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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全文阅读

作者:吴铭之     聊斋千妖斩txt下载     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上架通知兼无奈感言(必看)

    我绞尽脑汁码字,是本书的妈。

    你倾注爱心订阅,给本书一条活路,就是本书的爸!

    ……

    一个不幸的消息:接到编辑通知,催促本书上架。

    消息来的,非常突然。

    我经过打听才知道,在起点提前上架就说明,这本书基本算失败了。

    提前上架,肯定是数据不好。

    至于数据哪里不好,编辑有自己的判断。

    估计是跟读不行,留不住人。

    三年前就注册了起点账号,一直没勇气开书,这次是准备大半年,倾注了不少心血,写的第一本书。

    想必大家也能看到,目前出现的人物,无论主角还是配角,哪怕只是一个龙套,我下笔也做到了性格鲜明,没有千人一面。

    人物众多,剧情庞大,写起来非常累。

    而且书里经常出现,视角频繁转换,读者必须跟着剧情走,动脑子串联线索,想必看得也很累。

    这应该就是,这本书失败的原因。

    感觉很对不起押宝本书能上三江榜的朋友,幸好我的性格,决定这本书不会太监,不至于让你们血本无归。

    市场只是判断标准之一。

    我承认这本书没迎合大多数读者的口味,但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本书不好。

    本书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那就是今天的首订,还有未来一个月的均订。

    假如收订比能好看点,编辑肯定还会给推荐。

    这是本书,唯一的希望了。

    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信字。

    我在这里保证,只要各位给力一点,能够多多订阅正版,那么从今天开始,在未来一个月:

    每天尽力四更(原计划是三更)。

    当然,我会尽力保证质量。

    每天多写点,还有一个原因,多更新的话,有可能会打动编辑,换来一两个哪怕不起眼的小推荐。

    其他事我先不做了,全身心扑在这本书上。

    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倾注你的爱心,给本书订阅支持。

    假如收入不够吃饭和买烟,那我就要饿死,也无法为爱发电。

    给各位亲爱的读者鞠躬!

    拜托各位了!

061 亚龙七珠

    许掌柜被段初踢打,被牛巡检臭骂,当铺里的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大朝奉,还知道许掌柜在年前,用六两黄金,截胡了姜小妹。

    许掌柜家里家外,连续吃瘪,这几天都没有脸来当铺露面。

    所以段初迈着大步一进来,大朝奉带头发抖,以为段初来砸场子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知府大人,专宠段初。

    之前牛巡检在大街上,骂了赵裁缝几句,赵裁缝往上一告,牛巡检被知府大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结果前几天,牛巡检为段初出头,鞭打姜屠户两口子。

    知府大人一听说有段初参与,不但没有责罚,还夸打得好。

    老百姓不是衙门人,有些事经他们的口,越传越邪乎。

    甚至还有人在私下底说,段初是文朝天的私生子。

    段初现在就算不带刀,也是自带杀气的人,他进了当铺,哪个不怕!

    段初只打算让一个人看,不然传出去,珠子知道会跟他闹。

    看朝奉伙计都缩着头,段初就对里面招招手:“大朝奉,你出来。”

    大朝奉在高高柜台里,两手摆的像风车:“段老爷,小老儿只是打工,有事你找许东家,不关小老儿的事,小老儿上有老……”

    这个时候,大朝奉早就忘了,自己已经七十多岁,爹娘早死了。

    段初一拍柜台。

    “胡言乱语什么!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我来就是让你帮我,看看一样东西是不是真货,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镇定!”

    段初说着,掏出一个小布袋,让大朝奉捏捏。

    大朝奉感觉里面是珠子,这才信了段初。

    他抖抖索索打开柜台小门,让段初进去,把段初带到后面小屋。

    掏出珍珠看了看,大朝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像是龙眼,又不像,像是透明的凤胆,也不像……”大朝奉看来看去,自言自语,说了等于没说。

    大朝奉年龄大了,手老是颤,段初唯恐他摔碎了珍珠。

    “大朝奉,你老眼昏花了吧,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帮我在彭州府,介绍一个能看懂的人吧。”

    大朝奉如释重负,道:“你找刘瞎子,他能看得懂。”

    “大朝奉,你不能看我是小孩,就来戏弄我,刘瞎子在大牢里呢!”

    “段老爷,要说那大牢,别人进不去,你还能进不去!现在有人在传,说你是文大人的私生子……”

    段初听了,火冒三丈:“是哪个烂舌头,嚼烂了舌根,满口喷粪!”

    大朝奉年龄大了,看段初发火,险些摔在地上。

    段初连忙把他扶好,唯恐大朝奉突然猝死,回头责任再落到他头上。

    那一串珍珠是七颗,大朝奉又是龙珠又是凤胆的,弄得段初心里七上八下,心说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送给别人也不太好。

    他决定,去找刘瞎子。

    他也知道,魏先生经常给刘瞎子送饭。

    所以他先去找到了魏先生:“先生,我想问你个事,刘瞎子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魏先生吓了一跳,以为段初也怀疑珠子的身份了。

    不过他又不好明说,就答应陪着段初,一起去大牢走一趟。

    有魏先生带路,段初一路畅行无阻。

    地牢里,刘瞎子听说段初来了,不禁涕泪横流。

    这些天除了魏先生,他谁也见不到。

    被独自关押连续多日,能看到另一个熟人,怎么能不激动。

    家人的安全,魏先生也有保证,所以刘瞎子并不担心。

    至于那张符的事,刘瞎子更不在乎了,反正他把话都说给魏先生听了,那张符段初用没用,无所谓。

    他拉着段初的手,一个劲念叨:“瞎子身陷囹圄,你能来看瞎子,就是把瞎子当朋友,等瞎子重见天日,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段初不理解刘瞎子这段时间的孤独,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

    刘瞎子这样,弄得段初感觉很不好意思。

    他更不好意思,拿出珍珠让刘瞎子帮忙鉴定,只好就坡下驴:“大师,晚辈来看望你,是应该的。”

    两人一通寒暄,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魏先生看看段初,又看看刘瞎子,差点笑出声来。

    最后段初偷偷把一颗珍珠,扔到刘瞎子身边。

    刘瞎子听到动静,手在地上摸摸,摸到珍珠之后,又拿到手里小心搓搓,最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刘瞎子突然很激动:“兄弟,你这珠子,哪里来的?”

    段初撒了谎,说是从别人那借来把玩的。

    难得有人来说说话,刘瞎子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一般的珍珠,都是河蚌或者海蚌所产,而这颗珍珠,却是那将要化龙的鲤鱼,吐出来的亚龙珠!”

    “正所谓珠圆玉润,江河湖海之蚌珠,莫过飞龙吐出之龙珠!”

    “真龙珠,这世间谁曾见过!”

    “但是这亚龙珠,论珍贵,仅次于真龙珠!”

    段初看刘瞎子语气肯定,真有点相信他,又把另外六颗,都掏了出来,一个个拿过去让刘瞎子鉴定。

    “常言道,凡是珍宝,得一容易,得一双难,而你竟然有七颗,这七颗,乃一腹所生,大小色泽,绝无二致,尤其难能可贵!”

    段初听了,看看刘瞎子的白眼。

    “大师,不要戏弄我,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连色泽也别无二致。”

    其实刘瞎子早就翻眼偷看过了。

    当然,他这个秘密,连魏先生都没有告诉,更不会告诉段初,连忙说:“我眼瞎心不瞎,这亚龙珠色泽温润,能暖进我心里。”

    刘瞎子又问段初,亚龙珠从谁那借来的,等他出去要买一个给儿子。

    刘瞎子爱财如命,能让刘瞎子心甘情愿掏钱的东西,肯定不假!

    确定是七颗亚龙珠,段初很开心。

    “大师,等你出去,我再介绍你找那人买一个。”

    段初陪着刘瞎子,又天南海北侃一会,这才起身告辞,刘瞎子恋恋不舍,拉着段初的手半天才放开。

    出了大牢,段初拿出三颗亚龙珠,执意要送给魏先生。

    一出大牢,魏先生也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段初问刘瞎子,关于珠子的事情,只要不是这事,一切都好。

    “君子不趁人之危,不夺人之爱。”魏先生坚决不收。

    段初怀揣七颗亚龙珠,高兴坏了,心说没想到白切鸣那太监,这么有手段,竟然能搞到七颗亚龙珠。

    段初哪里知道,白切鸣立功心切,亚龙珠是从皇宫里偷的。

    确定是真宝贝,最近又能见美人,段初感觉是双喜临门,喜不自禁。

    就连珠子,都看出段初有点不正常,晚上练字时老是走神。

    珠子起了疑心,突然喝问:

    “姓段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062 不想连累你

    换做以前,珠子把段初当呆瓜,肯定会柔声细语,循循善诱,像教育小孩子一样,告诉段初,有事不要瞒着大人,更不能说谎。

    现在她知道段初也有心眼,所以才会趁其不备,突然喝问。

    段初手上提着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字,脑子里面想的却是,窗后美人那丰腴的身材,还有熟如蜜桃一般,一掐就要滴水的脸蛋。

    珠子吼一声姓段的,接着又是一声喝问,真把他吓了一跳。

    段初手一抖,毛笔掉落在地。

    幸好他及时把脑子里的美人赶走了,不然会露出更多破绽。

    “不好意思,这两天太累,胳膊有点麻,手一抖,笔掉了。”段初装作若无其事,弯下腰去捡毛笔。

    珠子怎么可能相信。

    “你可是经常跟我自称,是能排进天下前五的刀客,顶级刀客的手,轻易也能抖?藏私房钱了吧!”

    珠子说完,伸手就搜段初。

    珠子一疯起来,可不会讲什么男女有别,段初身上凡是有可能,藏东西的隐秘地方,她挨个摸一把。

    腋窝胸口后腰,一处也没躲过。

    珠子想搜下面,段初坚决不从,最后珠子硬逼着段初原地起跳。

    段初跳了三跳,什么也没掉下来。

    这次珠子连身都搜了,怎么会放过段初的卧室。

    她飞身跑进段初卧房,毫无顾忌,在里面翻箱倒柜,段初跟在后面,看得揪心,眼看藏金银亚龙珠的木柜,已经被珠子打开了。

    段初感觉很无助。

    这个女孩,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花他的先不说,还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竟然还翻他的私房钱!

    “凭啥呀!”段初一声狂吼。

    “就凭你现在血气方刚,有钱说不定去逛窑……哼!你以为,倚翠楼的那些姑娘,指望什么吃喝!”

    珠子最近从对段初教学里,找到了为人师的感觉。

    现在连段初的思想品德,都要管一管了。

    珠子的指责,让段初彻底无语。

    眼看打算送给王婆婆的谢礼,行贿赵婆娘的重金,还有送给俏佳人的小礼物,就要被珠子搜出来,段初的手,伸向了墙上的刀。

    反客为主的珠子,快要把他逼疯了。

    不过段初最后,还是没有拿刀,毕竟,珠子不会被他用刀唬住。

    真要砍,段初也会舍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段初脑子机灵灵一转,马上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刘瞎子让他转告珠子的狠话,还有珠子去刘瞎子家的事,段初都记着,现在正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妹子,说实话,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不过不是藏私房钱的事,而是今天我在大牢里面,见到了刘瞎子……他和我说了很多。”

    正在翻衣服的珠子,听了这话,心说完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几天,表面很开心的珠子,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大牢里的刘瞎子。

    这个死瞎子,肯定把秘密,都给抖楞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珠子背对段初没有转身,因为她的两只手都在抖。

    段初长叹一声,装作满怀心事,走出了卧房。

    如他所料,珠子果然跟了出来。

    段初什么也没说,站在院子里眼望星空。

    珠子默默走回卧房。

    段初看她不再纠缠,连忙窜回卧房,把金银亚龙珠,偷偷揣在怀里,又拿进珠子一直信守承诺,从来连房门都没有碰过的耳房。

    而珠子在这时,强忍着眼泪,迅速在卧房里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装着她下山时,从里到外的整套衣服,包括那件红棉斗篷。

    耳房虽然不大,但是隔成了内外两室,内室的门关着。

    外间有关老爷的神像,段初正在跪拜,心里还默念:“关老爷保佑,让我成功把那个神仙姐姐抱回家,来年给我生个胖娃娃。”

    段初正念叨间,听到大门突然响了。

    他还跪着呢,就喊:“珠子,珠子,去看看,是谁来了!”

