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架通知兼无奈感言(必看)
我绞尽脑汁码字,是本书的妈。
你倾注爱心订阅,给本书一条活路,就是本书的爸!
……
一个不幸的消息:接到编辑通知,催促本书上架。
消息来的,非常突然。
我经过打听才知道,在起点提前上架就说明,这本书基本算失败了。
提前上架,肯定是数据不好。
至于数据哪里不好,编辑有自己的判断。
估计是跟读不行,留不住人。
三年前就注册了起点账号,一直没勇气开书,这次是准备大半年,倾注了不少心血,写的第一本书。
想必大家也能看到,目前出现的人物,无论主角还是配角,哪怕只是一个龙套,我下笔也做到了性格鲜明,没有千人一面。
人物众多,剧情庞大,写起来非常累。
而且书里经常出现,视角频繁转换,读者必须跟着剧情走,动脑子串联线索,想必看得也很累。
这应该就是,这本书失败的原因。
感觉很对不起押宝本书能上三江榜的朋友,幸好我的性格,决定这本书不会太监,不至于让你们血本无归。
市场只是判断标准之一。
我承认这本书没迎合大多数读者的口味,但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本书不好。
本书还有最后一个希望。
那就是今天的首订,还有未来一个月的均订。
假如收订比能好看点,编辑肯定还会给推荐。
这是本书,唯一的希望了。
行走江湖,讲究一个信字。
我在这里保证,只要各位给力一点,能够多多订阅正版,那么从今天开始,在未来一个月:
每天尽力四更(原计划是三更)。
当然,我会尽力保证质量。
每天多写点,还有一个原因,多更新的话,有可能会打动编辑,换来一两个哪怕不起眼的小推荐。
其他事我先不做了,全身心扑在这本书上。
希望大家能支持正版,倾注你的爱心,给本书订阅支持。
假如收入不够吃饭和买烟,那我就要饿死,也无法为爱发电。
给各位亲爱的读者鞠躬!
拜托各位了!
061 亚龙七珠
许掌柜被段初踢打,被牛巡检臭骂,当铺里的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大朝奉,还知道许掌柜在年前,用六两黄金,截胡了姜小妹。
许掌柜家里家外,连续吃瘪,这几天都没有脸来当铺露面。
所以段初迈着大步一进来,大朝奉带头发抖,以为段初来砸场子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知府大人,专宠段初。
之前牛巡检在大街上,骂了赵裁缝几句,赵裁缝往上一告,牛巡检被知府大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结果前几天,牛巡检为段初出头,鞭打姜屠户两口子。
知府大人一听说有段初参与,不但没有责罚,还夸打得好。
老百姓不是衙门人,有些事经他们的口,越传越邪乎。
甚至还有人在私下底说,段初是文朝天的私生子。
段初现在就算不带刀,也是自带杀气的人,他进了当铺,哪个不怕!
段初只打算让一个人看,不然传出去,珠子知道会跟他闹。
看朝奉伙计都缩着头,段初就对里面招招手:“大朝奉,你出来。”
大朝奉在高高柜台里,两手摆的像风车:“段老爷,小老儿只是打工,有事你找许东家,不关小老儿的事,小老儿上有老……”
这个时候,大朝奉早就忘了,自己已经七十多岁,爹娘早死了。
段初一拍柜台。
“胡言乱语什么!见我怎么跟见了鬼一样,我来就是让你帮我,看看一样东西是不是真货,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镇定!”
段初说着,掏出一个小布袋,让大朝奉捏捏。
大朝奉感觉里面是珠子,这才信了段初。
他抖抖索索打开柜台小门,让段初进去,把段初带到后面小屋。
掏出珍珠看了看,大朝奉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像是龙眼,又不像,像是透明的凤胆,也不像……”大朝奉看来看去,自言自语,说了等于没说。
大朝奉年龄大了,手老是颤,段初唯恐他摔碎了珍珠。
“大朝奉,你老眼昏花了吧,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帮我在彭州府,介绍一个能看懂的人吧。”
大朝奉如释重负,道:“你找刘瞎子,他能看得懂。”
“大朝奉,你不能看我是小孩,就来戏弄我,刘瞎子在大牢里呢!”
“段老爷,要说那大牢,别人进不去,你还能进不去!现在有人在传,说你是文大人的私生子……”
段初听了,火冒三丈:“是哪个烂舌头,嚼烂了舌根,满口喷粪!”
大朝奉年龄大了,看段初发火,险些摔在地上。
段初连忙把他扶好,唯恐大朝奉突然猝死,回头责任再落到他头上。
那一串珍珠是七颗,大朝奉又是龙珠又是凤胆的,弄得段初心里七上八下,心说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送给别人也不太好。
他决定,去找刘瞎子。
他也知道,魏先生经常给刘瞎子送饭。
所以他先去找到了魏先生:“先生,我想问你个事,刘瞎子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魏先生吓了一跳,以为段初也怀疑珠子的身份了。
不过他又不好明说,就答应陪着段初,一起去大牢走一趟。
有魏先生带路,段初一路畅行无阻。
地牢里,刘瞎子听说段初来了,不禁涕泪横流。
这些天除了魏先生,他谁也见不到。
被独自关押连续多日,能看到另一个熟人,怎么能不激动。
家人的安全,魏先生也有保证,所以刘瞎子并不担心。
至于那张符的事,刘瞎子更不在乎了,反正他把话都说给魏先生听了,那张符段初用没用,无所谓。
他拉着段初的手,一个劲念叨:“瞎子身陷囹圄,你能来看瞎子,就是把瞎子当朋友,等瞎子重见天日,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段初不理解刘瞎子这段时间的孤独,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
刘瞎子这样,弄得段初感觉很不好意思。
他更不好意思,拿出珍珠让刘瞎子帮忙鉴定,只好就坡下驴:“大师,晚辈来看望你,是应该的。”
两人一通寒暄,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魏先生看看段初,又看看刘瞎子,差点笑出声来。
最后段初偷偷把一颗珍珠,扔到刘瞎子身边。
刘瞎子听到动静,手在地上摸摸,摸到珍珠之后,又拿到手里小心搓搓,最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刘瞎子突然很激动:“兄弟,你这珠子,哪里来的?”
段初撒了谎,说是从别人那借来把玩的。
难得有人来说说话,刘瞎子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一般的珍珠,都是河蚌或者海蚌所产,而这颗珍珠,却是那将要化龙的鲤鱼,吐出来的亚龙珠!”
“正所谓珠圆玉润,江河湖海之蚌珠,莫过飞龙吐出之龙珠!”
“真龙珠,这世间谁曾见过!”
“但是这亚龙珠,论珍贵,仅次于真龙珠!”
段初看刘瞎子语气肯定,真有点相信他,又把另外六颗,都掏了出来,一个个拿过去让刘瞎子鉴定。
“常言道,凡是珍宝,得一容易,得一双难,而你竟然有七颗,这七颗,乃一腹所生,大小色泽,绝无二致,尤其难能可贵!”
段初听了,看看刘瞎子的白眼。
“大师,不要戏弄我,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连色泽也别无二致。”
其实刘瞎子早就翻眼偷看过了。
当然,他这个秘密,连魏先生都没有告诉,更不会告诉段初,连忙说:“我眼瞎心不瞎,这亚龙珠色泽温润,能暖进我心里。”
刘瞎子又问段初,亚龙珠从谁那借来的,等他出去要买一个给儿子。
刘瞎子爱财如命,能让刘瞎子心甘情愿掏钱的东西,肯定不假!
确定是七颗亚龙珠,段初很开心。
“大师,等你出去,我再介绍你找那人买一个。”
段初陪着刘瞎子,又天南海北侃一会,这才起身告辞,刘瞎子恋恋不舍,拉着段初的手半天才放开。
出了大牢,段初拿出三颗亚龙珠,执意要送给魏先生。
一出大牢,魏先生也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段初问刘瞎子,关于珠子的事情,只要不是这事,一切都好。
“君子不趁人之危,不夺人之爱。”魏先生坚决不收。
段初怀揣七颗亚龙珠,高兴坏了,心说没想到白切鸣那太监,这么有手段,竟然能搞到七颗亚龙珠。
段初哪里知道,白切鸣立功心切,亚龙珠是从皇宫里偷的。
确定是真宝贝,最近又能见美人,段初感觉是双喜临门,喜不自禁。
就连珠子,都看出段初有点不正常,晚上练字时老是走神。
珠子起了疑心,突然喝问:
“姓段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062 不想连累你
换做以前,珠子把段初当呆瓜,肯定会柔声细语,循循善诱,像教育小孩子一样,告诉段初,有事不要瞒着大人,更不能说谎。
现在她知道段初也有心眼,所以才会趁其不备,突然喝问。
段初手上提着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字,脑子里面想的却是,窗后美人那丰腴的身材,还有熟如蜜桃一般,一掐就要滴水的脸蛋。
珠子吼一声姓段的,接着又是一声喝问,真把他吓了一跳。
段初手一抖,毛笔掉落在地。
幸好他及时把脑子里的美人赶走了,不然会露出更多破绽。
“不好意思,这两天太累,胳膊有点麻,手一抖,笔掉了。”段初装作若无其事,弯下腰去捡毛笔。
珠子怎么可能相信。
“你可是经常跟我自称,是能排进天下前五的刀客,顶级刀客的手,轻易也能抖?藏私房钱了吧!”
珠子说完,伸手就搜段初。
珠子一疯起来,可不会讲什么男女有别,段初身上凡是有可能,藏东西的隐秘地方,她挨个摸一把。
腋窝胸口后腰,一处也没躲过。
珠子想搜下面,段初坚决不从,最后珠子硬逼着段初原地起跳。
段初跳了三跳,什么也没掉下来。
这次珠子连身都搜了,怎么会放过段初的卧室。
她飞身跑进段初卧房,毫无顾忌,在里面翻箱倒柜,段初跟在后面,看得揪心,眼看藏金银亚龙珠的木柜,已经被珠子打开了。
段初感觉很无助。
这个女孩,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花他的先不说,还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竟然还翻他的私房钱!
“凭啥呀!”段初一声狂吼。
“就凭你现在血气方刚,有钱说不定去逛窑……哼!你以为,倚翠楼的那些姑娘,指望什么吃喝!”
珠子最近从对段初教学里,找到了为人师的感觉。
现在连段初的思想品德,都要管一管了。
珠子的指责,让段初彻底无语。
眼看打算送给王婆婆的谢礼,行贿赵婆娘的重金,还有送给俏佳人的小礼物,就要被珠子搜出来,段初的手,伸向了墙上的刀。
反客为主的珠子,快要把他逼疯了。
不过段初最后,还是没有拿刀,毕竟,珠子不会被他用刀唬住。
真要砍,段初也会舍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段初脑子机灵灵一转,马上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刘瞎子让他转告珠子的狠话,还有珠子去刘瞎子家的事,段初都记着,现在正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妹子,说实话,我确实有事瞒着你,不过不是藏私房钱的事,而是今天我在大牢里面,见到了刘瞎子……他和我说了很多。”
正在翻衣服的珠子,听了这话,心说完了,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几天,表面很开心的珠子,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大牢里的刘瞎子。
这个死瞎子,肯定把秘密,都给抖楞出来了!
