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有好戏看
“哎......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姜丹木叹道,“这会子估计都在庆祝自己那些小伎俩的得逞的胜利吧。”
两兄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最后的挣扎的蔑视。
雄狮老啦,那就不应该再占据着最肥美的草原,弱肉强食,这是不变的生存法则。
弱者被淘汰,强者登上王位,成为新的主宰。
姜无素挥舞着马鞭,张唇之间白雾缥缈:“真不知道他们底下的臣子对那个皇帝得是多么痛恨和绝望,不然以他之高,如何需要推翻皇帝。而且,他只是想推翻皇帝,并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好像只是纯粹的恨。”
“大概不若是这些纠葛。”姜丹木道,“他不想要帝位,不代表别人不想要,况且他也不会就这么本本分分地把帝位交给我们。”
“可惜了,上官家忠烈,上官文超上官婉月也算得上是忠君,却摊上了这么个世道,若是能够生活在相对和平的世代,他们一定大有作为。”
姜丹木沉默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萧潇。
她娇弱的很,一把剑能有五斤重,她压根挥舞不动,可是到了上官婉月的手里却是行云流水,来去自如。
到了战场上更是如此,她们甚至对不上羌族的男人,也许还打不过羌族的那些女人。
姜无素眺望远方,一片广袤无垠,覆盖着层层白雪,偶尔冒出几棵坚强的小草来。
“可惜只是对手了。”她感叹,“我还挺喜欢上官婉月的,还有上次那个能够挡下你的护卫。”
姜丹木笑:“若是来日愿意臣服,我倒是可以不计前嫌,招贤纳才的。不过那个护卫......”
这一直都是姜丹木最疑惑的点,虽然后来也比武过,说是一样的人,看起来体格的确是一样,可是身法却压根不如前面的人,被姜丹木几下就撂倒了。
陈沉还赞他勇猛过人。
是一个人吗?
反正姜丹木和姜无素对此抱有怀疑,如果真的只是一个护卫,需要这么费心思去隐瞒吗?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担忧这一方面。
姜丹木长呼一口气,又从袖内拿出一张纸来。
“真正的方子......哼哼,走着瞧吧。”姜丹木冷哼,挥舞马鞭,一骑绝尘,就如同他来的时候那样。
陈衡山微微一愣,似乎是有些受宠若惊,原本打算去的他也是忍着全身的不自在坐下了。
“今日感觉如何?玩的可还尽兴?”陈沉像个普通的父亲关怀孩子似的问。
陈衡山苦笑着摇头:“楚小侯爷和贺公子估计玩的比较尽兴。”
“呵呵......他们两个啊......”陈沉笑得意味深长,眼眸眯起,变得如狐狸般狭长,陈衡山看着,不由得想起大哥和自己的眼睛都是像他的。
管家拿了戏本上来请他继续挑戏,陈沉指向陈衡山:“让二公子挑吧。”
很多年前他们以为嫡子已死,私下里默认着陈衡山是独子嫡子大公子,可是无论是陈沉还是王凝香,嘴里的大公子仍然是燕策。
陈衡山没什么不知足的,他一向懂得分寸。
国子监的太薄曾经感慨陈衡山,说他实在是太懂的分寸了,让人觉得不安。
不安什么?陈衡山大概知道。
点了几出戏,没得什么好看的,陈衡山也就随便点了。
戏台子上又铿锵铿锵地敲起来,那些个红脸白脸黑脸的,代表着不同的性格和情绪,尖细亦或是粗浑的嗓音交互接连。
“羌族已经走远了,皇帝估计也就安心了,这几日上朝我瞧着他眉眼之处的笑意都是藏不住的。”陈沉突然说,“昭阳长公主又去了盛京城,他们两姐弟要弄些什么幺蛾子我们心里有数。”
陈衡山挑眉:“上家安排,我们这些个下头的人就得担责,毕竟永远不可能是皇帝的错。”
“呵——”冷意从陈沉那双狐狸眼处蔓延,“兴办女子学院?鼓励女子从文从武?也真是亏他们两个想得出来,疯了不成?”