    喊了两遍,没有回声。

    他爬起来跑出去一看,大门敞着,家里空荡荡的,哪有珠子的踪影。

    段初心说玩笑开大了,连忙锁上耳房,扭头追了出去。

    幸好珠子还没走远,段初出了巷子口一看,发现珠子的背影,正是出城的方向,一路狂奔追上去,一把拉住珠子:“你去哪!”

    “从你刚才叹气开始,我就明白了,我不想连累你,剩下的金子银子,我都放在卧房的床上了……”

    段初连忙解释道:“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叹息是因为刘瞎子入狱的原因,真是世事无常,他竟然是因为吹牛才会被捕的……”

    刘瞎子今天,确实是这么跟段初感叹的。

    刘瞎子说,骊炊修通天道,犯了白虎的事,确实是他吹牛。

    听了段初的讲述,珠子又问:“其他的,就没有了?”

    “没有了,刘瞎子今天只顾感叹,都没有提到你一个字。”

    这样一来,珠子就放心了,听段初说大门还没关,她哎呀一声,提着包袱就往家里跑,唯恐回去晚了,床上的金银被窃贼偷走。

    珠子跑得急,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一张黑脸,又吓得妇人尖叫。

    珠子连忙赔礼道歉:“大嫂,实在对不起!”

    妇人抬起手打算给珠子一巴掌,想想又放下来,骂道:“鬼丫头!”

    段初这就想回骂,被珠子拉住了:“我有错在先,别计较了。”

    刘瞎子被抓,珠子只想低调不想惹事,又怕钱丢了,拉着段初就走。

    ……

    妇人正是许掌柜的大夫人,夜里出行,是因为她娘家又出事了,她带着钱回去帮着收拾烂摊子,直到事情忙完了,才独自回家。

    许大夫人精于算计鬼点子多,往前几年也是厉害角色。

    许掌柜能在彭州府,混得风生水起,有她一半功劳,刚才她要不是想到,许家最近老是吃瘪,那一巴掌,保证会打在珠子脸上。

    她也看不惯姜小妹在许家横行。

    要不是因为她不能生育,早就操剪刀跟姜小妹干上了。

    自己不能生孩子,娘家人又老是拖后腿,需要她拿钱补贴,这也是她当初,同意许掌柜纳妾的原因。

    许夫人骂完珠子道一声晦气,继续赶路。

    许夫人非常瘦,郎中都说她就是因为太瘦,才怀不上孩子。

    昏暗的街道,墙角突然窜出一条狗,来势很快,一头撞倒了许夫人。

    许夫人披头散发爬起来,看到狗嘴里叼着自己脱落的簪子。

    那根簪子纯银打造,而且簪子大头上,镶嵌着一颗滴溜圆的流彩珠。

    那颗流彩珠,价值不菲。

    那狗一咧嘴,叼着簪子跑了。

    许夫人捡起一根木棒,就去追狗。

    她追了一会,狗不见了,而流彩珠闪着光,就在一棵杨树下。

063 带血彩珠银簪

    静立的老树,消失的大狗,昏暗的街道,流光的彩珠,此时此刻,许夫人打量一下环境,又感受一下氛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过那根簪子,伴随她多年。

    而且簪子上镶嵌的流彩珠,也是她心爱之物。

    再抬头看看光秃秃,没有一片树叶的杨树,又不像有危险。

    彩珠银簪就在面前,弯弯腰就能捡起来,然后一路走回家,梳洗一下乱发,平复一下心情,好好睡一觉,再想办法对付姜小妹。

    不能再放任这小妾,在许家横行霸道,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许家家主萎了,那她这个大夫人,必须出面主持家规。

    许夫人打定主意,走到杨树下,弯腰去捡银簪子。

    张嘴吹去浮尘,再用手绢擦擦,流彩珠再次光亮起来。

    许夫人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抬头刚想把簪子插在头上,眼睛余光突然发现有两根树枝,枝头分叉如利爪一般,径直伸了过来。

    尖叫尚未出口,利爪已经掐住了咽喉。

    没等她反应过来,树枝收紧后一拉,两脚瞬间离地,在她倒立飞向黝黑树洞之前,终于看到凶手——穿着许掌柜衣服的姜小妹。

    ……

    许掌柜的身材,是那种短小精悍型的。

    姜小妹穿着他的衣服,虽然稍微有点肥,但是光看身影的话,不是眼特别亮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

    姜小妹从土堆后走出来,就站在杨树下,身边蹲着那条大黄狗。

    许夫人的两只脚,已经全部没入树洞。

    姜小妹此时很紧张,手扶着狗头,唯恐老树嫌弃许夫人,不对它的胃口,再把人从树洞里给吐出来。

    树洞里,很快传来撕扯吞咽的声音。

    两人伸长胳膊,也抱不过来的树身,还突然摇晃一下,大黄狗盯着树洞,伸着舌头滴着口水,看样子,恨不得上去分一块肉吃。

    脚下突然有细微水流声传来。

    姜小妹低头看看,老树露在地面的树根,已经变成了殷红颜色。

    树根里面,像是有人血流过。

    噗呲一声,树洞消化不良,吐出来一个东西,是许夫人的银簪。

    姜小妹拍了拍狗头,大黄狗几步跑过去,把银簪咬在嘴里。

    姜小妹指个方向,大黄狗叼着银簪走了,她自己悄悄走出一段距离,捡起几颗小石子,一个接一个扔出,砸到杂货铺的窗户上。

    ……

    杂货铺老板就睡在店里,开窗借着微弱灯光一看。

    一个穿着花袍的身影,背对着窗户,袖手缩头,渐走渐远。

    “许掌柜这狗东西,这段时间文大人雷厉风行查得严,他为了躲避风头,白天不敢溜达,晚上却出来找消遣,砸老子的窗户!”

    杂货铺老板骂归骂,却不敢出去追赶。

    一来包子铺刚刚出事,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包子铺老板未散的冤魂。

    二来许掌柜身有武艺,狭路相逢,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

    深夜里,许掌柜没等来大夫人,又去大夫人娘家询问。

    天亮之前,许掌柜回到许府,急忙忙找到姜小妹,关紧了房门。

    “小妹,大事不妙!马千里那老贼,对咱家动手了!”

    许掌柜曾经在彭州府风生水起,如今大夫人失踪,却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过来找姜小妹,把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很多内幕,也被他和盘托出。

    “……为了咱家能生存,我只好杀了那几个赌档的管事,我听说昨晚上,尸体都被苦主给认出来了,估计很快会查到我头上。”

    “毕竟谁也做不到,万事不留蛛丝马迹……”

    “之前为了避嫌,很多时候都是你大姐,以探望马夫人的名义,把金银送去马府……肯定是马千里为了灭口,在夜里杀了她!”

    “马千里好狠的心肠,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许掌柜本来只是个泼皮,就不是心思缜密做大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横插一竿子,破坏段初的婚事。

    之前许夫人在,还能给他出出主意,现在许夫人一死,他就抓瞎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掏心窝子的话,已经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当家的,虽然咱俩平时不对付,但是大难临头,我是不会独自飞的,你是我的亲丈夫,我能欺负你,但是别人却欺负不得!”

    “当家的,现在你不宜露面,你在家里等着,我去马府谈判!”

    “谈拢了,共同商量对策;谈不拢,那就玉石俱焚!”

    姜小妹说完,揣着剪刀就出门了。

    许掌柜最近吃姜小妹的亏多了,感觉以她刚烈的性格,还有不怕死的骨气,这一去应该能逼迫马千里让步,所以他也没有阻拦。

    ……

    早上段初伸个懒腰,在院子里漱口洗脸,珠子突然对他招招手。

    段初走到大门口,珠子指了指地上一个东西。

    “这簪子我似曾相识……”段初挠挠头,没有想起来。

    “还记得昨晚上,抬手想打我的妇人吗?她头上就插着这个簪子,簪子上留有血污,看来她下场不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珠子说到这里,又想了想,很快就下了结论:

    “说不定是有人夜里杀了她,又把簪子扔在咱门口,栽赃给咱们!”

    文朝天经常说,人命关天。

    听珠子说到这里,段初马上行动。

    他连做好的早饭都没吃,把簪子用布包起来,急忙去找牛巡检。

    现在他跟牛巡检合作愉快,已经想不到破案是该马千里负责的事了。

    这种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不能打扰文朝天。

    很快,彭州府十字街上,牛巡检手提马鞭,带着一队巡检兵丁,挨家挨户敲门,拦着过路行人打探。

    “狗东西,认不认得这玩意?”牛巡检指着兵丁手里的簪子问。

    拉着粪车的农夫瑟瑟发抖:“回牛大人,小人不曾见过。”

    “他娘的,你抖就抖,别连着粪车一起抖,熏死老子了!不认识滚蛋!”牛巡检捏着鼻子连连摆手。

    农夫连忙拉着粪车离开,走远之后又回头看了看。

    他就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牛巡检却被看毛了。

    文朝天最近经常跟他强调,不许打骂百姓,不然严惩不贷。

    所以牛巡检以为农夫有气,他又怕被农夫,把他刚刚骂人的事,像赵裁缝一样回头告到文朝天那里。

    段初看出了牛巡检的担心,掏出一把铜钱,几步走到粪车旁边。

    “老于,你也知道牛哥是粗人,嘴里经常不干不净,你可别跟他计较,这几个钱给你,买几根油条,切两斤猪肉,带给家人。”

    能进城拉粪的人,本来就很穷。

    几十文钱的额外收入,对老于来说,是一个惊喜。

    “段老爷,你肯定在查案,我有线索提供!”

065 你去找

    段初虽然没有,宋时声那种仵作的手艺,但是身为一个刀客,许掌柜的致命伤,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掌柜身上刀伤很多,最凶险的有三处,两处在胸口,一处在喉咙。

    经过段初查验,胸口两处都砍偏了,并没有伤及心脏。

    只有喉咙那处割断气管,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捕快班的衙役,刀都还没有入鞘,此刻正和巡检官兵对峙。

    马千里和牛巡检瞪着眼,手里的刀也举起来老高。

    马千里的刀是一把环首刀,这种汉代就有的刀,刀型很直。

    段初扫视一眼,再看看许掌柜喉咙的伤口。

    他很快判断出来,割断许掌柜气管的那一刀,是马千里出的手。

    牛巡检看段初站了起来,就问:“兄弟,看出什么头绪没有?”

    “最致命的一刀,来自马捕头。”段初实话实说,马千里也没否认。

    “姓马的,彭州街面上都传,姓许的是你罩着的,这次你肯定是杀人灭口,本官这就替文大人,拿下你这个勾结匪类的污吏!”

    牛巡检手中腰刀,是一把厚背的牛尾刀。

    牛尾刀势大力沉,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牛巡检说完就砍了过去。

    “姓牛的,你血口喷人,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

    马千里不甘示弱,挺刀迎战。

    两人互相大骂,刀来刀往,已经斗在了一起。

    巡检兵丁和捕快衙役一看,头儿开打了,那咱们这些小兵还等什么!

    转眼之间,许家大院成了杀阵,两帮人马刀枪并举,混战一场。

    “奶奶的,之前我还以为在彭州,除了文大人和段初,就没有敌手了,没想到这条犟牛,也有两下子,竟然能跟我旗鼓相当!”