“他说了什么?”珠子背对段初没有转身,因为她的两只手都在抖。
段初长叹一声,装作满怀心事,走出了卧房。
如他所料,珠子果然跟了出来。
段初什么也没说,站在院子里眼望星空。
珠子默默走回卧房。
段初看她不再纠缠,连忙窜回卧房,把金银亚龙珠,偷偷揣在怀里,又拿进珠子一直信守承诺,从来连房门都没有碰过的耳房。
而珠子在这时,强忍着眼泪,迅速在卧房里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装着她下山时,从里到外的整套衣服,包括那件红棉斗篷。
耳房虽然不大,但是隔成了内外两室,内室的门关着。
外间有关老爷的神像,段初正在跪拜,心里还默念:“关老爷保佑,让我成功把那个神仙姐姐抱回家,来年给我生个胖娃娃。”
段初正念叨间,听到大门突然响了。
他还跪着呢,就喊:“珠子,珠子,去看看,是谁来了!”
喊了两遍,没有回声。
他爬起来跑出去一看,大门敞着,家里空荡荡的,哪有珠子的踪影。
段初心说玩笑开大了,连忙锁上耳房,扭头追了出去。
幸好珠子还没走远,段初出了巷子口一看,发现珠子的背影,正是出城的方向,一路狂奔追上去,一把拉住珠子:“你去哪!”
“从你刚才叹气开始,我就明白了,我不想连累你,剩下的金子银子,我都放在卧房的床上了……”
段初连忙解释道:“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叹息是因为刘瞎子入狱的原因,真是世事无常,他竟然是因为吹牛才会被捕的……”
刘瞎子今天,确实是这么跟段初感叹的。
刘瞎子说,骊炊修通天道,犯了白虎的事,确实是他吹牛。
听了段初的讲述,珠子又问:“其他的,就没有了?”
“没有了,刘瞎子今天只顾感叹,都没有提到你一个字。”
这样一来,珠子就放心了,听段初说大门还没关,她哎呀一声,提着包袱就往家里跑,唯恐回去晚了,床上的金银被窃贼偷走。
珠子跑得急,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妇人,一张黑脸,又吓得妇人尖叫。
珠子连忙赔礼道歉:“大嫂,实在对不起!”
妇人抬起手打算给珠子一巴掌,想想又放下来,骂道:“鬼丫头!”
段初这就想回骂,被珠子拉住了:“我有错在先,别计较了。”
刘瞎子被抓,珠子只想低调不想惹事,又怕钱丢了,拉着段初就走。
……
妇人正是许掌柜的大夫人,夜里出行,是因为她娘家又出事了,她带着钱回去帮着收拾烂摊子,直到事情忙完了,才独自回家。
许大夫人精于算计鬼点子多,往前几年也是厉害角色。
许掌柜能在彭州府,混得风生水起,有她一半功劳,刚才她要不是想到,许家最近老是吃瘪,那一巴掌,保证会打在珠子脸上。
她也看不惯姜小妹在许家横行。
要不是因为她不能生育,早就操剪刀跟姜小妹干上了。
自己不能生孩子,娘家人又老是拖后腿,需要她拿钱补贴,这也是她当初,同意许掌柜纳妾的原因。
许夫人骂完珠子道一声晦气,继续赶路。
许夫人非常瘦,郎中都说她就是因为太瘦,才怀不上孩子。
昏暗的街道,墙角突然窜出一条狗,来势很快,一头撞倒了许夫人。
许夫人披头散发爬起来,看到狗嘴里叼着自己脱落的簪子。
那根簪子纯银打造,而且簪子大头上,镶嵌着一颗滴溜圆的流彩珠。
那颗流彩珠,价值不菲。
那狗一咧嘴,叼着簪子跑了。
许夫人捡起一根木棒,就去追狗。
她追了一会,狗不见了,而流彩珠闪着光,就在一棵杨树下。
063 带血彩珠银簪
静立的老树,消失的大狗,昏暗的街道,流光的彩珠,此时此刻,许夫人打量一下环境,又感受一下氛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过那根簪子,伴随她多年。
而且簪子上镶嵌的流彩珠,也是她心爱之物。
再抬头看看光秃秃,没有一片树叶的杨树,又不像有危险。
彩珠银簪就在面前,弯弯腰就能捡起来,然后一路走回家,梳洗一下乱发,平复一下心情,好好睡一觉,再想办法对付姜小妹。
不能再放任这小妾,在许家横行霸道,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许家家主萎了,那她这个大夫人,必须出面主持家规。
许夫人打定主意,走到杨树下,弯腰去捡银簪子。
张嘴吹去浮尘,再用手绢擦擦,流彩珠再次光亮起来。
许夫人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抬头刚想把簪子插在头上,眼睛余光突然发现有两根树枝,枝头分叉如利爪一般,径直伸了过来。
尖叫尚未出口,利爪已经掐住了咽喉。
没等她反应过来,树枝收紧后一拉,两脚瞬间离地,在她倒立飞向黝黑树洞之前,终于看到凶手——穿着许掌柜衣服的姜小妹。
……
许掌柜的身材,是那种短小精悍型的。
姜小妹穿着他的衣服,虽然稍微有点肥,但是光看身影的话,不是眼特别亮的人,根本就分辨不出。
姜小妹从土堆后走出来,就站在杨树下,身边蹲着那条大黄狗。
许夫人的两只脚,已经全部没入树洞。
姜小妹此时很紧张,手扶着狗头,唯恐老树嫌弃许夫人,不对它的胃口,再把人从树洞里给吐出来。
树洞里,很快传来撕扯吞咽的声音。
两人伸长胳膊,也抱不过来的树身,还突然摇晃一下,大黄狗盯着树洞,伸着舌头滴着口水,看样子,恨不得上去分一块肉吃。
脚下突然有细微水流声传来。
姜小妹低头看看,老树露在地面的树根,已经变成了殷红颜色。
树根里面,像是有人血流过。
噗呲一声,树洞消化不良,吐出来一个东西,是许夫人的银簪。
姜小妹拍了拍狗头,大黄狗几步跑过去,把银簪咬在嘴里。
姜小妹指个方向,大黄狗叼着银簪走了,她自己悄悄走出一段距离,捡起几颗小石子,一个接一个扔出,砸到杂货铺的窗户上。
……
杂货铺老板就睡在店里,开窗借着微弱灯光一看。
一个穿着花袍的身影,背对着窗户,袖手缩头,渐走渐远。
“许掌柜这狗东西,这段时间文大人雷厉风行查得严,他为了躲避风头,白天不敢溜达,晚上却出来找消遣,砸老子的窗户!”
杂货铺老板骂归骂,却不敢出去追赶。
一来包子铺刚刚出事,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包子铺老板未散的冤魂。
二来许掌柜身有武艺,狭路相逢,一般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
深夜里,许掌柜没等来大夫人,又去大夫人娘家询问。
天亮之前,许掌柜回到许府,急忙忙找到姜小妹,关紧了房门。
“小妹,大事不妙!马千里那老贼,对咱家动手了!”
许掌柜曾经在彭州府风生水起,如今大夫人失踪,却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过来找姜小妹,把恐惧和愤怒都发泄出来。
很多内幕,也被他和盘托出。
“……为了咱家能生存,我只好杀了那几个赌档的管事,我听说昨晚上,尸体都被苦主给认出来了,估计很快会查到我头上。”
“毕竟谁也做不到,万事不留蛛丝马迹……”
“之前为了避嫌,很多时候都是你大姐,以探望马夫人的名义,把金银送去马府……肯定是马千里为了灭口,在夜里杀了她!”
“马千里好狠的心肠,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许掌柜本来只是个泼皮,就不是心思缜密做大事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横插一竿子,破坏段初的婚事。
之前许夫人在,还能给他出出主意,现在许夫人一死,他就抓瞎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掏心窝子的话,已经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当家的,虽然咱俩平时不对付,但是大难临头,我是不会独自飞的,你是我的亲丈夫,我能欺负你,但是别人却欺负不得!”
“当家的,现在你不宜露面,你在家里等着,我去马府谈判!”
“谈拢了,共同商量对策;谈不拢,那就玉石俱焚!”
姜小妹说完,揣着剪刀就出门了。
许掌柜最近吃姜小妹的亏多了,感觉以她刚烈的性格,还有不怕死的骨气,这一去应该能逼迫马千里让步,所以他也没有阻拦。
……
早上段初伸个懒腰,在院子里漱口洗脸,珠子突然对他招招手。
段初走到大门口,珠子指了指地上一个东西。
“这簪子我似曾相识……”段初挠挠头,没有想起来。
“还记得昨晚上,抬手想打我的妇人吗?她头上就插着这个簪子,簪子上留有血污,看来她下场不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珠子说到这里,又想了想,很快就下了结论:
“说不定是有人夜里杀了她,又把簪子扔在咱门口,栽赃给咱们!”
文朝天经常说,人命关天。
听珠子说到这里,段初马上行动。
他连做好的早饭都没吃,把簪子用布包起来,急忙去找牛巡检。
现在他跟牛巡检合作愉快,已经想不到破案是该马千里负责的事了。
这种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不能打扰文朝天。
很快,彭州府十字街上,牛巡检手提马鞭,带着一队巡检兵丁,挨家挨户敲门,拦着过路行人打探。
“狗东西,认不认得这玩意?”牛巡检指着兵丁手里的簪子问。
拉着粪车的农夫瑟瑟发抖:“回牛大人,小人不曾见过。”
“他娘的,你抖就抖,别连着粪车一起抖,熏死老子了!不认识滚蛋!”牛巡检捏着鼻子连连摆手。
农夫连忙拉着粪车离开,走远之后又回头看了看。
他就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
牛巡检却被看毛了。
文朝天最近经常跟他强调,不许打骂百姓,不然严惩不贷。
所以牛巡检以为农夫有气,他又怕被农夫,把他刚刚骂人的事,像赵裁缝一样回头告到文朝天那里。
段初看出了牛巡检的担心,掏出一把铜钱,几步走到粪车旁边。
“老于,你也知道牛哥是粗人,嘴里经常不干不净,你可别跟他计较,这几个钱给你,买几根油条,切两斤猪肉,带给家人。”
能进城拉粪的人,本来就很穷。
几十文钱的额外收入,对老于来说,是一个惊喜。
“段老爷,你肯定在查案,我有线索提供!”
065 你去找
段初虽然没有,宋时声那种仵作的手艺,但是身为一个刀客,许掌柜的致命伤,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许掌柜身上刀伤很多,最凶险的有三处,两处在胸口,一处在喉咙。
经过段初查验,胸口两处都砍偏了,并没有伤及心脏。
只有喉咙那处割断气管,才是最致命的一击。
捕快班的衙役,刀都还没有入鞘,此刻正和巡检官兵对峙。
马千里和牛巡检瞪着眼,手里的刀也举起来老高。
马千里的刀是一把环首刀,这种汉代就有的刀,刀型很直。
段初扫视一眼,再看看许掌柜喉咙的伤口。
他很快判断出来,割断许掌柜气管的那一刀,是马千里出的手。
牛巡检看段初站了起来,就问:“兄弟,看出什么头绪没有?”
“最致命的一刀,来自马捕头。”段初实话实说,马千里也没否认。
“姓马的,彭州街面上都传,姓许的是你罩着的,这次你肯定是杀人灭口,本官这就替文大人,拿下你这个勾结匪类的污吏!”
牛巡检手中腰刀,是一把厚背的牛尾刀。
牛尾刀势大力沉,挥舞起来虎虎生风,牛巡检说完就砍了过去。
“姓牛的,你血口喷人,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
马千里不甘示弱,挺刀迎战。
两人互相大骂,刀来刀往,已经斗在了一起。
巡检兵丁和捕快衙役一看,头儿开打了,那咱们这些小兵还等什么!
