家做刘大水的思想工作，当得知父亲的顾虑后，淑敏说：“爸，你还相信那一套吗？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家的，她也会理解我们的做法。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们这个家也挺好的呀！事在人为。”
刘淑敏又遵循了村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说法，按照家族程序来迁坟，最终刘大水同意将前妻的坟迁入到刘世发祖坟山上。淑敏家要迁坟的事儿传遍整个泽宇村，有些好事的人无端指责，说影响死者的安息，让死者不得安宁。
淑敏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这件事，她的心情沉重而悲痛。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孝衣，披着麻幔，端着母亲的遗照，跪在母亲的坟头，磕了几个响头以表谢罪。
阴阳先生嘴里不停地念叨，朝坟土上撒上粟米，在他一声令下“可以动工了”，那些专业的“拔脚”把土锹到一旁，小心翼翼将里头的棺木挪出来。棺木已经腐烂，然后拿出棺木里的骨灰盒，移到准备好的崭新的棺木里面，重新盖上。
那一刻，淑敏泣不成声，就像身体被抽空一般，扑倒在棺木上，大声喊着：“妈！”她抚摸着棺木，就像抚摸着妈妈的肌肤。母亲去世已经有好多年了，想起她在世时的样子，淑敏难受得不能呼吸。
土重新掩埋上后，乐队敲敲打打，一行人又向山脚下走去。引魂幡，花圈，纸房子、车子一样不少，统统装在一辆小卡车上。淑敏端着遗像框走在队伍的前面，她的眼泪被风吹干，这种离愁别绪让她的脑袋开始疼痛。
到刘世发以后，“拔脚”请风水先生事先找好了一块地儿，在下地安葬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次。棺木明明盖得很紧，却无端地被裂开两道小缝。阴阳先生说，这是逝者想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直到淑敏轻轻摸着棺木，呜咽着说：“妈，你安息吧，我会好好的！”棺木似乎听懂了人话，终于合拢了，再也没有裂开。淑敏家的迁坟在多年以后，得到了村民们的谅解，因为马鸣山那里后来成了本市最美的观光之地，带动了本地的旅游业。
第一百零三章 夜游马鸣山
刘福贵家在目睹了刘淑敏家的操作程序后，态度似乎有所缓和。黄志刚再次踏入他的家门时，福贵夫妻俩沉默不语，经过志刚的再三劝说，后来终于达成了一致。条件是村委出钱出资，协助他们完成这事儿。
他们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从大局出发，为了村民的利益，由阴阳先生选择了一个吉日，锦虹的坟墓迁到了刘世发祖坟山。马鸣山这一道棘手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
刘淑敏松了一口气，她站在马鸣山上，望着整个泽宇村，不禁感慨，这是一个多么人杰地灵的山村。村民们朴实勤劳，热情洋溢，即使有磕磕碰碰，却能顾全大局。她为自己生个这个村子感到自豪！
隐隐听到后山矿上传来的喧嚣声，她眺望过去，后山早已经挖成了一个大坑，早些年被诗人称之为“黑金”的能源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全省，乃至外省十多个城市，在那些地区转化成能量，给人们的学习、生活、工作带去便利。
后山也快完成了他的使命，因为早年挖掘得太深，有些地面和房屋成了裂缝，据说已经挖到了泽宇村后。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的人倒也不觉得有任何危机，但是对于决策者来说，一旦出现问题就是大的问题，必须杜绝后患。
地面塌陷这种事故虽说在泽宇村现在看来并没有发生过，但是新闻里讲过矿山地面塌陷是常有的事儿。一旦发生，对于泽宇村而言，则是大灾难。刘淑敏曾经跟村支书反应过这种问题，但是无济于事。
村支书刘振华早就知道这回事，市里的安全作业委员会每个月都会来检查一次，安全上有保障。只是冒然停掉生产，泽宇村不知道多少户村民的日子会受到牵连。二三十年的奋斗，泽宇村有了今天的气色，实属不容易。如果让很多村民失去饭碗，这是刘振华不愿意看到的。
矿山就这样一直拖着，钢铁企业效益不好，挖出来的铁矿卖不出好价格，矿工的工资发不出，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这两年，效益越来越差，很多人被迫停工，无所事事。所以，刘淑敏的项目为村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村委召开了一次会议，刘振华主持。他传达了zy建设新农村的精神，而且让他们观摩学些外省农村的一些先进经验。刘振华说现在是搞建设的最佳时机，鉴于泽宇村的特殊环境，以及结合泽宇村未来的规划发展，领导们决定在铁道那头泽宇村的田地上以及现有的宅基地上建新农村小区。
