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群仙戏（五）
薛慕受了重伤，他缓缓坐到了地上，任凭薛慕武技超群，在空手的情况下，也无法面对杀意正盛的九长老。
九长老见薛慕没有了威胁，目光便转移到了独孤邵和沈烨二人头上。
沈烨二人心头一颤。
“东关正来拜见九长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一丝清冷，但更多的是急切。
九长老闻声一愣，他缓缓收起了已经拉满的劲弓，沉声道：“进。”
与沈烨接头的那人在门外应了一声，一脸戒意地对东关正香道：“请进。”
东关正香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推门而入，她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一侧沈烨的独孤邵，见二人无恙，东关正香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注意到了坐在地上喘息的薛慕以及那几十具黑衣人的尸体。
东关正香微微皱眉，待看清这些黑衣人并不是自己的人后，她眉头舒展，毫无惧色地走到九长老的身边，捡了一个椅子坐下。
九长老有些意外她的镇静，想着这位自己心里印象最好的长老如今居然真的背叛了圣堂，九长老的心情有些糟糕，他寒声道：“东关正香，你居然敢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东关正香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九长老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想狡辩吗？”
东关正香轻声道：“我今来是受大长老的命令，在山路上接应你，后来我听到了这里的鸣镝才急急赶了过来，九长老莫不是受到了某些人的蛊惑，误会了什么事情？”
说罢，东关正香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块纹理细润的木牌，丢给了九长老。
未等九长老开口，东关正香将目光转移到了殿中：“不过看这情形，我也明白了大概，是这几个九曲的人干得好事？”
薛慕嘿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旁的独孤邵却是暗中怼了沈烨一下，低声道：“没想到啊，这东关正香这么精，几句话就把嫌疑摆脱了？”
沈烨盯着九长老的脸色，见他看着手中的木牌沉默不语，低声回道：“我想应该是那木牌的作用，九长老在纠结这到底是不是大长老的命令。”
东关正香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紧张无比，她在赌，赌九长老对大长老的信任，圣山之中，九长老虽然看起来桀骜不驯，对谁都不服，但东关正香心里清楚，九长老对大长老还是有一定敬畏之心的。
“我不信你的话。”九长老缓缓道，此话让东关正香的心凉了半截，也让沈烨和独孤邵的心沉入了谷底。
九长老指着地上的那群尸体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的头目又是谁？”
东关正香声音沉稳，丝毫不露破绽：“猜也能猜出，这些人是想要染指圣石，至于他们的头目，不是在旁边坐着？”
“并不是此人。”九长老摇了摇头，紧紧地盯着东关正香的双眼：“东关正长老可认识一个叫做上官卓的人？”
下方沈烨心中一突，生怕东关正香露出慌乱之色。
东关正香早有了准备，她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上官卓？那是谁？”
九长老挑了挑眉：“他是这里的一位监工，他供出了是你暗中策划，指使这些罪民转移圣石。”
“然后？九长老信了？”东关正香的声音冰冷无比，似是隐隐有些怒气。
九长老眯着眼睛：“这么大的事，我不得不信，而且你不是也来了这里？”
啪！
东关正香猛地一拍桌子，吓了沈烨二人一个激灵。
“九长老，按理说，南荣守卫应该也在这里，他人呢？”
九长老心中愠怒，回道：“他在殿外。”
东关正香想着进殿之前听到的那三声鸣镝，心中有了定计，她冷笑道：“他恐怕现在正在和某些人厮杀？我说的可对？”
九长老眯起了眼睛没有出声。
东关正香接着道：“九长老，这么多日子，难道就没有人和你说过梁秋岳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九长老缓缓闭上了眼睛，早在上官卓供出东关正香时，九长老就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第一时间就认为是有人在故意离间圣山内部，只不过后来在南荣复的坚持下，他们审出了一些东西后，九长老才开始怀疑起了东关正香。
如今，东关正香的解释似乎完全合理，这些黑衣人以及上官卓或许都是梁秋岳提前安排的，况且东关正香手中的这个木牌也确实是大长老的东西，等等，大长老的东西？
九长老目光一厉，沉声道：“这位沈公子应该是若家的人，你要派人来传信为何要派他前来？”
东关正香微微一笑：“若家家主之女前些日子被劣徒下了迷药，事后这几人曾找上了门来，几人因此与我相识，这位沈公子或是对我的药理之术有些好奇，昨日就留在了谷内，今日一早，见他闲来无事，我想着让他正好领略一下我东山风光，便询问了一下他的意思。”
“那你怎么解释长林古道，绝迹东山？”九长老缓缓站起了身。
东关正香疑惑道：“什么古道？什么东山？你在说什么？”
九长老拍了拍手：“来人！”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那位和沈烨接头的人走了进来。
坏了！一旁的沈烨面色一白。
接头之人轻轻咳了几声，声音沙哑道：“九长老。”
九长老有些奇怪此人的声线变化，他质问道：“你将之前听到的接头暗号给东关正长老复述一遍。”
听见九长老的话，接头之人看着东关正香说道：“我听得清楚，那位沈公子说的是长林古道，啊，啊……”
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这接头之人突然讲不出了话，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求助地看着台上。
直到看见东关正香的古怪眼神，接头之人愣住了，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喉咙为何从刚才开始又痛又痒。
自己中了东关正香的毒！
他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失去了性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群仙戏（六）
看着自己的属下命绝当场，九长老霍然将身体转向了东关正香，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东关正香丝毫不慌，歪着脑袋反问道：“你认为是我下的毒？”
“下毒之时让人毫无察觉，整个圣山之中，除了你师徒二人还有谁能做到？”九长老眼中杀意四射。
“难道就不能是他自己服的毒？”
“东关正香！”九长老压抑着怒火，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就在众人以为九长老要动手时，他却又恢复了平静。
“喂，该不会，这九长老对东关正长老有那个意思吧？”独孤邵对沈烨小声道。
沈烨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独孤邵捏着下巴道：“我听说这九长老脾气起来了谁也拦不住，连大长老和二长老都压不住他，你看他现在，明显是在忍耐，不是这个原因，我想不到其他缘由。”
东关正香也有些奇怪，九长老今日未免太过冷静，和往常那疯子一样的表现完全不同，不过看九长老愿意与她沟通，东关正香还是乐见于此，她轻声道：“我大概能猜到那些人的想法。”
“什么人？”
“当然是诬陷我、想让圣山内乱的那些人。”
九长老眉头一挑：“说下去。”
东关正香斟酌了一下，指着下方说道：“有人在攻山，同时又有人在觊觎着圣石，这一切一看就是那些人精心策划多年的行动，而这些人先故意供出我，再用死亡的方式让我百口难辨，无非就是提前知道了我今日要来到这里，想让我们内耗，互相牵制。”
九长老眯着眼睛，明白了东关正香话中之意：“提前知道你来这里？”
东关正香缓缓道：“知道我要来这里的不过两人。”
“大长老和二长老？”九长老的神色有些凝重。
东关正香深吸了一口气，在沈烨和独孤邵敬佩的目光中转向了下方的薛慕：“与九曲之人的合作是二长老一力促成，此人来到这里应该也是二长老的手笔。”
“精彩！”
薛慕在下方鼓掌道：“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嫌疑撇得干净，你这个女人不简单。”
东关正香没有理他，她对九长老正色道：“如果真是二长老出了问题，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动作肯定不会仅限于此，圣堂，不！整个圣山都已经出事了。”
……
圣山的各个长老住宅处，百夷诸部的人惊骇地看着外面山路上蜂拥而至的民兵。
“怎么回事？这不是山下昌顿族的人吗？你们要反了？”一群脾气暴躁的男人直接将一旁面色煞白的昌顿族五人包围了起来。
昌顿族的人吃吃道：“诸，诸位，我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还在装傻？你们的人都杀到眼前了！”
百夷诸部的人从出生起都会谨记圣山的规矩，没有任何部落敢逾越这条线，除非这个部落想要谋反。
昌顿族的民兵并没有在山路旁的宅院停留，几百人的队伍直接奔上了圣堂。
“不好！他们的目标是几位长老！”
“你们昌顿族真的该死！”
一个壮汉正要拿昌顿族的五人撒气，这时又有一人惊叫道：“看！这不是你们成阳族的人吗？”
“这？！”那壮汉眼睛瞪个溜圆，随后那副打人的气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喃喃道：“这其中绝对有什么误会。”
周围人可不听他的解释，他的下场也变得和昌顿族的几人一样，被众人围在了中间。
只不过，随着山下的民兵不断涌入，兀官、逄门、容成等在山下驻扎的部落相继入山，百夷诸部的来客不说话了，每个人心中都充满着恐慌之色，而这只仅仅是一条山路的状况。
北山雾和屠门庆边打边向山上退去，二人的身上虽然伤口不多，但心中却是震撼无比。
一笔栈道之上，屠门庆仗着身材的优势和地势的险要，完全可以守上一段时间，再加上北山雾赶到于此，他手上的北山刺的威力在狭窄的地形里发挥的淋漓尽致，二人配合起来游刃有余。
可随后听着上方嘈杂的脚步和杀声时，二人坐不住了。
有人从暗道上了山！
圣山上山之路只能走一笔栈道？
当然不，这只是圣堂守卫对外人的说话，只是让那些不清楚圣山地形的人不要打歪心思，实际上包括那些天险之地，圣山整整有大大小小十几条上山的路，比如南荣复回来时，走的就是一条不为人知的秘道。
可这些路的秘密只掌握在他们圣堂守卫和几位长老手中，其他人是如何知晓得？
除非，除非有人背叛了圣山，将这些秘密告诉了外人。
是谁？是谁背叛了圣山？而上山的那些外人又是谁？
带着心中的恐惧和对圣堂的担心，二人开始了后退，可这一退不要紧，反独孤联盟的人从栈道冲出来后，没有了一笔栈道对他们的压制，优势立刻就转到了人数众多的他们这里，北山雾和屠门庆的压力剧增，双重原因导致二人已经无心恋战，仓惶败退。
“我，我的鸣镝呢？”北山雾搜着身上，他的鸣镝已经在方才的争斗中掉到了山下。
屠门庆唾了一口：“别再惦记着你那破鸣镝了，这么大的动静，山上的人早就能注意到了，现在就别想着山下了，先想想我们身后的这些人怎么办，真的要引着他们上山？”
二人正纠结间，前方的一处岔路，一支队伍迎面赶了过来。
屠门庆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恐怕我们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北山雾刚要说话，看到前方之人的衣着时，蓦然睁大了眼睛，他拉着回过身去打算拼死抵抗的屠门庆，吃吃道：“屠、屠门。”
屠门庆头也不回道：“我累了，就打山下的这些人吧，你去打上面。”
“不，不是！”北山雾急道：“他们，他们是！”