转眼之间,许家大院成了杀阵,两帮人马刀枪并举,混战一场。
“奶奶的,之前我还以为在彭州,除了文大人和段初,就没有敌手了,没想到这条犟牛,也有两下子,竟然能跟我旗鼓相当!”
马千里这么想的时候,牛巡检也暗自惊心。
“之前一直以为,我老牛的牛尾刀,不但比他的刀沉重,而且速度也更快,没想到看低了他,这头死马竟然和我打个五五开!”
两人真正打了一个平分秋色。
哪怕双方这时都感觉对手强势,不值得拼死拼活,已有停战之意,不过在对方的攻势,没有停止之前,谁都不敢露怯后退一步。
谁后退谁落下风,假如对方趁势追击,自己就会丧命。
这个局势,段初看在眼里自然也能猜得出来。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一个是经常抱团的酒友,一个是抬举自己的前辈。
段初摇头苦笑,一纵身跳入圈中,两条胳膊同时出手。
出招的同时,段初还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全都住手!”
他右手的眉尖刀,挑歪了马千里斜削的环首刀。
而左手的鬼头刀,架住了牛巡检直劈的牛尾刀。
马千里和牛巡检,趁势收手,同时跳出去老远喘着粗气。
那帮巡检和捕快,本来也不是死敌,很多人还是朋友,双方看似你来我往,其实也就是做一做样子。
这时听到段初爆喝,大家松一口气,收起了兵刃。
正所谓输阵不输人,牛马停手了,嘴上还没饶过对方。
牛巡检刀指马千里,道:“姓马的,段兄弟用轻飘飘的眉尖刀,就挑歪了你的刀,可见你力道不足,比起本官来,差得远了!”
马千里毫不示弱:
“姓牛的,少吹牛皮!段兄弟对我,用的是右手,对你用的是左手,可见你刀法虚弱,不足为惧!”
段初咳嗽一声,道:“都少说两句吧,是非曲直,由文大人公断!”
段初说完,先让巡检官兵守住现场,又让衙役去找宋时声,毕竟死了人,验尸的过场还要走一遍的。
牛巡检和马千里被段初拉着,直奔府衙去找文朝天评理了。
……
文朝天在府衙正院里,正为一件事苦笑。
现在彭州府的街头巷尾,到处传说段初是他的私生子,就连香儿都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他是不是以前在彭州府,欠下过风流债。
段初肯定不是文朝天的私生子。
“香儿,老百姓不懂事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跟着瞎掺和!”
香儿捂着小嘴偷笑,又问文朝天,打算怎么辟谣。
“辟什么谣,这种事情,越解释水就越浑,解释不是我文朝天性格,既然他们都这么说,那我索性就把段初,收为螟蛉之子!”
一声咳嗽之后,有人发声道:“不可!”
来人正是魏先生,看他来了,香儿马上躬身退了出去。
“大人不畏人言的做法,我很赞赏,同时也能看出,大人对段初的认可,不过现在还不是认他做义子的时候,切莫操之过急。”
文朝天看看魏先生,道:“先生,瞒我那件事,和段初有关?”
魏先生没回答,叹口气离开了。
魏先生一走,文朝天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管家过来耳语几句,文朝天听了,脸色铁青。
管家走后,外面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文朝天板着脸正襟危坐。
牛巡检和马千里,进来还聒噪不休,气得文朝天一拍桌案:“一个朝廷命官,一个总衙捕头,怎么还如小儿一般,吵嘴拌架!”
两个人这才想起来,文朝天就在眼前,顿时都不敢吭声了。
文朝天差点被气死,道:“不该说的时候,吵得开锅,该说的时候,又都变哑巴了,元起,你说。”
段初就说自己和牛巡检,领文朝天的命令,去捉拿涉嫌杀妻的许掌柜,结果到地方发现,马千里已经进了院子,还杀了许掌柜。
牛巡检又给加了一句:“大人,马千里说,他也是奉你的命令,巡检官兵这才放他进入许家大院。”
文朝天听了,对马千里一瞪眼。
马千里连忙抱拳请罪:
“大人,许家的偏房,早上找我告密,说姓许的为赌档的事,连杀数人灭口,我就带人抓捕,结果……”
“结果巡检司堵着门,不让我们进去,我怕罪犯逃脱,只好出此下策,谎称大人有令——事出有因,大人明察!”
文朝天站起来,冷哼一声。
他一脚把牛巡检踢出去四五步远,又抬手一巴掌,甩在马千里脸上。
“你俩下次再敢率众斗殴,军棍伺候!这次你们各有各的理由,我不责罚!不过马捕头,你杀了罪犯,那他杀妻的事怎么办!”
“所以,许妻由你查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找不到,你等着!”
……
牛巡检走出府衙掸掉腿上的鞋印,对马千里幸灾乐祸:
“马捕头,我和段兄弟喝酒去了,找不到许妻,你就等着吃军棍吧!”
马千里一路揉脸走回了家。
“你当家的持械拒捕,把我的脸都打肿了,已经被按律格杀,你先回家料理后事,你放心,许家的合法财产,统统由你继承!”
姜小妹当场放声大哭。
066 迎刃而解
姜小妹表面哭得悲悲切切,坐在地上呼天抢地,脸上两行眼泪连成串,其实内心早已掩不住的兴奋。
从今以后,老娘就是彭州府,排名第一的富婆了!
许掌柜距离彭州府首富,差得还有些远,不过假如姜小妹以许家这些财产,和那些当家寡妇比起来,确实算得上彭州第一富婆。
马千里打心底,讨厌姜小妹夫丧心喜的为人。
不过现在许掌柜这个烂摊子,还要姜小妹配合着收拾。
所以他摆摆手,让马夫人和丫环全部退出去。
马夫人听说段初今天又出风头,忍不住跑到花园八角亭去找马小姐。
“别哭了,这次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有些事我还要交代你,等过堂做笔录的时候,也好不留破绽。”
姜小妹听了,连连点头。
马千里本来就是办案老手,了解官府破案的手段。
所以他详细交代,和姜小妹合伙,串起供来。
最后聊得差不多了,姜小妹辞别马千里。
她离开时经过花园,八角亭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马小姐摔碎了茶碗。
“你说什么?让我嫁给一个注定不能做官的刽子手?门儿都没有!哪怕嫁给姜屠户的儿子,他参加科举,我以后也有个奔头!”
“想让我嫁给段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原来刚才马夫人,跟马小姐提起了,马千里打算把她嫁给段初的事。
马小姐是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溺爱,再加上马千里在彭州的势力,她过的是人人抬举的生活,家里家外从没吃过瘪,脾气很大。
而且她独居深闺,在家看看花赏赏月,不像姜小妹经常出去走动,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不了解多少。
她不知道段初最近出了大风头。
当然就算马小姐知道,她也不会嫁给段初,她出身富裕家庭,唯一的梦想,就是嫁一个朝廷命官——吏部在册备案的朝廷命官!
就连她亲爹这种一府总捕头,在她眼里也不过是衙役头子。
衙役头子充其量,还是一个临时工,哪里比得上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马小姐耍起脾气,马夫人也劝不住,马千里连忙过来解围。
当姜小妹的面,马千里虎着脸一拍八角亭里的茶几:“给我住嘴!”
“我偏不住嘴,我偏要嫁一个朝廷命官!”马小姐不买账。
马千里管不了她,一边对姜小妹讪笑,一边又满脸柔情去好言相劝。
“好女儿,这事先不提,慢慢再做计较。”
姜小妹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把马家,当成了大敌。
哪怕她成了富婆,假如没有靠山,按照马千里对许掌柜杀人灭口的先例,保不齐以后也会杀她灭口。
所以她早就打算,风头过去就找段初。
“只要拿下段郎,把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骗上红床,有他的武艺加我的财富,足以高枕无忧!”
她听马千里的语气,还想着继续劝女儿嫁给段初。
所以她打算,从今以后,就把马家当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假如条件允许,她会在马小姐动心之前,杀掉她。
……
铁司狱主持对姜小妹过堂,很快落下帷幕,当天的事件,被定性为:
许掌柜深夜醉酒,跟姜小妹吐露真言,说出了他为了赌档杀人灭口的事,姜小妹深明大义又大义灭亲,急忙忙来找总捕头报案。
这一段故事,搭配姜小妹以假乱真的演技,演得简直天衣无缝。
这样一来,许掌柜公然拒捕就成立了,毕竟十几个衙役,亲眼看到许掌柜拿着刀子,要暗算马千里。
文朝天身为一府长官,公务繁杂。
这段时间又缺少魏先生帮忙,他没法事无巨细亲自把关,而且对持械拒捕对抗王法威严,又特别反感,所以,马千里过了一关。
不过另一关,他还没有迈过去。
……
马千里哄好女儿送走姜小妹,就出门指挥人马办事了。
马班捕快去城外搜索,步班捕快在城内查询,全力追寻许夫人踪迹。
经过一天一夜不停歇的探查,马步快班都累得人困马乏,第二天马千里也没找到,许大夫人的下落。
只要找不到许夫人,许掌柜是否杀妻的案子,就没法了结。
没法了结的话,文朝天也饶不了他。
文朝天只给他三天时间,到期没结果就要打军棍。
马千里回到家里,眯了一会,又被挨军棍打的噩梦惊醒,一声大叫。
马夫人就给他出主意:“这种事,要找懂阴阳的人帮忙。”
马千里一听,忍不住苦着脸。
“自从文大人抓了刘瞎子,彭州府以及下面各个县的官吏,为了讨好他,纷纷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搜捕算命先生风水术士……”
“现在整个彭州府,算命的看风水的,都跑得一干二净!”
“你让我去哪里找!”
许夫人也知道,现在马千里没本事去大牢里找刘瞎子,又给出主意。
“老爷,刘瞎子之前说过,仵作和刽子手是两小红门,都有异能,这事大家经常传,要不,你去找找宋时声,或者去找段初?”
马千里点点头,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段初和牛巡检正在吹牛聊天,马千里看死对头在,就没过去,他不想让牛巡检看到他现在的狼狈相。
宋时声没事时,就在药铺里等生意,马千里一到,宋时声起身迎接。
听了来意,宋时声问马千里:“你知道什么是仵作的眼?”
马千里摇摇头。
宋时声道:“别说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老马,不过你可以看看我的眼,像是传说中,能杀死刘瞎子师父的仵作之眼吗?”
宋时声两眼平平无奇,看上去比马千里的眼,还要小一点。
马千里只能点头,告辞宋时声,回了家咬咬牙,拿出来一锭五两的金子,等到天一黑,直奔段初家。
……
段初这个时候,正在吃晚饭。
珠子的厨艺,越来越妙。
段初都有点嫌疑酒楼里的饭菜了,今晚牛巡检叫他喝酒,他都没去。
“其实我就是玉骷髅,是一个杀人挖心不眨眼的大魔头,假如皇帝知道我在你家,一定会派来千军万马,抓走我之后再杀你!”
“难道,你就不怕被我连累了?”珠子一边吃饭,一边问段初。
段初扒着米饭,狼吞虎咽,半天才抬头回答问题。
“身为能排进天下前五的顶级刀客,你哥我的信条就是,没有我挥一挥刀,不能解决的问题……这意思,用成语怎么说来着?”