    马千里这么想的时候,牛巡检也暗自惊心。

    “之前一直以为,我老牛的牛尾刀,不但比他的刀沉重,而且速度也更快,没想到看低了他,这头死马竟然和我打个五五开!”

    两人真正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哪怕双方这时都感觉对手强势,不值得拼死拼活,已有停战之意,不过在对方的攻势,没有停止之前,谁都不敢露怯后退一步。

    谁后退谁落下风,假如对方趁势追击,自己就会丧命。

    这个局势,段初看在眼里自然也能猜得出来。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一个是经常抱团的酒友,一个是抬举自己的前辈。

    段初摇头苦笑,一纵身跳入圈中,两条胳膊同时出手。

    出招的同时,段初还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全都住手!”

    他右手的眉尖刀,挑歪了马千里斜削的环首刀。

    而左手的鬼头刀,架住了牛巡检直劈的牛尾刀。

    马千里和牛巡检,趁势收手,同时跳出去老远喘着粗气。

    那帮巡检和捕快,本来也不是死敌,很多人还是朋友,双方看似你来我往,其实也就是做一做样子。

    这时听到段初爆喝,大家松一口气,收起了兵刃。

    正所谓输阵不输人,牛马停手了,嘴上还没饶过对方。

    牛巡检刀指马千里,道:“姓马的,段兄弟用轻飘飘的眉尖刀,就挑歪了你的刀,可见你力道不足,比起本官来,差得远了!”

    马千里毫不示弱:

    “姓牛的,少吹牛皮!段兄弟对我,用的是右手,对你用的是左手,可见你刀法虚弱,不足为惧!”

    段初咳嗽一声,道:“都少说两句吧,是非曲直,由文大人公断!”

    段初说完,先让巡检官兵守住现场,又让衙役去找宋时声,毕竟死了人,验尸的过场还要走一遍的。

    牛巡检和马千里被段初拉着,直奔府衙去找文朝天评理了。

    ……

    文朝天在府衙正院里,正为一件事苦笑。

    现在彭州府的街头巷尾,到处传说段初是他的私生子,就连香儿都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他是不是以前在彭州府,欠下过风流债。

    段初肯定不是文朝天的私生子。

    “香儿,老百姓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着瞎掺和!”

    香儿捂着小嘴偷笑,又问文朝天,打算怎么辟谣。

    “辟什么谣,这种事情,越解释水就越浑,解释不是我文朝天性格,既然他们都这么说,那我索性就把段初,收为螟蛉之子!”

    一声咳嗽之后,有人发声道:“不可!”

    来人正是魏先生,看他来了,香儿马上躬身退了出去。

    “大人不畏人言的做法,我很赞赏,同时也能看出,大人对段初的认可,不过现在还不是认他做义子的时候,切莫操之过急。”

    文朝天看看魏先生,道:“先生,瞒我那件事,和段初有关?”

    魏先生没回答,叹口气离开了。

    魏先生一走,文朝天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管家过来耳语几句,文朝天听了,脸色铁青。

    管家走后,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文朝天板着脸正襟危坐。

    牛巡检和马千里,进来还聒噪不休,气得文朝天一拍桌案:“一个朝廷命官,一个总衙捕头,怎么还如小儿一般,吵嘴拌架!”

    两个人这才想起来,文朝天就在眼前,顿时都不敢吭声了。

    文朝天差点被气死,道:“不该说的时候,吵得开锅,该说的时候,又都变哑巴了,元起,你说。”

    段初就说自己和牛巡检,领文朝天的命令,去捉拿涉嫌杀妻的许掌柜,结果到地方发现,马千里已经进了院子,还杀了许掌柜。

    牛巡检又给加了一句:“大人,马千里说,他也是奉你的命令,巡检官兵这才放他进入许家大院。”

    文朝天听了,对马千里一瞪眼。

    马千里连忙抱拳请罪:

    “大人,许家的偏房,早上找我告密,说姓许的为赌档的事,连杀数人灭口,我就带人抓捕,结果……”

    “结果巡检司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我怕罪犯逃脱,只好出此下策,谎称大人有令——事出有因,大人明察!”

    文朝天站起来,冷哼一声。

    他一脚把牛巡检踢出去四五步远,又抬手一巴掌,甩在马千里脸上。

    “你俩下次再敢率众斗殴,军棍伺候!这次你们各有各的理由,我不责罚!不过马捕头,你杀了罪犯,那他杀妻的事怎么办!”

    “所以,许妻由你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找不到,你等着!”

    ……

    牛巡检走出府衙掸掉腿上的鞋印,对马千里幸灾乐祸:

    “马捕头,我和段兄弟喝酒去了,找不到许妻,你就等着吃军棍吧!”

    马千里一路揉脸走回了家。

    “你当家的持械拒捕,把我的脸都打肿了,已经被按律格杀,你先回家料理后事,你放心,许家的合法财产,统统由你继承!”

    姜小妹当场放声大哭。

066 迎刃而解

    姜小妹表面哭得悲悲切切,坐在地上呼天抢地,脸上两行眼泪连成串,其实内心早已掩不住的兴奋。

    从今以后,老娘就是彭州府,排名第一的富婆了!

    许掌柜距离彭州府首富,差得还有些远,不过假如姜小妹以许家这些财产,和那些当家寡妇比起来,确实算得上彭州第一富婆。

    马千里打心底,讨厌姜小妹夫丧心喜的为人。

    不过现在许掌柜这个烂摊子,还要姜小妹配合着收拾。

    所以他摆摆手,让马夫人和丫环全部退出去。

    马夫人听说段初今天又出风头,忍不住跑到花园八角亭去找马小姐。

    “别哭了,这次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有些事我还要交代你,等过堂做笔录的时候,也好不留破绽。”

    姜小妹听了,连连点头。

    马千里本来就是办案老手,了解官府破案的手段。

    所以他详细交代,和姜小妹合伙,串起供来。

    最后聊得差不多了,姜小妹辞别马千里。

    她离开时经过花园,八角亭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马小姐摔碎了茶碗。

    “你说什么?让我嫁给一个注定不能做官的刽子手?门儿都没有!哪怕嫁给姜屠户的儿子,他参加科举,我以后也有个奔头!”

    “想让我嫁给段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原来刚才马夫人,跟马小姐提起了,马千里打算把她嫁给段初的事。

    马小姐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溺爱,再加上马千里在彭州的势力,她过的是人人抬举的生活,家里家外从没吃过瘪,脾气很大。

    而且她独居深闺,在家看看花赏赏月,不像姜小妹经常出去走动,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不了解多少。

    她不知道段初最近出了大风头。

    当然就算马小姐知道,她也不会嫁给段初,她出身富裕家庭,唯一的梦想,就是嫁一个朝廷命官——吏部在册备案的朝廷命官!

    就连她亲爹这种一府总捕头,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衙役头子。

    衙役头子充其量,还是一个临时工,哪里比得上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马小姐耍起脾气,马夫人也劝不住,马千里连忙过来解围。

    当姜小妹的面,马千里虎着脸一拍八角亭里的茶几:“给我住嘴!”

    “我偏不住嘴,我偏要嫁一个朝廷命官!”马小姐不买账。

    马千里管不了她,一边对姜小妹讪笑,一边又满脸柔情去好言相劝。

    “好女儿,这事先不提,慢慢再做计较。”

    姜小妹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把马家,当成了大敌。

    哪怕她成了富婆,假如没有靠山,按照马千里对许掌柜杀人灭口的先例,保不齐以后也会杀她灭口。

    所以她早就打算,风头过去就找段初。

    “只要拿下段郎,把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骗上红床,有他的武艺加我的财富,足以高枕无忧!”

    她听马千里的语气,还想着继续劝女儿嫁给段初。

    所以她打算,从今以后,就把马家当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假如条件允许,她会在马小姐动心之前,杀掉她。

    ……

    铁司狱主持对姜小妹过堂,很快落下帷幕,当天的事件,被定性为:

    许掌柜深夜醉酒,跟姜小妹吐露真言,说出了他为了赌档杀人灭口的事,姜小妹深明大义又大义灭亲,急忙忙来找总捕头报案。

    这一段故事,搭配姜小妹以假乱真的演技,演得简直天衣无缝。

    这样一来,许掌柜公然拒捕就成立了,毕竟十几个衙役,亲眼看到许掌柜拿着刀子,要暗算马千里。

    文朝天身为一府长官,公务繁杂。

    这段时间又缺少魏先生帮忙,他没法事无巨细亲自把关,而且对持械拒捕对抗王法威严,又特别反感,所以,马千里过了一关。

    不过另一关,他还没有迈过去。

    ……

    马千里哄好女儿送走姜小妹,就出门指挥人马办事了。

    马班捕快去城外搜索,步班捕快在城内查询,全力追寻许夫人踪迹。

    经过一天一夜不停歇的探查,马步快班都累得人困马乏,第二天马千里也没找到,许大夫人的下落。

    只要找不到许夫人,许掌柜是否杀妻的案子,就没法了结。

    没法了结的话,文朝天也饶不了他。

    文朝天只给他三天时间,到期没结果就要打军棍。

    马千里回到家里,眯了一会,又被挨军棍打的噩梦惊醒,一声大叫。

    马夫人就给他出主意:“这种事,要找懂阴阳的人帮忙。”

    马千里一听,忍不住苦着脸。

    “自从文大人抓了刘瞎子,彭州府以及下面各个县的官吏,为了讨好他,纷纷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搜捕算命先生风水术士……”

    “现在整个彭州府,算命的看风水的,都跑得一干二净!”

    “你让我去哪里找!”

    许夫人也知道,现在马千里没本事去大牢里找刘瞎子,又给出主意。

    “老爷,刘瞎子之前说过,仵作和刽子手是两小红门,都有异能,这事大家经常传,要不,你去找找宋时声,或者去找段初?”

    马千里点点头,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段初和牛巡检正在吹牛聊天,马千里看死对头在,就没过去,他不想让牛巡检看到他现在的狼狈相。

    宋时声没事时,就在药铺里等生意,马千里一到,宋时声起身迎接。

    听了来意,宋时声问马千里:“你知道什么是仵作的眼?”

    马千里摇摇头。

    宋时声道:“别说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老马,不过你可以看看我的眼,像是传说中,能杀死刘瞎子师父的仵作之眼吗?”

    宋时声两眼平平无奇,看上去比马千里的眼,还要小一点。

    马千里只能点头,告辞宋时声,回了家咬咬牙,拿出来一锭五两的金子,等到天一黑,直奔段初家。

    ……

    段初这个时候,正在吃晚饭。

    珠子的厨艺,越来越妙。

    段初都有点嫌疑酒楼里的饭菜了,今晚牛巡检叫他喝酒,他都没去。

    “其实我就是玉骷髅,是一个杀人挖心不眨眼的大魔头,假如皇帝知道我在你家,一定会派来千军万马,抓走我之后再杀你!”

    “难道,你就不怕被我连累了?”珠子一边吃饭,一边问段初。

    段初扒着米饭,狼吞虎咽,半天才抬头回答问题。

    “身为能排进天下前五的顶级刀客,你哥我的信条就是,没有我挥一挥刀,不能解决的问题……这意思,用成语怎么说来着?”