会议得到一些人支持，也让一些人质疑。搞基建可是一个浩大工程，不仅设计到农民的利益，而且需要各方的支持和协助。刘淑敏当时第一个反对，她坚定地说：“不能搞一刀切，建设新小区当然是好事，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村民的饭碗问题。”
刘振华笑着说这只是规划，当然离开始实施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各方面的筹划和计划，预计五年之内应该可以动工，不影响村里的其它项目。
在会上，泽宇生态合作社得到了刘振华大大的肯定，他说领导们都对这个项目非常满意，让她放开手脚干，一定不能辜负大家伙儿对她的期望。刘淑敏用力地点点头，目光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后来，刘淑敏一心扑在工作上，废寝忘食。她和杨明起已经好久没见过面了，自从他们俩好了以后，依旧像俩个单身的人一样，各自忙各自的。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偶尔打个电话，互相关心对方。
刘淑敏忙得干脆将家搬到了基地院子里。她将二楼最里边的一间收拾了一下，以前这里是一个杂物间，搁置铁锹、锄头、桶等工具，这会儿成了她的寝室。简单的一张床和一把椅子，用报纸将窗户贴了一层，从外头是看不到里面的。
杨明起知道后不放心，特意将院墙上围上一圈带勾刺的不锈钢线，又乒乒乓地一顿敲击，安了一个大铁门，上了一把大铁锁，而且在寝室的房门前又安了一道防盗门。刘淑敏坐在椅子上假装生气地说：“你看你这得花多少钱呀？太浪费了！不要紧的。刘老汉在门卫处守着呢。”
不知不觉已经忙活到夜幕降临，马鸣山上的昼夜温差大。外面漆黑一片，刘老汉回家还没有上来。整个大院里，只有他们这一间的屋子还亮着灯。
杨明起搂着刘淑敏的肩膀狡黠地说：“那可不行，我不允许任何人侵犯我的人。”刘淑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打掉他的手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昏黄的灯光下，淑敏的脸上闪烁着动人的光彩，忽闪忽闪的睫毛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杨明起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淑敏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啊”，打了他一巴掌，随后躲向一边，娇羞地说：“你这个流氓！”
明起装作没事人一样，故意说：“你说谁？我没听见！”他把耳朵几乎要凑到淑敏的嘴边，淑敏一撇又躲了过去，说：“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们出去转会儿吧！”
那是杨明起和刘淑敏俩人第一次夜游马鸣山，他们从半山腰顺着山路爬到山顶，找了一个空地背靠背坐了下来。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离他们如此之近，似乎伸手就可以碰到。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像披了一层纱。
刘淑敏总记得那晚的繁星漫天，如同一颗颗宝石镶嵌在深蓝色的幕布下，闪耀着光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从东头到西头。明起提醒她赶紧许个愿。她的愿望当然是能带着村民们走上致富之路了。
淑敏当然不知道明起许了一个跟她有关的愿望，明起也不会告诉他，明起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一直到后来，俩人各自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杨明起总觉得跟淑敏在一起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尽管他掐腿拧肉让自己相信，一切不是虚幻，但是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他心头荡漾......