“迎刃而解!”珠子鄙视地看着段初。
“对,就是迎刃而解!”段初说着又盛了一碗饭。
就在这时,敲门声连续响起,很急促。
067 让你破费了
珠子最怕陌生人来访,敲门声一响,她就心狂跳。
幸好这条晦气的巷子,很少有人来,不然她心脏也受不了。
珠子按住要起身的段初,说你吃你的,我去看看。
“你是谁?来找谁?”珠子隔着门缝,对马千里连发两问。
“鄙人马千里,目前愧为彭州府衙总捕头,姑娘可是段班主表妹?我有事请教段班主,还请开门。”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马千里的语气,非常之谦卑。
“原来是马捕头,失敬,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家兄酗酒大醉刚刚已经入睡,不能出官差,明天再来吧。”珠子说完,就要插门。
门闩她刚提在手,门缝里突然塞进来一锭,白花花的五两纹银。
“莫姑娘,些许银两,拿去添一身新衣裳。”
要说见钱眼开,珠子比刘瞎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听段初提起过马千里,对她并没有威胁,有银子不拿白不拿。
珠子伸手就把银子抓在手心里,放下门闩又打开大门。
“马捕头,这怎么好意思,初次见面,就让你这么破费。”
以前都是别人拿钱找马千里办事,他拿钱找人办事,这还是第一次。
走进段家正堂,马千里看到“酩酊大醉”的段初,正在大口扒饭菜,一双筷子上下翻飞,生龙活虎。
再看珠子前后态度,天差地别,马千里又想到了自己。
他心说以前我收钱时,想必和这姑娘一样,也是谎话连篇丑态百出。
看马千里来了,段初几口吃好,擦擦嘴说快请坐。
毕竟从年前起,马千里对他就很客气。
珠子像个丫环,很快端来两杯茶水,放下之后就站在段初身后。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马千里不想得罪珠子,不敢让段初赶她走,只好当着她面,把没找到许夫人的事,跟段初说了一遍。
“文大人给了我三天时间,现在两天马上就要过去!”
“段班主,无论如何这次你要帮我,我家里还有一个虽然年轻貌美,但是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儿,假如我出事,没人照顾她呀!”
马千里赤裸裸暗示,自家有一个,很纯洁的待嫁美女。
他根本没把珠子,当成女儿的竞争对手。
毕竟珠子在灯光下一张黑脸,怎么看都是又诡异又丑。
段初心里只有一个美女,那就是赵家布店,三楼窗后的俏佳人。
所以他哪里会有心思,去寻思马千里的弦外之音。
“马捕头,真对不起,砍头我在行,寻人我没招,马步两班那么多捕快,都没找到许夫人,何况是我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马千里一听,顿时急了。
后天再找不到人,挨一顿军棍是小事,被拿掉总捕头的职衔是大事。
姜小妹以为是天衣无缝,那是她不了解文朝天。
马千里非常了解文朝天。
他相信文朝天只要细看卷宗,丝毫破绽,也会被他找到。
唯有找到许夫人将功赎罪,才能迈过另外一关。
由于工作性质,他这些年在彭州树敌不少,就怕哪天下台会遭报复。
这也是他想把女儿,嫁给段初的原因,必须给马家留一条后路。
“别啊,听刘瞎子说,你是两小红门的人,肯定有异能!”
马千里说到这,掏出那锭五两金子,轻轻放到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
“段班主,这是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另有五两金奉上!”
段初刚想拒绝,珠子已经伸手把金子拿走了,还当着马千里的面,轻轻咬了咬金子,辨别是真是假。
段初哭笑不得,心说段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马捕头,仵作的眼刽子手的刀,无往不利!这事就放在我哥身上好了,天不早了,你也累一天一夜了,早点回家歇息去吧。”
没等段初说什么,珠子就急忙把马千里打发走了。
出了门的马千里,以为万事大吉。
毕竟在他看来,会邪术的谢羽文,有妖法的袁老余,都没从段初手里跑掉,区区一个许夫人,段初一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段初却心里有数,这事非常难办。
他和珠子一起收拾碗筷,然后要带珠子一起出去找许夫人。
珠子摸摸小肚皮,又打了个哈欠。
“唉,愁人,怎么吃都不胖,困死了,睡个觉养个膘去。”
珠子说到做到,真去洗洗睡了,把段初气得拍桌子。
“你还有没有原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拿钱不办事,你搞什么!”
珠子正在泡脚,脚丫形美又光洁。
脚趾头在水里划来划去,看都不看段初。
“谁说我拿钱不办事?期限不是还没到嘛!你放心,许夫人那晚行走的方向路线,我都记得,明天去街上转转,保证找到她!”
珠子说得很有把握,段初信了,毕竟珠子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他当晚上,也在家里读书练字。
第二天一上街,两人顺着许夫人那晚行进的路线一找,段初傻了眼。
转了大半天,围着许府和姜家肉铺,走了无数遍,哪怕数次经过那棵老杨树,珠子也没有任何发现。
珠子也有点焦躁。
“肯定是白天太阳刺眼,阴气不露头,我看不太清楚,晚上再来!”
段初就劝她,现在还有补救时间,让她抓紧把金子退给马千里。
珠子哪里舍得,掏出金子走向肉案子:“屠子,有五花三层的肋条肉没?本姑娘今天想吃红烧肉。”
姜屠户把刀往肉案上一剁,冷哼一声。
“又想不花钱吃我的猪肉,痴心妄想!这次我能找开!拿来吧你!”
姜屠户最近没赌,许掌柜迎亲时给的银子还在,连忙让婆娘拿出来,破开珠子的金锭子,又找了钱。
段初一看,就知道珠子怕他把金子退给马千里,索性给破开了。
姜屠户找完钱,这才想起来,五花三层的肋条肉,卖光了。
他怕珠子鬼点子多,趁机找借口,又来坑他的钱,连忙叫来小徒弟。
一头猪被拉出来,扯着耳朵拽到杨树下,姜屠户一刀捅翻。
猪血在杨树下横流如河。
珠子突然感觉有点阴森,悄悄打量一下周围,心里有数了。
这次她催都没催姜屠户,眼看着他给猪放血拔毛。
段初几次拽她袖子,都被她甩开了:“段班主,稳当点。”
“你惹了祸,还说我不稳当,要不是跟独眼大个子有言在先,我现在就提着你的腿,把你扔回山上去!”段初压低声音厉声说。
“信我,你就回家,好好练字等我,不信,那你把我杀了吧!”
珠子说完,突然抽出段初的刀,反手横到自己脖子上,还闭上了眼。
段初无奈,只好收刀回家,不过他哪有心情练字!
068 今夜军事推演
段初不怕得罪马千里,不过他不能以这种收人钱财,不办人事的方式得罪,说出去,实在太丢脸了!
他在耳房外间转来转去,几次想打开耳房内室的房门。
他甚至掏出钥匙,捅进了那把铜锁,不过最后还是没打开,母亲去世前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打开耳房内室的木箱。
什么叫万不得已?
母亲也跟他说过,那就是段家将要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
现在的情形,距离万不得已,还早着呢。
段初跺跺脚,打算把他私藏的五两金子,拿去还给马千里。
他要如实告知马千里,然后再和马千里一起,找许夫人的下落。
假如实在找不到,文朝天责罚马千里时,那他就和马千里共同承担。
……
段初这么想的时候,马千里在家,正悠闲地喝着茶水。
“老爷,明天中午,文大人给你的三天期限,可就要到了,现在段初那边还没回音,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马夫人催促他。
老狐狸马千里,端起茶碗吹了吹。
“段初的为人,我很了解,就算他找不到人,也不会当缩头乌龟,假如文朝天要罚我,他一定会站出来,要求跟我一起受罚。”
“文朝天对他那么器重,怎么忍心罚他?”
“文朝天只要不罚段初,就不会罚我!他肯定会再延长期限,让我和段初两个一起去找,呵呵……”
“这样一来,我就等于是用五两黄金,把段初拖下了水。”
马夫人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只要把段初拖下水,哪怕以后还是找不着许夫人,责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老爷,还是你双眼锐利看穿人性,神机妙算!”
“夫人,所以咱们现在不用着急,坐在家里等着就是!”
马千里说完滋溜喝口茶水,神态悠然,看上去如诸葛孔明一般。
马夫人拿起鸡毛掸子,掸掸正堂上,马千里附庸风雅求来的一幅字。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幅八字草书,笔法癫狂。
这八个字,据说是云游四方的得道高僧,无法大师的墨宝。
……
珠子提着五花肉,打开大门时,看到段初急慌慌的,刚想出门。
“你去哪里?等下我做红烧肉,你不吃吗?”
“我哪有心思吃红烧肉!我出门还不是为了给你擦屁股!”
珠子一听就急了:“姓段的,嘴巴放干净点,谁要你擦屁股!”
段初心说,她毕竟是未嫁女,我这么说,确实有点不妥当。
“擦屁股,就是收拾烂摊子的意思!我要去找马千里,和他一起找许夫人。”段初的口气缓和很多。
珠子撅起小嘴,哼了一声。
她当然懂擦屁股的意思,只是不想听到这些粗鄙言辞。
“好意我领了,不过才不需要你帮我擦……呸呸!才不需要你帮我收拾烂摊子,许夫人的下落,已经找到了,回家我跟你说。”
听到这个好消息,段初两眼一亮。
珠子故意吊段初的胃口,一会让他切肉,一会让他烧火,直到红烧肉出锅,米饭也盛在碗里,她才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段初。
段初听了之后,还有点不信,想去验证,又被珠子逼着吃晚饭。
段初狼吞虎咽急忙忙吃好,提着刀就去找文朝天。
“大人,马捕头昨晚,请我帮他寻找许夫人,经过我一天的搜寻,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不过我还不能确定,特来请示大人。”
段初说是他发现的,这是珠子的主意,珠子不想抛头露面。
“许掌柜家的妇人,到底是死是活?”文朝天问。
“她被一棵大树吞进了树洞,估计早已身死,还请大人多派巡检官兵和捕快衙役,让他们跟着我,去把许夫人的尸骨找出来。”
文朝天一愣:“树为草木,竟然也能食人?”
段初点点头。
文朝天伸手摘下墙上挂的雁翎刀,又披上大氅,这就要去看看新鲜。
“大人,我也想去看看。”香儿说。
文朝天本想拒绝,不过香儿揪着他袖子不放手,嘟着嘴歪着头撒娇。
文朝天微微一笑,道:“香儿,你要去看也可以,不过天已经黑了,假如你真的看到什么诡异,夜里做了噩梦,到时别怨我。”
段初就是再傻,现在也能看出来,香儿和文朝天的关系,很不一般!
不过段初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文朝天和香儿打情骂俏,没避讳段初在场,摆明了是没把他当外人。
……
姜屠户两口子正在楼上,把今天从珠子那里,收来的五两金锭子,借着油灯的亮光,用手绢擦了又擦,突然听到楼下人喊马嘶。
姜屠户打开窗户一看,吓得伸出了舌头。
乖乖不得了!
彭州府最高长官,堂堂四品知府文朝天,亲自带着巡检官兵和马步快班,刀枪并举火把通明,把自家下面的街道围了水泄不通!
没等姜屠户把脑袋缩回去,牛巡检就对他一招手:“下来吧!”
姜屠户还没反应过来,大军出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牛巡检身后站出来几个弓兵,硬弓拉圆,羽箭上弦,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姜屠户抖抖索索穿好衣服,急忙忙下楼,跑到牛巡检面前。
“牛大人,我就是好奇看看。”姜屠户解释。
牛巡检微笑闪开,后面是不怒自威的文朝天,还有一脸英气的段初。
姜屠户噗通跪在地,磕头如捣蒜:“小人见过知府大人!”