    “迎刃而解!”珠子鄙视地看着段初。

    “对,就是迎刃而解!”段初说着又盛了一碗饭。

    就在这时,敲门声连续响起,很急促。

067 让你破费了

    珠子最怕陌生人来访,敲门声一响,她就心狂跳。

    幸好这条晦气的巷子,很少有人来,不然她心脏也受不了。

    珠子按住要起身的段初,说你吃你的,我去看看。

    “你是谁?来找谁?”珠子隔着门缝,对马千里连发两问。

    “鄙人马千里,目前愧为彭州府衙总捕头,姑娘可是段班主表妹?我有事请教段班主,还请开门。”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马千里的语气,非常之谦卑。

    “原来是马捕头,失敬,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家兄酗酒大醉刚刚已经入睡,不能出官差,明天再来吧。”珠子说完,就要插门。

    门闩她刚提在手,门缝里突然塞进来一锭,白花花的五两纹银。

    “莫姑娘,些许银两,拿去添一身新衣裳。”

    要说见钱眼开,珠子比刘瞎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听段初提起过马千里,对她并没有威胁,有银子不拿白不拿。

    珠子伸手就把银子抓在手心里,放下门闩又打开大门。

    “马捕头,这怎么好意思,初次见面,就让你这么破费。”

    以前都是别人拿钱找马千里办事,他拿钱找人办事,这还是第一次。

    走进段家正堂,马千里看到“酩酊大醉”的段初,正在大口扒饭菜,一双筷子上下翻飞,生龙活虎。

    再看珠子前后态度,天差地别,马千里又想到了自己。

    他心说以前我收钱时,想必和这姑娘一样,也是谎话连篇丑态百出。

    看马千里来了,段初几口吃好,擦擦嘴说快请坐。

    毕竟从年前起,马千里对他就很客气。

    珠子像个丫环,很快端来两杯茶水,放下之后就站在段初身后。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千里不想得罪珠子,不敢让段初赶她走,只好当着她面,把没找到许夫人的事,跟段初说了一遍。

    “文大人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两天马上就要过去!”

    “段班主,无论如何这次你要帮我,我家里还有一个虽然年轻貌美,但是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儿,假如我出事,没人照顾她呀!”

    马千里赤裸裸暗示,自家有一个,很纯洁的待嫁美女。

    他根本没把珠子,当成女儿的竞争对手。

    毕竟珠子在灯光下一张黑脸,怎么看都是又诡异又丑。

    段初心里只有一个美女,那就是赵家布店,三楼窗后的俏佳人。

    所以他哪里会有心思,去寻思马千里的弦外之音。

    “马捕头,真对不起,砍头我在行,寻人我没招,马步两班那么多捕快,都没找到许夫人,何况是我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马千里一听,顿时急了。

    后天再找不到人,挨一顿军棍是小事,被拿掉总捕头的职衔是大事。

    姜小妹以为是天衣无缝,那是她不了解文朝天。

    马千里非常了解文朝天。

    他相信文朝天只要细看卷宗,丝毫破绽,也会被他找到。

    唯有找到许夫人将功赎罪,才能迈过另外一关。

    由于工作性质,他这些年在彭州树敌不少,就怕哪天下台会遭报复。

    这也是他想把女儿,嫁给段初的原因,必须给马家留一条后路。

    “别啊,听刘瞎子说,你是两小红门的人,肯定有异能!”

    马千里说到这,掏出那锭五两金子,轻轻放到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

    “段班主,这是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五两金奉上!”

    段初刚想拒绝,珠子已经伸手把金子拿走了,还当着马千里的面,轻轻咬了咬金子,辨别是真是假。

    段初哭笑不得,心说段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马捕头,仵作的眼刽子手的刀,无往不利!这事就放在我哥身上好了,天不早了,你也累一天一夜了,早点回家歇息去吧。”

    没等段初说什么,珠子就急忙把马千里打发走了。

    出了门的马千里,以为万事大吉。

    毕竟在他看来,会邪术的谢羽文,有妖法的袁老余,都没从段初手里跑掉,区区一个许夫人,段初一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段初却心里有数,这事非常难办。

    他和珠子一起收拾碗筷,然后要带珠子一起出去找许夫人。

    珠子摸摸小肚皮,又打了个哈欠。

    “唉,愁人,怎么吃都不胖,困死了,睡个觉养个膘去。”

    珠子说到做到,真去洗洗睡了,把段初气得拍桌子。

    “你还有没有原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钱不办事,你搞什么!”

    珠子正在泡脚,脚丫形美又光洁。

    脚趾头在水里划来划去,看都不看段初。

    “谁说我拿钱不办事?期限不是还没到嘛!你放心,许夫人那晚行走的方向路线,我都记得,明天去街上转转,保证找到她!”

    珠子说得很有把握,段初信了,毕竟珠子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他当晚上,也在家里读书练字。

    第二天一上街,两人顺着许夫人那晚行进的路线一找,段初傻了眼。

    转了大半天,围着许府和姜家肉铺,走了无数遍,哪怕数次经过那棵老杨树,珠子也没有任何发现。

    珠子也有点焦躁。

    “肯定是白天太阳刺眼,阴气不露头,我看不太清楚,晚上再来!”

    段初就劝她,现在还有补救时间,让她抓紧把金子退给马千里。

    珠子哪里舍得,掏出金子走向肉案子:“屠子,有五花三层的肋条肉没?本姑娘今天想吃红烧肉。”

    姜屠户把刀往肉案上一剁,冷哼一声。

    “又想不花钱吃我的猪肉,痴心妄想!这次我能找开!拿来吧你!”

    姜屠户最近没赌,许掌柜迎亲时给的银子还在,连忙让婆娘拿出来,破开珠子的金锭子,又找了钱。

    段初一看,就知道珠子怕他把金子退给马千里,索性给破开了。

    姜屠户找完钱,这才想起来,五花三层的肋条肉,卖光了。

    他怕珠子鬼点子多,趁机找借口,又来坑他的钱,连忙叫来小徒弟。

    一头猪被拉出来,扯着耳朵拽到杨树下,姜屠户一刀捅翻。

    猪血在杨树下横流如河。

    珠子突然感觉有点阴森,悄悄打量一下周围,心里有数了。

    这次她催都没催姜屠户,眼看着他给猪放血拔毛。

    段初几次拽她袖子,都被她甩开了:“段班主,稳当点。”

    “你惹了祸,还说我不稳当,要不是跟独眼大个子有言在先,我现在就提着你的腿,把你扔回山上去!”段初压低声音厉声说。

    “信我,你就回家,好好练字等我,不信,那你把我杀了吧!”

    珠子说完,突然抽出段初的刀,反手横到自己脖子上,还闭上了眼。

    段初无奈,只好收刀回家,不过他哪有心情练字!

068 今夜军事推演

    段初不怕得罪马千里,不过他不能以这种收人钱财,不办人事的方式得罪,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

    他在耳房外间转来转去,几次想打开耳房内室的房门。

    他甚至掏出钥匙,捅进了那把铜锁,不过最后还是没打开,母亲去世前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耳房内室的木箱。

    什么叫万不得已?

    母亲也跟他说过,那就是段家将要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

    现在的情形,距离万不得已,还早着呢。

    段初跺跺脚,打算把他私藏的五两金子,拿去还给马千里。

    他要如实告知马千里,然后再和马千里一起,找许夫人的下落。

    假如实在找不到,文朝天责罚马千里时,那他就和马千里共同承担。

    ……

    段初这么想的时候,马千里在家,正悠闲地喝着茶水。

    “老爷,明天中午,文大人给你的三天期限,可就要到了,现在段初那边还没回音,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马夫人催促他。

    老狐狸马千里,端起茶碗吹了吹。

    “段初的为人,我很了解,就算他找不到人,也不会当缩头乌龟,假如文朝天要罚我,他一定会站出来,要求跟我一起受罚。”

    “文朝天对他那么器重,怎么忍心罚他?”

    “文朝天只要不罚段初,就不会罚我!他肯定会再延长期限,让我和段初两个一起去找,呵呵……”

    “这样一来,我就等于是用五两黄金,把段初拖下了水。”

    马夫人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只要把段初拖下水,哪怕以后还是找不着许夫人,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老爷,还是你双眼锐利看穿人性,神机妙算!”

    “夫人,所以咱们现在不用着急,坐在家里等着就是!”

    马千里说完滋溜喝口茶水,神态悠然,看上去如诸葛孔明一般。

    马夫人拿起鸡毛掸子,掸掸正堂上,马千里附庸风雅求来的一幅字。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幅八字草书,笔法癫狂。

    这八个字,据说是云游四方的得道高僧,无法大师的墨宝。

    ……

    珠子提着五花肉,打开大门时,看到段初急慌慌的,刚想出门。

    “你去哪里?等下我做红烧肉,你不吃吗?”

    “我哪有心思吃红烧肉!我出门还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珠子一听就急了:“姓段的,嘴巴放干净点,谁要你擦屁股!”

    段初心说,她毕竟是未嫁女,我这么说,确实有点不妥当。

    “擦屁股,就是收拾烂摊子的意思!我要去找马千里,和他一起找许夫人。”段初的口气缓和很多。

    珠子撅起小嘴,哼了一声。

    她当然懂擦屁股的意思,只是不想听到这些粗鄙言辞。

    “好意我领了,不过才不需要你帮我擦……呸呸!才不需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许夫人的下落,已经找到了,回家我跟你说。”

    听到这个好消息,段初两眼一亮。

    珠子故意吊段初的胃口,一会让他切肉,一会让他烧火,直到红烧肉出锅,米饭也盛在碗里,她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段初。

    段初听了之后,还有点不信,想去验证,又被珠子逼着吃晚饭。

    段初狼吞虎咽急忙忙吃好,提着刀就去找文朝天。

    “大人,马捕头昨晚,请我帮他寻找许夫人,经过我一天的搜寻,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过我还不能确定,特来请示大人。”

    段初说是他发现的,这是珠子的主意,珠子不想抛头露面。

    “许掌柜家的妇人,到底是死是活?”文朝天问。

    “她被一棵大树吞进了树洞,估计早已身死,还请大人多派巡检官兵和捕快衙役,让他们跟着我,去把许夫人的尸骨找出来。”

    文朝天一愣:“树为草木,竟然也能食人?”

    段初点点头。

    文朝天伸手摘下墙上挂的雁翎刀,又披上大氅,这就要去看看新鲜。

    “大人,我也想去看看。”香儿说。

    文朝天本想拒绝,不过香儿揪着他袖子不放手,嘟着嘴歪着头撒娇。

    文朝天微微一笑,道:“香儿,你要去看也可以,不过天已经黑了,假如你真的看到什么诡异,夜里做了噩梦,到时别怨我。”

    段初就是再傻,现在也能看出来,香儿和文朝天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过段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文朝天和香儿打情骂俏,没避讳段初在场,摆明了是没把他当外人。

    ……

    姜屠户两口子正在楼上,把今天从珠子那里,收来的五两金锭子,借着油灯的亮光,用手绢擦了又擦,突然听到楼下人喊马嘶。

    姜屠户打开窗户一看,吓得伸出了舌头。

    乖乖不得了!

    彭州府最高长官,堂堂四品知府文朝天,亲自带着巡检官兵和马步快班,刀枪并举火把通明,把自家下面的街道围了水泄不通!

    没等姜屠户把脑袋缩回去,牛巡检就对他一招手:“下来吧!”

    姜屠户还没反应过来,大军出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牛巡检身后站出来几个弓兵,硬弓拉圆,羽箭上弦,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姜屠户抖抖索索穿好衣服,急忙忙下楼,跑到牛巡检面前。

    “牛大人,我就是好奇看看。”姜屠户解释。

    牛巡检微笑闪开,后面是不怒自威的文朝天,还有一脸英气的段初。

    姜屠户噗通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见过知府大人!”

    文朝天摆摆手:“拖下去,先打十个大板。”

    知府大人都亲自发话了,一帮衙役如狼似虎,上来踹翻姜屠户,又抡起大板子,噼里啪啦的打屁股。

    姜屠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挨了板子,痛得哀嚎震天。

    附近的住户商家,窗子刚才也都打开了。

    姜屠户挨一下板子,窗后偷看的人,跟着吓得缩一下脖子。

    牛巡检一举令旗,朗声道:“都给本官听着,文大人有令,今夜在此演练排兵布阵,凡有开窗偷看者,统统以私窥军情论处!”

