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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福妻掌中娇全文阅读

作者:瑾瑜     科举福妻掌中娇txt下载     科举福妻掌中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回 杀人不用刀

    陆薇薇怕李成栋气坏了身子,忙道:“舅舅息怒,为那样一群混账东西生气都是抬举他们,为他们气坏身子就更不值当了,就算要顾忌打老鼠伤玉瓶,咱们也多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李成栋冷笑道:“他们是吃准了女儿家的名节重要,事发后纵我们死活不屈服,把你表姐嫁过去,也肯定不敢闹,以免更多人知道,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哼,那我还偏要闹,偏要弄得人尽皆知他们是如何无耻下作的,哪怕自损一千,也要换伤他们八百呢!”

    李昌忙道:“爹,您打算怎么做?只管吩咐,我去办,大不了,将来我养妹妹一辈子便是!”

    李成栋却没回答他,反而问陆薇薇,“小巍,你才说多的是法子收拾他们,说来我听听。”

    陆薇薇抿了抿唇,道:“舅舅,我本来想的是,县里和周边拢共就那么几个媒婆,只要给她们一点钱,让她们以后不给吴家做媒;但有人家想要嫁女儿到吴家或是娶吴家的女儿,也都从中作梗,让亲事通通成不了。如此过上个三五七年的,他们自然就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顿了顿,“可如此一来,表姐的名节还是避免不了要受损,昨儿到底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也管不住吴家上下的嘴;甚至将来吴家走投无路后,指不定还会越发造谣败坏表姐的名声,乃至铤而走险,对表姐和我们全家不利。我们家日子过得好好儿的,明显还会越来越好,他们也配我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成栋满眼的阴戾,“那小巍你的意思,我们还是该息事宁人?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我就你表姐这一个女儿,是绝不可能让她委曲求全的!”

    陆薇薇摇头,“我也舍不得表姐委曲求全。他们口口声声以表姐‘毁了名节’,以后休想嫁好人家来威胁我们,我们自然最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家小一辈的休想娶好媳妇,嫁好人家!”

    便是这会儿想起来吴家上下昨儿那无耻恶心的嘴脸,她都还拳头发硬,怎么可能息事宁人?

    李成栋皱眉,“可小巍你方才不是说,他们不配我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昌也道:“表弟,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陆薇薇道:“舅舅、表哥,所以我还想了另一个法子。他们以为我们就算此番吃了亏,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假以时日,总是亲娘亲哥嫂,再到舅母面前哭一哭,求一求,指不定舅母就心软了,又跟从前一样帮衬贴补他们了。那我们就像舅舅方才说的,先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让旁人都唾弃那群混账,再趁机与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一了百了,不就眼前和将来的麻烦,都一并解决了?”

    不然将来一个“孝”字压下来,再为着一句狗屁的“都是骨肉至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舅舅舅母乃至表哥兄妹三个,都多少要受影响和掣肘,还得忍那群恶心的极品,就真是怄死人了!

    李成栋眉头仍皱着,“问题要怎么弄得人尽皆知,总不能我们自己传自己的闲话吧?旁人听说后,会怎么议论,也由不得我们,到时候传来传去的,末了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儿。我可不想你表姐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丢不起那个脸,我也舍不得你表姐,不想害了她一辈子。”

    狠吐一口气,“我当然愿意养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也养得起她,你表哥表弟将来我也有自信,不会有了自己的妻儿小家,就不管自己的姐妹了。可那是你表姐不愿意嫁,就愿意一辈子都待在家里;而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嫁不出去,或是只能嫁个歪瓜裂枣,所以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所以他方才说要闹得人尽皆知的话,只是气话罢了。

    陆薇薇点头:“我的想法跟舅舅一样,表姐这么好的姑娘,不嫁只能是她自己不愿意嫁,而不是为形式所迫。她不嫁,将来我和表哥表弟就养她一辈子,她愿意嫁,就该嫁最好的男子!”

    “舅舅别急,表哥也别急,听我说完……所以我打算写个话本,让县里几家大茶楼说书的都说这事儿,除了把事情的起因过程和那群混账的险恶用心都说出来;还要把事情传开后,旁人可能会说的话,旁人的议论,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类的话儿,通通都写到,并且反击到。”

    “咱们是受害者,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可怕的?世人也多是怜惜弱小,站在正义一边的,邪恶妒忌、乱嚼舌根、内心糟污的人终究是少数。只要我们把握住了整体的舆论方向,便不至影响表姐的名声和将来,不至影响我们李家的名誉了。”

    这个法子是她眼下能想到最好的了。

    她把吴家可能会走的路都先走了,他们自然也就无路可走,只能当缩头乌龟,连门都没脸出了。

    李昌不待陆薇薇话音落下,已拊掌道:“表弟,你这个法子真是太好了,那你今儿就开始写话本子吧?我仍给你当第一观众,看了后也好给你查漏补缺,让你精益求精。”

    李成栋眉头也舒展开来,“小巍,你真是长大了,能想出这样周全的法子来。等你的话本传得全天泉都知道后,哪还用我们给媒婆们银子,她们自己就不可能再登吴家的门!旁人也不会觉得我们做得绝了,换了谁,都会这么做,谁让那家子混账先黑心烂肝的?都是他们自找的!”

    陆薇薇笑道:“舅舅和表哥都认同我的法子就好。我知道舅舅和表哥肯定还有其他法子,但只是伤他们的身和财有什么用,得诛他们的心才有用,旁人见他们仍然衣食无忧,也不会说舅舅舅母的嘴。不然舅舅还真能去吴家喊打喊杀不成?那才真是有损李家的脸面名声了,表哥可开了年就要下场了。”

    李成栋摸了摸鼻子,“我方才还真打算去吴家喊打喊杀,老的打不得,至少也要把几个小的都打个半死,再去请里长喝酒,反正绝不会给他们好日子过。可小巍你说得对,你表哥的名声损不得,我的法子也只是让他们一时倒霉,远不如你的杀人不用刀。”

    “只是……”

第四十七回 父母之心

    陆薇薇见李成栋说着又迟疑起来,忙问道,“只是什么,舅舅还请直说。”

    李成栋叹道:“只是如此一来,倒是杀人诛心,一劳永逸,咱们也出气了,你表姐的亲事却怕是依然要受影响了。她都十五了,我知道的县里的那些好人家,真的都很看重女方的清白名声,旁的家世容貌反倒是次要的。他们知道后,同情归同情我们,唾骂归唾骂吴家,但让他们为自家子侄求娶你表姐,只怕都不会愿意了,但若传不到他们耳朵里去,其实还是很有希望的。”

    说着又是一叹,“再者,我也不能不考虑你舅母的感受,她这些年替我生儿育女,家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把咱们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我不想她太难做。”

    不然只要手里有银子,纵明面上他不好让吴家的混账们少胳膊断腿儿的,暗地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法子?

    他这些年若真这般心慈手软,全家上下也别想有如今的好日子过了!

    陆薇薇松了一口气,“原来舅舅是担心这个。表姐才十五,舅舅急什么,等明年我和表哥中了,您还怕不能一家有女百家求吗?表姐的亲事照我看来,也不该局限在天泉,其他县乃至府城,将来都是有可能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是亘古不变的。便是将来表哥和表弟的亲事,舅舅也不用急,不妨把目光放长一点,远一点,舅舅觉得呢?”

    李成栋闻言,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小巍你明年能中舅舅是信的,你表哥就算了吧,我可不敢报太大希望,顺其自然就好,能中就摆流水席,不能就下次再来。”

    但很快笑已变成了苦笑,“可姻缘这个东西,哪敢只顺其自然?那可是你表姐一辈子的事,肯定要知根知底,最好就在我和你舅母眼皮子底下,我们才能放心。”

    陆薇薇正色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非常明白舅舅舅母的心。但纸包不住火,若人家真有心求娶表姐,岂有不多方打听的?与其等双方都开始议亲了,对方却打听到了此番的事,再来毁亲,倒不如直接坦坦荡荡的好。那时候还肯来求亲的人家,才真正是值得舅舅托付表姐一生的人家;反之,只在乎虚名的人家,纵舅舅肯答应表姐嫁,我也要拦的。”

    李成栋怔了一下,才失笑道:“枉我活了三十几年,看事情倒没小巍你一个半大孩子明白了,看来我以后闲暇时,真要多读书了。你说得对,水落尽了,让太阳一晒,才能真正看清楚哪些是真金,哪些只是不值一文的石块儿。”

    陆薇薇笑起来,“舅舅这样想就对了,我们现在就好比才在奎星阁的底层,人人都能去的地方,当然什么人都有。但等我们上了二层、三层,甚至更高,上去的人就会越来越少;相应的,我们的选择却会越来越多,能登高望远的人,他也不会在乎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只会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高度和风景。”

    李成栋若有所思。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昌忽然道:“爹,您放心,我一定会加倍努力,明年争取至少也要考中童生的。等将来表弟和我都出头人地了,妹妹的好亲事自然也来了,昨儿的破事儿,不过是她人生里的一点小坎坷而已,算得了什么,她的大好日子且在后头!”

    李成栋欣慰的点点头,“这还像个当哥哥的说的话。那等你表弟把话本写出来了,就交由你去寻说书的,尽快把事情传开,有问题吗?”

    李昌忙挺起胸膛:“没问题,爹就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又催陆薇薇,“表弟,你可得快点儿把话本写出来啊,我都等不及想看了。”

    陆薇薇没理他,都这么多年了,她早对李昌的催更免疫了。

    她与李成栋道:“舅舅,至于舅母,您也不必太担心。女子本弱,为女则强,此番吴家已踩到舅母的底线了,她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心软的,等过个三五七年的,吴姥姥再没了,吴家就更别指望舅母心软了。”

    李成栋闻言,正要再说,“话虽如此,到底……”

    李舅母红着眼睛大步进来了,“他爹,你不必顾忌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他们算计阿月时,可没想过我是他们的亲女儿、亲妹妹,没想过大家是骨肉至亲,那我又何必再管他们?昨儿我都那样绝望了,我娘……她竟然还威胁我,说将来阿月要是没人要,我就是把头磕烂,磕死在她面前了,也绝不会再让阿月进吴家的门。那就让他们也尝一尝,自家嫁不出去女儿,也娶不到媳妇是什么滋味儿吧!”

    李成栋没想到妻子就在外面,片刻才道:“可吴东几个都不小了,真耽误个三五七年的,更是二十好几了,要是将来真娶不到了,吴家的香火岂不是……”

    李舅母冷笑道:“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该管的也是夫家的香火,娘家的关我什么事?何况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口口声声‘不急’,男孩子年纪大些成亲反倒是好事,更懂得疼人,更会过日子吗,那就如了他们的愿呗。等过个三五七年的,指不定就有瞎了眼的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家了呢?”

    说完看向陆薇薇,“小巍,你表姐这次受了大委屈,亏得你会劝,她今儿才好了些,后面的事舅母也交给你了啊。我当娘的没本事也没决断,替她讨个公道就算了,她爹和哥哥弟弟有法子替她讨公道了,我反倒还要拦着,那我成什么人了?我都得没脸见她,也没脸再当她的娘了!”