文朝天摆摆手:“拖下去,先打十个大板。”
知府大人都亲自发话了,一帮衙役如狼似虎,上来踹翻姜屠户,又抡起大板子,噼里啪啦的打屁股。
姜屠户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挨了板子,痛得哀嚎震天。
附近的住户商家,窗子刚才也都打开了。
姜屠户挨一下板子,窗后偷看的人,跟着吓得缩一下脖子。
牛巡检一举令旗,朗声道:“都给本官听着,文大人有令,今夜在此演练排兵布阵,凡有开窗偷看者,统统以私窥军情论处!”
牛巡检说到这里,一指姜屠户:“这就是例子!”
铁司狱又站出来补充:
“姜屠户属于初犯,从轻发落,在他之后,再有违令,一律处斩!”
话音刚落,哗啦啦一阵关窗声。
文朝天看所有窗户都关上了,连窗缝都用床单堵好了,这才点点头。
一阵急促脚步,马千里衣衫不整,上前跪地请罪。
“卑职来迟,请大人责罚!”
马千里在家里,想到成功把段初拖下了水,刚才还喝酒庆祝,一不小心喝高了,所以才来得这么晚。
文朝天也没有发火,咳嗽一声,有衙役把一根竹竿,递给了马千里。
马千里拿着竹竿愣住了。
069 本府身后有天子
那根竹竿上不少血丝,手感油腻腻的,正是姜屠户平常杀猪时,搭在杨树上用来挂大肠下水的竹竿。
马千里拿着竹竿,不知道后面要干啥,也不敢问,愣住了。
文朝天对着杨树努努嘴,马千里回头一看,原来是十字街老树,这棵杨树不知活了多少年,从他记事起,这棵杨树就很高很大。
文朝天又对老树指了指,那是主干分叉处,有一颗大树瘤。
这下马千里就明白了。
他紧紧握住竹竿,跨步上前,拿竹竿对着树瘤,使劲一捅。
杨树剧烈的晃了晃,那个比脸盆还大的树瘤,慢慢从树身裂开,马千里又捅了几下,树瘤终于脱落,掉到地上之后滚出去老远。
段初甩手扔出鬼头刀,把大树瘤钉在了墙上。
树瘤底下,是一个黑乎乎的树洞,臭烘烘地往外冒着腥气。
而且树洞里面,还传来各种猫狗鸟虫的哀鸣。
小动物的哀鸣之中,还夹杂妇人的哭声。
这寂静夜里,哀鸣悲哭的树洞,里面像是藏着另一个世界。
马千里被吓得五官扭曲,感觉树洞就像地府的入口,连忙扔下竹竿,一个懒驴十八滚,直接滚到文朝天身后。
文朝天笑笑,道:“马捕头,好功夫!”
假如马千里把这句话当成夸奖,那他的脑子,就等于是灌水了。
文朝天说完,看看身边的香儿。
香儿没有后退,脸也没有变色,这份冷静,让马千里自愧不如。
巡检官兵和武装衙役,事先并没有被告知,今晚出动的目的,突然之间遇到这种悲鸣哀哭的怪事,大家大惊失色,也齐齐后退。
假如对面是杀人的悍匪,大家不会害怕。
但是包围圈里的老树,现在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
后退,可以理解。
段初没有后退,而是走到杨树下面,飞起一脚踢在树身上。
“大家都不要害怕!事情其实很简单!”
“姜屠户一家几代屠夫,经常在这棵杨树下,杀猪宰羊屠狗,猪血羊血狗血,每次流的满地都是。”
“血渗入泥土里,就被杨树的树根吸收了。”
“日久天长,杨树喝血太多,就成了精,成精的杨树,喝血满足不了它了,就想尝一尝肉的味道。”
“一开始,它只是吃树上的肥虫子,后来吃落在树上的小鸟。”
“再后来,夜晚有野猫野狗路过,就被它拉进树洞吃了。”
“就在前段时间,它终于有了吃人的念头,不巧许家的大夫人,夜晚从这里路过,就遭到了杨树精的毒手,被它吞进了树洞!”
“那些小动物,都是被树枝掐着脖子,拉进了树洞。”
“它们临死的哀鸣,并没有发出来,所以都留到了树洞里,这也是树洞现在传出哀鸣的真正原因!”
“杨树精在不猎杀时,都用地上这个树瘤,盖上树洞,作为掩护。”
“所以经过杨树的人很多,却没有人发现异常。”
段初说到这里,看到站在他对面的牛巡检,指着他身后,满脸恐惧。
身后好像有劲风!
段初猛然转身,两根树枝枝头分叉,如利爪一般,已经伸到他面前。
电石火花间,段初突然想起,醉酒后在树下小解的事。
那一大块五香牛肉,就是在这棵树下丢了的!
段初当时就破口大骂:“狗东西,是不是你偷了段爷的牛肉!”
杨树的利爪,再往前一步,就能掐住段初的脖子。
不过被段初一骂,利爪停顿一下,又缩回树洞里。
杨树越是成精,越能感受到段初身上,刽子手的杀气。
牛巡检当时就说:“孩儿们,看到没,段兄弟哪怕空手,杨树也不敢动他,邪不压正,这是天理!”
看到杨树精害怕段初,巡检官兵和武装衙役,这才稳住了阵脚。
牛巡检这番话,也给自己壮了不少胆子,手提一个大水瓢,几步走到树下,把水瓢里的灯油,都泼进了树洞。
树洞里咕咕咚咚,传出一阵消化不良的声音。
杨树又开始剧烈抖动,突然之间,树腰一收一缩。
许夫人尚未被完全消化的尸骸,竟然从树洞里被吐了出来!
不能走动的杨树,竟然能吃掉活物,肯定是成精没跑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顿时一阵哗然。
文朝天摆摆手,示意段初去取鬼头刀。
段初走到圈外,从墙上拔下鬼头刀来,又把树瘤提过去交给文朝天。
文朝天打眼一看,树瘤上面,隐隐出现了苍老的五官。
香儿解下五尺披肩,一下盖到了树瘤上。
段初想再次走到杨树下,文朝天一伸手,拦住了他:“我去看看。”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说危险,一齐拉住文朝天。
铁司狱也站出来苦苦劝:“大人,咱们按照原计划,把这树精用灯油烧了就行,你何必以身犯险!”
文朝天对铁司狱笑笑,掰开牛巡检和马千里的手,径直走到杨树下。
那两根兽腿般的树枝,如闪电般伸出来,利爪直奔文朝天脖子。
看到如此情形,牛巡检和马千里,对视一眼。
两个对头现在也达成了共识:“这树枝好快的速度!”
文朝天傲然挺立,手按刀柄,爆喝如雷:“本府奉皇家御旨,代理天子主政彭州,尔不过区区喝血树妖,安敢擅动朝廷命官!”
树枝利爪此时,距离他脖颈不足一寸。
不过在这爆喝声中,大树一颤还是胆怯了,又把利爪缩了回去。
文朝天威风凛凛,说话底气十足,不但镇住了成精的杨树,也镇住了在场所有人,这下彭州府的武装爷们,更加认清了文朝天。
就连段初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本以为杨树精只怕我一个,没想到也怕文大人。”段初心说。
此时街上无风,大树却如遭狂吹,光秃秃的树身,连番向着文朝天摇晃,就像是低头作揖一般,摇晃幅度之大,险些拦腰折断。
牛巡检和马千里,都问段初,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杨树精怕死,在向文大人求饶。”段初说。
就像段初曾经说过的,大多数的鬼灵精怪,哪怕有了修行,也有它的限定,比如袁老余,还有骊炊,都没有本事肆无忌惮杀人。
这棵成了精的杨树,也是一样。
只要它的秘密被揭穿,也就只有站在原地,任人宰割的份。
面对老树的作揖求饶,文朝天冷笑一声。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杀人偿命!你吞噬本府治下妇女一人,罪无可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文朝天说完退后几步,一挥手:“烧了它!”
一排巡检官兵,手提灯油上前。
“大人,且慢!”香儿站了出来。
070 挖灵根
文朝天下令让巡检兵丁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食人的老树。
目前在彭州府,没有人敢违抗文朝天官的命令,香儿当众出声阻止,换做是马千里,脸都要被打扁,保证一个月都不带消肿的。
不过毕竟是香儿,虽然没有夫妻之名,暗地却有共枕之实。
一夜夫妻,百日恩。
文朝天强压怒气,对香儿摇摇头。
“现在,不是你玩闹的时候。”
香儿快步上前,手卷成喇叭状,附在文朝天耳边开始细语。
“大人,一般的杨树寿命至多三四十年,最多一人就能环抱。”
“这种寿命超期,两人都未必抱过来的老杨树,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以前经过这里,听老人说这棵老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年。”
文朝天扭头看看香儿,面色严峻。
香儿这个举动,在这种场合,非常不合适。
“咬人的狗,都留不得,吃人的杨树,更留不得,长得再粗活得再久,也不是它可以免死的理由。”
香儿又耳语道:“大人,我不是求你免它一死,而是要告诉你,动物成精聚内丹,草木化妖生灵根,斩它灵根就能断他活路!”
文朝天听了,不禁一愣。
“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是家传的,还是从哪里学来的?”
香儿笑笑,答道:“我以前逛街,在刘瞎子算命摊前停留过,他经常讲这些玄玄乎乎的东西,很吸引人,我偶尔也会听一听。”
文朝天点点头,不顾男女有别,当众拍了拍香儿的小肩膀。
动物成精聚内丹,草木化妖生灵根。
香儿刚刚的这个提醒,对于文朝天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年前锦衣卫从钟吾县,抬走了袁老余的无头尸,这件事,黄有年在和文朝天的往来书信里,提到过。
再联想到之前,皇帝发下密旨,让彭州府务必上交谢羽文的天罡刃。
文朝天早已明白,皇帝一直在搜集,世间稀奇古怪的物事。
那么这棵老树成精,生成的灵根,皇帝肯定喜欢!
文朝天想到这里,对手提灯油的巡检兵丁一挥手,让他们全部退下。
“这棵树已经食人化妖,烧是烧不死的,必须把它的根,全部挖出来,这样才能斩草除根,以防底下残根暗伏,春风吹又生!”
文朝天的话,就是命令。
马千里为了将功折罪,马上屁颠颠的,带人去找铁锨和鹤嘴锄。
香儿的披肩,还盖在那个大树瘤上。
文朝天唤来铁司狱,给他分派了一队巡检官兵,让他带兵,护送抱着树瘤的香儿,先回府衙去歇息。
铁司狱一行人一走,马千里也找来了不少挖土的家伙。
距离老树最近的围墙后面,是一处荒废的学堂,推翻就行。
至于姜屠户那些商户的楼房,都在路的另一边,并不需要推倒房子。
巡检兵丁和一帮衙役,在牛巡检和马千里的指挥下,推墙挖土。
有人搬来椅子和桌案。
桌案上有茶水,文朝天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监督工程进度。
没人给段初派活,不过他感觉闲着也不好意思,就拿起一把鹤嘴锄。
看到段初要过去刨土,文朝天对他招招手:“元起,这等粗活不必插手,你和本府在此坐镇即可。”
段初无奈,只好坐到文朝天身边,接过他亲手递来的茶水。
姜屠户挨了十个板子,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他抬头看到段初,竟然和知府大人对座饮茶,再想想被官差格杀的许掌柜,连叫痛都跟着有气无力。
文朝天也知道,今夜这种阵仗,想瞒住周边的老百姓,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事,明天被老百姓添油加醋,传得满城风雨。
坊间传闻不可怕,传得越离谱越好,因为越离谱,说出去人越不信。
墙壁倒塌灰尘四起,马千里被弄得灰头土脸,还呛得连连咳嗽。
他回头看看,段初和文朝天并坐喝茶,羡慕得连连舔舌头。
牛巡检看马千里非常羡慕段初,忍不住走过来刺激他。
“老马,这棵杨树精,是段兄弟发现的,看文大人这么优待他,我就知道段兄弟这次,又立大功!”