    牛巡检说到这里,一指姜屠户:“这就是例子!”

    铁司狱又站出来补充:

    “姜屠户属于初犯,从轻发落,在他之后,再有违令,一律处斩!”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关窗声。

    文朝天看所有窗户都关上了,连窗缝都用床单堵好了,这才点点头。

    一阵急促脚步,马千里衣衫不整,上前跪地请罪。

    “卑职来迟,请大人责罚!”

    马千里在家里,想到成功把段初拖下了水,刚才还喝酒庆祝,一不小心喝高了,所以才来得这么晚。

    文朝天也没有发火,咳嗽一声,有衙役把一根竹竿,递给了马千里。

    马千里拿着竹竿愣住了。

069 本府身后有天子

    那根竹竿上不少血丝,手感油腻腻的,正是姜屠户平常杀猪时,搭在杨树上用来挂大肠下水的竹竿。

    马千里拿着竹竿,不知道后面要干啥,也不敢问,愣住了。

    文朝天对着杨树努努嘴,马千里回头一看,原来是十字街老树,这棵杨树不知活了多少年,从他记事起,这棵杨树就很高很大。

    文朝天又对老树指了指,那是主干分叉处,有一颗大树瘤。

    这下马千里就明白了。

    他紧紧握住竹竿,跨步上前,拿竹竿对着树瘤,使劲一捅。

    杨树剧烈的晃了晃,那个比脸盆还大的树瘤,慢慢从树身裂开,马千里又捅了几下,树瘤终于脱落,掉到地上之后滚出去老远。

    段初甩手扔出鬼头刀,把大树瘤钉在了墙上。

    树瘤底下,是一个黑乎乎的树洞,臭烘烘地往外冒着腥气。

    而且树洞里面,还传来各种猫狗鸟虫的哀鸣。

    小动物的哀鸣之中,还夹杂妇人的哭声。

    这寂静夜里,哀鸣悲哭的树洞,里面像是藏着另一个世界。

    马千里被吓得五官扭曲,感觉树洞就像地府的入口,连忙扔下竹竿,一个懒驴十八滚,直接滚到文朝天身后。

    文朝天笑笑,道:“马捕头,好功夫!”

    假如马千里把这句话当成夸奖,那他的脑子,就等于是灌水了。

    文朝天说完,看看身边的香儿。

    香儿没有后退,脸也没有变色,这份冷静,让马千里自愧不如。

    巡检官兵和武装衙役,事先并没有被告知,今晚出动的目的,突然之间遇到这种悲鸣哀哭的怪事,大家大惊失色,也齐齐后退。

    假如对面是杀人的悍匪,大家不会害怕。

    但是包围圈里的老树,现在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

    后退,可以理解。

    段初没有后退,而是走到杨树下面,飞起一脚踢在树身上。

    “大家都不要害怕!事情其实很简单!”

    “姜屠户一家几代屠夫,经常在这棵杨树下,杀猪宰羊屠狗,猪血羊血狗血,每次流的满地都是。”

    “血渗入泥土里,就被杨树的树根吸收了。”

    “日久天长,杨树喝血太多,就成了精,成精的杨树,喝血满足不了它了,就想尝一尝肉的味道。”

    “一开始,它只是吃树上的肥虫子,后来吃落在树上的小鸟。”

    “再后来,夜晚有野猫野狗路过,就被它拉进树洞吃了。”

    “就在前段时间,它终于有了吃人的念头,不巧许家的大夫人,夜晚从这里路过,就遭到了杨树精的毒手,被它吞进了树洞!”

    “那些小动物,都是被树枝掐着脖子,拉进了树洞。”

    “它们临死的哀鸣,并没有发出来,所以都留到了树洞里,这也是树洞现在传出哀鸣的真正原因!”

    “杨树精在不猎杀时,都用地上这个树瘤,盖上树洞,作为掩护。”

    “所以经过杨树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发现异常。”

    段初说到这里,看到站在他对面的牛巡检,指着他身后,满脸恐惧。

    身后好像有劲风!

    段初猛然转身,两根树枝枝头分叉,如利爪一般,已经伸到他面前。

    电石火花间,段初突然想起,醉酒后在树下小解的事。

    那一大块五香牛肉,就是在这棵树下丢了的!

    段初当时就破口大骂:“狗东西,是不是你偷了段爷的牛肉!”

    杨树的利爪,再往前一步,就能掐住段初的脖子。

    不过被段初一骂,利爪停顿一下,又缩回树洞里。

    杨树越是成精,越能感受到段初身上,刽子手的杀气。

    牛巡检当时就说:“孩儿们,看到没,段兄弟哪怕空手,杨树也不敢动他,邪不压正,这是天理!”

    看到杨树精害怕段初,巡检官兵和武装衙役,这才稳住了阵脚。

    牛巡检这番话,也给自己壮了不少胆子,手提一个大水瓢,几步走到树下,把水瓢里的灯油,都泼进了树洞。

    树洞里咕咕咚咚,传出一阵消化不良的声音。

    杨树又开始剧烈抖动,突然之间,树腰一收一缩。

    许夫人尚未被完全消化的尸骸,竟然从树洞里被吐了出来!

    不能走动的杨树,竟然能吃掉活物,肯定是成精没跑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顿时一阵哗然。

    文朝天摆摆手,示意段初去取鬼头刀。

    段初走到圈外,从墙上拔下鬼头刀来,又把树瘤提过去交给文朝天。

    文朝天打眼一看,树瘤上面,隐隐出现了苍老的五官。

    香儿解下五尺披肩,一下盖到了树瘤上。

    段初想再次走到杨树下,文朝天一伸手,拦住了他:“我去看看。”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说危险,一齐拉住文朝天。

    铁司狱也站出来苦苦劝:“大人,咱们按照原计划,把这树精用灯油烧了就行,你何必以身犯险!”

    文朝天对铁司狱笑笑,掰开牛巡检和马千里的手,径直走到杨树下。

    那两根兽腿般的树枝,如闪电般伸出来,利爪直奔文朝天脖子。

    看到如此情形,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

    两个对头现在也达成了共识:“这树枝好快的速度!”

    文朝天傲然挺立,手按刀柄,爆喝如雷:“本府奉皇家御旨,代理天子主政彭州,尔不过区区喝血树妖,安敢擅动朝廷命官!”

    树枝利爪此时,距离他脖颈不足一寸。

    不过在这爆喝声中,大树一颤还是胆怯了,又把利爪缩了回去。

    文朝天威风凛凛,说话底气十足,不但镇住了成精的杨树,也镇住了在场所有人,这下彭州府的武装爷们,更加认清了文朝天。

    就连段初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本以为杨树精只怕我一个,没想到也怕文大人。”段初心说。

    此时街上无风,大树却如遭狂吹,光秃秃的树身,连番向着文朝天摇晃,就像是低头作揖一般,摇晃幅度之大,险些拦腰折断。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问段初,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杨树精怕死,在向文大人求饶。”段初说。

    就像段初曾经说过的,大多数的鬼灵精怪,哪怕有了修行,也有它的限定,比如袁老余,还有骊炊,都没有本事肆无忌惮杀人。

    这棵成了精的杨树,也是一样。

    只要它的秘密被揭穿,也就只有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份。

    面对老树的作揖求饶,文朝天冷笑一声。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杀人偿命!你吞噬本府治下妇女一人,罪无可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文朝天说完退后几步,一挥手:“烧了它!”

    一排巡检官兵,手提灯油上前。

    “大人,且慢!”香儿站了出来。

070 挖灵根

    文朝天下令让巡检兵丁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食人的老树。

    目前在彭州府,没有人敢违抗文朝天官的命令,香儿当众出声阻止,换做是马千里,脸都要被打扁,保证一个月都不带消肿的。

    不过毕竟是香儿,虽然没有夫妻之名,暗地却有共枕之实。

    一夜夫妻,百日恩。

    文朝天强压怒气,对香儿摇摇头。

    “现在,不是你玩闹的时候。”

    香儿快步上前,手卷成喇叭状,附在文朝天耳边开始细语。

    “大人,一般的杨树寿命至多三四十年,最多一人就能环抱。”

    “这种寿命超期,两人都未必抱过来的老杨树,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以前经过这里,听老人说这棵老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文朝天扭头看看香儿,面色严峻。

    香儿这个举动,在这种场合,非常不合适。

    “咬人的狗,都留不得,吃人的杨树,更留不得,长得再粗活得再久,也不是它可以免死的理由。”

    香儿又耳语道:“大人,我不是求你免它一死,而是要告诉你,动物成精聚内丹,草木化妖生灵根,斩它灵根就能断他活路!”

    文朝天听了,不禁一愣。

    “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是家传的,还是从哪里学来的?”

    香儿笑笑,答道:“我以前逛街,在刘瞎子算命摊前停留过,他经常讲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很吸引人,我偶尔也会听一听。”

    文朝天点点头,不顾男女有别,当众拍了拍香儿的小肩膀。

    动物成精聚内丹,草木化妖生灵根。

    香儿刚刚的这个提醒,对于文朝天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年前锦衣卫从钟吾县,抬走了袁老余的无头尸,这件事,黄有年在和文朝天的往来书信里,提到过。

    再联想到之前,皇帝发下密旨,让彭州府务必上交谢羽文的天罡刃。

    文朝天早已明白,皇帝一直在搜集,世间稀奇古怪的物事。

    那么这棵老树成精,生成的灵根,皇帝肯定喜欢!

    文朝天想到这里,对手提灯油的巡检兵丁一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这棵树已经食人化妖,烧是烧不死的,必须把它的根,全部挖出来,这样才能斩草除根,以防底下残根暗伏,春风吹又生!”

    文朝天的话,就是命令。

    马千里为了将功折罪,马上屁颠颠的,带人去找铁锨和鹤嘴锄。

    香儿的披肩,还盖在那个大树瘤上。

    文朝天唤来铁司狱,给他分派了一队巡检官兵,让他带兵,护送抱着树瘤的香儿,先回府衙去歇息。

    铁司狱一行人一走,马千里也找来了不少挖土的家伙。

    距离老树最近的围墙后面,是一处荒废的学堂,推翻就行。

    至于姜屠户那些商户的楼房,都在路的另一边,并不需要推倒房子。

    巡检兵丁和一帮衙役,在牛巡检和马千里的指挥下,推墙挖土。

    有人搬来椅子和桌案。

    桌案上有茶水,文朝天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监督工程进度。

    没人给段初派活,不过他感觉闲着也不好意思,就拿起一把鹤嘴锄。

    看到段初要过去刨土,文朝天对他招招手:“元起,这等粗活不必插手,你和本府在此坐镇即可。”

    段初无奈,只好坐到文朝天身边,接过他亲手递来的茶水。

    姜屠户挨了十个板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他抬头看到段初,竟然和知府大人对座饮茶,再想想被官差格杀的许掌柜,连叫痛都跟着有气无力。

    文朝天也知道,今夜这种阵仗,想瞒住周边的老百姓,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事,明天被老百姓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

    坊间传闻不可怕,传得越离谱越好,因为越离谱,说出去人越不信。

    墙壁倒塌灰尘四起,马千里被弄得灰头土脸,还呛得连连咳嗽。

    他回头看看,段初和文朝天并坐喝茶,羡慕得连连舔舌头。

    牛巡检看马千里非常羡慕段初,忍不住走过来刺激他。

    “老马,这棵杨树精,是段兄弟发现的,看文大人这么优待他,我就知道段兄弟这次,又立大功!”

    这一点,马千里也能看出来。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猫狗走失图”,仔细看看上面。

    自己画出的圆圈,圆心正中,其实不是姜屠户家,而是老杨树。

    “他奶奶的,老子距离正确答案,就差了那么一步!”