    陆薇薇忙道:“舅母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明白您的心,我心里也很佩服您的是非爱憎分明。您放心,我和表哥一定会尽快把事情办好的,那舅舅舅母说话儿吧,我和表哥就先出去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不由分说拉起李昌,几步出了堂屋,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李成栋和李舅母。

第四十八回 生财之道

    一出堂屋,李昌便涎着脸问陆薇薇:“表弟,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写话本呢,反正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这就开写吧?我正好给你磨墨。”

    陆薇薇翻了个白眼儿,“表哥当我是文豪大家呢,七步就能成诗,眨眼就能成文?我现在只有大概的构思,还得仔细想一想,再捋一捋提纲,才好动笔。”

    李昌忙道:“那表弟几时能成文?明儿白天要上学,等晚上回来后吃了饭你就开写的话,临睡前应当至少也能出一半儿吧?”

    陆薇薇呵呵,“表哥这么会说,自己写呗,当写话本很容易呢?你半刻钟就能看完的文字,我却要写好几个时辰,还不连前期构思和后期修改润色的时间,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昌摸了摸鼻子,赔笑道:“这不是表弟好久都没出新本子了,我有些等不及了吗?不止我,其他人要是知道表弟马上要出新本子了,肯定比我还急。那我不催表弟了,只等着看就是了啊,反正多的都等过来了,也不差三五日的了。”

    陆薇薇无语,“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写什么,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都再清楚不过,看与不看我的话本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了,身为当事人之一,你不该气恼愤怒吗,居然还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让舅舅舅母看见了,你就等着挨骂吧。”

    李昌讪笑,“虽然我什么都知道,可表弟的文笔和起承转合都那么好,明明一件再平淡普通不过的小事,到你也能妙趣横生,引人入胜,我当然期待了。我也很气恼愤怒,但想到等表弟的话本让说书先生们一说后,有些人立马就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唾骂,我便再气恼愤怒,也能忍受了。”

    陆薇薇假笑,“那我真是要多谢表哥对我评价这么高,期待这么高了。行吧,我现在就回房构思去,争取明晚能出来,也省得回头吴家和吴家村的人乱说乱传,弄得旁人先入为主。”

    李昌立时满脸的笑,“真是辛苦表弟了,我给你磨墨……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盯阿盛背书去。阿盛,阿盛,你人呢——”

    一边喊着,一边已大步寻李盛去了。

    随即便传来李盛的哀嚎声,“我都写了五篇大字了,还要背书?大哥你别太过分啊……”

    陆薇薇不由摇头失笑,一路回了自己屋里。

    在书桌前坐定,陆薇薇长长吐了一口气,便提了笔,认命的开始码起字来,——都码字这么几年了,熟能生巧,故事也是现成的,根本不用构思,她当然可以直接开写。

    却是当年母女两个住进李家后,李成栋和李舅母倒是都乐意供她们吃住,陆薇薇与李氏却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亲兄弟明算账,又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年累月的事,她们怎好心安理得的占便宜?

    可陆薇薇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合适的生财之道。

    她又不愿李氏辛苦,去卖吃食或是做了针线活儿去卖;她也没有金手指,会做旁人都不会的吃食针线,好歹让李氏占个“创新”,从而量少价却优的便宜。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陆薇薇适应了社学班的节奏,“赶上了”同窗们的进度,便也有闲暇随李昌到处闲逛,熟悉天泉城了。

    正好某日兄妹两个进了一家书店,偶遇了几个县学的学子来买书,都一副神神秘秘的架势,瞧着完全不像是来买书,反倒像是来做贼的。

    陆薇薇与李昌免不得好奇,赶着书店的小二问了半日,才知道那几个学子是来买话本的,之所以遮遮掩掩,乃是怕传到了父母亲长或是夫子们的耳朵里去,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因兄妹两个都生得好,穿得也好,一看便知是好人家的念书儿郎,那小二还给他们推销起当时流行的话本来,要让陆薇薇说,故事实在粗陋得可以,未料依然让李昌看得是如痴如醉,宛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陆薇薇打算靠写话本子赚钱的念头,便是在那一刻种下的。

    之后,她背着李昌,去书店把当时能买到的话本都买来看了一遍,狠狠辣了一回自己的眼睛,码字赚钱的种子立时生根发芽,并且逐渐壮大了,直至如今。

    反正她的“灵感”多得很,无论什么时候,爱情与悬疑也是人们最爱看的,她根本不愁销路。

    她的回报——每次出了新本子,除了“保底”的稿费,超过一定的数量后,她还每本书都要抽取一定的“版税”,自然也是越来越丰厚,一年多的不说,五六十两是绝对有的。

    足够陆薇薇和李氏丰衣足食,还能有不少的结余了。

    只是到底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除了睡觉,陆薇薇相处得最多的,便要数李昌,连李氏且得靠后了。

    时间一长,她的秘密自然也瞒不住,终于在李昌面前露了马脚,让李昌知道了原来如今市面上最流行、最让人如痴如醉的话本的作者,竟然就是自家表弟。

    李昌有多惊喜可想而知,他往后便可以看免费的话本了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能当那些话本的第一个观众,比任何人都先看到,甚至还可以给作者提意见了,他怎么就那么幸运!

    然后,“那么幸运”的李昌便忍不住大嘴巴的把事情告知了李成栋,自然,李氏与李舅母也知道了。

    陆薇薇本来也没打算长时间瞒着母亲和舅舅舅母,遂顺水推舟的承认了,并告诉李氏,往后她不必为银子发愁了,都交给她来操心即可;也让李成栋和李舅母只管安心收下他们每个月五百文的房租和生活费,她们母女真的承担得起。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就算会定期写话本赚银子,也不会因此影响了自己的学业,因为她很清楚,无论何时,她的学业才是最重要的,她一定会尽可能飞到最高,看得最远!

    李氏与李成栋见她始终清醒理智,还远比他们以为的更能干成熟,都是又欣慰又心酸,不知道将来要怎么办了。

    但兄妹两个都没阻止陆薇薇,陆薇薇靠码字赚钱的事,便就此过了明路,家里至今只李月和李盛不知道而已。

    倒不想,马上她的副业还将派上更大的用场了。

第四十九回 找茬儿

    陆薇薇一直写到天色暗了下来,才停了笔,伸起懒腰来。

    手写真是太虐了,尤其还是毛笔,就更虐了,亏得她每次写的都是几万字的短篇,也是用的白话文,还都是完本了才送到书店,其实并没有被催更的压力。

    不然她早坚持不下去了,——社畜真是伤不起,她太想念她的笔记本了!

    等陆薇薇伸完懒腰,又活动了一下手脚,外面传来了李昌明显带着谄媚的声音:“表弟,你写多少了?吃饭了……那个,我能进来吧?”

    陆薇薇的“怪癖”家里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她的房间。

    李昌平日便很尊重陆薇薇的习惯,这会儿一心想做她新本子的第一个观众,当然更不敢没得到她的同意,就直接闯进去了,虽然他心里早已猫抓一般。

    陆薇薇一听就知道李昌此刻有多着急,倒是立时给他开了门。

    却直接挡在了门口,不让他进去,“我才写了个开头呢,表哥急什么,等我写完了肯定第一个给你看,总成了吧?走走走,吃饭去……嗯,我都闻见酸菜鱼的香味儿了,口水都要来了。”

    李昌满脸堆笑,“表弟,我还不怎么饿,要不你先去吃饭,我看一下你的开头呗?以往你的故事走向我都猜不到,这次我却是都知道的,我看了也好给你提建议不是……哎哎哎,表弟别推我啊……行行行,等你写完了我再看,总成了吧?”

    陆薇薇这才笑了,“这才对嘛,表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越催越慢,再催熄火的。走吧,都等我们吃饭呢,难得舅舅今儿赶了回来,待会儿我可得好生敬舅舅舅母一杯才是。”

    李昌心里仍然猫抓一般,却知道陆薇薇从来都说一不二,也不好让全家人都等他一个,只得随陆薇薇一道,去了堂屋里。

    果然全家人都已在大圆桌前坐定,只等他和陆薇薇了。

    李舅母一见兄妹两个,便笑道:“小巍,阿昌,快坐,菜都要凉了。”

    李月则笑道:“表弟也太刻苦了,一有时间就窝在房里看书学习,大哥能有你一半儿,爹娘都睡着要笑醒了,先喝碗鱼汤暖暖胃吧。”

    母女两个情绪都肉眼可见的真正轻松了下来。

    因为下午李成栋不但单独宽慰了李舅母一番,还特地去李月房里,父女两个说了半日的话儿。

    让母女两个都有了主心骨,知道后面无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慌不用怕,自有丈夫和父亲替她们撑起头上的一片天了,心里仍绷着的那根弦自然也就松懈了下来。

    不但李舅母与李月,自李氏再到王妈王大爷朱嫂子,也不自觉松快了好些,家里的气氛都为之一变了。

    毕竟一家之主的回归就是家里所有人的定心丸,那种一下子都有了依靠和底气的感觉,是李昌和陆薇薇这两个虽也是男丁,还是能顶不少事了的男丁,但说穿了依然只是半大孩子的少年郎远远给不了大家的。

    一顿饭自然吃得热热闹闹,还不是中午那种大家潜意识里配合着,刻意营造出来的热闹,而是真的热闹。

    翌日陆薇薇与李昌一早出门去上学时,也不必再一心记挂两头,放不下家里了。

    他们先绕去了李澈家,叫李澈一起上学。

    李澈经过昨儿的休养,除了脸色仍有些苍白,已瞧不出任何异样。

    李昌却仍放心不下,一见他便关切道:“澈哥,你今儿要不再休息一日,明儿再去学里吧?你夫子那里我去说,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陆薇薇也道:“磨刀不误砍柴工,澈表哥这次又是伤又是病的,去学里怕也是事倍功半,倒不如就留在家里,等彻底好了,再把功课补回来就是了。”

    李澈待兄弟两个说完了,方笑道:“我真的已经大好了,不然也不会勉强自己,昌弟和巍表弟放心吧。”

    一面说着,一面已一马当先往城里走去,“昌弟、巍表弟,你们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这次真是让你们家里破费了,前儿巍表弟便打发王妈往我们家送了那么多东西,结果昨儿又送了几次,偏我昨儿病着,不便去家里给成叔成婶婶和陆姑妈道谢,只能今晚放学回家后,再去当面儿道谢了。”

    陆薇薇与李昌见时辰的确不早了,只得也拔腿跟上了他,“澈哥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自家兄弟,你又是帮我挡的那一鞭,难道我们不该呢?”

    “澈表哥怎么不说根三舅母昨儿还给我们家送了那么大的鱼和腊肉呢?那我们岂不是今晚放了学,也得去你们家,当面儿给根三舅舅根三舅母道谢呢?”

    “那不一样,平日里成叔和婶婶、姑妈已经对我诸多关照了,我娘昨儿送去的鱼和腊肉连十中之一都及不上……好好好,我不说了,你们回头也记得别说漏嘴我的伤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跟我爹娘都说的只是摔了……”

    兄弟仨遂一路说着话儿,一路到了县学,然后分道扬镳,各自去了各自的教室。

    到得下午酉时,随着夫子一声令下:“今儿就到这里,散学吧!”