屠门庆疑惑地转过头去，看着那支奔着自己二人而来的队伍，吃惊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群仙戏（七）
山下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山上。
圣堂之中，听闻亲信的回报，一直和大长老相视无语的二长老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长老正要开口，却发现乔杞和乔峥皆露出了不豫之色。
大长老心中一动，佯怒道：“你真是昏了头，敢听信九曲的人，让这些山下的部落冲上来！”
二长老瞥了一眼被乔杞按住的乔峥，缓缓道：“这里是圣山，主动权当然要放在我的手里。”
乔杞心中一凛，老人清楚这是二长老在警告自己做事不要越界，二长老的底牌还有很多。
“你给了他们什么条件？”大长老心中有些好奇，他不知道山下这些部落为何会听二长老的命令。
二长老沉默了一会儿：“长老之位。”
大长老听懂了他的意思，寒声道：“长老之位？你打算动谁？”
圣堂一共就十八位长老，二长老许了这些部落长老之位，就说明了有人要被清除。
二长老低声道：“为了变强，我打算除掉……”
听着二长老说完几位长老的名字，大长老讥讽道：“难道没有我？”
二长老神色怅然：“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动过你，还有东关正香那孩子，不过这长老之位你们得让出来。”
大长老缓缓道：“你疯了。”
“我没有疯，你应该也猜到了，我动的这些长老，他们身后的部落要么像东关正部一样，是当年的受害部落，要么就是势力甚微的部落，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这些长老就算死了，也没有部落会为他们撑腰，兴不起什么大的风浪。”二长老解释道。
“只看实力吗？我们圣堂何时变得这般势力，这和中原那些家族又有什么区别？”大长老喃喃道。
“为了我们百夷变强，为了得到这些部落无条件的支持，圣堂必须做出改变！”二长老神色坚定。
“改变？”
大长老嗤笑一声：“这种改变违背了当年祖先建立圣堂的初衷，你这是在利用百夷诸部子民对圣山的信仰来实现你的野心！”
二长老心中怒气渐生：“我的野心？我是为了百夷诸部！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当年，我们的祖辈建立圣堂那是什么时候？百夷诸部遍布大陆东边，现在呢？中原王朝逐渐蚕食压榨我们的生存空间，二十年前林氏王朝做过的那些事你不会忘了吧？”
大长老缓缓道：“你也说是林氏王朝，现在的独孤氏对若家如何？对南荣家如何？对那些愿意安分守己的部落如何？这些部落不是照样在各地生存？”
二长老道：“那是现在，将来若是独孤家出了一个暴君，那该如何？”
大长老道：“那时，不用我们动手，自有人会反。”
二长老摇头道：“我圣堂受到百夷诸部子民敬仰，我们有能力整合诸部，为何还要受到欺凌？”
“看来当年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
“不错，我一直不明白，当年的圣堂长老说话一呼百应，诸部之人无不信服，为何会一声不吭，眼睁睁地看着林氏军队屠杀我们的子民。”二长老道。
大长老叹了一口气：“因为圣堂长老不是中原的皇帝，若是开了这个头，今后的圣堂只会变成百夷诸部的人实现野心的工具，而且当时百里部和南荣部等部落又不是没有反抗，当年的长老也是清楚这点才会选择忍耐，那时候也并不是非要他们出手。”
二长老低声道：“我不做，以后总有人会去做。”
大长老道：“整合诸部，然后呢？”大长老指着乔杞二人：“和九曲的人联合起来，成为他们用来反攻中原的工具？”
二长老没有接话，他正色道：“至少我们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我们要有战马，我们要有骑兵。”
“这点我不反对，但你不该动那些长老，这些实力强大的部落都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一旦这些人掌控了圣堂，他们身后部落的野心会更加的膨胀，战争也就不远了，况且独孤邵就在山上，靖王若是知道你在圣山搞了这么一出，他会放任这些部落去做大？你这是要把圣堂推向深渊。”
“所以我不打算让独孤邵活。”
“他被我们放走了。”大长老回道。
“东山采石场那里我已经派人围了起来，没有人能从那里逃走。”
“你要让这些长老背锅？”
“其余长老都会做证，我会亲自去东大营将他们的头颅奉上，靖王不会乱来。”
大长老知道劝说无果，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二长老，南宫长老在外面喊着要走。”二长老的亲信进来禀告道。
二长老蹙眉道：“让北山烟拦着他。”
“北山守卫已经离开了。”
二长老闻言大怒：“什么时候的事？他去了哪里？谁让他去的？！”
亲信吃吃道：“就在刚刚，听见山下的呐喊声，北山守卫就急匆匆地往山下去了，他是圣堂守卫，属下们也拦不住啊。”
二长老心中急转：“北山烟居然会不听命令就离开了？是他开始怀疑了我，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兄弟？”
“二长老你看外面南宫长老那里怎么办。”
二长老向外面走去，随口问道：“除了南宫长老，还有谁要走？”
“没有了。”
“就他一个人？”二长老有些意外，随即冷笑道：“都是人精，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有人知道了我想做什么，南宫仗着自己是北山雾的老师，以为我不敢杀他？”
借着北山烟不在旁边，二长老眯着眼睛，决定杀他立威。
“二长老，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做个解释？”乔杞的声音在二长老的后面传来。
二长老嘴角微翘，止住了脚步，只不过转过身来，二长老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老尚书不必紧张，你放心，只要我能顺利夺权，圣山会与你们并肩作战。”
乔峥直接问道：“那些圣石？”
二长老温和道：“自然会分与你们。”
安抚好了二人后，二长老低着头从圣堂走了出来，正好听见了南宫长老说话的内容。
二长老的脸色顿时阴沉无比。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群仙戏（八）
“诸位，你们还没有想明白吗？！”
南宫长老急道：“二长老将我等软禁至此，大长老又迟迟不出面，山下这些呐喊声分明就是两位长老在搞事！”
二长老派系的一位长老站在外围斥道：“南宫！你休要乱讲，这难道不是梁秋岳的人？”
另一位长老拉着南宫长老的衣袖劝道：“南宫，不要再说了，等他们上来后，我们一问便知。”
南宫长老冷笑道：“他们上来后，我们还有性命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长老们吃吃道：“这是为何？”
南宫长老沉声道：“山下的声音此起彼伏，四周皆有动静，这是梁秋岳的人能做到的？”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不懂南宫话中之意，突然一位长老想到了什么，吃惊道：“难道他们走的是隐路，可是那不是只有……”
这位长老话说了一半，便面色苍白地定在了原地，此刻的他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知道几条隐路存在的长老随后纷纷惊醒。
“这些从四面八方上山的是我们的人？”
“他们竟然敢违背先祖之令？”
“梁秋岳的人杀了上来，两位长老调兵上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梁秋岳的人有多少？用得着山下的护卫部落都上来？况且圣堂守卫不是去了山下？凭着一笔栈道的天险还守不住？”
“各位！”南宫长老高呼道：“你们莫要忘了一件事，先祖们曾说过，若有部落敢兵犯圣山，必会让其付出血的代价，纵观我百夷历史，只有一次不曾遭到清算。”
南宫周围的长老在这一刻终于慌了，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唯一没有遭到清算的一次，就发生在二十年前，而那次没有遭到清算，就是因为当年进犯圣山的获胜者变成了圣堂的上一辈长老。
“两位长老要对我们动手？”
“准确的说是二长老要对我们动手，大长老迟迟不露面，极有可能是和我们一样，被其软禁了起来。”南宫长老沉声道。
“南宫，我平时小看了你，你鼓动人心的本事很是了得。”二长老的声音从圣堂内传出。
二长老缓缓走上前，南宫长老那声高呼他听得一清二楚，如果说之前他还在犹豫是否要立刻杀死南宫，现在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南宫长老看着二长老上前，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同时高声道：“怎么？你要违背堂规，对我动手？”
“堂规？”二长老挑了挑眉，他笑道：“堂规从众部落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南宫一派的长老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二长老，他们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二长老居然敢做这么大的事。
而二长老一派的长老则是脸色涨红，眼中带着疯狂之意。
南宫见状对着左右喝道：“你这么做是自取灭亡，会有人愿意跟随你？”
场上的圣山下人们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而二长老派系的长老们更是不为所动。
二长老哈哈笑道：“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他们和我的理想是一样的，怎会因你一句话而动摇？”
“理想？”南宫长老嗤笑道：“夺权而已，何必说得这般高尚？”
二长老摇头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会和你在这浪费口舌，来人！”
周围护卫持刀上前，逼近南宫。
南宫长老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没想到二长老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居然现在就要对他动手。
南宫长老尚未表示，他身边的几位长老却是将其拦在了身后，几位长老都有些武技底子，纷纷摆开架势。
二长老蹙眉道：“你们也想死吗？”
长老们态度很是坚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二长老见状喝道：“逄门、成阳、兀官，你们三人就不要在这掺和了，上山的有你们部落的人，你们放心，你们今后的地位我会保证。”
三位长老听闻都不禁一愣，而后逄门长老怒道：“你居然私下鼓动我的族人，实属该死！不过你认为我部落的人会听从与你？二位，你们不要被他言语蛊惑！”
二长老微微一笑，对身后挥了挥手，身后的亲信了意，立刻呈上了三封书信，递与了三位长老。
三位长老将信将疑地拆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不禁都是手脚发凉。
“三位长老，你们的部落已经做了决定，这也是你们的退路。”
逄门长老老泪纵横，他仰天长叹一声，而后将书信撕碎。
二长老面色不善道：“逄门，你可想好了！”
逄门长老悲声道：“族人被你蒙蔽上山，是对先祖的大不敬，他们不配为逄门族人，成阳、兀官，我们今天要抗争到底，以免祖上蒙羞！”
“抱歉。”
听见这两个字的逄门长老有些心凉，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两位老友，看着成阳、兀官两位长老从南宫长老的身边走进了二长老的阵营中。
“你们，你们！”逄门长老颤抖地指着两人。
两位长老低头不语，似是无颜面对逄门。
二长老很满意二人的决定，他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温和道：“我答应过两位的族长，今后你们在圣堂的地位只高不低。”