第一百零四章 干农活体力不支
清明时节，春耕春种的季节，村民们开始忙碌。种地的大多数都是一些中老年人，四十岁以下的长期在矿上工作，基本丧失了种地的本领；年轻人不屑于种地。杨国祥算是中老年人之一，舍不得放弃自家铁道附近的一亩三分地，长期种植水稻。
虽然明起再三要求他不要再下地，好好在家休息，忙碌了一辈子的人哪里闲得住。杨国祥依旧赶着一头队里的黄牛，去稻田里犁地施肥。他跟在牛的屁股后面吆喝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扶着犁王前进。
水田里倒映着主人和黄牛的倒影，这是一只老黄牛，老得快走不动路了。因为队上用牛的人家越来越少，队上也没有再组织买牛、放牛，就这一头凑合着用。黄牛转了两圈之后，停住“哞哞”地不停叫。
杨国祥扬起手，准备用手中的皮鞭抽打这头牛，让它继续王前进。在落下的那一刻，却手往边上一抖，皮鞭打到了水面上，激起了水花。老黄牛继续“哞哞”的叫着，似乎在为自己叫屈。
“走呀，老牛！把这块地犁完就让你回家。”杨国祥回望附近的田地几乎都已经翻新，除了自家的地。唉，真的老了，杨国祥瞧了一眼老牛，心里头一酸，用手在牛背上抚摸了好一会儿。
黄牛停歇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杨国祥瞧见它的眼里噙着泪水。那一刻，他感觉这头牛是有灵性的！老牛闷声不吭地绕了好几圈，杨国祥没有催它，它走一步，他走一步；它停一步，他停一步。老黄牛最终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犁完地以后，杨国祥把老牛牵到田埂边，让它吃草。自己坐在泥地里，抽起了烟。他的活还没有干完，边上的一包化肥散发着刺鼻的化学味道，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对于农民来说，粪便和化肥是庄稼最好的营养，有什么好嫌弃的呢？
两根烟抽完以后，他扔掉烟蒂，望了一眼老黄牛，卷起裤腿又下到了水田里。他拎着化肥袋子的两角，使劲一甩，甩到肩膀上，立在水田里让自己站稳。他一只手扛着，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抓起一把往水田里一洒，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化到水中消失不见。
直到中午，他才干完所有的农活。此时，他已经精疲力尽，靠在田垄边，望着远处的铁路发呆。一辆橘色的列车从远处驶来，疾驰而过，杨国祥瞧见车厢玻璃处坐着人，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一辈子了，住在铁路边上，竟然没有坐过火车。以往都是些绿皮火车，现在越来越高级了，颜色也在变化，速度越来越快，什么时候也去体验下坐火车该有多好哇！杨国祥在心里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累得睡着了。
他梦见了明起他娘，明起他娘还像年轻时那么勤劳美丽，她一直在笑着望着杨国祥，就像春日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还梦见自己坐上了火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旅游，欣赏着祖国的大好河山。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模模糊糊中听到老牛“哞哞”地叫声，他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太阳已经躲进了云层。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杨国祥赶紧收拾工具，来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牵着老牛回了泽宇村。
半路上，雨点滴滴答答下了起来，杨国祥身上都淋湿了。他把老黄牛送入队里的牛栏，系好缰绳，然后扛着工具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奔走。
因为淋了一场雨，杨国祥咳嗽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软弱无力，瘫倒在床上。半夜，他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地感觉嘴干，起来给自己倒了水。儿子明起在城里的店里忙碌，他不便打扰他，自己硬扛着。