    整个教室一下子热闹起来,陆薇薇也整个儿松懈了下来。

    呼——,一整天忙碌而充实的学习可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陆薇薇仍跟往常一样,没有急着出教室,而是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李昌叫上李澈,来寻她时,才与哥儿俩一起出了县学,踏上了回家的路。

    却是刚拐上县学外一条他们回家必经的小巷,便被谢令昭带着两个小厮,堵了个正着。

    谢令昭仍是一身华服,满脸戾气,跟谁借了他的米,连糠都没还他似的。

    一见三人,便冷笑道:“怎么着,昨儿送去的东西还不够,还想敲一笔呢?直接说吧,要多少银子,反正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说个数,狮子大开口也无妨,爷赏了你们便是,用不着背后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第五十回 说没用,就打吧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吧,才会把这么好看一张脸,偏偏生在了这么可恶的一个人身上?

    陆薇薇手指一紧,拳头都硬了。

    真的太想打人,太想左一拳再右一拳,把眼前的人打成猪头了!

    一旁李昌与李澈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李昌想到李澈伤病还没好,陆薇薇又瘦弱,可都经不起谢令昭再来一鞭,还立时张开双手,挡到了二人前面,才沉声道:“谢令昭,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也没搞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麻烦你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谢令昭仍是那副欠揍的嘴脸,冷冷道:“你以为你说你们没搞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我就会信了?昨儿你们都没来学里,夫子便没找我的麻烦,今儿你们来了,夫子便立马找我了,为的正是昨儿的事,不但严厉的责骂了我,还说要回了教谕,将我逐出县学。不是你们告诉撺掇的夫子,夫子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会忽然发难?”

    嗤笑一声,“还当昨儿那些礼品已经够喂饱你们了,没想到你们人心不足蛇吞象,得了陇还望蜀,怎么着,是打算指着昨儿的事,致富发家呢?没事儿,爷赏了你们便是,只要你们学几声狗叫,再摇几下尾巴,让爷高兴了,爷就是一人赏你们百两、千两银子又何妨?”

    陆薇薇总算听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前日的事还是传到了谢令昭夫子的耳朵里,而他则把账直接算到了他们头上。

    陆薇薇压下李昌的一边手臂,与他站到了一起。

    方毫不掩饰厌恶的冷声与谢令昭道:“可见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也可见‘多行不义必自毙’。坏事做多了,招来仇恨的人多了,总会有人忍无可忍,以自己的办法来反击,不是这个,也会是那个,没有张三,也会有李四!”

    李澈在她身后跟着道:“谢令昭,不是我们告诉的夫子,昨儿的赔礼,我们一开始也不肯收的,是你家的下人口口声声你‘已经知道错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请我们一定要收下赔礼,我们才收的。你家的下人还说那些无辜受累的路人也都赔偿过了,因为你前儿虽因家里的变故心绪大乱,错了就该道歉赔礼,就该改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原来你就是这样知道的?”

    谢令昭让二人的一唱一和说得眼里又是一阵戾气翻滚。

    恨声道:“你们说不是你们,我就会信了?谁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会写在脸上的,竟敢背后算计爷,爷今儿跟你们没完!”

    陆薇薇满脸的讥诮,“你不就把‘你是个坏人’写在脸上的,人人都能看出来,所以人人都避你如蛇蝎吗?”

    声音一沉,“我们没空跟你叽歪,也不屑干背后算计人的事,我们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李昌附和道:“对,你再不让开,我们就不客气了!明儿我也一定去告诉夫子,你是如何欺压同窗,肆意妄为的,反正不是我们做的,你也要硬栽到我们头上,那我索性就如了你的愿,真去告诉夫子,且看届时后悔的是谁!”

    谢令昭这会儿想起午间夫子面对自己时那满脸的嫌恶,还有那副急于摆脱自己,省得自己再拖他班上后腿的架势,都还火冒三丈。

    谁知道李昌偏还抬出夫子来压他,真以为他连教谕和县令都不怕,反倒会怕一个小小的夫子?

    念头闪过,他已劈手夺过身后一个小厮手里之前好说歹说,才求了过去的鞭子,指向了李昌,“好啊,你去告诉夫子啊,我先把你打个半死,你再去告诉夫子,肯定更有说服力!”

    李昌本就已很生气,谢令昭还如此可恶的火上浇油,霎时浑身的血性都被激了起来。

    恼怒道:“谢令昭,先撩者贱,打死不怨,你既这么想挨揍,小爷我岂有不成全你的?只是小爷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不许用鞭子,也不许叫人帮忙,当然我也是赤手空拳。谁输了,谁就给对方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事情也就此了结,你敢吗?”

    谢令昭冷笑,把鞭子扔回给小厮的同时,已道:“爷当然敢,你就等着给爷摇尾乞怜,磕头道歉吧!”

    两人眨眼间已摆好了架势,只等出击。

    一旁李澈却是白了脸,急声与陆薇薇道:“巍表弟,听说谢令昭弓马骑射都很了得,昌弟只怕要吃亏,我们快阻止他!”

    陆薇薇还有些懵逼,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哔哔,眨眼间就变成了要动手。

    他俩不知道成年人都是能哔哔,便绝不动手的?

    小孩子才一言不合就动手呢,她拳头都硬无数次了,不也只是硬着吗!

    转念一想,眼前这两个中二少年哪点跟‘成年人’沾边了,尤其谢令昭,他这么可恶,怕是根本等不到当成年人,已被打死了吧?

    也就回过了神来,忙与李昌道:“表哥,我们又没做错,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从前儿我摔跤到澈表哥受伤,再到这会儿我们无故被冤枉,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错,你赔什么礼道什么歉,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呢?我们就算要打,也是不得已之下的自卫和反击,你别弄错了性质!”

    谢令昭却是不待李昌说话,已冷笑道:“这么说来,方才的话都是放屁,你们根本不敢打了?不然就是因为心虚,还敢说自己是无故被冤枉的,都是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陆薇薇只想和李昌李澈一起,立刻、马上把谢令昭群殴一顿。

    好容易才暂时忍住了,声冷如冰道:“谢令昭,你今儿根本就是特地找我们茬的吧?所以才会我们说什么,你都能曲解,都非要认定是我们告的你的状,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演绎得是淋漓尽致。既然说没有用,那就打吧,今儿不打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们亡,绝不罢休!”

    一边说,一边已四下找起趁手的工具来。

    她今儿豁出去了,纵使头破血流,也一定要给眼前的垃圾好看,去他的成年人,她不当了!

第五十一回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见陆薇薇也摆出了架势要与谢令昭动手,李澈虽因伤病仍浑身乏力,还是跟他们站到了一起。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他还是哥哥,必须得保护好弟弟们,尤其是巍表弟才是!

    谢令昭倒是忽然良心发现了一般,直接喝退了他的两个也站到了他身后,一副要帮忙架势的小厮,“用不着你们,爷一个人足够把他们打得口服心服了。你们一起上吧,省得待会儿都被打趴下了,再来哭着说爷恃强凌弱。”

    李昌被他的张狂气得不行,偏头没好气的与陆薇薇李澈道:“表弟、澈哥,你们退后,我一个人足够把他打趴下了,用不着你们。省得待会儿又要被说我们以多欺少,回头再赖上我们!”

    陆薇薇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决定直接以实际行动来回答自家的傻表哥。

    还废什么话,冲上去就是打啊……算了,她直接上前飞踹姓谢的一脚,傻表哥自然就知道有样学样,立马跟上了。

    真是的,刚才她只打算哔哔时,他要动手,结果她忍不住要动手了时,他反倒开始哔哔了,不知道反派都死于话多呢?虽然他不是反派,但道理是一样的呀。

    可惜陆薇薇才刚深吸了一口气,还来不及冲出去,谢令昭家的那个男仆已经再次气喘吁吁飞奔了来,“大爷,这是怎么说的,都是同窗,您千万别生气,别生气……呼……”

    又赔笑与陆薇薇三人道:“原来是三位小相公,误会,当中肯定有误会,大家有话儿好好说,都好好说啊……”

    谢令昭脸阴得能滴出水来,“升叔你干嘛,不是说了你就管好家里的事就成,我在外面的事你都少管吗?你再这样管东管西的,你就回京城去,我不要你伺候了!”

    升叔笑容一僵,片刻才道:“大爷千万别赶我走,我只是担心大爷罢了……几位小相公还请自便吧,我家大爷他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只是心里苦,才会……总归我向三位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等我忙完了,回头再登门道歉啊,还请三位小相公先自便吧。”

    李昌冷笑道:“您还是别再登门道歉了,只确定以后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即可,不然您家大爷又得说我们是靠想此致富发家了。我们是穷,但至少还吃得起饭穿得起衣,犯不着为了一点黄白之物,如此轻贱自己!便是昨儿您送去的那些赔礼,回头我们也自会打发人原封不动的还回去,我们不稀罕!”

    陆薇薇跟着冷冷道:“这位大叔与其每次都跟在后面收烂摊子,倒不如回了你家的尊长,该管教的务必趁早管教。不然哪日真酿成了大祸,将人致残致死了,或是仗势欺人掉了个儿,惹上了更有权势富贵的人,再来后悔,可就迟了!表哥,澈表哥,我们走!”

    说完兄弟仨便越过谢令昭主仆一行人,大步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还能听到谢令昭愤怒的叫嚣,“站住,爷让你们走了吗?都给爷站住,你们算哪根葱,还敢说什么‘趁早管教爷’,站住——”

    陆薇薇三人当然不可能理会他。

    他愤怒的对象便又变成了那个升叔,变成了那两个小厮,“江升,你别以为你是我母亲的陪房,我也叫你一声‘升叔’,你就真能做我的主了,你明儿就给我滚回京城去,以后再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还有你们两个,既然只认江升是你们的主子,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的报到你们主子面前好领赏,那便跟他一起滚吧,滚得越远越好……”

    后面谢令昭还说了什么,陆薇薇三人已走远了,自然听不到了。

    却也足够李昌咂舌了,“那个谢令昭怎么跟个炮仗似的,逮谁炸谁,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他可真是太讨厌了,明明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偏就要长嘴呢,他要是不长嘴,不能说话,肯定就真赏心悦目了。”

    说得陆薇薇“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这个傻表哥原来还是个隐藏的吐槽高手呢?

    她满肚子的火气也一下子散了,道:“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显赫的出身,给了他荣华富贵,还给了他那样一张脸,自然不可能再给他一个人见人爱的好性子。不然还叫旁人怎么活,这世上也不可能真有十全十美的人不是?就是他这个缺点真是有够讨厌的,希望往后再不要跟他有任何的交集,不然我真忍不住要把他揍成猪头了!”

    李澈道:“算了,昌弟和巍表弟都别气了,那个升叔上次不是说谢令昭是接到了家书,有不好的消息,才会那般肆意妄为,方才又说他心里苦吗?说不定,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不幸呢,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往后惹不起,总躲得起……”

    话没说完,李昌已嚷嚷道:“不是吧澈哥,你怎么总是以德报怨,帮姓谢的开脱呢?我往后也不会躲着他,他要再敢惹我,我一定不客气!”