成阳长老低声道：“二长老，能不能放过逄门？”
二长老点头道：“那是自然，逄门族的人也是我的助力，我当然不会对他们的人动手，只不过因为逄门今日此举，逄门族的长老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呸！”
逄门长老朝地上唾了一口：“狂妄！圣堂现在还不在你的手里，还有大长老在，轮得上你说话？”
“大长老？”二长老淡淡道：“以后我就是大长老！”
南宫长老沉声道：“你把大长老害了？”
“是又如何？”
南宫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大长老是他心中翻盘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原本还在期待着奇迹发生，听到此话后，他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看着他的架势，二长老哈哈大笑道：“你那独门兵器被你传给了北山雾，南宫刺变成了北山刺，你拿什么和我斗？”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群仙戏（九）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当二长老说出“拿什么和我斗”时，场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南宫长老的弟子北山雾也没有突然出现。
阳关自云层斜照而下，三柄钢刀直刺南宫长老的要害，南宫身边的几位长老有心相助，刚要上前，却被身边的护卫用木棍抵住．
一声惨呼回荡在坪顶，手无寸铁的南宫长老在多人的围攻下，没有任何悬念地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之中。
逄门等几位长老围在他的身边，看着南宫奄奄一息的样子，几个老头子悲从中来。
“告诉我的徒儿，要替我报仇！”南宫说完，怒目圆睁，气绝当场。
南宫的死震慑住了场上所有的长老，包括那些二长老的人。
二长老冷漠地看着南宫的尸体，沉声道：“余下人等，若再想生事，都和南宫长老一个下场！”
逄门长老目含热泪，用手阖上了南宫的双眼，他茫然地看着二长老：“北山雾回来的时候你要怎么交代？”
“圣山的长老何时需要向圣堂守卫交代？”二长老冷哼道。
逄门长老的双眼恢复了焦距，他警告道：“北山刺是我圣山绝技，如今南宫长老已死，北山雾便是最后会‘刺’之人，你不能杀他！”
“那就要看他的行动，你们也一样。”
“二长老，你真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二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的苦心，你们以后会明白。”他转向成阳、兀官两位长老，道：“二位，你们的族人被我派到了东山，你们二人可自去那里与族人汇合。”
“东山，采石场？”二人相视一眼，隐隐有些不安，那里是九长老的地盘，二长老派他们的族人去东山，难道是？
二长老深深地看着二人，圣堂这里已经完全被他控制，此时的他懒得掩饰什么：“你们想得没错，我是要杀南齐，你们去那里只需要配合自己的族人就好，还有……”
二长老凑到二人耳边，低声道：“你们多留意那个叫做薛慕的九曲将军，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把给他做掉。”
……
东山大殿，薛慕在暗中恢复着力气，独孤家的太子和靖王之子就在眼前，他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是上方的这位九长老实在让薛慕忌惮不已。
此人虽一直在与东关正香交谈，目光似乎也不在他这里，可薛慕知道，只要自己一动，等待他的便是冰冷的铁箭。
薛慕心中懊悔，早知这样自己就应该随便带把武器来，虽说可能仍不是九长老的对手，但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四刃四翼的铁矢。”
薛慕看着地面上碎裂的石板，心中惊叹不已，他没有想到，在缺少金属冶炼技术的百夷诸部里，居然有人会拥有这种中原都少见的铁箭。
前朝末年，为了针对独孤家的北府铁骑，林氏王朝的工部和兵部想过很多办法，最后设计了类似这样的铁矢，可一来制作工艺太过复杂，二来独孤家的推进太过于迅速，以至于帝都城被破之时，这项工程都没有完成，最后前朝的官员只得含恨撕毁了图纸，损坏了制造模具。
四刃四翼，顾名思义，箭头上有四个突出的脊刃，每个脊刃又有一翼，即四个倒钩，箭头尾部留一锥，可插入箭杆。一旦射在人体上，会直接钩住血肉，让人痛苦万分。
让薛慕最为不可思议的是，这支箭的箭杆也是金属制造，在他的认知里，箭杆才是羽箭的核心，制作工艺要求精益求精，中原想要制作出来都很难，这位九长老是如何得到这种兵器的，而且这种铁箭还不止一支。
铁矢配强弓，虽然金属的重量限制了铁箭的射程，但在近距离的范围内，再配上九长老箭无虚发的技术，简直就是一个大杀器。
“不知他的箭壶里还有多少支？”薛慕回忆着之前的画面，默默地计算着数量，他观察过，九长老的那个箭壶是中原最标准的箭壶，所以很容易便能推算出剩余铁箭的数量。
三支。
九长老的箭壶里最多不超过三支铁箭。
薛慕深吸了一口气，三支铁箭他有信心应对，正待他思考如何行动之时，门外的几声闷哼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有人来了！
是谁？
南荣守卫？
不，如果是那位南荣守卫，他不会还呆在外面，也不会对九长老的人动手，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梁秋岳的人来到了这里。
薛慕双眼一亮，这是一个变数，自己只要利用好他，就有机会靠近沈烨，可殿外这人为什么不动，难道是不清楚殿内的虚实？
薛慕暗笑一声，既如此，我来助你。
“九长老，我不管你怀不怀疑这位女长老，但你一定不能让独孤邵和这位沈公子离开。”薛慕扬声道。
靖王之子在这里？梁秋岳正在殿外纠结自己要不要进去，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不禁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随后他又是心中一奇：“女长老？东关正香怎么在这里？”他悄悄地靠近大门，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殿内的几人都转向了薛慕。
独孤邵生怕他将沈烨的身份说出，他拱火道：“你现在还敢出声？你杀了九长老最疼爱的弟子，我要是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你。”
东关正香娥眉微蹙，她清楚那位圣堂守卫和九长老的关系其实并不好，九长老之所以对其动手仅仅是为了颜面，独孤邵这么一说，薛慕的性命反而保住了。
果然，独孤邵的话成功地激怒了九长老，他冷冷地道：“那孽徒何时成了我最疼爱的弟子？”
独孤邵愣住了，他完全想不到自己听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薛慕则是心中一喜，他继续道：“九长老，别人会不会反你们圣堂我不清楚，这位靖王之子必是奔着圣石而来，这位独孤邵和梁秋岳的事，在圣山里可是人尽皆知．”
独孤邵见薛慕的目标居然是自己，他气呼呼道：“你……”
“你放屁！”
一声大吼从殿外传来，梁秋岳赤裸着上身，手持着钢刀，一脚踹开了殿门。
第一百六十一章 瑶山的真相
“贼子焉能迷惑于我？”小校口中仍然强硬，只不过慌乱的眼神却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沈烨知道要想让九曲的人完全相信自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位校尉内心有了些许动摇。
“我与乔峥的恩怨源自于两个王朝的纷争，与你等兵士无关，如果你肯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并且保证今后安分守己，我会放了你们。”
“你肯放我们？”听见自己有活的希望，小校顿时不再用贼子来称呼沈烨。
同时小校的内心又有些疑惑，对面这位克是堂堂太子，审问自己何须这般态度？为何话语之中隐约有求于自己的意味？
“你们进入夷州之后，是怎么绕过官兵的防线？”
就是这种问题？若是这样，告诉对方又何妨。
小校直言道：“夷州内部混乱，我们当然想去哪就去哪。”
沈烨摇了摇头：“九曲是独孤家最大的敌人，以靖王的手段，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进入自己的地盘。”
小校不屑道：“手段？故意示弱很高明？也就那些山野之族会中计。”
沈烨静静地看着他：“我给过你机会。”
小校沉默了一会儿道：“薛将军得到了一份地图。”
“地图？”
“东大营的军力部署图。”
“给他地图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你再问也没用，这张地图的来源除了三位大人外谁也不清楚。”
沈烨垂下眼皮，缓缓问道：“几个月前，和你们接应的人都有谁？”
小校嘴角微翘，顿时弄明白了沈烨的用意，他讥讽道：“你费尽心思，兜兜转转回来，最后问的还不是这些事？哼，不是我想隐瞒，帮助我们从九曲十三环出来的确实有几个大人物，不过你以为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知道这些内幕？”
“好，那我换个问题。”
沈烨抬眼看着小校：“你们在去往幽州的路上时，都干了什么？或者准确来说，你们去瑶山都做了什么？”
小校皱着眉头回忆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很可惜，去瑶山截杀你的人中没有我们，对于那里的事我并不知情。”
“为什么要去瑶山？”
听着沈烨冰冷空洞的声音，小校心中莫名一慌，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紧张道：“明知故问，当然是接到了你出行的消息，去截杀你。”
沈烨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进山走的是哪条路？”
小校感受着沈烨的注视，不知为何他觉得沈烨的目光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他吃吃道：“我说了，我没有去瑶山。”
“最后一次机会。”沈烨眼中杀机隐现。
小校冷汗直流，他心中很是惊恐和不解，不明白为何沈烨这么确定自己去过瑶山。
沈烨沉声道：“想上瑶山，只有一条路可走，况且这条山路之隐蔽，莫说是你们，就算是宣州大部分猎户都不清楚，你还是不肯说吗？”
小校脸色有些苍白，他不清楚沈烨到底知道了什么事情。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替你说，你们上山和下山都是走的宣州卓县的山路。”
小校蓦然瞪大了双眼，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们出山的时候，我就在山脚下默默地看着你们。”沈烨轻声道。
小校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加上那场大火，你是如何走到了我们的前面？”
沈烨神色突然复杂，似是哀伤，似是愤恨，似是懊悔，他走到了小校旁边，对着他轻声道：“那条山路通向的地方是……”
小校不知听到了什么，霍然变色，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烨，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啊！呃。”
小校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守在门外担心沈烨出事的苏冘项皓二人立刻闯了进来。
看着喷射在房间里的鲜血和沈烨略显狰狞的面孔，二人都有些惊异。
“殿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烨剧烈的喘息着，他看着未经自己允许，擅自闯进来的苏冘和项皓，满脸杀意。