    想想之前自己在家夸夸其谈,老婆还称赞他只用五两黄金,就把段初拉下水,是看穿人性神机妙算,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明明是花五两黄金,帮段初买了一件大功劳!

    马千里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工程虽然不小,但是架不住人多,进度还是很快。

    四更天时,杨树的根须,就全部被挖了出来。

    文朝天领着段初,绕着树坑转一圈,马上发现树根中心,有一截三尺树根,表面有条条紫色的凸起,就像是人表皮的血管一般。

    文朝天微微一笑,这肯定就是杨树精的灵根!

    “元起,剁下这截树根,注意,不要伤到紫色的凸起。”文朝天说。

    段初提着鬼头刀跳下去,在三尺树根两头,一头一刀。

    灵根一去,本来就已倒下的老树,树皮大片脱落,转眼间就枯死了。

    文朝天让巡检兵丁,用浇过水的布匹,包裹住老树的灵根。

    然后由牛巡检带队,押送树根回府衙,交给香儿。

    马千里这时才明白,那截三尺老树盘根,就是段初立了大功的原因!

    枯死的老树,又被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等到把灰烬扫进树坑,泥土全部回填之后,天色才刚刚亮出鱼肚白。

    文朝天手一挥。

    “各位,辛苦了!本府决定,每人赏钱两贯!等会到户房去领取!”

    两贯铜钱就是二两银子。

    本来衙役兵丁劳累一夜,腰酸背痛,难免会有怨言,不过听说有两贯赏钱,个个感激涕零,都给文朝天跪下了:“谢大人赏!”

    二两银子,大多当兵当差的,一个月的薪俸,也没这么多!

    所有人卖力打扫战场,最后欢喜收兵。

    段初和马千里跟着文朝天,回到他在府衙的住处。

    马千里本想一起进院,文朝天一声咳嗽。

    “马捕头,许家妇人的尸首,抓紧找苦主收敛吧,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回头让铁司狱写个文书,就把许掌柜的案子,结了吧。”

    马千里讪讪离开了。

    打发走马千里,文朝天带着段初走进了院子。

    小丫环香儿,正在摆弄那个脸盆大的人面树瘤,还有三尺长的灵根。

    段初第一次感觉,这个小丫环,有点不一般。

071 你是好官

    段初不傻,夜里文朝天一开始,想用灯油烧掉老树,结果香儿耳语几句,文朝天就改了主意,让大家费力挖出这条三尺的树根。

    这里面,明显有内情。

    珠子的眼,肯定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点,段初很确定。

    不过就连珠子,也只是说出老树成精的秘密,并没有告诉段初,老树在土里还藏着,这么一根三尺来长,表面血管密布的树根。

    珠子都不知道,而这个不起眼的丫环香儿,竟然知道。

    这时文朝天进了院子,反手又关上门,几步走到香儿面前。

    文朝天摆摆手,示意段初随便坐,然后蹲下去,看了看树瘤和树根,问道:“香儿,灵根脱离母体之后,是不是灵气变弱了?”

    香儿已经把灵根外面的湿布拿了下来,用清水不停浇在灵根上。

    灵根慢慢地弯曲,最后就像一条盘成圈的蛇。

    香儿又把人面树瘤平放在地,然后弯曲成圈的灵根,放到上面。

    灵根一接触树瘤,就像找到了母亲的怀抱,紧紧贴了上去。

    段初要上去帮忙,被文朝天阻止了。

    文朝天亲自动手,和香儿一起,两人把树瘤抬到房间里面。

    香儿腾出一口四方箱子,两人小心翼翼把树瘤和灵根,都装了进去。

    香儿盖上箱盖上了锁,洗洗手之后,才回答文朝天的问题。

    “只要保养好,灵根随着天暖,慢慢就会恢复灵气。”

    文朝天点了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们俩忙这些的时候,段初一直就站在旁边看着。

    香儿对段初点点头,去烧水泡茶了。

    文朝天坐好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段初坐到他对面。

    段初坐下之后,文朝天没有隐瞒,把灵根的事,都告诉了段初。

    包括香儿说草木化妖生灵根的事,还有他打算等灵根灵气复苏时,把灵根送去京城,交给礼部尚书,再由礼部尚书转呈给皇帝。

    把灵根转呈给皇帝,目的很简单。

    文朝天主动告诉段初,就是为了讨好皇帝,为下一步升官打好基础。

    “文大人,这些事,你不必跟我说的。”段初道。

    香儿端上了茶水,文朝天站起来接住,亲自把一杯茶放到段初面前。

    “元起,要说我最信任的人,除了魏先生和香儿,剩下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没有瞒你的必要,而且,我还有重任给你……”

    士为知己者死,段初当时就站了起来。

    “大人,有什么事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朝天按着段初肩膀,把他按到了座位上,让他不要激动。

    “元起,冒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做的……等过些天时机成熟,护送灵根进京的事,就交给你了。”

    段初突然感觉,这段对话,曾经发生过!

    之前就是这样一番对话,让他家里,多了一个贪财好吃的小姑奶奶。

    段初想到这里就有点走神。

    “独眼龙来历不明,文大人我知根知底,这次肯定应该没有问题!”

    文朝天看段初突然发呆,误解了段初的意思。

    “你是不是感觉,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往上爬?”文朝天问。

    文朝天以为,段初发呆,是嫌弃他是个官迷。

    段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否认。

    “大人,你是一个好官,你这样的好官,只有当上更大的官,才能造福更多的老百姓,我支持你!”

    文朝天闻言,笑着对香儿说:“香儿,听见了嘛,元起其实脑子灵活,比那些动不动就用道德审判别人的老夫子,开明多了!”

    香儿笑笑,表示赞同。

    受到文朝天如此夸奖,段初感觉很不好意思。

    外地的老夫子,他没见过几个,不过对彭州府的老夫子,他很尊敬。

    毕竟他是一个文盲,见到那些满口之乎者也,动辄就子曰古人云的老夫子,感觉个个是文曲星下凡。

    段初想到这里,决定以后继续跟珠子,好好读书识字。

    文朝天留段初吃了早饭,吃完之后,又亲自送段初到门口。

    “元起,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吧,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下一个目标,是应天府尹,等这个目的达成,我一定带你一起去应天!”

    段初手握拳头,道:“大人,去京城这一趟,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

    马千里此时,正在和铁司狱在一起讨论案情。

    之前文朝天带段初进了院子,反而打发他离开,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文朝天摆明了是没把他当心腹,要把他支走。

    马千里心里带着不舒服,先派人通知姜小妹,过来收走许夫人尸首。

    他又和铁司狱一起,把案子,做了一个了结。

    许夫人的死,成了一个谜题。

    她的被害,到底是自己走到树下,还是被谁引诱到树下的?

    由于事过多日,证据消散,目击者也不能肯定,所以已经无从查起。

    许掌柜杀妻的罪名,能不能定下,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就这样,许夫人的死,暂时落下了帷幕。

    和许家相关的案卷,都被送到了文朝天那里。

    马千里回家的时候,一路祈祷:“但愿文大人公务繁忙,反正人死案结,就不细看许家的案卷了,这样,以后我也少了麻烦。”

    想是这么想,不过马千里心里没底,还是惴惴不安。

    等他回到家里,马夫人看到他满身的尘土,而且半边脸还通红。

    “老爷,又被文大人打了?这文大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怎么动不动就打骂下属,太过分了!”老夫老妻的,马夫人很关心丈夫。

    马千里苦着脸说:“这次不关文大人事,是我自己打的。”

    “老爷,为什么自己打自己,你这又是何苦!”马夫人很不解。

    马千里指了指墙上那幅字,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当初我从鬼眼七那重金买来这幅字,就该静下心来,好好参悟一下,无法大师字里行间的禅意,结果我只把字当成了装饰!”

    他说到这里,又用力一拍桌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事,她想自己做主?门也没有!”

    “你给我告诉那丫头,段初,她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

    马千里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马小姐,嫁给段初了。

    ……

    段初回到家,把事情经过,跟珠子说了一遍。

    香儿说灵根一事,是听刘瞎子说的,珠子对此持怀疑态度。

    “刘瞎子这个人,看着就小气!平时在那讲古说书,都是云山雾罩瞎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给他钱,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珠子认为,香儿是一个隐藏身份的江湖术士。

    “不会吧,朝廷命官身边能有江湖术士?”段初故作惊叹。

072 血海仇必报

    珠子看段初惊讶的表情,冷笑一声。

    “姓段的,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明明心里比我还要怀疑,脸上却故作清纯,装憨卖傻的样子!哼,换做以前,我还信了你了!”

    珠子最近老是称呼段初“姓段的”,段初就有点不乐意了。

    “私下你叫我姓段的,没什么,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能叫了,不然被别有用心的人,以为咱俩之间很生疏,会有大麻烦。”

    听段初这么一说,珠子笑了。

    “我这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嘛,早晚这么骂你两句怎么了!”

    这个“爱”字一出口,珠子感觉有点失言。

    她连忙把话题转到香儿身上。

    幸好段初对“爱”这个字,懵懵懂懂的,也没有深究下去。

    至于香儿是怎么混进文家,又怎么成了文朝天的贴身丫环和心腹,这一点珠子很是八卦,还怂恿段初,让他跟别人去打听打听。

    段初拒绝的很干脆,文大人的家事是隐私,他才不会打听。

    珠子骂段初一句假正经,又道:

    “你说你这人,就知道跟在文朝天后面瞎转悠,天天过得迷迷糊糊的,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胸无大志,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段初听珠子这么说,就拉着她走了出去。

    打开耳房的房门,外间后墙,不但供着关老爷,还有两个牌位。

    “这是我爹我娘的牌位!”

    “我八岁那年,我爹被一个头很大的和尚,引出了家门,等我再次见他,他已经被烈火烤成了黑炭,烧焦的皮肉,一碰就碎。”

    “我娘辛辛苦苦,把我拉扯成人。”

    “我十五岁那年,刚刚行过束发之礼,我娘就因心口疼而死。”

    “虽然我娘平时就体弱,但是也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我娘大多也是被人害死的!对方不是下毒,就是用了邪术!”

    珠子听段初说到这里,就知道段初四年多前,为什么会把心爱的眉尖刀,拿去许掌柜的当铺当掉了。

    原来段初当时,没钱安葬母亲。

    段初说到这里,狠狠一拳挥出,在墙上打出一个凹窝,吼道:“杀父杀母,血海深仇,该不该报?”

    “该报!”珠子说。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不过最悲哀的是,除了记得一个大头和尚之外,其他我一无所知,要想查明往事,就必须去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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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府是留都所在地!”

    “我爹当年在留都的刑部,肯定留下不少档案。”

    “我只有去应天府当差,才能有机会查看那些档案!”

    “文大人的目标,是应天府尹。”

    “我只是卑贱刽子手,想合法查看那些档案,就必须跟着文大人。”

    “你说我是没有明确的目标吗?”

    珠子点点头,道:“哥,我知道了,你是一个,有明确目标的人!”

    这时珠子心里,还有一句话,但是此刻段初满腔愤慨,她没法说出来,那句话就是:“你还有一个明确目标,那就是娶媳妇!”

    既然见了牌位,珠子就没有不跪拜之理。

    她跪下之后,先给关老爷磕了头,又给段初父母的牌位各磕四个头。

    磕头也是有讲究的,活人三个死人四个。

    “伯父伯母,在你们家借住这么久,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二老,如果打扰了,二老就当珠子年幼不懂事,千万不要和珠子计较。”

    珠子磕头时看到,关老爷神像下除了酒葫芦,还有一个百宝囊。

    段初看珠子疑惑,就说:“里面装着,我爹生前用过的物事。”

    珠子又看了看,耳房内室紧锁的门。

    “里面锁着一口,长条的大木箱,只有万不得已时,才可以打开。”

    珠子点点头,躬身退出耳房。

    段初锁上门,悲伤之余,一阵困意袭来,就回房睡觉去了。

    这时珠子也终于明白,段初当初在钟吾县,为什么砍袁老余的时候,没按照她说的做,也能得手了。

    段初对他自己出刀的速度,有足够的自信,有十分的把握!