    李澈忙摆手,“昌弟,我不是替他开脱,我就是觉得以他那性子,真让他赖上了,肯定隔三岔五找我们的茬儿。我们虽不怕他,却犯不着白为他浪费时间不是,还有不到一年就县试了,咱们的时间可都宝贵得很。”

    顿了顿,“他今儿可能也是真误会了,我中午的确去了一趟夫子宴息室的,但我只是为了请教夫子,有关前儿的事一个字都没说。不过我离开后不久,夫子就叫了他,换了谁,怕是都要怀疑我吧?好在方才误会已经澄清了,谢令昭事后再查证一下,便会知道的确不是我们,想来也就不会再找我们的茬儿了。”

    陆薇薇听他说完,方道:“澈表哥,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就算谢令昭真遇上了很不幸的事,也不是他如此肆意妄为,祸害无辜的理由。他有本事,就自己面对、解决不幸去,只会仗着家里的权势富贵迁怒旁人,算什么本事?再说了,他能有那些衣食无继、病痛缠身甚至身体残疾的人不幸?”

    “不过你说得也对,癞蛤蟆虽不咬人,却恶心人,影响人的心情,我们的确犯不着,那往后尽量躲着点儿就是了。尤其澈表哥你,跟他一个班,更要小心,咱们上学放学也尽量别落了单,想来过了这阵子,他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好了。”

    李昌与李澈都应了。

第五十二回 错过一个亿

    陆薇薇又一路说着李昌,“表哥下次千万别傻乎乎的逞能了,姓谢的自己都说了让我们三个一起上,你却非要跟他单挑,你傻呀你,没听澈表哥说他骑射弓马都很了得?惟恐自己被打不成猪头呢,真是懒得说你!”

    “往后也别动不动就说要打架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吗?但既不得不动手了,就别那么多废话,直接冲上去就是打,趁对手猝不及防抢得先机,便可以事半功倍,以最快速度结束战斗了……”

    时不时夹杂着李昌悻悻的声音:“表弟说得跟自己打过多少架似的,我才是实战经验丰富,你这根本就是纸上谈兵好吗?”

    “咝……表弟说了这么半日的话,不口干呢?打个商量,咱别说了成不,我不要面子的啊?”

    还有李澈的笑声:“昌弟,巍表弟都是关心你,你就听着便是。”

    如此进了村里。

    三人再商量了一番,明儿就让王大爷打听着去一趟谢令昭家,把那个升叔昨儿送来的赔礼全部退回去后,才分道扬镳,各自回了家里。

    却是刚一进门,就听得李成栋的惨叫声,“轻一点儿,真的太痛了,哎哟……”

    陆薇薇与李昌都是瞬间色变,忙绕过影壁往里跑去。

    正好见李氏端了个盆子往堂屋走,陆薇薇忙叫道:“娘,舅舅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李氏脚下不停,道:“下午你舅舅带了陈三几个去吴家村,把吴家的男人们都打了一顿,他自己也受了伤,你舅母正给他收拾揉药酒呢。”

    李昌忙道:“姑妈,我爹伤得严重吗?他怎么自己去啊,好歹叫上我和表弟啊!”

    说话间,娘儿三个已先后进了堂屋。

    果见李舅母正给光着上身的李成栋揉搓后背,其上一片至少成人巴掌大的青紫与旁边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堂屋也一股子药酒味儿。

    陆薇薇先就急道:“舅舅,您这伤怎么弄的,看起来就好严重,您该去看下大夫才是啊。”

    李成栋摆手,“没事儿,就是不注意时让门栓给打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不用看大夫……哎哟,他娘,你轻点儿,轻点儿……”

    李舅母红着眼睛没好气道:“不是说没事儿吗,那你叫什么叫?亏得是打在背上,要是偏上那么一点儿,打在头上,你叫我们母子怎么着,又叫妹妹和小巍怎么着?当自己三岁小孩儿呢,非得亲自动手……行了,这会儿就揉到这里,晚上睡前再揉。”

    说完便负气出去了。

    放好水盆的李氏见状,忙扔下一句:“小巍,阿昌,你们先照顾着你们爹和舅舅啊。”

    追出去安慰李舅母去了。

    两边都伤了,固然这会儿李成栋痛得直叫,吴家众人肯定只有更痛的,但最痛的,显然还是李舅母。

    陆薇薇能想来李舅母的心情,待李成栋穿好衣裳,便道:“舅舅,舅母说得对,您干吗非要亲自上阵,就看陈三叔他们几个打不行呢?弄得舅母本来只用手心痛,不用手背痛的,现在却是手心手背都痛,不怪她生气。”

    李昌却是压低声音道:“爹,吴家那群混账伤得如何,有没有头破血流,断胳膊折腿儿?您可别就自己伤了,敌人全部好好儿的哈!”

    李成栋也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得意,“怎么可能让他们好好儿的,吴南的牙都让我打掉了,吴东吴西也都见了血,他们几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点心,就算他们敢还手,也不是我对手啊。”

    李昌扼腕道:“爹怎么就不等我呢,我当时要在,肯定更要让他们好看!”

    陆薇薇呵呵,“舅舅既这么厉害,背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自己打的吧?”

    李成栋被说得讪讪的,“这不是我把那几个废物点心打得狠了,他们的老子看不过眼,都跟我动起手来了吗?陈三几个也不好做得太绝,尤其你大舅……大的都一把年纪了,老的小的女的又尖叫哭嚎个不住,我一个不注意,就让打了一下。但陈三几个还把他们家能砸的都砸了,怎么着也要让他们损失一笔,我们今儿仍算大获全胜哈!”

    陆薇薇皱眉,“舅舅直接带人这样上门打砸,旁人会怎么看怎么说?怕是少不得说舅舅心狠绝情吧。那总是吴家村,总是吴家的族人同村人。舅舅就算要去,也该等我的话本子写完了,我们先占了舆论优势后,再去也不迟的。”

    李成栋却是笑道:“小巍不必担心,我动手前,先去见过吴家村里正的,还吴家村每户人家都送了一斤瓜子一包点心,请他们千万口下留情。他们拿了东西后,都说本来就是吴家不对,干的事太恶心,便我不说,他们也不会乱说的,让我只管放心。“

    “所以不差三五七日的哈,谅那家子混账也没能耐几日内翻出花儿来,把事情传出吴家村以外,可让我再忍几日,却是实在忍不了,非得立时揍他们一顿,才能稍减我心头之恨!”

    陆薇薇听得李成栋原来早有成算,这才缓和了脸色。

    点头笑道:“我就说舅舅自来不打没准备的仗,怎么今儿这么冲动,敢情是我杞人忧天了。不过往后舅舅可不能再这样了,就像舅母说的,万一那一下打偏了,伤了您的头,岂非后悔也迟了?您待会儿也好生安慰一下舅母吧,她这几日真的不容易。”

    李成栋失笑,“你小小年纪,干嘛一天天老气横秋的,我心里都有数,且等明年你成了秀才老爷,再来教舅舅做事吧。”

    李昌在一旁插嘴道:“爹,下次再有这种事,您千万千万要等我啊,您忍不了,非得立时揍那群混账一顿才解恨,我难道就不是?我这几日都气得睡不好!我今儿要是去了,就算没有亲自动手,能亲眼看到他们都是怎么哭爹喊娘的,也解气啊,真是太可惜了!”

    李成栋笑骂:“你还想有下次?下次怕是一看见我们去了,他们家立马便会把门关得死死的,根本不让我们踏进一步。”

    “那我今儿没能去成,岂不是更可惜了?爹您别说了,早知道我下午就该告假的……”

    陆薇薇见自家傻表哥一脸的可惜与后悔莫及,摇头好笑之余,竟也生出了几分“错过了一个亿”的感觉来。

    可不是么,吴家老小都那般可恨,怎么能错过亲眼见证他们都被打成猪头的画面呢?

第五十三回 话本

    陆薇薇又陪着李成栋说了一会儿话,便支了他去安慰李舅母。

    待李成栋依言出了堂屋,寻李舅母去了,她和李昌才各自回了房去梳洗。

    所幸李成栋安慰人的功夫显然很了得,至少吃饭时,李舅母脸上已瞧不出多少愠色,还一直给李成栋夹菜,又让王妈明儿一早去多买些棒子骨回来,炖汤给李成栋喝。

    一家人看在眼里,方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尤其李月,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她实在不愿再因此弄得爹娘失和,那她就真是没脸说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是我的错’,而是不是她的错,也要成她的错了,幸好!

    陆薇薇亦是心下一松。

    舅母明是非拎得清,知道“帮理不帮亲”就好,不然这个家可不知要成什么样儿了。

    她稍后写起话本来,都因为神清气爽,觉得有如神助般,不到三更,便已全部写完。

    次日吃早饭时,面对李昌的催更,也总算不必本能的心虚了,“已经写完了,表哥待会儿就可以看了……”

    却是话没说完,已被李昌满脸惊喜的打断了:“表弟竟已写完了?那我还等什么待会儿,我现在就去看,我……呵呵,表弟,我能去你房间拿吗?这等小事,肯定不能劳你大驾啊,我自己去拿就是了。”

    陆薇薇见他满脸的谄媚,好气又好笑,“表哥至于这么着急呢,那稿子又不会跑,不能吃了饭再去拿?”

    李昌笑得越发谄媚了,“我吃饱了,嘿嘿,表弟,我能去吗?你就让我去吧……”

    也就是他没尾巴,不然肯定早就在冲陆薇薇不停的摇啊摇了。

    陆薇薇哪里还说得出拒绝的话,只得认命的起身,“行了,怕了你了,我给你取去,真是想吃顿安生饭都不成。”

    李昌忙殷勤的跟上她,“我待会儿给表弟买秦记的蟹黄包,还有白记的水晶烧麦怎么样……”

    陆薇薇这次的话本子并不长。

    太长了说书先生就得分几次乃至更多次才能说完,整个天泉县城除了极少数站在塔顶的有钱有闲的人,谁不要日日辛苦劳作,才能换来一家子衣食无忧?

    自然也不可能日日都泡在茶楼里,就为了说书先生们的‘且听下回分解’。

    那故事只能听个一知半解的,还怎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得人尽皆知?

    这也是以往陆薇薇写的那些话本到头来都没能成为说书先生们最佳素材的主要原因,故事再精彩,也抵不了柴米油盐,当不得饭吃啊!

    不然陆薇薇肯定要少赚不少银子,她那些话本子的受众,一开始便定位的是那些有点小钱儿,又识文断字,闲暇时普遍有点儿精神追求的学子们。

    所以陆薇薇这次拢共就写了几千字,李昌自然也是很快便一目十行看完了第一遍。

    这才终于想起陆薇薇这个“当妈的”了,立马不吝赞美之词,“表弟,以往只知道你悬疑写得好,那个,咳,风花雪月也写得不赖。却不想,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也写得这般自然流畅,引人入胜,还真是聪明人一通百通哈!不行,我得再细看两遍才是,方才只是牛嚼牡丹,先吃了个大概,第二遍我可得好生细品了。”

    又道:“我就算不是当事人,没有亲历这次的事,光看了表弟的本子,都被武家人的无耻嘴脸气得够呛了,想必旁人听说书先生说了后,也会跟我一样生气,继而狠狠唾骂武家人的。哼,他们很快就会知道,我爹昨儿打他们那一顿根本不值一提,精神惩罚与折磨才真正要命了,就算表弟特意给他们改了姓,也一样!”

    陆薇薇等他说完了,才道:“表哥再说下去,上学可就要迟到了,我可不想被夫子罚站罚抄书,走吧。”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李澈的声音,“昌弟,巍表弟,走了——”

    李昌只得应了一声:“澈哥,马上就来。”

    然后把陆薇薇的稿子折好袖了,“嘻嘻,表弟,我上午不会看的,中午吃了饭,午休时我再看,行吗?”