苏冘不禁浑身一怵，他不安地解释道：“殿下，我怕您出事。”
沈烨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松开了插在小校脖子上的匕首，而后用衣袖胡乱地擦拭着溅在脸上的鲜血。他的双眼仍有些发红，沙哑着嗓子道：“我答应过他，不会放走一人，为那些死在瑶山的将士们报仇。”
项皓和苏冘对视一眼，心中皆暗道：“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疯狂，原来此人就参与了瑶山的埋伏。”
“殿下何必亲手去处决这些逆贼，害得脏了自己的手。”项皓苦笑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沈烨露出这种歇斯底里的模样。
“杨世将军的在天之灵会感谢殿下的。”苏冘也劝道，他在幽州时，多少知道了一些事情。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沈烨低声道。
“好。”苏冘一手拽着小校的尸首，向外拖去。
“殿下，此人的手下？”项皓问道。
“全部杀死，一个不留。”沈烨寒声道。
项皓缩了缩脖子：“殿下，您不打算接着审么？仅凭一人之辞，会不会产生些误导……”
沈烨淡淡地看了项皓一眼，坐回到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目。
项皓被沈烨眼神打断，他抖了一个激灵，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个巴掌，太子殿下此时明显杀意未退，自己在这多嘴做什么？他告了声罪，跟着苏冘离开了屋子。
待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后，沈烨疲倦地睁开了双眼。
当沈烨从苏冘那里推测出这些人的身份后，他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这些人既然是九曲的人，那必然就参与过瑶山的事，当时瑶山脚下，沈烨可是坐在沈颂的轿中，亲眼看到乔杞众人从瑶山出来。因此，他便动了活捉加以审问这些人的念头，碰碰运气。
项皓的建议没有问题，在项皓的眼中，那名小校很有可能会猜到自己要问些什么，难免会提前准备，编造谎言。
不过因为一些缘故，沈烨知道小校没有撒谎，沈烨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夜风吹走了乌云，月光朦胧透窗而入，洒亮了沈烨的半边身子。
“离真相更进一步了。”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夷州的夜
血腥味借着夜风从窗外飘了进来，东关正香皱了皱鼻子，虽然她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但不知为何，猜想到这是沈烨的命令，她的心中多少有些不适。
“我在想什么，他是帝国的太子，皇室中人，杀伐果断本是常事。”
想了片刻，东关正香披上了一件外衣，走出了院子，正好碰上了回去休息的项皓。
“东关正长老，您怎么出来了？”
东关正香问道：“那些人？”
“长老放心，九曲的人没有一人逃脱。”
项皓看了一眼她前进的方向道：“长老你要见沈公子的话恐怕要明天，沈公子现在的心情可能不是太好。”
“或许他现在正需要我去见他。”东关正香指着手里提的物件，而后问道：“血腥味如此浓重，他们都死了？”
“公子审问过后，交代不留活口。”
东关正香紧了紧衣裳，蹙眉道：“那你们可知九曲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官道之上？”
项皓摊手道：“是公子独自审问的，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东关正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项皓也不阻拦，他对着东关正香的背影说道：“我看得出来，公子今天杀心很重。”
……
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我记得我说过今晚不要再来烦我。”沈烨闷声道。
“是我。”
沈烨打开了门，正要说话，东关正香已经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了屋内。
闻着淡淡的麝香味道，沈烨原本微恼的情绪平复了下来，他苦笑一声，将房门关上。
沈烨回到屋中，看着东关正香坐在了他方才的位子上出神，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吗？”
“你哭了？”
东关正香摸着桌子上的水渍。
沈烨没好气道：“瞎说什么？”
东关正香莞尔一笑：“听项将军说，你的情绪很不好，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你。”
沈烨无奈道：“这人的嘴真是不把关的。”
东关正香歪着头道：“他是北府的将军，你如何对他呼来喝去？”
沈烨愣了一下，而后不自然道：“我们关系比较好，所以……”
东关正香轻声道：“你究竟是谁？”
“如假包换的沈家公子。”沈烨丝毫不慌，他不清楚东关正香猜到了什么，不过目前他并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东关正香没有说话，她将手中提的物事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沈烨疑惑道。
“酒，你们中原人不是说过，酒能消愁？”东关正香拆开包在外面的布，露出了两个酒袋。
沈烨连忙摆手道：“我喝不得。”
东关正香奇道：“如何喝不得？”
沈烨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我曾经受过伤。”
东关正香挑眉道：“把手伸过来。”
沈烨下意思地伸出了手，问道：“你也会切脉？”
东关正香不由分说，将手搭在了沈烨的手腕上，这刚一搭，东关正香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沈烨有些担心道：“怎么？”他有些忧虑，莫不是自己的头疾在不经意间变得严重了？
东关正香皱眉不是因为沈烨的状况变得严重，而是她发现沈烨并没有欺骗自己。
“他不是太子吗？身上为何会有血瘀？”东关正香暗暗心惊。
“是谁伤得你？”东关正香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如果沈烨的太子身份不假，那究竟是什么人敢伤他？这些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再者帝国太子不在帝都呆着，反而来到了东直隶？
沈烨抽回了手，坐到了东关正香的对面，他将旁边的窗户支开，一股凉风从屋外吹了进来。
沈烨似乎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东关正香如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她现在对沈烨的一切都好奇的很。
“等下。”东关正香将一个酒袋递给了沈烨，看着他不解的神色，东关正香解释道：“这是药酒，不会加重你的病情，反而对活血化瘀有些好处。”
沈烨迟疑道：“可是荀老说过……”
东关正香用着长辈的口吻道：“百夷和中原的医术各有千秋，你试过中原的郎中，不妨再试试我百夷的医术。”
沈烨将信将疑地接过酒袋，浅浅喝了一口，脸色便苦了起来。
东关正香掩口一笑：“这药酒初一喝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待你今晚适应味道后，今后这便是千金不换的佳酿。”
沈烨闻着酒袋里散发的药味，对东关正香投向了怀疑的目光。
“好了，沈公子，你可以讲你的故事了。”
……
酒过三巡，沈烨已趴在了桌上酣然入睡。
东关正香则是摇晃着酒袋，醉意朦胧地靠在椅子上，自顾自地喃喃道：“故事编的不错，可你骗不了我。”
在沈烨的口中，他是一位居住在瑶山里的沈家外门弟子，在一个半月前突然遭到了仇家的追杀，而这仇家的人则打扮成了官府的军队，在厮杀中，仅剩沈烨一人逃出，然后极其幸运地遇见了沈家主系的管家沈颂，然后他便被沈颂送到了幽州救治。
“那群打扮成官府军队的人应该就来自九曲了，只不过他这一位堂堂帝国太子，去瑶山做什么？”东关正香呵出了一道酒气。
“看来外面也发生了不少事，这位太子应该是被九曲的人从幽州追赶到了东直隶，我安居一隅多年，不想外面还是这般混乱。”东关正香想起了那个二十年未见、如今应该已经很苍老的老人。
“那个臭老头应该知道些事情吧，到了杨家，我要向他问个清楚。”东关正香目光温柔了起来，眼里满是思念。
“二位可歇息了？”
窗外传来声音，打断了东关正香的思绪。
“苏冘？”
“是我，长老今晚可是要和公子睡在这里？”
“谁要和他睡？！”东关正香轻啐一声，本来就微红的脸颊顿时变得滚烫起来，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推开了房门，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东关正香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看着一身血污的苏冘，便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东关正香指着屋内交待道：“沈公子喝了一些药酒，今晚就让他多睡一会儿。”
“有劳长老。”
二人擦身而过时，东关正香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苏冘，你是沈公子的什么人？”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苦思
苏冘疑惑地看着东关正香：“当然是属下，怎么？”
“无事。”东关正香踱步归去。
苏冘朝着屋内的沈烨看了一眼，不知两人刚才说过些什么。
“阳州人会在太子麾下本就很可疑，更何况此人还身带着阳州双刃，看来需要去确认一下阳州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东关正香嘀咕道。
翌日正午，一缕阳光照进室内，躺在榻上的沈烨猛然惊醒。
“殿下。”早已等候多时的苏冘递过了一碗糖水。
沈烨一把推开，说来也怪，他记得昨晚喝了不少，现在却没有宿醉的不适。
“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刚午时。”
沈烨责怪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是我要求的。”东关正香的声音从苏冘身后传来，她走到沈烨旁边，将手搭在了沈烨的脉搏之上。
沈烨瞪了苏冘一眼，苏冘耸了耸肩，心道人家以治病为由要进来，我也不好拦着。
东关正香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道：“虽然从脉象看还有些不妥，但至少比昨日好了些，看来我这药酒还是起到了些作用。”
沈烨闻言愣了一下：“你当时也不知道这药酒会不会起效果？”
“不试试怎么知晓？”东关正香道。
沈烨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看着屋内的阳光，忧虑道：“耽搁了这么久，不知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公子放心，我问过项皓，按照他的意思，八大世家更换家主的仪式乃是天下的大事，远在各州的世家都会赶来，所以不会仓促举办。”苏冘安慰道。
“远在各州？”沈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有些难看。
“多等片刻也好，项将军那里也需要一些时间。”东关正香轻声道。
沈烨奇道：“他去做什么了？”
苏冘解释道：“殿下不是说过夷潞边界有九曲的残兵在策应？项将军是去附近城池借兵去围剿那些人去了。”
沈烨恍然，他刚要掀起被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沈烨停住动作，对着东关正香眨了眨眼。
东关正香微微一笑道：“公子请洗漱，我先回轿中去了。”