这一点,马千里也能看出来。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张“猫狗走失图”,仔细看看上面。
自己画出的圆圈,圆心正中,其实不是姜屠户家,而是老杨树。
“他奶奶的,老子距离正确答案,就差了那么一步!”
想想之前自己在家夸夸其谈,老婆还称赞他只用五两黄金,就把段初拉下水,是看穿人性神机妙算,谁能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明明是花五两黄金,帮段初买了一件大功劳!
马千里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工程虽然不小,但是架不住人多,进度还是很快。
四更天时,杨树的根须,就全部被挖了出来。
文朝天领着段初,绕着树坑转一圈,马上发现树根中心,有一截三尺树根,表面有条条紫色的凸起,就像是人表皮的血管一般。
文朝天微微一笑,这肯定就是杨树精的灵根!
“元起,剁下这截树根,注意,不要伤到紫色的凸起。”文朝天说。
段初提着鬼头刀跳下去,在三尺树根两头,一头一刀。
灵根一去,本来就已倒下的老树,树皮大片脱落,转眼间就枯死了。
文朝天让巡检兵丁,用浇过水的布匹,包裹住老树的灵根。
然后由牛巡检带队,押送树根回府衙,交给香儿。
马千里这时才明白,那截三尺老树盘根,就是段初立了大功的原因!
枯死的老树,又被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等到把灰烬扫进树坑,泥土全部回填之后,天色才刚刚亮出鱼肚白。
文朝天手一挥。
“各位,辛苦了!本府决定,每人赏钱两贯!等会到户房去领取!”
两贯铜钱就是二两银子。
本来衙役兵丁劳累一夜,腰酸背痛,难免会有怨言,不过听说有两贯赏钱,个个感激涕零,都给文朝天跪下了:“谢大人赏!”
二两银子,大多当兵当差的,一个月的薪俸,也没这么多!
所有人卖力打扫战场,最后欢喜收兵。
段初和马千里跟着文朝天,回到他在府衙的住处。
马千里本想一起进院,文朝天一声咳嗽。
“马捕头,许家妇人的尸首,抓紧找苦主收敛吧,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回头让铁司狱写个文书,就把许掌柜的案子,结了吧。”
马千里讪讪离开了。
打发走马千里,文朝天带着段初走进了院子。
小丫环香儿,正在摆弄那个脸盆大的人面树瘤,还有三尺长的灵根。
段初第一次感觉,这个小丫环,有点不一般。
071 你是好官
段初不傻,夜里文朝天一开始,想用灯油烧掉老树,结果香儿耳语几句,文朝天就改了主意,让大家费力挖出这条三尺的树根。
这里面,明显有内情。
珠子的眼,肯定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一点,段初很确定。
不过就连珠子,也只是说出老树成精的秘密,并没有告诉段初,老树在土里还藏着,这么一根三尺来长,表面血管密布的树根。
珠子都不知道,而这个不起眼的丫环香儿,竟然知道。
这时文朝天进了院子,反手又关上门,几步走到香儿面前。
文朝天摆摆手,示意段初随便坐,然后蹲下去,看了看树瘤和树根,问道:“香儿,灵根脱离母体之后,是不是灵气变弱了?”
香儿已经把灵根外面的湿布拿了下来,用清水不停浇在灵根上。
灵根慢慢地弯曲,最后就像一条盘成圈的蛇。
香儿又把人面树瘤平放在地,然后弯曲成圈的灵根,放到上面。
灵根一接触树瘤,就像找到了母亲的怀抱,紧紧贴了上去。
段初要上去帮忙,被文朝天阻止了。
文朝天亲自动手,和香儿一起,两人把树瘤抬到房间里面。
香儿腾出一口四方箱子,两人小心翼翼把树瘤和灵根,都装了进去。
香儿盖上箱盖上了锁,洗洗手之后,才回答文朝天的问题。
“只要保养好,灵根随着天暖,慢慢就会恢复灵气。”
文朝天点了点头,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们俩忙这些的时候,段初一直就站在旁边看着。
香儿对段初点点头,去烧水泡茶了。
文朝天坐好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段初坐到他对面。
段初坐下之后,文朝天没有隐瞒,把灵根的事,都告诉了段初。
包括香儿说草木化妖生灵根的事,还有他打算等灵根灵气复苏时,把灵根送去京城,交给礼部尚书,再由礼部尚书转呈给皇帝。
把灵根转呈给皇帝,目的很简单。
文朝天主动告诉段初,就是为了讨好皇帝,为下一步升官打好基础。
“文大人,这些事,你不必跟我说的。”段初道。
香儿端上了茶水,文朝天站起来接住,亲自把一杯茶放到段初面前。
“元起,要说我最信任的人,除了魏先生和香儿,剩下的,就只有你了,所以我没有瞒你的必要,而且,我还有重任给你……”
士为知己者死,段初当时就站了起来。
“大人,有什么事你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文朝天按着段初肩膀,把他按到了座位上,让他不要激动。
“元起,冒险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做的……等过些天时机成熟,护送灵根进京的事,就交给你了。”
段初突然感觉,这段对话,曾经发生过!
之前就是这样一番对话,让他家里,多了一个贪财好吃的小姑奶奶。
段初想到这里就有点走神。
“独眼龙来历不明,文大人我知根知底,这次肯定应该没有问题!”
文朝天看段初突然发呆,误解了段初的意思。
“你是不是感觉,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往上爬?”文朝天问。
文朝天以为,段初发呆,是嫌弃他是个官迷。
段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否认。
“大人,你是一个好官,你这样的好官,只有当上更大的官,才能造福更多的老百姓,我支持你!”
文朝天闻言,笑着对香儿说:“香儿,听见了嘛,元起其实脑子灵活,比那些动不动就用道德审判别人的老夫子,开明多了!”
香儿笑笑,表示赞同。
受到文朝天如此夸奖,段初感觉很不好意思。
外地的老夫子,他没见过几个,不过对彭州府的老夫子,他很尊敬。
毕竟他是一个文盲,见到那些满口之乎者也,动辄就子曰古人云的老夫子,感觉个个是文曲星下凡。
段初想到这里,决定以后继续跟珠子,好好读书识字。
文朝天留段初吃了早饭,吃完之后,又亲自送段初到门口。
“元起,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吧,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下一个目标,是应天府尹,等这个目的达成,我一定带你一起去应天!”
段初手握拳头,道:“大人,去京城这一趟,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
马千里此时,正在和铁司狱在一起讨论案情。
之前文朝天带段初进了院子,反而打发他离开,让他心里很不好受。
文朝天摆明了是没把他当心腹,要把他支走。
马千里心里带着不舒服,先派人通知姜小妹,过来收走许夫人尸首。
他又和铁司狱一起,把案子,做了一个了结。
许夫人的死,成了一个谜题。
她的被害,到底是自己走到树下,还是被谁引诱到树下的?
由于事过多日,证据消散,目击者也不能肯定,所以已经无从查起。
许掌柜杀妻的罪名,能不能定下,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已经死了。
就这样,许夫人的死,暂时落下了帷幕。
和许家相关的案卷,都被送到了文朝天那里。
马千里回家的时候,一路祈祷:“但愿文大人公务繁忙,反正人死案结,就不细看许家的案卷了,这样,以后我也少了麻烦。”
想是这么想,不过马千里心里没底,还是惴惴不安。
等他回到家里,马夫人看到他满身的尘土,而且半边脸还通红。
“老爷,又被文大人打了?这文大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怎么动不动就打骂下属,太过分了!”老夫老妻的,马夫人很关心丈夫。
马千里苦着脸说:“这次不关文大人事,是我自己打的。”
“老爷,为什么自己打自己,你这又是何苦!”马夫人很不解。
马千里指了指墙上那幅字,道:“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当初我从鬼眼七那重金买来这幅字,就该静下心来,好好参悟一下,无法大师字里行间的禅意,结果我只把字当成了装饰!”
他说到这里,又用力一拍桌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事,她想自己做主?门也没有!”
“你给我告诉那丫头,段初,她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
马千里这次,是铁了心要把马小姐,嫁给段初了。
……
段初回到家,把事情经过,跟珠子说了一遍。
香儿说灵根一事,是听刘瞎子说的,珠子对此持怀疑态度。
“刘瞎子这个人,看着就小气!平时在那讲古说书,都是云山雾罩瞎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不给他钱,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珠子认为,香儿是一个隐藏身份的江湖术士。
“不会吧,朝廷命官身边能有江湖术士?”段初故作惊叹。
072 血海仇必报
珠子看段初惊讶的表情,冷笑一声。
“姓段的,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明明心里比我还要怀疑,脸上却故作清纯,装憨卖傻的样子!哼,换做以前,我还信了你了!”
珠子最近老是称呼段初“姓段的”,段初就有点不乐意了。
“私下你叫我姓段的,没什么,但是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能叫了,不然被别有用心的人,以为咱俩之间很生疏,会有大麻烦。”
听段初这么一说,珠子笑了。
“我这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嘛,早晚这么骂你两句怎么了!”
这个“爱”字一出口,珠子感觉有点失言。
她连忙把话题转到香儿身上。
幸好段初对“爱”这个字,懵懵懂懂的,也没有深究下去。
至于香儿是怎么混进文家,又怎么成了文朝天的贴身丫环和心腹,这一点珠子很是八卦,还怂恿段初,让他跟别人去打听打听。
段初拒绝的很干脆,文大人的家事是隐私,他才不会打听。
珠子骂段初一句假正经,又道:
“你说你这人,就知道跟在文朝天后面瞎转悠,天天过得迷迷糊糊的,你就不怕别人说你胸无大志,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段初听珠子这么说,就拉着她走了出去。
打开耳房的房门,外间后墙,不但供着关老爷,还有两个牌位。
“这是我爹我娘的牌位!”
“我八岁那年,我爹被一个头很大的和尚,引出了家门,等我再次见他,他已经被烈火烤成了黑炭,烧焦的皮肉,一碰就碎。”
“我娘辛辛苦苦,把我拉扯成人。”
“我十五岁那年,刚刚行过束发之礼,我娘就因心口疼而死。”
“虽然我娘平时就体弱,但是也不至于病来如山倒。”
“我娘大多也是被人害死的!对方不是下毒,就是用了邪术!”
珠子听段初说到这里,就知道段初四年多前,为什么会把心爱的眉尖刀,拿去许掌柜的当铺当掉了。
原来段初当时,没钱安葬母亲。
段初说到这里,狠狠一拳挥出,在墙上打出一个凹窝,吼道:“杀父杀母,血海深仇,该不该报?”
“该报!”珠子说。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不过最悲哀的是,除了记得一个大头和尚之外,其他我一无所知,要想查明往事,就必须去应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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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府是留都所在地!”
“我爹当年在留都的刑部,肯定留下不少档案。”
“我只有去应天府当差,才能有机会查看那些档案!”
“文大人的目标,是应天府尹。”
“我只是卑贱刽子手,想合法查看那些档案,就必须跟着文大人。”
“你说我是没有明确的目标吗?”
珠子点点头,道:“哥,我知道了,你是一个,有明确目标的人!”
这时珠子心里,还有一句话,但是此刻段初满腔愤慨,她没法说出来,那句话就是:“你还有一个明确目标,那就是娶媳妇!”