    陆薇薇扶额,觉得自己的傻表哥越发像一只傻二哈了,那看不见的尾巴都快摇出重影了。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努力正色道:“表哥还是上午课间看吧,中午你得去铺子上找舅舅,虽然舅舅说是把后边儿的事都交给你了,你还是得先与舅舅商量一下细节,你还要上学,时间精力都不够,总得有人替你跑腿儿才是。舅舅这会儿是还在睡,但他是个闲不住的,中午你去铺子上,他肯定已经在了。”

    李昌听得自己上午课间就可以看,笑得越发见牙不见眼的,“我听表弟的,中午去找爹,争取就今明两日,便把事情办好。”

    陆薇薇“嗯”了一声,“是该快刀斩乱麻。”

    因已走到大门口,便就势打住了,与等在外面的李澈打起招呼来:“澈表哥,早。”

    李昌也笑着给李澈打招呼:“澈哥,早啊。”

    三人便一路说笑着,去了县学里。

    到得中午,李昌抓紧时间去了自家的香料铺子寻李成栋,陆薇薇想着谢令昭昨儿的嚣张跋扈劲儿,想到李澈一贯都是个息事宁人的,惟恐谢令昭又找他麻烦。

    待吃过饭,便特意去了一趟李澈班上。

    所幸谢令昭今儿根本没来学里,据说是告了假,陆薇薇这才放了心。

    下午散学时,陆薇薇终于见到了李昌,忙低声问道:“表哥,你什么时候回学里的,我课间去找你,你们班上的人说你告了假,我还当你今儿都不来了,直接回家里呢。”

    李昌也压低声音:“我只给夫子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怎么可能不回来?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下午要一起送澈哥去医馆换药吗?”

    不待陆薇薇再问,已又道:“表弟,中午爹找人把你的稿子誊了好几份,然后让我带人分头去找了几家茶楼说书的,给了他们银子,与他们说好后日就开始说你的故事。正好后日休沐,我们可以现场去看看听书人们的反应,也就能大概算到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后,舆论到底对我们会有几分利好了。”

第五十四回 《坑女记》(上)

    陆薇薇也是想的要亲眼去见证一下,自己的新本子能不能起到预期的效果,笑着点头道:“好啊,后日我们早点儿进城来,各家茶楼都去坐一坐,瞧一瞧。”

    又道,“表哥这次可真是速战速决,等再历练几次,就能独当一面了,舅舅肯定很欣慰吧?”

    李昌不好意思起来,“主意是表弟出的,本子也是表弟写的,我就跑了个腿儿而已,可当不起表弟这么夸。”

    陆薇薇揶揄道:“可表哥脸上分明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尽情的夸,我承受得住’,干嘛非要这般口是心非?”

    李昌这下真红了脸,“表弟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呢,真是好好的人,怎么偏就要长嘴,不想理你了!”

    “别啊表哥,我不说了就是嘛……”

    兄妹两个玩笑了一回,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了李澈。

    李昌忙道:“澈哥你怎么这么迟,不是说好了,要去换药吗?”

    李澈笑道:“有事稍微耽搁了一下,让昌弟和巍表弟久等了,我们走吧,也别去换药了,直接回家吧。我这两日感觉挺好的,等后日休沐时,我自己去换药也是一样。”

    李昌不由分说揽了他的肩膀,“澈哥肯定是看书学习太入神了,忘了时间,才会迟的。你就不能偶尔松懈一下呢,明明天赋已经甩所有人一大截儿了,偏还比所有人都更努力,我说澈哥,你好歹给我们这些学渣一条活路吧!”

    李澈失笑,“哪有昌弟说的这么夸张,我天赋可差巍表弟差远了。我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我除了加倍努力,竭尽全力,哪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再说昌弟你可不是学渣,你根本就没怎么努力,都已经能在班上中等偏上了,只要你再努力一些,我相信很快就能追上甚至赶超我了。”

    李昌呵呵,“澈哥还真是看得起我,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呢?好在现在还来得及,毕竟我身边你也是学霸,表弟也是学霸,我以后只要时时跟着你们,多蹭些你们的学霸之气,想来明年还是有希望的……”

    “行了,表哥别贫了。”

    话没说完,已让陆薇薇打断了,“蹭学霸之气有什么用,你得把自己也变成学霸才成。先送澈表哥去换药吧,澈表哥也别说什么你还好,后日自己进城换药的话了,过阵子又要模拟考了,你的伤若一直好不了,模拟考时我可不会让着你,你可就只能看我独占鳌头了。”

    李澈笑道:“高处不胜寒,我肯定会努力,不让巍表弟一个人站在高处冷冷清清的。”

    陆薇薇以往开类似的玩笑时,李澈总要谦虚,说他不如陆薇薇。

    这次却难得也跟着开起玩笑来,陆薇薇不由也笑了,道:“那就说好了,往后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明年不说抱个小三元回来,至少也要一人考个案首回来才是。”

    三人说笑着,很快到了医馆,待李澈换过药,便一同回了家去。

    王大爷已经等很久了,一见陆薇薇与李昌回来,立刻迎了上前,“大少爷、表少爷,白日我打听着将那些礼物都送去那位谢少爷家了。可那日来送礼那人却说那是他家少爷的赔礼,既送了出去,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让我拿回来,还说今儿是他实在不得闲,不然还要登门赔礼。”

    “我说我家少爷也让我必须送回去。我们正说话时,又来了个小厮,说他们家少爷说了,他赏人的东西,就从来没有收回去的,哪怕不是他发话赏,是底下人自作主张赏的,也一样,让我都拿回来,不然就直接扔了便是。那些可都是好东西,我总不能真给扔了吧,所以又都拿了回来……”

    见陆薇薇与李昌的脸色都不好看起来,越说声音越小,直至彻底没有了。

    陆薇薇见王大爷满脸的小心翼翼,咳嗽一声,道:“没事儿王大爷,换了我和表哥,也舍不得真扔掉那么些好东西,您不用管这事儿了,我和表哥会处理的。您去忙吧。”

    等王大爷应声走了,李昌才皱眉问陆薇薇,“表弟,姓谢的什么意思呢,我们收他要说,不收他也要说,他怎么就这么讨厌?”

    陆薇薇皱眉,“他能有什么意思,不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往后极有可能还会找我们的茬儿。总归以后躲着点儿吧,我们的时间都宝贵得很,可不能白白浪费在他一个脑子有病的身上。”

    李昌道:“那那些礼品怎么办,难道只能留下?我可不想下次再听他叽歪,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饭了,便是澈哥,也绝不稀得吃他的嗟来之食。”

    陆薇薇想了想,道:“后日我们进城听书时,先把东西送去谢家,扔下我们就走,后面他们要怎么处理,都是他们的事,我们就管不着了。”

    “也行吧。”李昌缓缓点头。

    正说着,李成栋也回来了。

    陆薇薇与李昌便与他打过招呼,一起进了屋去。

    一夜无话。

    次日亦是一整日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到得第三日,陆薇薇与李昌终于盼来了休沐。

    吃过早饭,兄妹俩便随李成栋一起进了城去,至于李氏李舅母和李月娘儿几个,李昌本来也想带了她们一起去听说书的,等听到后半段,肯定能让她们解气。

    陆薇薇却阻止了他,今日只是试水,等他们看过具体效果后,再带了舅母和表姐去也不迟,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万一,这个当口,当然是稳妥最重要了。

    如此进了城,陆薇薇与李昌先一路寻去了谢令昭家,叩开大门后,不由分说放下礼品就走,只当没听见后面谢家门房的喊声一般。

    随即兄妹两个则进了就近的茶楼,就见当中的说书先生,已经口沫横飞、连比带划的开场了,“……这武家能结这样一门姻亲,这般好一个女婿,谁人不赞,谁人不羡?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家子都贪得无厌,方有了今日我们的这一出《坑女记》。”

第五十五回 《坑女记》(中)

    天泉县的百姓整体生活富足,只要男人肯吃苦下力,女人勤俭持家,一家子的日子怎么都差不到哪里去。

    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之余,自然免不得多少滋生出几分精神追求来,养鸟的、斗蛐蛐儿的、听戏的……久而久之,县里说书的男女先儿们也是越来越多,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行当。

    一般都是一个说书的先儿,带上两三个儿女徒弟,说一段唱一段,必要时还会简单妆扮了,演上一小段儿,嬉笑哭骂都活灵活现,引得听书的人一时哭一时笑的,也算得上是看了一场小戏了。

    是以但凡哪个茶楼一挂上写了戏名的白幡子,再敲上一阵锣,要不了多久便能座无虚席,热闹至极。

    毕竟一碗茶也就三五个钱儿的事,再是吝啬的人,也不至省这几个小钱儿,只不买其他瓜果糖点的也就是了。

    陆薇薇与李昌自然更不会省了。

    进得茶楼才寻了位子坐下,李昌便先招了小二过来,一气点了四五样果点,再要了一碟瓜子,一碟花生,招呼陆薇薇一道吃起来。

    反正兄妹两个都知道《坑女记》到底讲的什么,观众们的目光都在当中的说书先儿几人身上,他们的目光却在观众们身上。

    说书先生已经娓娓说到武家的人是如何谋算着,要推外甥女下水,好让各家的儿子“各凭本事”,看谁最终能让这块儿“香饽饽”落到自家碗里了,“……这样一块儿好肉,凭什么便宜了外人?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落到咱们自家田里最好了。什么‘姑血不还家’,就是废话,只要外甥女儿只剩下嫁到我们家一条路可走,她自家也愿意,与旁人何干?”

    他的一男两女三个儿女徒弟便也配合着他的话,做出一副密谋后满脸奸笑得意的样子来。

    看得听众都咬牙切齿起来,有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还叫骂议论起来:“好一家忘恩负义,黑心烂肝的贼,就不怕报应吗?”

    “这姑爷一年年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贴补帮衬,就贴补帮衬出了这么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来!”

    “所以说‘马善被人骑’呢,这姑爷也是太好性儿了,换了我,早连他们家的女儿都给休回去,另娶年轻漂亮又听话的了。”

    “你倒是想得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还有因景生情,张口就骂起自家只会贴补娘家的儿媳,早知道当年就不该为儿子娶她的;和两口子一个觉得自家这些年还不知让媳妇儿背着贴补了丈人家多少,简直吃了大亏,一个则极力辩白自己没贴补的。

    一时间嘈杂得茶楼的房顶都能掀翻了。

    还是说书先生一声锣响,才让大家伙儿都暂时安静了下来。

    说书先生方继续抑扬顿挫的继续说起来,“……不几日,这武家老太太便真装病,引了外孙女到家里……”

    “真按他们密谋的那样,故意装作失脚的样子,把人给推进了水里去……”

    “幸得当娘的是个明白人,一直说‘姑血还家’若是让官老爷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将来万一生的孩子也有什么好歹,可就后悔也迟了,死活不肯答应把女儿下嫁……”

    “当姥姥的为了自己的儿孙,竟威胁起女儿来,不肯把外孙女嫁给他们家,他们便把外孙女坏了名节之事传得人尽皆知,看以后还有哪个好人家肯娶外孙女……”

    “到那时,纵女儿磕死在她面前,求她点头让外孙女进门,她也绝不会答应!”