……
“公子爷，小老儿不想走啊。”
老人名为曹林甫，从小便随着一些族人脱离了公山族，来到夷州定居，他虽自称是最普通的良民，但那花白的头发下，一双浑浊的双眼不时地闪动着精明之色，让沈烨和苏冘知道此人并不是像他自述的那般简单。
“走不走可由不得你。”苏冘将老汉推到了队伍中央，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此人既然知道了殿下身份，殿下又不肯杀他，那只能在殿下同意公开身份前，将他一直带在身边。
村中的其他老人虽颇有微词，但掂量着手中的银两，加上沈烨对他们再三保证过并不会加害于老汉，便也都闭上了嘴。
“这位老者不是有恩于我们，为何公子要将他强行带到身边？莫非有什么隐情？”轿中，东关正香疑惑道。
“呃。”沈烨一时有些语塞。
“公子不想说不说便是。”东关正香的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于是沈烨岔开了话题：“此番去杨家，或许还要和杨家的那些老人打交道。”
沈烨的话立马引起了东关正香的兴趣，她将方才的不快抛却到了脑后，好奇道：“公子和杨家还有关系？”
“杨家有些人于我有恩，杨老家主临死前曾对我说过家主之位该由谁继承。”沈烨沉声道。
东关正香吃了一惊：“杨家家主临死前？”
沈烨微微阖首：“杨家主是同我一起流落到了夷州，命丧于公山族之手，他临死之时，我就在他的旁边。”
东关正香蹙眉道：“公子的意思是杨家主将杨家托付给了你？”
沈烨不知她话中有话，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东关正香盯着沈烨的眼睛：“你是沈家人，不是杨家人，你们旁边可还有其他人在？”
沈烨明白了东关正香的意思，他说道：“除了我，便是苏冘和一位一直跟在杨家主身边的管家，杨家主的家主令牌便放在了那位管家身上。”
“那位管家人在何处？”
沈烨皱眉道：“我不知道。”自己被宇文扈救走后，便于苏冘和杨家管家童然失去了联系，之后虽然幸运地遇见了苏冘，但童然却是不见了踪影。
“倘若我们到了杨家后，那位管家并没有出现，你要怎么办？杨家的人岂会轻易听信你一个沈家公子的话？”东关正香看着沈烨，心中暗道：“除非你肯表明自己的身份，否则谁会信你？”
听到东关正香的话，沈烨顿时感觉事情有些麻烦了，自己曾经答应过杨瓘，要家主之位传给杨家三房，可若介时童然真不在场，谁肯去听自己的话？
东关正香想到的太子身份，沈烨却不以为然，八大世家和皇室本来就是互相提防戒备，再加上不久前的幽州城惨案，这些世家和皇室的芥蒂只会更深，就算自己亮出了太子的身份，杨家人也不会信任自己，而且自己也不想去亮出自己的身份。
沈烨眯着眼睛，苏冘在房内的话点醒了他，杨家家主更迭这么大的事，远在各州的世家都会派人到来，那么帝都呢？独孤皇室呢？
帝都会来人，那么来的是谁的人？
宫里的人？方相的人？帝师的人？亦或是将军府的人？
沈烨到现在都没有查明究竟是哪股势力参与了瑶山一事，所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想这么早地将自己重新暴露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帝都的那些人。
再者说，有一件事一直让沈烨感觉很可怕，帝国太子消失了这么久，为何朝廷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皇帝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在封锁着消息不让宫里知道？或者说自己的想法与帝都里的某股势力不谋而合，他们与自己一样，确认了自己安全后，并没有公开消息，而是试图利用此事来钓出一些人来？
杨家的事自己不能放手不管，可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重新推到台前，沈烨逐渐陷入了沉思。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计划
沈烨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或许可以再去请教一下沈颂叔父。
杨家这么大的事，沈家一定会来，而不知为何，沈烨感觉来的人一定会是沈颂。
想到这里，沈烨又有些头痛，在幽州时，有些世家人是见过自己的，如果他们中的一些人来这里，自己的身份恐怕是瞒不住。
帝都不公布太子的消息，至于那些势力是出于什么目的，沈烨还猜不透，不过他自己也乐得行走在暗处，如果让他再次以太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几大世家眼前，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被请回帝都去了，这是帝都那些人以及自己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东关正长老。”
东关正香已经懒得纠正沈烨对自己的称呼了，她淡淡道：“公子何事？”
沈烨斟酌了一下，问道：“圣山对杨家的了解如何？”
“杨家？”东关正香摇头道：“圣山的影响力仅限在夷州，仅限在百夷诸部内，杨家是你们中原的世家，与我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嗯？”
“比如说一些贸易合作？据我所知，百夷诸部自己的锻造技术很差……”
“不可能。”东关正香知道沈烨要说什么，她缓缓道：“在金属方面，东大营对百夷诸部管制的十分严格，归顺朝廷的百夷诸部只能通过东大营来购置各种器械，无法绕过。”
“那除了金属呢，比如百夷诸部的药草？”
“你要做什么？”东关正香蹙眉问道。
沈烨不打算拐弯抹角，他盯着东关正香直言了当道：“去杨家我不想露面，你会是我们的领头人。”
“为什么？”东关正香心中猜出了一些东西，不过她还是想听听沈烨给出的理由。
“一些私人原因，我和其他世家的一些人有些恩怨，再者我不想让沈家人见到我，所以我想以你手下的身份出现，而我们的身份则是要与杨家谈合作的圣山客人。”
东关正香道：“可是我已经叛离了圣山。”
“圣山那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连我们都不清楚，杨家以及其他世家又怎么会知晓？等到那里的事尘埃落定之后，再传到不关心百夷的杨家这里时，这里的事或许已经结束了。”
东关正香犹豫道：“就算是我用圣山的名义来和杨家做交易，可偏偏选到这个时候来，会不会太不符合时宜了？”
“当然不会，反而恰到好处。”沈烨认真道：“世间之人都在追逐利益，更何况是身为八大世家的杨家人，这家主之位的争夺不会简单，圣山代表的是整个百夷诸部，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对于那些杨家的老人来说，你背后所代表的东西举足轻重。”
东关正香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我会决定杨家继承人的归属之位？”
“当然不会。”沈烨失笑道：“不过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杨家主有意将家主之位传给杨家老三，那位想必也是有些过人之处，我们的存在对他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希望是我多虑了，但愿那位童然管家还活着。”沈烨心道。
“公子，有点状况，请您出来一下。”马车外传来了苏冘的声音，随后队伍也停了下来。
沈烨心中一紧，需要东关正香回避的事，莫非又出了什么意外？
沈烨离开车轿，跳到一旁的战马上，问道：“何事？”
苏冘指着前方，苦笑道：“是那位老人在闹事。”
沈烨脸色阴沉了下来：“他说了什么？”
“殿下放心，他没敢乱说，他只是表示自己年岁已高，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想要进轿子休息。”
沈烨当然不会同意让这位老人进轿子，先不提是否方便，东关正香可是个聪明的女子，万一这老人哪句说漏了嘴，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解释起来，又要费一番口舌。
沈烨皱紧了眉头，这位名为曹林甫老人惧怕骑马，为了迁就他，队伍的速度已经很慢了，若在途中再休息上几次，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潞州城。
“殿下，不然找个地方处理了他？”苏冘低声道。
杀害一个无辜的老人？
沈烨做不出来这种事，虽说这个老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他毕竟帮助过自己。
“让他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前方镇子，我们再买辆车轿给他。”
“出了什么事？”东关正香跟着走出了轿子。
沈烨没有对东关正香解释过为何要将老人带到队伍里，听到沈烨所述后，东关正香对这位老人产生了兴趣：“那老人在哪？”
“小老汉在这里。”曹林甫老人气喘吁吁地走到近前，似是抱怨，似是诉苦道：“公子啊，小老汉的腿实在是撑不住了。”
“既如此，老人家就来轿中歇息。”东关正香指着身旁的轿子，她能感受到沈烨心中的焦急。
“啊，多谢姑娘！”曹林甫听闻，双眼一亮，他拄着拐杖一阵小跑地奔向了马车，样子看着十分滑稽，哪还有方才劳累过度的模样。
苏冘蹙眉道：“那东关正长老你？”
“什么？长老？东关正？”刚登上马车的曹林甫发出了一声怪叫。
曹林甫一直不清楚东关正香的身份，还以为她也是若家人，此时听见她的名字后，身体一僵，立刻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小老儿拜见圣堂长老。”
沈烨三人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自小便离开了部落，如何会认得执法长老？”苏冘警惕地看着他。
听闻这位姑娘不仅是圣堂长老，还是个位高权重的执法长老，曹林甫将头垂得更低了：“小老儿虽未去过圣山，但对圣山的忠诚和了解并不比其他人少，当年的东关正族谁人不知？”
东关正香心头一恸，二十年多前，东关正族还是百夷诸部中的大族，上了年纪的人确实对此印象深刻。
“小老儿该死，居然还想乘坐东关正长老的车轿。”
看着想要退去的曹林甫，东关正香顿时起了恻隐之心，她轻声道：“老人家莫走。”
说完她对着沈烨道：“公子，对于杨家之行，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五章 潞州城
“各世家都到了吗？”
“回禀州府大人，只剩方家未到。”
“哼。”潞州州府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多言。
身旁的彭主簿挥了挥手，手下躬身离开。
“杨大人，看来我们还需要再多等一日。”
杨州府不悦道：“方家人真是越发猖狂，朝廷的人都到了，他方家还在耍大牌？真把自己当成了世家之首了吗？”
彭主簿笑道：“恩府勿恼，如今让他们在狂妄几年又如何，他方家的资本只是方相一人，而我听说方相的身体越来越差，待到他归天之日，这方家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杨州府面色稍霁，他感慨道：“好在有帝师压着他，不然他方家真要上了天了。”
二人走到栏杆边，只见下方尽是亭台楼阁，曲苑回廊，城中雅致之景尽收眼底，二人所处正是潞州城最高的名塔——千丈塔上。
杨州府抚着栏杆，看着远处城楼上巡逻的兵士，蹙眉道：“莫参将现在何处？”
彭主簿偷偷瞄了一眼杨州府的脸色，低声道：“自东大营来人后，莫参将便一直与东大营的人待在军营之中。”
杨州府握在栏杆上的手微微用力，他沉声道：“果然是靖王的好下属，一看到靖王，连自己巡视城防的任务都不做了。”
“大人，好像东大营来的人并不是靖王。”
“哦？”杨州府意外地转过身来：“你说靖王没来？”
彭主簿低声道：“咱们的人去官道的各个驿口打听过，官兵们都说并没有在这支队伍中看到靖王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轿子。”
“轿子？”
“是，世人皆知靖王向来不喜车轿，所以这车轿中应是那位高先生。”