之后的几天，杨国祥都躺在床上，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颧骨看着更突出了，两颊向内凹陷，眼睛无神。他想再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他自己去药店买了一盒感冒药回来，吃了药之后又躺下去睡了。
杨丽先发现杨国祥生病了的。她带着薇薇上马鸣山，好些天没见到杨国祥来找东子了。她问了淑敏这些天国祥叔来喂鸡没有？淑敏说他请了假，说是有事要忙活几天。
杨丽带着薇薇上杨国祥家，她提前在街上买了两斤排骨，准备送给他熬汤。大门虚掩着，杨丽直接推开就进去了，发现杨国祥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发出“哼哼”的呻吟声。桌上放着一套碗筷，碗里剩着半碗面条，闻着已经变了味。
她摸了摸杨国祥的脑袋，感觉很烫，猜测应该是发烧了。她把排骨放到冰箱，又倒了一些水，给了吃了颗退烧药，在厨房的炉灶上熬了一锅小米粥。半个小时，粥好以后，她舀了一碗，耐心地一口一口喂到杨国祥的嘴里。
杨丽随即又给杨明起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立刻赶回来。自己则帮助着打扫卫生，没有女人的家总会凌散脏乱一些。衣服、用品任意摆放、架子上起了一尘灰，厨房里乱糟油腻。
杨丽花了好长时间才将衣服分门别类，生活用品归类放置。她找了几块不用的布，遮盖在暂时用不着的电风扇、洗衣机上，当罩子。屋子在她的巧手下焕然一新，地面上看不到纸屑垃圾。
杨国祥喝了退烧药，睡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感觉身子骨恢复了一丝体力，他挣扎着想要起床，感谢杨丽的照顾。杨丽把他扶着坐了起来，为他披上一件外套，斜倚在床头边。杨国祥小声说：“真难为你了，带着薇薇来看我，我却不能招待你！”
杨国祥望了一眼趴在椅子上玩耍的薇薇，小小的人儿似乎懂得大人的辛苦一样，不给杨丽添麻烦。薇薇围着椅子转圈圈，步伐蹒跚，找着自己的乐趣。多可爱的小人儿，要是自己的孙女该多好，杨国祥情不自禁又想到明起的婚事上去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心里话，杨丽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女孩子，虽说长相一般，但是在农村条件算是很好了，有正当的职业，能生娃，还能照料家务。怪只怪明起没这个福气呀！
第一百零五章 无条件的帮助
杨明起接到杨丽的电话时，正在处理一位顾客的纠纷。顾客买了一台电脑回去，过了两个星期坚决要退货，说屏幕一角有裂痕。明起仔细检查了这台电脑，发现是人为破坏，不在包赔范围。顾客坚决要换，恶语相向，声称不换就往上投诉。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杨明起可不是软柿子。他的脾气上来，谁都挡不住。他硬生生地说：“尽管投诉，投诉到国外都没用！”他把顾客丢下，让员工看着店，心急火燎地赶回了家。
杨明起一到家门口看到屋檐下沾有泥土的犁和剩下的半包化肥，就知道父亲又不顾他的劝阻，下地干活。刚想发作，见杨丽和孩子都在房间，便换了一种语气。
“爸，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再去干活了，咱们家不缺那点儿粮食。”明起焦虑地望着父亲发黄的脸，心里既心疼又怨恨。杨丽拉了拉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再说了：“让国祥叔休息一会儿吧！”
杨明起感觉脑袋里发麻，眉头紧蹙在一块儿，神情里装满了心事。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觉着自己想要被撕裂一般，分身乏术。杨丽见状，到厨房里去，给明起也舀了一碗剩下的小米粥，让他喝了。
父亲的身体抱恙，又冥顽固执，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好话歹话全说过，依旧我行我素。此时，他感到跟父亲之间有一种代沟不可逾越。总不能拿着绳子拴住他，让他老老实实听话吧？
杨丽似乎明白杨明起的为难，自告奋勇承担起明起父亲的重任。杨丽说：“明起，你安心做生意吧，我来看着国祥叔，我没课时就往这边来，顺便帮你们整理整理。”
杨明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说：“那怎么可以？你还有薇薇呢？既要照顾一个小的，还要照顾一个老的。再说让左邻右舍看到，还说闲话。”杨明起的脑袋摇摆得像拨浪鼓一样。
“你这就见外了，我们是朋友！”杨丽真诚轻松地说，“我不怕别人说闲话，我走得直坐得正，谁要嚼舌根就让他去嚼吧，我不怕！再说了让我闲下来的时间干点活，不会瞎想。”