    一旁三个小的也一直配合着说书先生,把他说的情节依然简单却正中精华的都演示出来。

    等演到女儿被逼得离了娘家,便哭着要去寻死,因为没脸见自己的女儿,更没脸回去见丈夫和夫家的人;讲到外孙女也哭着跟着要寻死,因为知道自己一辈子都毁了,一旦事情传开,就算她明明是受害者,旁人也肯定会非议她,非议她的父母亲人,她还不如趁早死了干净时。

    听众再次群情激愤了。

    都赶着武老太太和武家一家子大骂起来,“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小儿一起长大的亲表妹,跟亲妹妹有什么差别?那么想娶老婆,怎么不娶自己的亲妹妹去?”

    “真是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这是不把女儿逼死了,不肯罢休呢?怪道叫《坑女记》,女儿可不是被他们坑得只能去死了吗?”

    还有不少老少女人跟着一起流眼抹泪,边哭边骂的。

    李昌看到这里,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附耳与陆薇薇道:“表弟,我本来还担心,听了你的本子后,纵有人会跟我一样气愤,也不可能这般一边倒的都骂那群混账,肯定也少不了议论,少不了骂我们自己人的。没想到如今都是骂那群混账的,我总算安心了。”

    陆薇薇稍微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才低道:“我不是早就说了,世人多是怜惜弱小,站在正义一边的,嘴坏心也坏的人终究是少数吗?我也把舅舅舅母这些年对他们的好都写了出来的,舅舅舅母越是好,便衬得他们越是坏,妥妥的好人没好报,大家伙儿当然要生气,当然要骂人了。”

    顿了顿,“不过表哥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且等下半场说完了,看大家伙儿是不是更生气,是不是越发把那群混账骂得狗血喷头,再来高兴也不迟。”

    李昌这才不再多说,继续听起说书先生说书,观察起听众们的反应来。

    说书先生已是话风一转,说到了武家姑爷得知此事后的反应,“那姑爷素来宅心仁厚,到得这个地步,依然没说要休妻的话;也没怪责妻子,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丈人家不管妻子的死活了,往后他们家也不必再认岳家和外祖家,不必再与武家往来。至于女儿,将来总有慧眼识珠的人家,再不济了,他和两个儿子养女儿一辈子便是,也不能如了坏人的愿,不能做有违律法的事。”

第五十六回 《坑女记》(下)

    说书先生继续说道:“姑爷家大铺子开着,日子过得,想着就算妻子早已出嫁二十年,岳母舅兄也坏了心肝儿,早不拿妻子当骨肉看,当女儿的却岂能真不管娘的死活?还打算让人送一笔银子去武家,给他们当聘银,好聘了媳妇好生过日子,开枝散叶,延续香火,当是全了妻子最后的孝心,端的是有情有义。”

    “不想还来不及把银子送去,武家先把当日外孙女儿落水的事,传了个沸沸扬扬。偏又隐去姑爷这些年待他们的好不说,夫妻两个从来没亲上加亲的心思也不说,只说他们都是为了外孙女好,怕她坏了名节,嫁不到好人家了,倒不如就嫁回姥姥家,一家人都疼她。”

    “姑爷知道后,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岂能不寒透心的?彻底与那武家恩断义绝,再不往来。可女儿的名声也真的如恶人所愿,传什么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再没了媒人登门。再过几日,甚至还有不明真相或是烂了心肝儿的人,跟着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逼得女儿再次生出了寻短的念头……”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拨了几下三弦儿。

    两个女小先儿中的一个便配合着他,做出了个掩袖痛哭,说不尽凄苦的样子来。

    随后还作势要投缳,当小女先儿颤巍巍的爬上凳子,作势要将自己挂到房梁上时,周围的人都紧张得倒吸起气来,纷纷入戏的七嘴八舌:“姑娘,你可别做傻事,你要是没了,可让你爹妈怎么活?”

    “这不更如了坏东西的愿吗?”

    “又不是你的错,要死也该是坏东西死才对,你快下来,快下来……”

    总算姑爷两口子很快撞开门,把女儿给拦下了,一家人都哭得是肝肠寸断,包括姑爷个大男人,惹得人们的那口气还来不及落回去,已忍不住跟着一家人又哭了起来。

    自然除了哭的,还少不得骂的。

    说书先生却是铜锣一敲,再拖长声音说上一句:“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便戛然而止,要结束本场说书。

    众听众看客不干了。

    正听得兴起呢,哪能抓心挠肺的忍到明日再来听?

    不今日便知道那家子坏东西的下场,不亲耳听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今儿肯定吃不下,也睡不着的!

    何况明儿还有明儿的事,哪能日日都耗在茶楼里。

    都喧闹央告说书先生不要走,今儿索性就给大家一个痛快,‘往后一定多来照顾生意’、‘待会儿说完了,大家一定多多打赏’云云。

    说书先生自是不肯,赔笑着说:“这么一家子要吃要喝呢,可不能自家砸了自家的饭碗,客官们明日请早,明日请早吧——”

    陆薇薇便是在这时候,适时站起来,递出了五百文,“班主,既大家都这般想听,您便行个方便,把剩下的也讲给大家听了呗?大家伙儿定不会让您白忙活儿的,对不对啊?”

    又招呼左右,“大家也都凑凑吧,三文也好,五文也罢,这么多人呢,随便凑一凑都能积少成多了,便既能买个痛快,又不会耽误明儿各自的正事了,大家何乐而不为?——小二,大家都再买你们一碗茶,有余钱的也看着再买些瓜子花生点心什么的,你们就别抽班主他们的成了,让他们有多少赏钱,都自己拿着,行不行?往后大家伙儿一定多照顾你们的生意。”

    说书先生们与茶楼都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前者靠后者为他们提供一个固定的场地,让他们能有一份相对稳定的收入;后者则靠前者为他们尽可能多的吸引客人,进店消费,达到互惠双赢的目的。

    是以说书过程中,说书先生凭自己本事吸引到客人们打赏的钱,茶楼也是要抽成的。

    只不过一般打赏都少,一日下来,也不过百十文钱儿罢了,茶楼渐渐便都约定俗成,小钱儿便不抽成了,当是赏说书先生的,得上了一定的数目后才抽成。

    可眼下要让说书先生把明儿的下半回书也给预支了,就意味着明儿茶楼肯定不能有现下这么好的生意了,茶楼的掌柜岂能愿意的?

    便是说书先生看在钱的份儿上,愿意现下就给大家一个痛快,这话也不可能由他嘴里说出来,——所以陆薇薇有此一说。

    陆薇薇开了口,李昌也跟着道:“小二,把你们的好茶再给我们上两碗来,再弄个果点攒盒来,正好一边吃,一边听班主说下半回书。大家伙儿也都动起来啊,‘千金难买我乐意’,就几个小钱儿,便能买个痛快,实在不愿意出钱儿的就先请回吧,别耽误我们这些愿意出钱儿的啊。”

    兄妹两个一唱一和的,很快便引得人群里不少也愿意当“尊贵vip”,享受“提前点映”的人们掏起钱来,“我出五十文。”

    “我早上出门急,没带钱,现在身上只有十文了……”

    “小二,给我们也再上一碗好茶来。”

    “五香花生再来一碟,你们家的花生怎么就是比别家的都好吃呢?”

    本来就是李昌事先做足了功课的,这会儿又有兄妹两个牵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多少掏了钱,只除了极少数实在舍不得钱,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出了茶楼的人。

    说书先生的‘且听下回分解’自是很快便又开场了,“姑爷一家子都凄风凄雨之际,这日忽逢大雨,来了对儿主仆投宿。吃饱喝足后,投宿的夫人隐隐听得女儿的哭声,便问怎么一回事……”

    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情后,那位夫人当时嘴上没说什么,次日却执意拉了女儿出门,遇上有人指指点点、阴阳怪气,便叫住对方,让其有话当面说,背地里说三道四,算什么本事?

    遇见有人叽歪‘一个巴掌拍不响’,便直接上手,给其一耳光,以事实向其证明,“一个巴掌照样拍得响!”

    还义正言辞的批评那些人,“没做错事的人,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忍受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旁人的胡说八道?你们也有母亲,也有女儿,或者自己就是女人,设想一下,哪日同样冤屈的事情落到你们身上,你们是什么滋味儿?若真把人逼出个好歹来,你们都是帮凶,都是刽子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五十七回 群情激奋

    那位夫人骂得遇上的人都羞愧不已,无话可说后。

    还让人把姑爷这些年对武家到底是如何帮衬贴补,如何出钱又出力;并武家人到底是如何谋算逼迫姑爷一家,就为了强娶人家女儿,好让姑爷以后更加帮衬他们家,他们家也能更加名正言顺吸血姑爷一家一辈子的险恶用心广而告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人们这才知道武家一家子到底有多坏,姑爷和女儿又到底有多冤。

    转而都大骂起武家人来,不但有当面朝他们吐口水的,还有背地里朝他们家扔死老鼠、死蛇的,本来隔三差五就登门的媒婆们,也再不肯踏进武家的大门半步。

    到了这个地步,武家老太太仍不知悔改,在家日日咒骂女儿女婿和外孙女不算。

    还找上了门,就坐在姑爷家的大门口又哭又闹,大骂女儿不孝,‘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摁死在血盆子里,也好过如今被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活活气死,你就等着老天爷劈一道雷下来,劈死你吧!’

    两个小女先儿此时也都做了妇人妆扮,一个坐着又哭又骂,面目可憎,一个则跪着苦苦哀求,还要忍受前者的又打又掐。

    恶毒跋扈与弱小凄苦形成的鲜明对比,光说书先生口头描述,还不足以让观众们都入戏共情。

    可有了实实在在的画面,便足以让观众再次忍不住痛骂出声了,“这样的娘还孝顺她个屁啊,老天爷才不会那么不开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不是儿子孙子都死绝了,凭什么巴着女婿不放,女婿有、女婿人好,就该她呢?该银子不算,还连女儿都该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简直就是生生在逼女儿去死,没见过这么坏的,难道不是亲生的?”

    “换了我,还跪她求她?我直接不认这个娘,直接当自己是没娘家的人,连他们村里都一辈子不会再回去!再惹急了我,我往官府告他们去!”

    幸得跟观众们一样的明白人很多,都赶到了姑爷家帮着他们夫妇评理。

    姑爷家里和族里的长辈们也赶了过来给他们夫妇撑腰,说:“我们家哥哥嫂子是早没了,我们这些长辈却都还在,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我们家撒野,摆老太太架子,指着女儿女婿愚孝。以后你们全家都不许再踏进我们村儿半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真当我们村没人了,好欺负呢!”

    群情激奋、人人喊打之下,武老太太受不住,只得随稍后赶来的儿子儿媳们,灰溜溜的回去了。

    人们便都欢呼起来,又纷纷劝慰姑爷一家。

    那位夫人这才现了真身,原来竟是天上的神仙,瞧不得好人没好报,特意下凡来助姑爷一家度此难关的。

    又说姑爷一家尤其是女儿,“既没做过亏心事,就该时时挺直了腰杆做人,不必惧怕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时间一长,是金子总会让人看见的,何愁没有好姻缘?你的大福气且在后头!”