    原因很简单。

    一般刽子手的家里,供奉的不是上古皋陶,就是西汉樊哙。

    而段初家里,供奉的是关老爷,这就说明,他是一个磨刀童子。

    民间有个说法,五月十三那天是关老爷在天上磨刀的日子。

    磨刀水带着铁锈从天上洒下来,当天必定下雨,所以这天又称雨节。

    而在这天出生的男童,统称磨刀童子,天生就是使刀的大行家!

    当然,先天有条件还不够,磨刀童子成长期间,也需要刀术高手指点,不然的话,那磨刀童子的天赋,也会在成长间逐渐丧失。

    段初天生是磨刀童子,又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所以会刀法卓绝。

    袁老余那上岸王八修成人形,缩脖子的速度,终是没有快过他的刀。

    ……

    钱以宁和段初一样,也是在五月十三,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出生。

    和段初对比,他的刀法就没有那么正宗,因为他只经过一个路过高人,三招两式的指点,说到底,他的刀法,不过是自学成才。

    经过连日奔波,累死了一匹马后,钱以宁风尘仆仆,终于到达京城。

    他不是官方邮差,又要隐藏行踪,所以绕了不少的冤枉路。

    绕冤枉路,天天又是摸黑夜行,钱以宁难免会遇到持械劫道的强人。

    好在劫道的看他是小孩,轻敌在先,每次都被他轻易反杀。

    最凶险的一次,钱以宁遇到了十几个山间的劫匪。

    都是功夫老道的硬茬子。

    而且这帮人目的明确,不但劫财还要灭口,见面一拥而上就动了手。

    钱以宁奋力厮杀,全灭劫匪,自己身上,也留下了六七道伤疤。

    十五岁的少年,能冲破险阻来到京城,足以证明,粉娘不负重托,确实帮魏先生,找到了一个人才。

    不过到了京城,还有更难的等着钱以宁。

    东厂他是找到了,不过魏先生有言在先,只有在他面见黄锦的时候,才能拿出名帖、密函以及画像。

    钱以宁没看过那张画像,也没看到密函。

    所以他并不知道,画像和密函,会关系到珠子的存亡!

    都督东厂的厂公,不递名帖,岂是一个乡下少年,轻易就能见到的!

    别说见厂公黄锦,就连东厂的大门,钱以宁都进不去,每次都被守门的东厂档头和小番子,板着臭脸连打带骂,把他赶了出来。

    钱以宁没有办法,只能在附近找了客店住下,每天在东厂门口守候。

    就在珠子到处转悠,寻找许夫人下落的那一天,钱以宁等到了黄锦。

    那天东厂门口,出现一顶四人抬轿。

    钱以宁连忙纵身一跳,拦在轿子的前面。

    “都督留步,小民有冤!”

    钱以宁跪下大声喊冤,只为见黄锦一面。

073 段郎你别想跑

    黄锦身为皇帝,从小玩到大的“伴伴”,待遇还是不错的。

    皇帝打压宦官太狠,哪怕是大太监出行,按规定也只能坐两人抬小轿。

    而黄锦是整个京城里,唯一一个,可以坐八抬大轿的太监。

    这是经过皇帝御笔亲批的优待。

    在京城,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才可以坐这个规格的轿子。

    不过黄锦懂得分寸,哪怕皇帝恩准用八人抬,他也主动缩减为四人抬。

    这件事,钱以宁是打听过的,所以四人抬一出现,他就拦轿喊冤。

    东厂虽然比锦衣卫势弱,不过厂公,也不是一个小民,就能随意骚扰。

    东厂的档头小番子一拥而上,对着钱以宁就是一通雨点般的乱棍。

    幸好黄锦心眼并不算坏。

    “本督虽然总管东厂所有事务,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太监,这种拦太监轿子喊冤的,也是新鲜,都住手吧,把他带进去好了。”

    就这样,钱以宁以挨了十几棍,右臂骨折的代价,终于见到黄锦。

    黄锦不但让人帮钱以宁包扎伤口,又把他骨折的右胳膊固定好,吊在了肩膀上,还主动替打人的档头番子致歉,要赔偿医药费。

    钱以宁长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他的任务,终于有望完成。

    “公公,医药费就不必了,在下只想和公公,单独聊一件事。”

    钱以宁的请求一出口,东厂的人就把他当成了刺客。

    “公公,万万不可!这人肯定想趁公公独身一人,行刺方便!”

    东厂的人说完,就要拿下钱以宁。

    钱以宁不等他们捆绑搜身,就用左手费力地,掏出来一张名帖。

    黄锦接过名帖,仔细一看。

    “你们统统退下!壮士,请随我来!”黄锦很客气,亲自在前引路。

    东厂的厂公办公密室之内,黄锦接过钱以宁递来的牛皮袋。

    他仔细检查,蜡封完好如初,可以确定牛皮袋封口之后,没打开过。

    看黄锦要打开牛皮袋,钱以宁主动转过身,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偷看。

    黄锦对钱以宁的表现很满意。

    “魏先生果然还是如往日一般谨慎,找来这么一个可靠的送信人!”

    黄锦在心里暗夸魏先生时,手已经打开了牛皮袋,他没来得及读密函,先抽出画像扫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差点魂飞魄散。

    黄锦好不容易缓过来,喝了两口茶才稳住身形,又开始看那封密函。

    看完之后,黄锦的心,咚咚咚跳。

    “不可能,她早已下葬,黑棺锁尸埋骨深山,怎么可能重现人间!”

    黄锦暗自念叨,但是再看密信,确实是他熟识的魏先生的笔迹。

    魏先生显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黄锦感觉事情非常棘手,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问钱以宁的姓名。

    钱以宁如实告知。

    “钱壮士,魏先生要的回话,我要等等才能答复,在我答复之前,你先在东厂住下,没事切莫外出,也不要在东厂频繁露面。”

    黄锦说到这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金叶子,都塞给了钱以宁。

    “钱壮士辛苦!先养养伤吧,不然回去的路上也不方便。”

    钱以宁没有推辞,他冒这么大风险,反正也是为了钱。

    安顿好钱以宁,黄锦搓着手,在房里不停转圈圈。

    直到下午,他也没打定主意。

    中间有人送来午饭,也被他以肠胃不适的理由打发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由皇帝做定夺。

    钱以宁在东厂一直等了月底,也没等到黄锦回复魏先生的信函。

    ……

    目光转回彭州府。

    姜小妹穿着孝服,哭哭啼啼的,去仵作班给许夫人收了尸。

    许府家主和主母都死了,里里外外挂着一片白,管家家丁丫环婆子,都哭成一片,最后姜小妹拍板,横死的人,不能过多停留。

    于是收尸第二天,她就带人把许掌柜许夫人抬到野外,葬在了一起。

    再大的罪,人死了也无法再深究,许掌柜就这样埋入了土。

    那些被许掌柜灭口家人的苦主,没法把许掌柜挖出来,就来到许府。

    现在许府群龙无首,作为许掌柜的小妾,姜小妹已经大权在握。

    砸开许掌柜和大夫人卧房的柜子,姜小妹在里面找到了巨额的财富。

    姜小妹也不吝啬,每个死者家里,都赔偿了二百两的银子。

    那些苦主都是穷人家,拿到这么多银子,还对姜小妹表示感激涕零。

    晚上当铺刚要关门,姜小妹穿着一身孝服,走进当铺的门。

    一个伙计点头哈腰,连忙上前打招呼:“小夫人好!”

    姜小妹用尽全力,甩手就给了一巴掌,打得伙计在原地转了大半圈。

    大朝奉七十多岁,吃过的盐,比小伙计吃过的饭还多。

    他马上明白姜小妹是来接管当铺的,微微弯腰,喊了一声:“许掌柜好,账目以后还是旬日一报,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查看。”

    姜小妹对大朝奉,行了个万福礼。

    “大朝奉辛苦了,我这凄苦寡妇,也做不了什么,以后每个月给你加两吊钱好了,希望大朝奉像以往一样,安排当铺的运行。”

    姜小妹又看看当铺里其他的人。

    “各位也会加薪,朝奉每月加一吊,伙计每月加五百钱,年底合账的时候,收益只要不低于去年,小女子另外还有红利分发。”

    大朝奉带头,众人齐声说感谢。

    姜小妹点点头,检查了账目,清点了流水银钱,最后她还核对了当铺里,装满两个房间的“死当”。

    死当,就是别人当了之后,到期没有赎走的当品。

    许府被她找出的珠玉首饰以及银票,价值约万两白银。

    当铺里的死当,按照契约,现在也是全归她所有。

    年前腊月的二十八,她还是屠户家的未嫁女。

    现在,她已经是彭州府,当之无愧的第一富婆了。

    姜小妹心满意足,临走时又说:“以后,叫我姜掌柜。”

    大朝奉和一帮朝奉伙计,看姜小妹软中带硬,也不是好惹的,都没有计较称呼,更何况,只要能给大家加薪,管她是许还是姜!

    姜小妹走出当铺,回头看看招牌。

    “哼,等风头过去,许家当铺的招牌,就要换成姜家当铺了!”

    “至于许府那个牌匾,也要换成姜府两个烫金大字!”

    “我姜小妹出身贫寒,以后偏要做一个,玩转半边天的女人!”

    “段郎,你跑不掉的,今生今世,注定是我的男人!”

    ……

    姜小妹暗暗发狠的时候,马千里已经提前做出行动了。

    他毕恭毕敬把王婆婆请到家里,亲自奉上了茶水。

    王婆婆并不惧怕马千里。

    她也不喝茶水,悠悠道:“马捕头,别跟老身绕圈子,有事直说。”

074 佳人万不可唐突

    王婆婆这些年,靠着说亲,已经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就连彭州府那个病推官,他滴口水的傻儿子,也是王婆婆给保的媒。

    无论在官衙还是坊间,都有人欠着王婆婆的人情。

    所以她不怎么忌惮马千里的势力,说话才会这么直接。

    马千里又端起茶杯,送到王婆婆手里,陪着笑脸直接说了正事:“老嫂子,当然是请你说媒了,我家女儿,打春都十九了……”

    “去年不是帮你说了几个嘛,你挑三拣四的,让老身很为难。”

    马千里连忙道歉:“老嫂子,之前我对择婿的标准,确实有点模糊,不过现在我定好标准,而且已经精确到人了,这样可好?”

    王婆婆点了点头,这种有的放矢的说媒,她跑起来也简单。

    “不知道马捕头,看中的是哪家公子?”

    “红阳班段初,段公子,嘿嘿,老嫂子,让你费心了……”

    王婆婆当时还有点纳闷。

    这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找她,要把自己女儿许给段初,不过那都是寻常的市井人家,像马千里这种官面人物,这还是头一个。

    王婆婆又想起段初说的,他只爱赵家侄女,就有点犹豫了。

    看她犹豫,马千里咳嗽一声。

    “老嫂子,你家大侄子,前天因为一点小事打架,现在吃亏的一方,一个劲上告,都告到我这里了,万一告到文大人那里……”

    马千里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替我去段家说媒,你大儿子打架的事,我帮你解决。

    王婆婆点了点头。

    马千里要是愿意帮忙,也省得她再找别人去调解这事。

    “马捕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不过老身还有一问,令爱千金,答应这门亲事吗?”