既然见了牌位,珠子就没有不跪拜之理。
她跪下之后,先给关老爷磕了头,又给段初父母的牌位各磕四个头。
磕头也是有讲究的,活人三个死人四个。
“伯父伯母,在你们家借住这么久,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二老,如果打扰了,二老就当珠子年幼不懂事,千万不要和珠子计较。”
珠子磕头时看到,关老爷神像下除了酒葫芦,还有一个百宝囊。
段初看珠子疑惑,就说:“里面装着,我爹生前用过的物事。”
珠子又看了看,耳房内室紧锁的门。
“里面锁着一口,长条的大木箱,只有万不得已时,才可以打开。”
珠子点点头,躬身退出耳房。
段初锁上门,悲伤之余,一阵困意袭来,就回房睡觉去了。
这时珠子也终于明白,段初当初在钟吾县,为什么砍袁老余的时候,没按照她说的做,也能得手了。
段初对他自己出刀的速度,有足够的自信,有十分的把握!
原因很简单。
一般刽子手的家里,供奉的不是上古皋陶,就是西汉樊哙。
而段初家里,供奉的是关老爷,这就说明,他是一个磨刀童子。
民间有个说法,五月十三那天是关老爷在天上磨刀的日子。
磨刀水带着铁锈从天上洒下来,当天必定下雨,所以这天又称雨节。
而在这天出生的男童,统称磨刀童子,天生就是使刀的大行家!
当然,先天有条件还不够,磨刀童子成长期间,也需要刀术高手指点,不然的话,那磨刀童子的天赋,也会在成长间逐渐丧失。
段初天生是磨刀童子,又得到了父亲的真传,所以会刀法卓绝。
袁老余那上岸王八修成人形,缩脖子的速度,终是没有快过他的刀。
……
钱以宁和段初一样,也是在五月十三,关老爷磨刀的日子出生。
和段初对比,他的刀法就没有那么正宗,因为他只经过一个路过高人,三招两式的指点,说到底,他的刀法,不过是自学成才。
经过连日奔波,累死了一匹马后,钱以宁风尘仆仆,终于到达京城。
他不是官方邮差,又要隐藏行踪,所以绕了不少的冤枉路。
绕冤枉路,天天又是摸黑夜行,钱以宁难免会遇到持械劫道的强人。
好在劫道的看他是小孩,轻敌在先,每次都被他轻易反杀。
最凶险的一次,钱以宁遇到了十几个山间的劫匪。
都是功夫老道的硬茬子。
而且这帮人目的明确,不但劫财还要灭口,见面一拥而上就动了手。
钱以宁奋力厮杀,全灭劫匪,自己身上,也留下了六七道伤疤。
十五岁的少年,能冲破险阻来到京城,足以证明,粉娘不负重托,确实帮魏先生,找到了一个人才。
不过到了京城,还有更难的等着钱以宁。
东厂他是找到了,不过魏先生有言在先,只有在他面见黄锦的时候,才能拿出名帖、密函以及画像。
钱以宁没看过那张画像,也没看到密函。
所以他并不知道,画像和密函,会关系到珠子的存亡!
都督东厂的厂公,不递名帖,岂是一个乡下少年,轻易就能见到的!
别说见厂公黄锦,就连东厂的大门,钱以宁都进不去,每次都被守门的东厂档头和小番子,板着臭脸连打带骂,把他赶了出来。
钱以宁没有办法,只能在附近找了客店住下,每天在东厂门口守候。
就在珠子到处转悠,寻找许夫人下落的那一天,钱以宁等到了黄锦。
那天东厂门口,出现一顶四人抬轿。
钱以宁连忙纵身一跳,拦在轿子的前面。
“都督留步,小民有冤!”
钱以宁跪下大声喊冤,只为见黄锦一面。
073 段郎你别想跑
黄锦身为皇帝,从小玩到大的“伴伴”,待遇还是不错的。
皇帝打压宦官太狠,哪怕是大太监出行,按规定也只能坐两人抬小轿。
而黄锦是整个京城里,唯一一个,可以坐八抬大轿的太监。
这是经过皇帝御笔亲批的优待。
在京城,只有三品以上的高官,才可以坐这个规格的轿子。
不过黄锦懂得分寸,哪怕皇帝恩准用八人抬,他也主动缩减为四人抬。
这件事,钱以宁是打听过的,所以四人抬一出现,他就拦轿喊冤。
东厂虽然比锦衣卫势弱,不过厂公,也不是一个小民,就能随意骚扰。
东厂的档头小番子一拥而上,对着钱以宁就是一通雨点般的乱棍。
幸好黄锦心眼并不算坏。
“本督虽然总管东厂所有事务,说到底,还只是一个太监,这种拦太监轿子喊冤的,也是新鲜,都住手吧,把他带进去好了。”
就这样,钱以宁以挨了十几棍,右臂骨折的代价,终于见到黄锦。
黄锦不但让人帮钱以宁包扎伤口,又把他骨折的右胳膊固定好,吊在了肩膀上,还主动替打人的档头番子致歉,要赔偿医药费。
钱以宁长出一口气,事到如今,他的任务,终于有望完成。
“公公,医药费就不必了,在下只想和公公,单独聊一件事。”
钱以宁的请求一出口,东厂的人就把他当成了刺客。
“公公,万万不可!这人肯定想趁公公独身一人,行刺方便!”
东厂的人说完,就要拿下钱以宁。
钱以宁不等他们捆绑搜身,就用左手费力地,掏出来一张名帖。
黄锦接过名帖,仔细一看。
“你们统统退下!壮士,请随我来!”黄锦很客气,亲自在前引路。
东厂的厂公办公密室之内,黄锦接过钱以宁递来的牛皮袋。
他仔细检查,蜡封完好如初,可以确定牛皮袋封口之后,没打开过。
看黄锦要打开牛皮袋,钱以宁主动转过身,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偷看。
黄锦对钱以宁的表现很满意。
“魏先生果然还是如往日一般谨慎,找来这么一个可靠的送信人!”
黄锦在心里暗夸魏先生时,手已经打开了牛皮袋,他没来得及读密函,先抽出画像扫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差点魂飞魄散。
黄锦好不容易缓过来,喝了两口茶才稳住身形,又开始看那封密函。
看完之后,黄锦的心,咚咚咚跳。
“不可能,她早已下葬,黑棺锁尸埋骨深山,怎么可能重现人间!”
黄锦暗自念叨,但是再看密信,确实是他熟识的魏先生的笔迹。
魏先生显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黄锦感觉事情非常棘手,沉吟半晌,这才开口问钱以宁的姓名。
钱以宁如实告知。
“钱壮士,魏先生要的回话,我要等等才能答复,在我答复之前,你先在东厂住下,没事切莫外出,也不要在东厂频繁露面。”
黄锦说到这里,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金叶子,都塞给了钱以宁。
“钱壮士辛苦!先养养伤吧,不然回去的路上也不方便。”
钱以宁没有推辞,他冒这么大风险,反正也是为了钱。
安顿好钱以宁,黄锦搓着手,在房里不停转圈圈。
直到下午,他也没打定主意。
中间有人送来午饭,也被他以肠胃不适的理由打发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汇报给皇帝,由皇帝做定夺。
钱以宁在东厂一直等了月底,也没等到黄锦回复魏先生的信函。
……
目光转回彭州府。
姜小妹穿着孝服,哭哭啼啼的,去仵作班给许夫人收了尸。
许府家主和主母都死了,里里外外挂着一片白,管家家丁丫环婆子,都哭成一片,最后姜小妹拍板,横死的人,不能过多停留。
于是收尸第二天,她就带人把许掌柜许夫人抬到野外,葬在了一起。
再大的罪,人死了也无法再深究,许掌柜就这样埋入了土。
那些被许掌柜灭口家人的苦主,没法把许掌柜挖出来,就来到许府。
现在许府群龙无首,作为许掌柜的小妾,姜小妹已经大权在握。
砸开许掌柜和大夫人卧房的柜子,姜小妹在里面找到了巨额的财富。
姜小妹也不吝啬,每个死者家里,都赔偿了二百两的银子。
那些苦主都是穷人家,拿到这么多银子,还对姜小妹表示感激涕零。
晚上当铺刚要关门,姜小妹穿着一身孝服,走进当铺的门。
一个伙计点头哈腰,连忙上前打招呼:“小夫人好!”
姜小妹用尽全力,甩手就给了一巴掌,打得伙计在原地转了大半圈。
大朝奉七十多岁,吃过的盐,比小伙计吃过的饭还多。
他马上明白姜小妹是来接管当铺的,微微弯腰,喊了一声:“许掌柜好,账目以后还是旬日一报,当然,你也可以随时查看。”
姜小妹对大朝奉,行了个万福礼。
“大朝奉辛苦了,我这凄苦寡妇,也做不了什么,以后每个月给你加两吊钱好了,希望大朝奉像以往一样,安排当铺的运行。”
姜小妹又看看当铺里其他的人。
“各位也会加薪,朝奉每月加一吊,伙计每月加五百钱,年底合账的时候,收益只要不低于去年,小女子另外还有红利分发。”
大朝奉带头,众人齐声说感谢。
姜小妹点点头,检查了账目,清点了流水银钱,最后她还核对了当铺里,装满两个房间的“死当”。
死当,就是别人当了之后,到期没有赎走的当品。
许府被她找出的珠玉首饰以及银票,价值约万两白银。
当铺里的死当,按照契约,现在也是全归她所有。
年前腊月的二十八,她还是屠户家的未嫁女。
现在,她已经是彭州府,当之无愧的第一富婆了。
姜小妹心满意足,临走时又说:“以后,叫我姜掌柜。”
大朝奉和一帮朝奉伙计,看姜小妹软中带硬,也不是好惹的,都没有计较称呼,更何况,只要能给大家加薪,管她是许还是姜!
姜小妹走出当铺,回头看看招牌。
“哼,等风头过去,许家当铺的招牌,就要换成姜家当铺了!”
“至于许府那个牌匾,也要换成姜府两个烫金大字!”
“我姜小妹出身贫寒,以后偏要做一个,玩转半边天的女人!”
“段郎,你跑不掉的,今生今世,注定是我的男人!”
……
姜小妹暗暗发狠的时候,马千里已经提前做出行动了。
他毕恭毕敬把王婆婆请到家里,亲自奉上了茶水。
王婆婆并不惧怕马千里。
她也不喝茶水,悠悠道:“马捕头,别跟老身绕圈子,有事直说。”
074 佳人万不可唐突
王婆婆这些年,靠着说亲,已经编织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就连彭州府那个病推官,他滴口水的傻儿子,也是王婆婆给保的媒。
无论在官衙还是坊间,都有人欠着王婆婆的人情。
所以她不怎么忌惮马千里的势力,说话才会这么直接。
马千里又端起茶杯,送到王婆婆手里,陪着笑脸直接说了正事:“老嫂子,当然是请你说媒了,我家女儿,打春都十九了……”
“去年不是帮你说了几个嘛,你挑三拣四的,让老身很为难。”
马千里连忙道歉:“老嫂子,之前我对择婿的标准,确实有点模糊,不过现在我定好标准,而且已经精确到人了,这样可好?”
王婆婆点了点头,这种有的放矢的说媒,她跑起来也简单。
“不知道马捕头,看中的是哪家公子?”