杨州府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捏着下巴道：“我杨家逢此大事，靖王居然不来？看来那老狐狸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大人的意思是？”
杨州府嘴角微翘：“看来这头老狐狸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彭主簿吃了一惊，吃吃道：“有没有可能是靖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杨州府嗤笑一声：“这是何来的道理？有什么事会比我们杨家换家主之事还重要？”
提到家主之事，彭主簿突然想起一事：“大人，大公子那边的人昨晚和我们说的那件事？”
杨州府神色冷了下来：“你说的是童管家？”
彭主簿点了点头，担心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杨州府皱眉道：“童然确实是个隐患，可昨日已经失去了先机，难不成大公子还想让我现在带兵进二公子的府上去抓人？”
彭主簿道：“可这童然是跟着家主一起去的幽州，他孤身回来后，却是直接去找了二公子，恐怕家主的遗嘱是真落在二公子身上。”
杨州府冷笑道：“自古长幼尊卑有序，大公子能力出众，在杨家又是众望所归，纵是童然有家主遗命，他一个管家的话又何以服众？而且这遗嘱……”杨州府顿了一下，撇嘴道：“当时家主身边只有童然一人，家主说过什么还不是童然一人说了算，我杨家的未来岂能交给一个外人决定？”
彭主簿道：“可是其他世家难免会在此做文章。”
杨州府傲然道：“这里是潞州，是我杨家的根基之地，如果在这里，他们连我杨家家主之位都能干涉的话，那我杨家又怎么称得上是八大世家？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
杨州府沿着木梯，一边向塔下走着，一边道：“那几个老家伙都怎么说？”
彭主簿在后面小心地跟着：“家里的老人对大公子给的条件都十分满意，表示会全力支持大公子上位。”
“这群贪婪的狼，大公子为了顺利登上家主之位可是下了血本，如果这都让他们不满足的话，就太不识好歹了。”
彭主簿抱怨道：“只是大公子给了他们这么多，却只给恩府……”
杨州府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寒着脸道：“混账！”
彭主簿哆嗦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要不是此刻他还在楼梯上，怕不是已经跪了下来。
杨州府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以后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是。”
杨州府是个很懂分寸的人，他这个州府之位怎么来的他十分清楚，他知道只要大公子成功登上家主的位子，以后他的好处多得是，至于那些老家伙，杨家主心中轻蔑一笑，大公子的性格和手段他了解，现在那些老家伙得到的东西只是大公子为了确保家主之位的权宜之计，将来他一定会让那些老家伙将从他那里得到的完完整整地吐出来。
“报！州府大人，城外来了一队很可疑的人，需要大人定夺。”
杨州府扬眉道：“可是方家之人？”
“回禀大人，是东城门那里，他们自称是来自夷州圣山。”
“夷州圣山？百夷诸部？”杨州府和彭主簿面面相觑，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百夷诸部的人这时候来潞州做什么？
……
“杨家家主杨瓘一生无子，他下面这三位杨家公子都是从其他支脉过继而来。”
“能被选中成为继承人，想必这三位都是杨家二代子弟之中的佼佼者。”
“不错，属下曾私下打听过，这杨家大公子各方面能力皆是出众，并且为人和善可亲，自小便展现了成为家主的潜质，被杨家多数老人看好。而这位二公子也不简单，此人虽不如大公子出色，却极其具备商业头脑，这几年间，他以一己之力将杨家好几个濒临倒闭的产业挽救了回来，深得杨老家主器重。”
“那三公子呢？”沈烨对项皓问道，毕竟他最关注的就是杨老家主遗嘱中的老三。
“这位三公子有些异类，他与前两位不同，他似乎更喜欢结交人脉，有些让人惊讶的是，他的朋友不止是那些富家子弟，很多江湖人士或者穷苦百姓也是他的朋友，所以在民间，三公子的声望却是三人中最高的。”
“民间声望可帮不了他成为家主。”沈烨心中暗道，同时他又有些疑惑，听项皓的介绍，杨家前两位公子哪一位似乎都比三公子更适合当家主，为何杨瓘老人会选择杨三公子？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假长老
潞州城东城门处，城门士兵并没有因为确认了沈烨等人的身份而放松警惕，整个车队仍旧在官兵的包围之下。
“诸位稍安勿躁，消息已经通知到了州府大人。”
“有劳。”轿内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项皓凑到守城士兵旁边奇怪道：“为何不是去通知你们潞州城的参将？”
守城士兵解释道：“叫项将军知晓，参将大人去见了靖王，城防一事暂交州府大人管理。”
新朝军事改革之后，为了避免地方军政尾大不掉，具有指挥才能的将领都被分派到了四大营中，基本上各州城的参将只设一到两位，幽州城是赵执安参将，潞州城则是东大营出身的莫参将。
项皓抱着长枪打了个哈欠，他看似无意地与这守城兵士聊起了天：“夷州那边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守城兵士点头道：“在收到东大营命令之前，潞州各驿站就传来了大量马匪和乱民出没的情报，我们的人便跟着参将大人去了周围平叛。”
项皓挑眉道：“以潞州的兵力？”
守城兵士笑道：“项将军久在府州，不了解我们莫参将的大名，我们的人虽然不多，但架不住参将大人厉害啊，参将大人当年可是号称靖王手下最勇猛的将军，一听见他的名号，那些乱民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
见项皓丝毫没有将军的架子，守城士兵也来了兴致，他好奇道：“将军是北府铁骑的人，怎么从夷州而来，难道夷州的事态真的如传言那般严重？”
项皓心中一动，问道：“什么传言？”
“我们听闻，夷州公山族联合其他部落接连攻克了好多城池，就连东大营都被攻破。”
项皓心中暗道：“靖王真是骗过了所有人，到了现在，这些潞州人仍不知晓夷州真正的状况，怪不得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会趁机跳出来闹事，以至于被靖王一网打尽，这样看来，圣山发生的事，这里的人也应该不知道了。”项皓彻底放松了下来，原本他还有些担心太子殿下的计策被人拆穿。
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潞州州府带人赶到了。
潞州州府乃杨家旁系弟子，姓杨名奉，年纪虽四十有余，但不知是不是平时保养好的缘故，脸上精气神十足，见不得一丝皱纹，若不是头上的微微白发，还有颌下那缕好看的胡须，还以为这是哪家的年轻公子。
杨奉在兵士的簇拥下来到车队前方，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捻着胡须，朗声道：“哪位是圣山的客人？”
杨奉做出如此怪异的举动也是无奈之举，作为一州州府，他接见过朝廷使者，接待过世家长辈，也见过靖王，但唯独没有见过圣山的长老。
圣山长老在百夷诸部中的地位他多少有些耳闻，听说靖王对他们也是礼让有加，可毕竟百夷诸部那边刚刚出事不久，对那边情况了解不深的杨州府对百夷诸部和东大营互相之间的态度有些捉摸不清，所以他只好用了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来接见圣山长老。
“杨州府，长老正在轿中。”
自己作为一州州府亲自到此，就算是朝廷的人此时也应该出来一见了，这位圣山长老真把自己当成大人物了？
杨奉脸色微微一沉，问向旁边说话之人：“你是？”
“在下北府宇文扈将军麾下，骁骑将军项皓。”
到了新朝，骁骑将军已经沦为了杂号将军的阶位，可这也要看是在什么军队，北府铁骑是独孤家最具战斗力的骑兵部队，项皓的骁骑将军名号可不简单。
“原来是北府的将军，失敬失敬。”杨奉一脸意外。
北府的将军亲自护送圣山长老？这轿中的人身份如此重要？
杨奉方才脸上的不快立马消散，他笑眯眯道：“快带我去见见这位圣山长老。”
“好。”项皓点了点头，他一边带路，一边心中肺腑道：“那老头也太稳了吧，这时候还呆在轿中不出来？”
项皓口中的老头正是那位知晓沈烨身份的曹林甫老人，此时的他正端坐在东关正香的车轿之中，老人从门帘的缝隙中看着杨奉走来，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不是他想摆架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那位执法长老之前也没教过自己啊。
原来，东关正香的计策正是让这位老人代替自己充当圣山长老。
……
“让这老人坐你的轿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让这老人冒充你？”沈烨很是不解。
东关正香微笑道：“公子，请问圣山有几位女长老？”
“只有你啊，这不是百夷诸部中任何一个普通人都知道的事情？”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不好露面。”
沈烨迟疑道：“你是担心，圣山的事会传过来？”
东关正香点头道：“我的身份比较特殊，若潞州方面派人去到夷州查实，到了那个时候，圣山的事可能就已经在夷州传开了，若他们听见了民间谈论圣堂女长老叛出圣山之事，那么我们的计划便实行不下去。”
沈烨皱眉道：“可就这么随意换人……”
东关正香道：“除了我之外圣山全是男长老，潞州的人若真想核实清楚这位老者的身份，只能去上圣山，可圣山会接见潞州的人吗，就算接见此人，以圣山和潞州城的距离，他们的消息传回来时，这里的事兴许已经结束了，公子放心，有我在，这位老人的身份便不会让人怀疑，这几日我也会告诉他该如何去做。”
沈烨思考再三，最终认可了东关正香的计策，只是虽然解决了圣山长老的身份问题，但又衍生了一个新的烦恼，那就是东关正香也因此被解放了。
在沈烨的原本计划中，东关正香是放在明面上的人物，用来吸引和牵制大众的目光，而自己则正好可以和项皓苏冘等人去联系童然，必要时还可亮出自己的太子身份，而东关正香这一解放，她在自己身边，自己这太子身份恐怕就不能轻易亮出来了。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七章 圣石的诱惑
“长老，州府大人到了。”项皓领着潞州州府杨奉来到了轿前，眼见曹林甫仍无所表示，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轿中一片寂静。
杨奉心中很是不悦，他面笑肉不笑地道：“阁下真是好大的面子。”
项皓脸色也有些难堪，他正要说话，轿中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这一路劳顿，长老年岁已高……”项皓一边对杨奉解释着，一边靠近轿中，唤着长老。
“看来这老人的应变能力还成。”
“我说过，他并不像表面看的那般简单。”
车轿后方，沈烨和东关正香皆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路时间紧迫，东关正香只告诉了曹林甫一些圣山的情况和他后面需要做的事，至于见人会客之道，在沈烨的暗示下，东关正香并没有详细讲述。
潞州州府在靠近时，曹林甫下意识地在等着东关正香的吩咐，哪知知道杨奉走到近前，东关正香和沈烨都没有出声，曹林甫立刻明白了二人是要让自己随机应变，于是曹林甫借口小憩来避免了尴尬的场面。
沈烨轻声道：“我们接下来不可能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有些东西需要他自己做出判断和决定。”
“公子这下可以放心了，人越老越精，让他放开手脚，他做的兴许比我们教的更好。”
轿中的门帘被掀开，曹林甫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到杨奉的着装，曹林甫一脸歉意道：“老朽这身子比不上当年，让州府大人久等了。”
杨奉面色稍稍好转，他淡淡道：“阁下是圣山的长老？”