    马小姐因为这个,已经绝食两天了。

    想到不省心的女儿,马千里忍不住皱眉。

    王婆婆马上猜出来,马小姐不同意这门亲事。

    “马捕头,等你说服了令爱千金,老身自然会替你跑腿说媒,你说服不了,那老身就算跑断腿,也是白费唇舌,你说对不对?”

    王婆婆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

    马千里连连点头,道:“老嫂子,你放心,我的事成不成,大侄子的事,我都会搞定,你们准备点汤药费,赔过去就算完事。”

    王婆婆这才笑吟吟地走了。

    就在这时,马夫人过来了,拉着马千里的手,求道:“老爷,女儿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身子承受不了啊。”

    马千里哼了一声,使劲甩开马夫人的手。

    “她不吃就不吃,谁敢送去一粒米,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包括你!”

    ……

    王婆婆离开马府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赵家布店。

    赵婆娘在店里看到王婆婆来了,连忙找借口走出布店。

    王婆婆拉着赵婆娘的手,跟着就是一顿抢白。

    “段初这孩子最近很吃香,就在刚才,连马千里把我请上门,要把他家的黄花大闺女,许给段初!”

    “段初的孝敬钱,你也收了!”

    “假如你再不安排他,去见一见楼上的小娘子,等他的耐心和新鲜劲过去,这件事就要彻底黄了。”

    “到时候我看除了段初,还有哪个敢娶她!”

    赵婆娘本来打算,过两天到了二月二,再安排段初过来,现在听王婆婆这么一说,她也有点着急了。

    丈夫这个侄女,先后克死了三任丈夫。

    假如段初不要她,她还就真要砸在自家的手里。

    赵婆娘又小气,想到这个吃白饭不干活的亲戚,就浑身不舒服。

    于是当时就决定,今天晚上,灌醉赵裁缝,然后安排段初过来见面。

    ……

    段初听到这个喜讯,简直欣喜若狂,又把魏先生给的压岁钱,剩下的那三两银子,硬塞给了王婆婆。

    他又抽空去钱庄,把从马陵山带回来的那锭五两金,全换成了银子。

    夜晚,他揣着五十两银子,还有那七颗亚龙珠,悄悄来到布店。

    二愣子赵裁缝,喝得酩酊大醉,段初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有反应。

    “婶婶,最近还好吧?”段初热情地跟赵婆娘打招呼。

    赵婆娘对楼上翻翻白眼,一脸的嫌弃,道:“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吃白饭的,婶婶能好到哪里去,你小子小声点,我带你上楼。”

    王婆婆主动留在楼下,看着赵裁缝。

    赵婆娘带着段初,吱吱呀呀地踩着楼梯上楼了。

    段初把五两银子,悄悄塞给赵婆娘。

    赵婆娘捏着银子,心里美得很,她欢快踩着楼梯,把段初领到三楼。

    三楼堆满了布料,拐角有一个素净的房间,赵婆娘跨步走进去。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压低了声音的交涉。

    小寡妇是拒绝的,无奈赵婆娘很强势,吼道:“这由不得你!”

    她吼完摔门出来,站在门外,直接放段初进去了。

    段初进去之后,赵婆娘站在外面,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不知道的,必然会以为,段初肯定给了赵婆娘天大的好处,这才能让她,卖了夫家的侄女予人寻欢。

    小寡妇穿着一袭白裙,不是孝服式样,不过也差不多。

    估计最后一任丈夫,死得时间还不长,她这是给人家守孝。

    尤其她脑门上,还缠着那条白布,穿过头发系在脑后。

    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白衣白鞋,更显得她俏丽又诱人。

    表情也还是像之前那般忧郁,眉目清冷的样子,就像是骑龙山的雪,都堆砌在她那一双丹凤眼里了。

    段初直勾勾地看,突然想到,这样很不礼貌,又打量室内。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陋。

    除了一套油漆剥落的梳妆台,和一张摇摇欲塌的竹板床,再无他物。

    小寡妇弯腰卷起被子,把床尾的红色肚兜遮起来,动作很从容。

    她脸上没有惊慌,还把梳妆台底的凳子,用脚扒拉给段初。

    段初进来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本朝没有恋爱一说,更别提什么恋爱经验,这样进入闺房,近距离看着心目中的女神,闻着淡淡的女人香,段初怎么能不紧张。

    要不是凳子来得及时,他就要双腿一软摔到地上。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段初这时才想到,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唐突。

    用资深酒友牛巡检的话说,这世上有两大不可饶恕的罪过。

    正所谓,美酒,断然不可浪费;佳人,更是不能唐突。

    所以刚他坐下,又站了起来:“姐姐,实在对不起,假如我事先知道,婶婶会凶你,我就不来了。”

    女子轻轻坐到床边,并着腿眯着眼,打量衣着并不起眼的段初。

    她没有搭段初的话茬,而是平静地问:“你想娶我?”

075 小弟弟

    假如说珠子发音,是清脆如铃,这女子的发音,就是温润如珠。

    这声音有润物细无声的美妙,段初听了之后感觉无比舒心。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使劲点头:“是!我想娶你!”

    “呵呵,你就没想想,我先后嫁过三任丈夫,竟然还是完璧无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弟弟!”

    声音非常温润,身材也非常养眼,不过她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

    而且这番话说出来,她又摆摆手,很明显,人家是打算送客了。

    小弟弟这三个字,是明显的嫌弃。

    在彭州府还从来没有人,称呼段初为小弟弟。

    特别在最近,更没有人敢嫌弃段初,用牛巡检的话说:“文大人都把段初当宝,你们又算哪根葱!”

    不过这嫌弃,段初没有听出来。

    佳人就在三尺开外,本来是一声嫌弃的小弟弟,落入段初的耳朵里,却陡然多了几分亲热和暧昧,他忍不住站起来,上前一步。

    要不是理智还在,段初非伸手抱住人家不可。

    女子看自己都送客了,结果段初不退反靠近,连忙往后挪了挪。

    没办法,靠的越近,她闻到的男子气息,就越是强烈。

    她也怕段初突然情不自禁,对自己动手动脚。

    “我的前三任丈夫,他们都是刚入洞房,马上就横死当场,个个五官扭曲,就像是被恶鬼活活吓死——我就是克夫的扫把星!”

    女子继续恐吓段初。

    目的就一个,务必让他落荒而逃。

    无奈她的声音太好听,就像轻轻挥动的手指,时刻撩动段初的心弦。

    段初很激动,什么所谓的克夫,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鼓足勇气,直接大胆示爱了:“姐姐,我是一个刽子手,人人都觉得我满身晦气,如果你真是扫把星,那我们还真是绝配!”

    女子听了,没惊喜也没害羞,眼里的忧郁脸上的冰冷依然还在。

    她目光微微下垂,看了看段初腰上挂着的酒袋子。

    段初当时就说:“我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平时就喜欢喝两口,假如姐姐嫌弃,我今晚就可以戒酒!”

    “不用……其实这个酒袋子,之前是我的。”她淡淡地说。

    段初这才明白,当初那个着急出手,被珠子压价的卖家,原来是她!

    他还记得珠子当时说,在京城或留都,这个酒袋子,五两银子都买不到。

    酒袋子一面绣着辟邪的二郎神,另一面绣着两个娟秀小字。

    珠子告诉过段初,那两个字是如意,如我心意的意思。

    段初脑子一转,问:“姐姐的名字,难道就叫如意?”

    女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如意,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一见如我心意。”段初偷偷想。

    “那个买我酒袋的小美女,是你什么人?”赵如意问。

    “姐姐,她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呵呵,她不是美女,比姐姐差得远了。”美色当前,段初心动之余,把心底的实话都说了出来。

    “我说她是美女,她就是美女。”赵如意说完起身,又打开了窗户。

    段初连连点头:“姐姐说是,那自然就是。”

    “你们表兄妹俩,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段初连忙解释:“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她也一直当我是亲哥哥。”

    赵如意把手伸出窗户,感受一下夜晚的冷风,突然问段初:“假如她不是黑脸,长得又很美,你还会把她,当做是亲妹妹吗?”

    段初又打量一下房间。

    一尘不染的素净,同时也有四壁空空的寒酸。

    于是他掏出了,剩下的四十五两银子,全部轻轻地放到梳妆台上面。

    “无论她是美是丑,都是我妹子,之前她压价,也算趁人之危,我替她说声对不起,这点银子,就当是赔礼,还请姐姐收下。”

    段初也是一番好心。

    不是缺钱,谁会卖掉绣着名字的心爱之物。

    当然,让他把酒袋还给赵如意,他也不会还的。

    冷冰冰的赵如意,让段初感觉自己娶到她的几率,并不大。

    假如谈崩了,留下酒袋,也好有个念想。

    到时摸一摸酒袋,也能回忆佳人。

    段初心里寻思着,不过还是想争取一下,做最后一搏。

    为了让赵如意有好感,他押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那七颗在刘瞎子看来,价值连城的亚龙珠,都被他放到了枕头旁边。

    “姐姐,初次见面,我也没买什么礼物,这是无意中得来的七颗珠子,做成项链挂在脖颈,应该能配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

    看着养眼的佳人,心里甜蜜涌动,段初的话,无形之间也很有情趣。

    赵如意回头看看梳妆台,发现亚龙珠之后,她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也松动不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段初心说不错,她动心了!

    正在他打算再次拉近距离,深入聊下去的时候,楼下突然有了变动。

    在彭州府排名第一的二愣子,脾气火爆的赵裁缝,竟然醒酒了!

    他脚步沉重,上楼的动静很大,感觉楼梯都要被他踩塌了。

    “臭婆娘!你灌醉老子,到底想搞什么,老子这就把你剁碎喂狗!”

    转眼之间,赵裁缝已经到了三楼,大声呵斥门外的赵婆娘。

    听到动静,一直很淡定的赵如意,顿时慌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收下你的礼物,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过,以后你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如意说完收起银子珠宝,又催促段初离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赵裁缝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牛巡检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能让他说一句软话,段初相信自己也没有,让赵裁缝服软的本事。

    假如赵裁缝推门进来,看到自己守寡侄女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男子,今晚这条街,非炸锅不可。

    到时赵裁缝告到文朝天那里,段初脸上也不好看。

    形势紧迫,对赵如意说以后不要来找她的话,段初也来不及多想,他屈下腿一个弹跳,就到了窗边。

    就在这时,赵裁缝推门了。

    段初迅速抬手,在赵如意脸上,轻抚了一下。

    赵如意顾不上跟段初计较,连忙走过去挡住门缝。

    于是乎,新任的红阳班主,文朝天面前的大红人,号称天下前五的刀客,就这样在女人的掩护下,狼狈地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

    ……

    张牢头今晚歇班,和几个朋友把酒言欢,喝得刚刚好。

    醉了酒的张牢头,天是老大他是老二,回家的路上横着走。

    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砸到他肩膀上,把他砸趴下了。

    “好小子,你敢冲撞官差!”

    张牢头爬起来一声大喝,抽出佩刀架在段初的脖子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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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4890/ 第一时间欣赏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 作者:吴铭之所写的《聊斋千妖斩》为转载作品,聊斋千妖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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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千妖斩介绍:
新书名《聊斋千妖斩》,原书名《聊斋之快刀》。
殿中龙椅端坐一人,穿明黄袍,袍绣九龙,纹十二章,间五色云。
门分左右,烛影摇摆,一黑衣人跨步进殿,手中鬼头刀寒光夺目。
帝问:“持刃入宫,来者何人!”
来人答道:“应天府刑狱司红阳班,市曹行刑刽子手段初,奉诏前来斩杀锦衣卫镇抚使、斗牛将军步高升。”
话音刚落,平地起风,蜡烛尽灭窗扉全开,月冷光寒。
步高升盔甲带泥,如破土而出,双目血红,踏月而来……聊斋千妖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聊斋千妖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聊斋千妖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