“红阳班段初,段公子,嘿嘿,老嫂子,让你费心了……”
王婆婆当时还有点纳闷。
这段时间,确实有不少人找她,要把自己女儿许给段初,不过那都是寻常的市井人家,像马千里这种官面人物,这还是头一个。
王婆婆又想起段初说的,他只爱赵家侄女,就有点犹豫了。
看她犹豫,马千里咳嗽一声。
“老嫂子,你家大侄子,前天因为一点小事打架,现在吃亏的一方,一个劲上告,都告到我这里了,万一告到文大人那里……”
马千里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替我去段家说媒,你大儿子打架的事,我帮你解决。
王婆婆点了点头。
马千里要是愿意帮忙,也省得她再找别人去调解这事。
“马捕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不过老身还有一问,令爱千金,答应这门亲事吗?”
马小姐因为这个,已经绝食两天了。
想到不省心的女儿,马千里忍不住皱眉。
王婆婆马上猜出来,马小姐不同意这门亲事。
“马捕头,等你说服了令爱千金,老身自然会替你跑腿说媒,你说服不了,那老身就算跑断腿,也是白费唇舌,你说对不对?”
王婆婆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
马千里连连点头,道:“老嫂子,你放心,我的事成不成,大侄子的事,我都会搞定,你们准备点汤药费,赔过去就算完事。”
王婆婆这才笑吟吟地走了。
就在这时,马夫人过来了,拉着马千里的手,求道:“老爷,女儿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只怕她身子承受不了啊。”
马千里哼了一声,使劲甩开马夫人的手。
“她不吃就不吃,谁敢送去一粒米,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包括你!”
……
王婆婆离开马府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赵家布店。
赵婆娘在店里看到王婆婆来了,连忙找借口走出布店。
王婆婆拉着赵婆娘的手,跟着就是一顿抢白。
“段初这孩子最近很吃香,就在刚才,连马千里把我请上门,要把他家的黄花大闺女,许给段初!”
“段初的孝敬钱,你也收了!”
“假如你再不安排他,去见一见楼上的小娘子,等他的耐心和新鲜劲过去,这件事就要彻底黄了。”
“到时候我看除了段初,还有哪个敢娶她!”
赵婆娘本来打算,过两天到了二月二,再安排段初过来,现在听王婆婆这么一说,她也有点着急了。
丈夫这个侄女,先后克死了三任丈夫。
假如段初不要她,她还就真要砸在自家的手里。
赵婆娘又小气,想到这个吃白饭不干活的亲戚,就浑身不舒服。
于是当时就决定,今天晚上,灌醉赵裁缝,然后安排段初过来见面。
……
段初听到这个喜讯,简直欣喜若狂,又把魏先生给的压岁钱,剩下的那三两银子,硬塞给了王婆婆。
他又抽空去钱庄,把从马陵山带回来的那锭五两金,全换成了银子。
夜晚,他揣着五十两银子,还有那七颗亚龙珠,悄悄来到布店。
二愣子赵裁缝,喝得酩酊大醉,段初从他身边经过,他都没有反应。
“婶婶,最近还好吧?”段初热情地跟赵婆娘打招呼。
赵婆娘对楼上翻翻白眼,一脸的嫌弃,道:“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吃白饭的,婶婶能好到哪里去,你小子小声点,我带你上楼。”
王婆婆主动留在楼下,看着赵裁缝。
赵婆娘带着段初,吱吱呀呀地踩着楼梯上楼了。
段初把五两银子,悄悄塞给赵婆娘。
赵婆娘捏着银子,心里美得很,她欢快踩着楼梯,把段初领到三楼。
三楼堆满了布料,拐角有一个素净的房间,赵婆娘跨步走进去。
房门关上,里面传来压低了声音的交涉。
小寡妇是拒绝的,无奈赵婆娘很强势,吼道:“这由不得你!”
她吼完摔门出来,站在门外,直接放段初进去了。
段初进去之后,赵婆娘站在外面,还反手关上了房门。
不知道的,必然会以为,段初肯定给了赵婆娘天大的好处,这才能让她,卖了夫家的侄女予人寻欢。
小寡妇穿着一袭白裙,不是孝服式样,不过也差不多。
估计最后一任丈夫,死得时间还不长,她这是给人家守孝。
尤其她脑门上,还缠着那条白布,穿过头发系在脑后。
正所谓要想俏,一身孝,白衣白鞋,更显得她俏丽又诱人。
表情也还是像之前那般忧郁,眉目清冷的样子,就像是骑龙山的雪,都堆砌在她那一双丹凤眼里了。
段初直勾勾地看,突然想到,这样很不礼貌,又打量室内。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陋。
除了一套油漆剥落的梳妆台,和一张摇摇欲塌的竹板床,再无他物。
小寡妇弯腰卷起被子,把床尾的红色肚兜遮起来,动作很从容。
她脸上没有惊慌,还把梳妆台底的凳子,用脚扒拉给段初。
段初进来之后,就有点后悔了。
本朝没有恋爱一说,更别提什么恋爱经验,这样进入闺房,近距离看着心目中的女神,闻着淡淡的女人香,段初怎么能不紧张。
要不是凳子来得及时,他就要双腿一软摔到地上。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段初这时才想到,自己的行为,是有多么唐突。
用资深酒友牛巡检的话说,这世上有两大不可饶恕的罪过。
正所谓,美酒,断然不可浪费;佳人,更是不能唐突。
所以刚他坐下,又站了起来:“姐姐,实在对不起,假如我事先知道,婶婶会凶你,我就不来了。”
女子轻轻坐到床边,并着腿眯着眼,打量衣着并不起眼的段初。
她没有搭段初的话茬,而是平静地问:“你想娶我?”
075 小弟弟
假如说珠子发音,是清脆如铃,这女子的发音,就是温润如珠。
这声音有润物细无声的美妙,段初听了之后感觉无比舒心。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他使劲点头:“是!我想娶你!”
“呵呵,你就没想想,我先后嫁过三任丈夫,竟然还是完璧无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弟弟!”
声音非常温润,身材也非常养眼,不过她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
而且这番话说出来,她又摆摆手,很明显,人家是打算送客了。
小弟弟这三个字,是明显的嫌弃。
在彭州府还从来没有人,称呼段初为小弟弟。
特别在最近,更没有人敢嫌弃段初,用牛巡检的话说:“文大人都把段初当宝,你们又算哪根葱!”
不过这嫌弃,段初没有听出来。
佳人就在三尺开外,本来是一声嫌弃的小弟弟,落入段初的耳朵里,却陡然多了几分亲热和暧昧,他忍不住站起来,上前一步。
要不是理智还在,段初非伸手抱住人家不可。
女子看自己都送客了,结果段初不退反靠近,连忙往后挪了挪。
没办法,靠的越近,她闻到的男子气息,就越是强烈。
她也怕段初突然情不自禁,对自己动手动脚。
“我的前三任丈夫,他们都是刚入洞房,马上就横死当场,个个五官扭曲,就像是被恶鬼活活吓死——我就是克夫的扫把星!”
女子继续恐吓段初。
目的就一个,务必让他落荒而逃。
无奈她的声音太好听,就像轻轻挥动的手指,时刻撩动段初的心弦。
段初很激动,什么所谓的克夫,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他鼓足勇气,直接大胆示爱了:“姐姐,我是一个刽子手,人人都觉得我满身晦气,如果你真是扫把星,那我们还真是绝配!”
女子听了,没惊喜也没害羞,眼里的忧郁脸上的冰冷依然还在。
她目光微微下垂,看了看段初腰上挂着的酒袋子。
段初当时就说:“我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平时就喜欢喝两口,假如姐姐嫌弃,我今晚就可以戒酒!”
“不用……其实这个酒袋子,之前是我的。”她淡淡地说。
段初这才明白,当初那个着急出手,被珠子压价的卖家,原来是她!
他还记得珠子当时说,在京城或留都,这个酒袋子,五两银子都买不到。
酒袋子一面绣着辟邪的二郎神,另一面绣着两个娟秀小字。
珠子告诉过段初,那两个字是如意,如我心意的意思。
段初脑子一转,问:“姐姐的名字,难道就叫如意?”
女子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如意,好名字!真是人如其名,一见如我心意。”段初偷偷想。
“那个买我酒袋的小美女,是你什么人?”赵如意问。
“姐姐,她是我姑母家的表妹,呵呵,她不是美女,比姐姐差得远了。”美色当前,段初心动之余,把心底的实话都说了出来。
“我说她是美女,她就是美女。”赵如意说完起身,又打开了窗户。
段初连连点头:“姐姐说是,那自然就是。”
“你们表兄妹俩,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你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段初连忙解释:“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她也一直当我是亲哥哥。”
赵如意把手伸出窗户,感受一下夜晚的冷风,突然问段初:“假如她不是黑脸,长得又很美,你还会把她,当做是亲妹妹吗?”
段初又打量一下房间。
一尘不染的素净,同时也有四壁空空的寒酸。
于是他掏出了,剩下的四十五两银子,全部轻轻地放到梳妆台上面。
“无论她是美是丑,都是我妹子,之前她压价,也算趁人之危,我替她说声对不起,这点银子,就当是赔礼,还请姐姐收下。”
段初也是一番好心。
不是缺钱,谁会卖掉绣着名字的心爱之物。
当然,让他把酒袋还给赵如意,他也不会还的。
冷冰冰的赵如意,让段初感觉自己娶到她的几率,并不大。
假如谈崩了,留下酒袋,也好有个念想。
到时摸一摸酒袋,也能回忆佳人。
段初心里寻思着,不过还是想争取一下,做最后一搏。
为了让赵如意有好感,他押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那七颗在刘瞎子看来,价值连城的亚龙珠,都被他放到了枕头旁边。
“姐姐,初次见面,我也没买什么礼物,这是无意中得来的七颗珠子,做成项链挂在脖颈,应该能配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
看着养眼的佳人,心里甜蜜涌动,段初的话,无形之间也很有情趣。
赵如意回头看看梳妆台,发现亚龙珠之后,她脸上冷冰冰的表情,也松动不少,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段初心说不错,她动心了!
正在他打算再次拉近距离,深入聊下去的时候,楼下突然有了变动。
在彭州府排名第一的二愣子,脾气火爆的赵裁缝,竟然醒酒了!
他脚步沉重,上楼的动静很大,感觉楼梯都要被他踩塌了。
“臭婆娘!你灌醉老子,到底想搞什么,老子这就把你剁碎喂狗!”
转眼之间,赵裁缝已经到了三楼,大声呵斥门外的赵婆娘。
听到动静,一直很淡定的赵如意,顿时慌了。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收下你的礼物,现在你可以走了,不过,以后你永远不要再来找我了。”
赵如意说完收起银子珠宝,又催促段初离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赵裁缝是出了名的不怕死,牛巡检的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能让他说一句软话,段初相信自己也没有,让赵裁缝服软的本事。
假如赵裁缝推门进来,看到自己守寡侄女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男子,今晚这条街,非炸锅不可。
到时赵裁缝告到文朝天那里,段初脸上也不好看。
形势紧迫,对赵如意说以后不要来找她的话,段初也来不及多想,他屈下腿一个弹跳,就到了窗边。
就在这时,赵裁缝推门了。
段初迅速抬手,在赵如意脸上,轻抚了一下。
赵如意顾不上跟段初计较,连忙走过去挡住门缝。
于是乎,新任的红阳班主,文朝天面前的大红人,号称天下前五的刀客,就这样在女人的掩护下,狼狈地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
……
张牢头今晚歇班,和几个朋友把酒言欢,喝得刚刚好。
醉了酒的张牢头,天是老大他是老二,回家的路上横着走。
没想到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砸到他肩膀上,把他砸趴下了。
“好小子,你敢冲撞官差!”
张牢头爬起来一声大喝,抽出佩刀架在段初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