曹林甫正要掏出东关正香给他的信物，便被杨奉抬手阻止。
“长老误会了，既然北府的将军亲自护送，我对长老的身份没有怀疑，况且本官对圣山了解甚少，阁下就算拿出了信物，本官也判断不出真假。我只是想问阁下，潞州与圣山未曾有过交集，阁下为何会到我潞州城？”
曹林甫哀叹一声：“不知杨瓘家主是否已经？”
杨奉目光一闪，双眼微眯：“不错，老家主已经过世，不过这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曹林甫看了一眼周围，有些迟疑道：“这说来话长。”
杨奉眉头微皱，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隐情？难道家主和百夷诸部那里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文会之时，杨家家主杨瓘带了十几位心腹一同去了幽州，并在临走之前将杨家交给了三位公子来打理。不成想这幽州之行充满了凶险，老家主连同童然等人一同失去了音讯，杨家内部人心惶惶。
果不其然，某日间，柳家家主柳晚修突然到访潞州，带来了杨瓘的死讯，杨家众人登时乱作一团，众人在短暂的哀伤之后，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杨家家主之位该由谁来继承？
杨瓘离世地太过突然，在世时又没有提前安排好家主继承人的问题，以至于杨家内部很快陷入了纷争，分成了几股势力。
在争执过程中，杨家的老人又立刻意识到了一个更为棘手的事，那就是柳晚修必须控制住，杨家主的死讯不能在世间传开，否则一旦外部势力插手，杨家的事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可柳晚修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他在公布完杨瓘死讯之后，便带着自己的女儿悄然离开，不久后，整个民间便都知晓了杨瓘离世的消息。
柳晚修作为柳家人，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杨家更加混乱，柳家和其他世家才有机会从中谋取到利益。
杨家大公子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他当然不想杨家利益受损，于是他便动用了自己身边的一切资源，或是打情感牌，或是利益诱惑，在外部势力渗透杨家之前，取得了杨家老一辈的支持，并且在杨奉的帮助下，分别将杨二和杨三两位公子软禁在了各自的宅子里。
杨奉的任务便是禁止一切外部人与杨二、杨三公子接触。
杨奉想到前几日自己的失责，不仅让童然入了城，还让其进入了杨二公子的府上，他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曹林甫似是没有察觉杨奉的变化，老人脸上堆起笑容：“请将军带我们去找杨二公子，我们交待完事情便回。”
“又是二公子！”杨奉眼角一抽，先是童然，然后是圣堂长老，老家主心中所属果然是杨二公子。
“哦？什么事非得找我们二公子说呢？”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几人向旁边看去，一个看起来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车队旁边，年轻人面目清秀，身着素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里。
“看杨州府的神色，这位应该就是那个杨家大公子了。”东关正香轻声道。
沈烨点了点头，静静地打量着前方之人。
曹林甫看到杨奉的眼皮微微下垂，自然也明白了来人身份，他说道：“生意上的事，自然非杨二公子不可。”
“生意上的事？看来长老久居圣山，却对我杨家十分了解呢。”杨大公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杨奉适时插嘴，哼道：“在杨家，会做生意的可不止杨二公子。”
曹林甫为难道：“这我也知，可杨老家主应下来的这份生意太过重大。”老人犹豫了一下，对着杨奉低语道：“那些石头……”
“石头？什么石头？”
杨奉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杨大公子双眼陡然一亮，他看了下四周围过来的百姓，打断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杨伯父，把他们带到我府上。”
杨奉心中微惊，刚要出声，正好对上了杨大公子灼热的目光，杨奉按捺下心中疑惑，挥手放行。
“我们这是要去哪？”项皓凑前问道。
杨奉对着杨大公子低语了一声，杨大公子微笑道：“原来是北府的大将军，将军尽可放心，州府大人会领诸位进杨府歇息。”
“那杨二公子？”曹林甫问道。
杨大公子眨了眨眼睛：“进了杨府，长老自会见到。”
杨大公子目视着车队缓缓进城，待看到车轿后方的东关正香时，他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而后恢复了正常。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杨大公子的试探
“不成想杨家大公子会出现在这里，倒避免了我们进城后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沈烨口中的麻烦自然是进城后如何接近杨府的人。
东关正香蹙眉道：“项将军不是说杨三公子住在杨家偏院？”
在众人到达潞州城下之前，项皓就已经提前入城并打探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关于杨家三位公子的事，在三位公子之中，杨家大公子一派势力最大，杨大公子目前正代理着杨家家主之位负责主要事务，杨家大院也在他的控制之下，居住在杨家大院内的杨二公子自然就成了杨大公子的重点监视对象，而杨三公子因为实力和地位远不及这两位族兄，所以反而因祸得福地没有受到大公子的人的监视，他和一些杨家旁支，被安置在了杨家大院之外的偏院之中。
沈烨微笑道：“我们既然是打了帮助杨二公子的幌子，这戏自然要做足，不然怎么让大公子相信？”
东关正香明白沈烨要做什么，她看了沈烨一眼道：“你就不怕闹出了事，引得大公子不快，将我等监禁起来？”
沈烨摇了摇头：“你没有看见那位大公子听到那句话时的表情？”
“公子是说圣石？”
沈烨目光看着消失在前方的杨家大公子，低声道：“大公子毕竟年纪不大，他的城府再深也掩盖不住那种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贪婪，因为对圣石的觊觎，他就注定不会得罪我们。”
在潞州城官兵的带领下，车队缓缓进城，一进城中，便望见远处街道上树立的杆杆丧幡。
杨家已经办过了丧事，潞州城的百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但还有不少人心中缅怀杨老家主，故很多地方的灵棚丧幡还未撤去。
沈烨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如果杨家主没有参与到自己的事情中来，老人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队伍一路向前，不多时便在前方的一处围墙前停了下来。
沈烨疑惑地向前看去，只见围墙中央立了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之上挂一横匾，书写着“杨家”二字。
沈烨吃了一惊，他回首看去，后方的城门还隐约可见，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杨家？
东关正香也是一脸讶然，她看着左右望不见边际的围墙，轻声道：“莫不是这大半潞州城都是杨府了？”
项皓听闻，对二人道：“我刚入城时，对此也是大为震撼，以为是杨府独占了潞州城。”
苏冘听闻项皓话中有话，他一边遥望着远方的高塔，一边皱眉道：“我留意过，方才我们经过的地方只有一些商贩和茶馆，根本不见酒楼之类的建筑，莫非这些都建在了杨府之中？”
“其实大家误会了，这里不叫杨府，而是叫杨家别院或者杨家偏院，这杨家别院的中心才是杨家大院，而杨家大院的中心才是杨府。”
项皓说完，看到苏冘脸上的不解之色，继续道：“之所以会如此设计，是因为我们过了这石门后，所有的产业都是杨家的，换句话说，我们接下来看到的人都姓杨。”
“全城的人都姓杨？”几人吃了一惊。
项皓点头道：“这里与其说是潞州城，不如叫成杨家城更为贴切。我也是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潞州城的历史可是和杨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一千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原，是杨家先祖来到了这里，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城，随着杨家不断地壮大，这片地方逐渐繁荣，直到前朝才改成了潞州城这个名字，而后杨家人才辈出，历经几代的努力，潞州城被杨家打理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成了整个东直隶的商业中心。”
“所以我们方才经过的都是外姓人的产业。”东关正香了然道。
众人穿过石门，见到的是几排密集的房屋，从外面的窗户隐约能看到房屋里面的兵器盔甲。
“这里平时是潞州官军休息的军营，战时也可供东大营的游击锋营在此处休整。”项皓随即吐槽道：“能将军营建的和民房一样，也就财大气粗的杨家能够做到。”
经过军营，一座更豪华的“内城”便出现在了几人眼前，苏冘口中不见的商肆酒楼整齐地排列在道路两旁，不过可能是由于杨家刚办完丧事的缘故，这里依旧有些冷清。
“看来杨三公子便住在这附近了。”沈烨打量着周围。
“项将军。”杨家的一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从队伍前方走了过来，低头附在项皓耳边说了几句话。
项皓皱眉不悦道：“怎么，诺大的杨家还住不下我们这点人吗？”
中年管事一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项皓后面的东关正香，一边告罪道：“将军勿怪，各位皆是杨家贵客，当是要住进杨府之中，只是现在府上客人属实是很多，实在控不出来太多地方。”
项皓为难道：“只是我们这多人，两处宅院未免……”
后面的沈烨目光一闪，插嘴道：“两处也好，将军也要体谅一下对方。”
中年管事似乎早就知晓沈烨会开口，沈烨刚说完话，中年管事便问道：“这位是？”
沈烨指着旁边的东关正香微笑道：“我们是离京的人，与项将军同来游历，你尽可去安排住处。”
待中年管家离去，东关正香轻哼道：“你说便说了，为何要带上我？”
沈烨缓缓道：“圣堂长老出行，东大营和北府将军护卫也就罢了，多出来了个女眷，哪能不引起怀疑？我若不说，那管事会想办法再问。”
东关正香听出了沈烨的言外之意，她轻声道：“那管事不简单。”
沈烨微微摇头：“是那位杨家大公子。”
看着东关正香不解的神色，沈烨解释道：“那位大公子借口只有两处宅院，是想观察我们的反应，探清我们的身份。”
“我们的身份？”
沈烨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苦笑道：“以圣堂长老的尊贵，曹林甫自然要独占一处宅院，杨大公子要确定的便是我们接下来的选择。”
你是天才，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杨府议事
东关正香瞪大着双眼：“总不能让我……”
沈烨道：“你当然和我们分开，不过我应该是需要和这些军士睡在一起了。”
“何必这样麻烦。”项皓大咧咧道：“我叫人在城内购置些帐篷，搭在院中把那些人视线一挡，谅他们也不敢进来一个个检查，公子只管和长老睡在屋里。”
话一说完，看到二人羞恼的眼神，项皓才知说错了话，他尴尬地笑了一声。
……
杨府大公子住宅。
杨子枫正静静地听着属下的汇报，潞州州府杨奉和彭主簿则分坐在他的两旁。
“属下问过，那年轻人和女子自称是离京的人。”
杨奉和彭主簿对视一眼，二人神色有些紧张。
“离京？是南府还是北府？”
“对方未曾回答。”