杨丽的表情古怪，眼神里喊着一丝幽怨。明起换了一个话题：“你还没有大猫的消息吗？”杨丽摇摇头，自从大猫走后，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没有半点消息。
杨丽的母亲曾经打过电话到他的老家，他家里人接的电话，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父母更是说再也不认他这个儿子。杨丽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他了，我就当没有他。”
杨明起想扇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杨丽坚持要照顾国祥叔，明起只好同意了她。但是，明起开了一个条件，给杨丽开工资，一天一百元。杨丽想了想，欣然接受。
这个毫无私心的姑娘硬是照顾了杨明起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她除了上课，就是带着薇薇上明起家收拾，做家务，照顾明起父亲。杨国祥在杨丽的照顾下，身体渐渐康复。
杨国祥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任劳任怨的姑娘，只见她弯着腰，低着脑袋，认真打扫角落里的灰尘。要是她是自家的人该多好呀，怪只怪明起这个家伙，唉！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杨国祥决定再试探下明起的看法，说不定能回心转意。那天，明起回来得挺早，特地带了一些鱼肉孝敬父亲。明起亲自下厨，做了三菜一汤，红烧鱼块，青椒炒肉，辣子鸡，番茄鸡蛋汤。明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父亲则倒了一杯白开水。
杨国祥偷偷倒掉白开水，趁明起不注意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他觉着自己现在没事，喝点酒没问题。明起其实发现了父亲偷梁换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父亲过个瘾吧！
父子俩边喝边闲聊，明起跟父亲讲述生意场上的事情，杨国祥则静静听着，偶尔插句嘴。杨国祥试探性地问：“明起，杨丽现在单着呢，她挺不错的呀。”
杨明起愣了愣，抿了一口酒，咂吧了一下嘴唇，夹了一片青椒到嘴里：“嗯，她是挺不错的。”杨国祥见没套出什么话来：“那你觉得你俩能在一起吗？”
杨明起侧过头，“噗”地一声，嘴里的酒就像洒水壶一样喷洒在地上：“爸，你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她以前没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
杨国祥还不死心地说：“明起，你听我的劝，这过日子呢，就要踏踏实实，稳稳当当，找个相夫教子的，勤劳的就行了！我走的路比你吃的盐还多，你要相信我，小丽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人家单着呢！”
“你怎么又提这事？今儿咱爷俩高兴，咱们就喝酒吃菜！别提那些事了。”杨明起笑嘻嘻地说，他看见老爷子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才罢休。
杨明起其实早就想告诉老爷子自己跟淑敏在处对象，只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暂时瞒着他，怕他又开始催。明起知道老爷子再怎么催也没用，他俩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谁都不想半途放弃，刘淑敏更是这样！
杨国祥放下酒杯，坐在那里，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他不停地咳嗽，明起倒掉了他面前的那杯酒，给他端上了白开水。明起知道再不告诉父亲自己的感情之事，怕是不依不挠。
“我喜欢刘淑敏，我们在谈朋友。”杨明起只好对父亲老实交代。
杨国祥的眼神立马显现出光彩，满脸狐疑地问：“真的？”
杨明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斩钉截铁地说：“真的。”
明起的话给杨国祥吃了一颗定心丸，只是他在心里有隐隐的担心，那女子虽说各方面的才能都很优秀，但是他们是过日子，不是作秀，他担心儿子将来驾驭不住刘淑敏，反而让刘淑敏骑在头上。
老人有这种想法无可厚非，谁都希望自家儿女自立自强，尤其在农村，女子三从四德的传统封建思想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