    ——这是说书时常用的桥段,不拘什么故事,末了都爱往神佛鬼怪,善恶因果有报上引,才能让听众们越发的共情,越发的深信不疑善恶到头果然都有报。

    陆薇薇以往写其他话本子时,是不爱这样写的,但这次她不为赚钱,只为让吴家众人臭名远扬,少不得也只能随大流了。

    果然观众们都很是买账,纷纷叹着:“可见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这姑爷一家子都是好人,好人当然该有好报,不然往后谁还愿意当好人,都当坏人去算了。”

    等再听得后面说书先生说不几月,果然女儿就有了一门提着灯笼火把都难找的好姻缘。

    武家一家子却因为人人都骂,连门都没脸出,更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们家,亦不肯娶他们家的女儿,怕是三五年内,都别想办喜事了;武老太太也气得卧病在床,半身不遂,全家人这才知道后悔了,然而悔青肠子也迟了时,观众们就更是哄堂的拊掌叫好了。

    说书先生这才一声锣响,结束了整场说书。

    人们也开始意犹未尽的议论着,纷纷离了茶楼。

    李昌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方低声难掩兴奋的与陆薇薇道:“表弟,我待会儿就回去带了娘、妹妹和姑妈来听这出《坑女记》,也好让她们解解气。”

    陆薇薇却是道:“表哥不是还要找人去宣扬一番,让已经听过整个故事的人‘对号入座’,知道所谓的武家人,原来确有其人,整件事也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明儿再让舅舅带了舅母和我娘她们进城来听吧。最好事先再乔装一下,省得让熟人认出来,回头猜测这本子就是我们找人写的。”

    虽然只有自家人才会知道得这般清楚,也只有受害的苦主才会这般恨,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报复回去。

    但这种事如何好公然承认的,到时候舆论也不会一边倒,少不得要有说他们做得绝的了,毕竟娶不到媳妇就意味着要断香火,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挺绝的;这世上也从来不缺杠精和所谓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聪明人”。

    这些年舅舅生意做得顺,也肯定少不了竞争对手和明里暗里羡慕妒忌恨他的人,她可不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只要坏人得到惩罚和报应,自家人不说毫发无伤,至少也要将损害减小到最低!

    李昌一想也是,他该做的事儿可还没做完。

    只得遗憾道:“行吧,那就明儿再让爹带娘和姑妈她们进城来,今儿先办正事吧。表弟且先出去,我去与掌柜的说几句话,道个谢就来。”

    陆薇薇点头应了:“表哥去吧。”,依言先出了茶楼。

    茶楼掌柜虽是拿钱办事,后边儿自家却少不得还有麻烦人家的地方,当然得客气一些,礼多人不怪了。

    少时李昌也出了茶楼,陆薇薇便与他一道,径自去了自家铺子上寻李成栋。

    正好李成栋也刚从别家茶楼回来,一见陆薇薇,便笑容满面道:“小巍,你的本子写得也太好了,所有人都是一时哭一时骂的,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激愤投入呢。等他们各自回去后,肯定会把故事讲给旁人听,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要不了几日,就能传遍整个天泉县了!”

第五十八回 时间管理大师

    陆薇薇闻言,笑道:“不是我本子写的好,是这世上到底好人多,坏人少;且一切前因后果都明明白白告诉了听众们,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自然便知道到底谁对谁错,谁善谁恶了。”

    李成栋忙点头,“所以我从来都觉得小巍你比你表哥聪明一百倍呢,这样兵不血刃的法子,他便是下辈子也想不出来。我们也不可能逢人就去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不是当事人,谁又能真清楚一切前因后果?至多也就能听个一知半解,然后再你传我我传你的,传不了几次,已经传得彻底变了样儿。如今好了,我们再不用担心他们胡说八道,颠倒是非了!”

    李昌叫起来,“爹,您要夸表弟就夸嘛,干嘛还要带上我,我有您说的那么笨,下辈子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吗?指不定再过三五十年的,我就能想出来了,那不仍是这辈子?您真是门缝里看人。”

    说得陆薇薇与李成栋都忍不住笑起来。

    陆薇薇笑道:“表哥干嘛妄自菲薄,我相信你肯定要不了三五十年,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至多也就一二十年,肯定就能想出了。”

    李昌呵呵,“那我还真是要谢谢表弟这么看得起我,这么相信我的实力了哈。”

    话音落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并未真为李成栋夸赞陆薇薇却贬低他之事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表弟本就聪明灵慧,谁见了都夸,他也从来都只会为自己能有这样的表弟与有荣焉。

    吃过午饭,李成栋与李昌便分头忙活儿去了。

    陆薇薇倒是也想跟了李昌一起去的,李成栋非不让。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小巍真实身份的,怎么能让她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

    陆薇薇无法,只得先自己回家去。

    却是刚上了穿城而过的洲河上圆拱桥的台阶,余光就见水面上的乌篷船里,有个人影似曾相识。

    不由本能的定睛一看,才看清原来竟是谢令昭,随即还看清了他旁边的三四个穿红着绿的女子。

    天泉县就这么巴掌大,虽然男女大防并不是太严,却也从来少见不年不节、青天白日就跟男人一起游船的女子,何况谁家正经女儿那般穿戴的?

    那些女子都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陆薇薇不由扯唇哂笑,想不到谢令昭除了跋扈嚣张,肆意妄为,还是位“时间管理大师”呢?

    不过,与她何干?

    他最好被美女蛇们缠得再没时间去学里,让夫子和同窗们都眼不见心不烦,才好呢!

    陆薇薇一路背着书进了村里。

    刚进村口,可巧儿就见李澈挑了担子越走越近,忙笑着打招呼:“澈表哥,帮根三舅母干活儿呢?我还以为你这会儿肯定在家看书。”

    李澈一身粗布短打,大抵因为走得急,向来白得有些不健康的脸难得红红的。

    瞧得是陆薇薇,他忙放下担子,大大方方笑道:“我看了一上午的书,午饭后又睡了一觉,下午自然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巍表弟从城里回来吗,怎么不见昌弟?”

    陆薇薇笑道:“是刚从城里回来,舅舅有事让表哥去做,所以我先回来了。澈表哥挑的什么,你伤还没好呢,要不我帮你挑?”

    说着就要上前。

    李澈忙摆手,“这又脏又臭的,别污了巍表弟的衣裳,我伤已经好很多了,不影响干活儿的,巍表弟快家去吧,我不耽搁你了。”

    正说着,李澈娘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阿澈,不是让你放着,我来挑吗,你只管看你的书去。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儿活还是能干的,真是,我在后面叫你半天,你也不应,走得又快,可让我好追……小巍也在呢,你打哪里来?”

    陆薇薇笑道:“根三舅母好,我刚从城里回来。”

    李澈娘还待再说,李澈已皱眉道:“娘,我不是说了,让您就在家照顾爹,剩下的活儿都交给我吗?您快回去吧,我看了一上午的书,再不出来休息活动一下,眼睛都要坏了。您快回去吧,啊?”

    “那也不用你帮我干活儿,还是干这样的脏活儿粗活儿。”

    李澈娘瞪眼,“你一个读书郎,将来还要当官老……总之,这绝不是你该做的事,快回去洗一洗,换身衣裳,看你的书……不想看书了,就跟小巍一起说话,一起玩儿去吧,仔细旁人见了笑话儿你。”

    李澈满脸的无奈,“娘,我怎么就不该了?别说我如今还什么都不是,就算将来我真有幸得中,树高千尺不忘根,我也一辈子都是李家村的人,一辈子是您和爹的儿子,谁还不知道谁?”

    “我不偷不抢,只是凭自己的双手帮家里出一点力,到哪里都行的直坐的端,不怕人笑话说嘴;反倒我日日都打着看书学习的名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只苦自己的娘和妹妹两个弱女子,才要惹人笑话说嘴吧!”

    陆薇薇忙笑道:“根三舅母,澈表哥平日已经够刻苦了,不差一日半日的哈。何况将来考试时,一考就是几日,没有好身体,也撑不住,您就让他活动活动吧。”

    李澈娘勉强笑道:“家里什么劈柴挑水的活儿一直都是阿澈做,已经够他活动了。你快回去吧,你爹病着,哪哪儿都不舒坦,你回去陪他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李澈脸色不好看起来,“还是娘回去照顾爹吧,妹妹女儿家家的到底不方便。我把地浇完就回去,您就别说了,再说我要恼了啊。”

    说完已不由分说挑起担子就走,连招呼都忘了与陆薇薇打一声。

    李澈娘忙要追上去,陆薇薇笑着叫住了她,“根三舅母,您就让澈表哥去吧,他也这么大的人了,要不是念书,指不定都娶亲生子了,不该挑起家里的担子呢?也误不了澈表哥学习的,他真的又天赋高又刻苦,您的好日子且在后头。”

    “可让他那些同窗知道他还要干这样的活下这样的力,肯定要笑他的。”李澈娘红了眼圈,“我和他爹给不了他好些的日子,已经够委屈他了,他要是托生到了别人家,又怎会……”

    陆薇薇暗叹一口气,正色道:“根三舅母,别人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够了。您往后也请尽量少在澈表哥面前说类似‘怎么怎么委屈了他’,‘他什么都不要管、只消学习’、‘我们全家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了’的话,您说得多了,不会让他感激您对他的心疼,只会让他难受愧疚,心里的压力也只会越来越大,那才真会影响他的学业,还望您明白。”

    ‘我知道我吃不起蛋糕,只能吃馒头。但我不需要旁人反复提醒我这件事,这只会让我厌烦,只会让我觉得,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陆薇薇忘了自己是在哪里看过的这两句话了。

    但她能想来李澈的心情,本来他可能并不觉得日子有那么苦,自己也需要为自家的卑微贫穷自卑的。

    奈何自己的娘时时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自己都那般艰难了,还要尽可能给他能给的最好的一切,他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受着?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只会难受愧疚,自卑自怨的。

    偏别人哪怕是恶意的嘲笑,也及不上至亲虽是善意与无意,却无时无刻不在的提醒来得让人难受。

    别人他可以恨、可以不在乎,至亲又要怎么办?

    只盼根三舅母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往后不要再一味的苦大仇深,久而久之,真个压弯了澈表哥的腰吧!

第五十九回 这世上最好的人

    陆薇薇走出老远了,都还能看见李澈娘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是多少还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吧?

    那就真是万幸了。

    澈表哥学习太刻苦了,刻苦得她看了都心惊,可身体上的苦能缓解,心里的苦又该怎么办?除了自己苦苦压抑着。

    问题压抑得太久了,哪一日忽然压不住了,全部释放出来,瞬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要怎么承受得住?

    希望他自己能学着调节,她和表哥得了机会,也侧面多开解宽慰他吧……

    陆薇薇一路想着,回到了家里。

    李氏一听得她回来,便忙迎了出来小声问道:“小巍,怎么样,听你话本的人多吗,他们都什么反应?是骂那家子混账的多,还是……”

    陆薇薇知道李氏着急,忙笑道:“娘放心,事情非常顺利,都是骂那家子混账,同情苦主的。表哥本来还说要回来带了您和舅母表姐也去听呢,临时有事耽搁了,只能明儿让舅舅带你们去听了,管保你们听完都解气哈。”

    李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本来很担心等过几日,那家子混账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肯定要到处乱说的,现在也不用担心了,很快天泉所有人都要知道他们一家的恶心面目了,就等着人人吐口水吧!”