杨子枫皱着眉挥了挥手：“带几个人继续盯着他们，下去吧。”
“是。”
“大公子，莫非他们是南府百家之人？”杨奉问道。
杨子枫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缓缓道：“无论是南府还是北府，对我来说都不是好消息，我现在只是有些疑惑，他们为何会和圣堂的长老走到了一起，难道也是和那些石头有关？”
杨奉疑惑道：“大公子，你说的那些石头是什么？很重要？”
杨子枫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道：“告诉你也无妨，那长老口中的石头是一种只有夷州圣山才有、极其珍贵的矿石，那些矿石的宝贵程度堪比黄金。”
“竟有此事？为何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杨奉和彭主簿面色惊讶。
杨子枫淡淡道：“圣山的人不说，靖王不说，你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大公子的意思是，靖王也知道这些石头的存在？”
杨子枫冷笑道：“家主在世时曾说过，靖王那只老狐狸垂涎了圣石十余年，他一边尝试着各种办法，一边又为了防止他人染指，替了圣山保守了秘密，可他就算知道又如何？圣山是百夷诸部的圣地，圣山的那些长老不同意，东大营还能攻到山上强抢？”
杨奉和彭主簿没有作声，杨家在东大营中有线人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家主和大公子知道靖王的一些秘密也正常，只是现在……
杨子枫说到这里也沉默了，靖王借着公山族叛乱演了一场戏，自然也骗过了杨家人，那位曾经给杨家传递消息的线人也因此被靖王暗中除掉，所以这段时间东大营里发生的事，杨子枫根本不清楚。
杨奉想了一会儿，道：“以防万一，我已经派了人去了夷州来核实这位长老的身份，只是若此人身份属实……”
“那些圣石我志在必得。”杨子枫沉声道：“我不管那几个离京的人目的何在，既然圣堂的长老有意和我杨家接触，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杨奉脸色难看道：“可那位长老执意要见二公子。”
杨子枫哼道：“无非是他们听到了些民间对老二的吹捧，哼，老二的能力固然有，但也未必比杨家其他子弟强上多少，而且相比于他，我更清楚这些石头背后的价值。”
杨子枫说得话还是有些保守，他心中清楚，这些石头的价值远不止如此，这是一个能让杨家凌驾于其他世家之上的契机，再不济，只要杨家能参与到这些石头的冶炼、制造或者销售的其中一环，其中巨大的利润也足矣让他牢牢坐上家主之位。
“不妨对他们透露一些口风，告诉他们现在杨家的话语权在我手中，也只有我能代表杨家和他们谈判。”
杨奉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小心翼翼地看着大公子：“可从那长老的话中分析，貌似是老家主在过世前交代让他们与二公子见面。”
杨子枫面无表情道：“既如此，就看住他，在我确定登上家主之位前，禁止他与老二的人接触”
“那位北府铁骑的将军和那两位离京的人怎么处理？”杨奉有些为难道，沈烨项皓几人身份特殊，就算他是潞州州府，也不好对他们太过强硬，况且他们和圣堂长老一路同行，或许也和圣石的交易有关。
“大公子，州府大人，或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般严重。”一直未开口的彭主簿出声道。
眼见二人看过来，彭主簿说道：“在我看来，那位离京的公子说得是实话，他和那位女子或许只是过来游历，顺路而已。”
“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杨子枫摇头道。
彭主簿解释道：“大公子不妨想一想，无论是离京北府的那位还是南府的百家，如果真的属意圣石，那么来的人便不会是两位年轻人。”
杨子枫双眼微眯，沉思了起来，彭主簿说的有些道理，若他是百家的决策者，知晓圣石的事后，来的人就算不是百世骧也会是家族的那些老人，绝不会是位年轻公子，而且在城门时，从那位圣山长老隐晦地将圣石说成了石头二字来看，他似乎有意对其他人隐瞒圣石的存在。
杨子枫摸着温热的茶杯，对着杨奉缓声道：“既如此，不必限制那些人的自由，不过。”杨子枫话锋一转：“老二那边的人给我盯死了，我不允许老二的府上有一只苍蝇飞出来！”
监禁沈烨等人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杨大公子决定退而求其次，牢牢控制住二公子的人，反正只要双方不接触，便无事。
杨奉站起身，正色道：“大公子宽心，我会在二公子的府外再布置一层暗哨。”
杨子枫看着他紧张地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辛苦你了，对了，最近天气日渐寒冷，叫妹妹不要出门了。”
杨奉神色黯然道：“那丫头近来情绪越来越差，原本开的那些汤药也不愿意喝了，大公子，我……”
“你放心。”杨子枫安慰道：“等到事情结束，适逢各大家族的人都在这里，我会以杨家家主的身份请他们为妹妹看病，那些家族多少都供养了一些名医，妹妹的病会被治好的。”
杨奉心中有些感动，他点了点头，带着彭主簿退了出去。
二人即将离开之时，杨子枫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了二人，他的表情有些古怪，问道：“老三最近在做什么？”
你是天才，
第一百七十章 童然献计
“三公子的性情您也知道，他整日一直和那些穷人家的子弟到处游荡，未见有什么异常。”
“家族的人没有偷偷联络他的？”
“只有二公子那边的人还不死心，不断地再尝试向府中递消息，而三公子的人似乎是知道了三公子的意愿，已经放弃了他。”
“哼，到了这个时候，老二身后的那些老家伙还不死心？”
彭主簿低头道：“怕是童然的那份遗嘱和其他几个世家的到来给了他们信心。”
杨奉蹙眉道：“不错，虽然我们得到消息，童管家没有书面上的遗嘱，可他毕竟是家主身边的人，他的话还是有些权威性的，家族中那些中立的老人也许会因此动摇，再者那些世家虽然明面上说得是支持大公子，但暗地里想必都会给二公子造势。”
杨子枫悔声道：“可恨！当日就该把童然除掉！”
……
杨家二公子的府宅处，传来一声暴喝。
“他真当自己是家主了吗？！”二公子杨重云愤怒地拍着桌子。
“二公子稍安勿躁。”二公子的亲信劝道。
“稍安，稍安？只会让我稍安的废物！我如何安得下去？你看看府外现在有多少那个混蛋的人？从现在开始，外面发生的事我都会一无所知！”二公子怒骂道。
“二公子不妨听我一言。”这时房间的一隅处，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二公子听见声音，脸上立刻挤出了笑容，他温和道：“童叔请讲。”
说话之人正是从夷州捡回一命的童然，此时的他面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童然对着二公子的亲信问道：“不知杨三公子那边情况如何？”
亲信答道：“我们的人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大公子对三公子那边并未重视。”
童然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对着二公子道：“公子可知为何？”
杨重云明白了童然的意思，他叹道：“我明白童叔的意思，您是说正因为大哥对我有所忌惮，才会重点看住我。”
“不错，各世家基本已经到齐，这家主之位也要确定了，这时候杨子枫还在对我们严加布防，说明他并无十足的信心，公子不必太过忧虑。”
“只是。”杨重云迟疑道：“我们现在的消息已经被完全封锁，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童然一眼洞穿了杨重云心中的想法：“公子是怕家主之位宣布之时，杨子枫仍软禁于你？”
杨重云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无力道：“这是我的失误，我低估了兵权的重要性，不成想被我那大哥用了这么简单的法子就将我控制住了。”他咬牙道：“不过我不是没有尝试，可那杨奉是我大哥的人，潞州的军队系统我一直插不上手。”
杨重云说完，偷偷地瞄了一眼童然，接着道：“我那大哥也不知从哪里得到家主身死夷州的消息，提前于我安排好了一切，让我在各个方面都处在了被动。”
童然心中微动，二公子对此事耿耿于怀，看来是在怀疑自己提前放出了风声，让大公子那边有了准备。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童然沉声道：“家主身死之时，我就在旁边，我并没有同任何人讲起此事，当时的夷州兵荒马乱，我已经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了，除非……”童然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种可能。
“除非什么？”杨重云从童然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猜测道：“莫非家主身死之时，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童然想着沈烨的身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位阳州的少年。”
“阳州的少年？”
杨重云苦笑一声，心道：“难怪，如果真是童叔故意泄露消息，童叔也不会冒着危险强闯我的府宅，将家主过世的消息告诉我。”他叹道：“家主离世太过突然，当时若有遗嘱笔迹便好了，按照我那大哥的作风，介时单凭童叔的话，恐怕不会起作用。”
童然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微嘲道：“有其他世家在场，大公子想上位就不会有那么简单。”
杨重云惊喜道：“童叔和其他世家通了消息？”
童然摇头道：“公子误会了。”他咳了两声，嘴角微翘道：“那些世家不会有这么好心，只要能分裂杨家，他们自然乐意，现在是杨子枫占尽优势，那些人为了制衡，所以会选择帮助公子。”
杨重云奇道：“可无论谁当上家主，杨家的产业都是铁板一块，他们从何处拿到好处？”
“所以他们会选择拖。”
“拖？”
童然点头道：“拖到你与杨子枫的一方同意付出一些代价换来那些世家的支持。”
杨重云哼道：“我和大哥都是杨家人，岂会做出折损杨家利益的事？”
童然目光中带着奇异之色：“付出了一些代价便是世家之主，否则便是世家的普通人，公子怎么选？”
“我……”杨重云顿住了，世家之主和一个世家的普通人差距太大了，即便是付出了一些东西，折损了一些杨家的利益，那剩下的也比一个世家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多上太多。
童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自嘲一笑，在利益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杨瓘当年那样。
这时杨重云失声道：“我在杨家所能调动的资源本就不多，两相比较，我岂不是没有机会了？”
童然淡淡道：“公子勿忧，杨子枫现在占据了优势，他未必会想得这般透彻，第一时间也不会甘心将手中的利益让出来，这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要在他未做出反应之前和几个世家达成一致，公子的商业头脑素来过人，以公子的能力，我想不出几年，这些亏损便能从其他地方补足。”
杨重云想了一下，咬牙道：“不错，现在失去的东西以后还有机会拿回来，但家主之位这次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让我上位是家主的遗嘱，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就不能让大哥给它夺走。”
他站起身对着童然郑重地鞠了一躬：“童叔，您是家主身边的老人，请你教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你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