    陆薇薇笑道:“舅母和表姐呢,在堂屋吗?我先去见她们啊。”

    娘儿俩便一起进了堂屋。

    李舅母与李月正做针线,明明都一脸掩饰不住的焦灼,却偏还要故作镇定。

    陆薇薇见状,忙笑道:“舅母、表姐,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后续也自有舅舅和表哥处理,你们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论起长幼来,家里虽只李盛仅次于陆薇薇,却因着“学霸”的身份和这么几年来说话办事都再妥帖不过,陆薇薇反倒是仅次于李成栋的让全家人信服。

    是以李月霎时因她的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道:“表弟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李舅母也不自觉松懈下来,道:“小巍,那你舅舅和表哥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中午吃的什么,现在饿不饿?”

    陆薇薇笑道:“舅舅和表哥晚点儿回来,中午我们就在铺子上吃的,舅舅还让人去买了飘香酒楼的几个特色菜,我们吃得很好,舅母放心吧。”

    大家说了一回闲话,因见时间还早,陆薇薇便打算去李澈家瞧瞧,“……不知道根三舅舅病了便罢了,既知道了,总要去问候一声,正好再教秀表妹写几个字,难得她那么艰难还一心向学。”

    李月却笑道:“根三叔既病着,怕是不愿家里太吵吧?表弟今儿就别去了,明儿我去教秀妹妹吧,我虽没表弟厉害,教教秀妹妹还是够用的。”

    陆薇薇不疑有他,想到李澈这会儿还真未必愿意她去他家,点头笑道:“那就明儿表姐去吧,我回房去写两篇字,娘和舅母表姐你们聊啊。”

    次日一早,仍是李澈先来叫陆薇薇和李昌去学里。

    等要进城门时,李昌遇上了同班几个同学,少不得笑着上前打招呼。

    李澈这才低声与陆薇薇道:“巍表弟,谢谢你昨儿与我娘说了那些话。我回家后,我娘与我好生谈了谈,心里都好受了不少,今儿起来后,我也感觉家里气氛不一样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李澈娘不止是家里的女主人,因着他爹常年卧病在床,她其实还是一家之主,她每日的情绪好坏,自然时刻影响着一家人的心情与生活。

    她都时时苦大仇深了,家里谁还敢欢笑轻松的?

    家里的气氛自然也是长年累月无形的沉闷与压抑。

    可今儿李澈起来后,纵然变化只是很细微的,他仍敏锐的察觉到了,且莫名有一种应该会越来越好的感觉,叫他怎能不感激陆薇薇?

    巍表弟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陆薇薇不防李澈娘不但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还立时付诸于了行动,做出了改变。

    眼角眉梢都笑开了,道:“我也没说什么啦,都是澈表哥和根三舅母自己沟通的好。本来家人之间也该时常沟通的,不沟通又怎么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怎么知道自己该如何改变,让整个家都变得更好呢?”

    顿了顿,“我和表哥虽与澈表哥算不得至亲,却也是亲人又是同窗,所以往后也欢迎澈表哥与我们多沟通哈。”

    李澈仍是满脸的感激,“可没有巍表弟先与我娘说的那些话,让我娘主动找我沟通,我肯定、肯定不会先说一个字的……总之,我记下巍表弟这个情了。”

    陆薇薇忙摆手,“澈表哥别这么说,我真的没做什么。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我就再多嘴一句,澈表哥往后一定会飞很高很远的,现在的一些困苦和磨难,比起将来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影响了自己的心绪。”

    李澈其实一直有些自卑的,哪怕他掩饰得再好,时间长了,李昌是个粗线条感觉不到,却瞒不过陆薇薇,所以有此一说。

    他真的不容易,他那么刻苦,也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

    从来没有人与自己说过这些话……李澈心里触动之余,也越发感激陆薇薇了。

    可惜李昌大声叫起他们来,“表弟,澈哥,你们倒是快点儿,在后面磨蹭什么呢,不怕迟到?”

    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与陆薇薇一起跟上了李昌。

    心里却是暗暗下定决心,巍表弟待他这般好,这般看好肯定他,他将来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兄弟三个很快进了县学,再各去各班,上起课来。

    县城里各个茶楼的说书先生们也在用过早饭,一阵敲锣打鼓后,又说起昨儿说过的书给新听众们听来。

    如此到得第三日,有听众听书听到一半,惊呼起来:“昨儿听人说起,还当只是巧合,原来竟不是?这哪里是什么虚构的故事,根本就是才在我们村儿真实发生过的呀!”

第六十回 还是真瓜香

    旁人自然要问惊呼的人是哪个村儿的,何以要怎么说?

    那人便口沫横飞的说起来,“我们村儿就是城西以南六七里地外的吴家村,我敢肯定这说的就是我们村儿吴二婆那一家子。”

    “三个儿子,小女儿嫁了在城里开大铺子的女婿,最重要的是,就前几日,他们家外孙女去他们家照顾生病的姥姥时,让吴家的女儿给推下了水,然后让他们家三孙子给抱上了岸……不是说的他们家,还能是谁家?”

    “他们家女婿待他们家是不是真好?是真好,我们全村儿都知道的。”

    “不说逢年过节了,就是平时,也是大包小包不断,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送,要不是靠着女婿,他们家这些年能置下那么多田地?当初他们家几个孙子念书,当姑父的也是一人给出一半学费,说他们念到哪一日,他便出钱到哪一日呢,可惜他们自己不争气,没考上县学,就没继续念了……”

    “人家那女儿我浑家见过,说又漂亮又能干,还念过女学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家?这‘姑血不还家’也人人都知道的……”

    “没有没有,那姑娘也就逢年过节随爹娘去姥姥家,从来不长住的,说是要留在家帮着她娘看顾兄弟们……这次要不是吴二婆病得太重,她爹正好出了远门,她娘走不开,她也不会在姥姥家一住就是好几日,结果弄出这样的事儿来。看来吴二婆的病一开始就是装的,居然这样坑自己的女儿,这心也太黑了!”

    “之前我们全村儿的人还都奇怪,他们家几个孙子年纪都不小了,怎么当爹妈当奶奶的都一点不着急呢?他们家那条件,娶媳妇儿可不难,就我们村儿和隔壁夏家湾,我知道的就有几家想跟他们家结亲的,结果都没成,原来是打着癞蛤蟆吃天鹅肉的主意!”

    “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呢,使这样下作的手段?不就仗着是亲娘亲哥哥,以为哭上一场闹上一场,事情肯定就能成吗?得亏不是我女儿,不然我腿都给那几个兔崽子打折了!”

    “我们家离他们家远,倒是不知道当日他们是怎么哭怎么吵的,不过这两日的确听说过那夜他们家吵得很凶,还以为是吴二婆不好了,敢情是这样……”

    那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旁人问他,他也把自己知道的一一都答了,惹得更多的人追问他,都顾不上听说书先生们说书表演了。

    毕竟戏文哪有真人真事来得直观刺激。

    吃虚构瓜又哪有吃真瓜来得爽的?

    同样的情形也在其他茶楼上演着。

    只各自的说辞大同小异,“……当然是真的,我们家就住他们家后头,那天晚上他们家那么大动静,我除非聋了才听不到。”

    “他们家老太婆咒骂女儿和外孙女的话,可比这戏演的更重更毒,我都说不出来,知道她们是骨肉至亲的就算了,不知道的,还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他们家女儿人很好的,又能干,所以当年李家老太爷才会为儿子娶了她,谁知道竟会有这样一窝子坑人的亲娘亲哥哥呢?”

    “这就不知道谁写的这本子了,毕竟就我们村儿,见不得他们家的人就不少,干的事儿也确实太恶心人了,肯定有的是人看不惯啊……”

    以致不到傍晚,满县城都已在传这几日城里最流行的《坑女记》,原来就是说的李记香料铺东家李成栋家的事儿了。

    还有不少无聊八卦的人特地跑去李记香料铺,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内幕的。

    可惜他们什么都没打听到。

    据掌柜的和小二们说来,李成栋这几日都很少来铺子上,因为家里东家太太和小姐都病了。

    至于是因何病的,他们就不知道了,再问就是一副欲言又止,赔着笑脸哀求客人别问了的架势,“……我们就是做工帮忙的,能知道些什么啊,客官们就别问了,好不好?”

    而且从掌柜的到小二们,都一副无精打采,精神恍惚的样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坑女记》果然是真的呀,还有什么好打听的,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得赶紧回去告诉左右街坊才是!

    于是很快一拨拨的客人们又带着新买的各种香辛料,离开了李记香料铺。

    着急回去八卦之余,还有不少暗中感慨的,不怪这李记香料铺生意好,东家是个厚道人,掌柜的和小二们也都个个儿能干,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做起生意来也是纹丝不乱呢!

    又过几日,《坑女记》传得更广,吴家一家子的丑恶嘴脸也传得快人尽皆知了。

    传来传去的,还衍生出了诸如‘听说县里的老爷们要整治姑血还家了,大家都快回去提醒一下亲朋好友们,该躲的趁早躲躲吧’、‘听说以后是真不让亲上加亲了,姑表姨表都不让,两家大人再愿意,孩子也再情投意合也不让了’、‘听说以后还不让换亲了’之类的传言来。

    惹得人们赶着吴家一家子又是一顿痛骂。

    他们要作死,要当过街老鼠,也别连累其他家贫的人、无辜的人啊!

    通常被非议的人,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等吴家的人终于听说了《坑女记》,再听说了自家已成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唾骂的对象时,已是又几日后了。

    吴姥姥立时气了个倒仰,赶着李成栋和李舅母便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一回不解气,还不顾自己的病没好,挣扎着要赶去李家打骂李舅母和李月去,“肯定是她们让挨刀的李成栋搞的,我饶不了她们,大不了先打死了她们,我再偿命!”

    这回吴家三个儿媳难得一条心,一起死死拦住了她,“娘,如今我们家所有人还是都别出门的好,不然口水都要淹死我们了。您不知道,这两日已经有人在往我们家扔死老鼠、死蛇了,还有泼粪水的……您要是再去妹、李家找麻烦,肯定会更多人骂我们家,李家村的人也肯定会对我们喊打喊杀的。您儿子孙子们伤都还没好,可经不起折腾了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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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58/ 第一时间欣赏科举福妻掌中娇最新章节! 作者:瑾瑜所写的《科举福妻掌中娇》为转载作品,科举福妻掌中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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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福妻掌中娇介绍:
“我的儿子啊,你死了娘可怎么活,我苦命的儿子啊……”
看着眼前哭天抢地的古装妇女,陆薇薇头痛欲裂
穿越就算了,还给她来了个性转,成了个男人……哦不,男小豆丁?
原来是孤儿寡母举步维艰,为了自保不得已瞒天过海
那何不将错就错,将这个男人当到底,反正如今这个世道,女人实在太苦
可在穷乡僻壤当男人,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陆薇薇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想来想去,貌似只有“知识就是财富”——考科举了?
于是,陆薇薇踏上了科举的不归路,誓要考出个名堂来
就是她的科举之路上,貌似障碍有点多,除了各种极品,还有——
某世子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陆巍,只要是你,我愿意为爱而弯!”
宠女狂魔的爹爹:“乖女儿,爹爹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何必还这么辛苦?”
陆薇薇面无表情:我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考科举,谁也别想阻止我考科举!科举福妻掌中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科举福妻掌中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科举福妻掌中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