“也许吧。一旦得了一点甜头就想着要更多,人之常情。”
“常情也要符合国情!当了这么久的皇帝还没当明白吗?”陈沉揉着眉心,“皇帝是个不省心的,太子也是,说出去也不怕人心惶惶,罢免了他的太子之位,还整日整夜的想着要去找萧潇。”
顿了顿,陈沉又补充了一句:“真不愧是父子,一脉相承的。”
陈衡山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吃着粽子。
在龙舟上没吃着,还是家里头的好吃。
陈沉瞥了一眼,道:“是你母亲做的。”
提到王凝香,陈沉那紧绷的脸才稍稍缓和:“虽说是神志不清了,可是总想着给你们做点吃的,好像你跟清枝还是个小孩子似的。不过也是,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
王凝香就是这样,你说她不好吧,她又什么都记着,记着陈沉爱吃的,记得自己跟他是如何相恋的,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美好,也记得坏了陈清枝时彼此有多开心。
她什么都记得,却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陈沉不知道这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陈衡山心里头一暖,咀嚼的速度也变的慢了些。
“郑卓云出城了。”他说,想起来了薛蜜给他送的粽子,“这下有好戏看了。”
“此子妖孽,不除必成心腹大患,可清枝爱之,我这个父亲只能留着她。”陈沉道,“若我强行除掉这个女人,清枝与我们的情分怕是彻底要断开了。”
陈沉不得不喜欢燕策这个儿子,他太聪明了。
他可以不问任何事情,只靠一双眼睛通过点点细微的观察就能基本复盘全局。
实在是太聪明了,聪明到陈沉觉得可怕,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现在嘛,大概就只剩下恨铁不成钢,还有对薛蜜那个女人的恨了。
“大哥如果不喜欢那个女人,转而专心回到陈氏拓展,那他必然成就一番事业。”陈衡山道,“当真是耽误人的东西。”
陈沉微微蹙眉瞧了他一眼,陈衡山立马笑着回答:“好啦爹,你跟娘不算。我主要是觉得薛蜜这个女人没什么用而已。”
的确是没什么用,从头到尾就是个累赘。
第107章 希望
“你大哥对成就没什么渴望,所以爹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陈衡山点点头,“上官文超那边跟楚云深的事情怕是间隙颇深了。”
“挺好,真的挺好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说的都是真心话呢。”
“那上官婉月呢?她非上官家女,这事若是爆出来,怕是一大祸害。”
陈沉擦了擦手,眉眼清淡,似是不上心:“无论如何,如今已除,无后顾之忧,当年的仇也报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步。皇后母族一直都被皇帝猜忌压制,不足为惧,能与我们陈氏相提并论的,唯有上官家。”
陈沉数十年来小心翼翼地经营着陈氏,他深谙最是无情帝王家,自然也懂得狡兔死,良狗烹的道理,如今皇帝挑不出陈氏的错误,不代表他不想挑。
高压环境下太久,陈沉已经失去了耐心。
“上官鼎应当没有与我们作对的心思。”沉默了会,陈衡山猜说出这个可能。
陈沉只是笑:“孩子,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至亲,是没有什么永恒的朋友的。如今上官家不针对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目的相当,并无侵犯对方利益的行为,而倘若到了那么一天,你看上官鼎会不会灭掉我们。”
会。
明面上戴着面具笑着,背后藏着刀。
“儿子知道了。”
“现在主要是的上官婉月和上官文超。上官婉月不是上官家女的事情我们有十足十的证据,如今最应该把握的是上官文超。他是上官家的独子,上官鼎老了,再加上他常年征战,身子骨早就开始受不住了,这个年纪的他恐怕也该显形了,所以无论如何,抓住上官文超便可。”
陈衡山正有此意,一一应下。
戏曲唱到了尾,两父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唱了些什么,不过是快到天明,聊胜于无罢了。
盛京城。
万家灯火,不过弹指一挥间,随着宵禁,遁入黑暗。
昭阳长公主翻看着近日盛京城的一些章则,里头有些规矩,也有盛京城的近况。
光是这儿还不行。
熬的眼睛痛,谭敬尧和许昌青在处理公事,一时间寂静无声的也好,可惜不长远便听到外面响起声音来,脚步急促的,那下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一进来便跪下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公子怕是不好了。”
谭敬尧脸色当即便变了。
爱子之深,昭阳长公主自然是不会留,也随着谭敬尧到了烟府。
她一早晓得谭贞明是个药罐子,从小就不好的,来的时候他也未曾迎接,昭阳长公主想去探望也被告知怕过了病气给她。
病情是可想而知的严重。
吊着也吊了这么些年,虽说谭敬尧心里有底,可是临了时,还是不舍和心痛。
一府大半的人几乎都在谭贞明院子里头了,烟灵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喊郎中的喊郎中,烧水的烧水,拿药的拿药。
女儿初长成,这也算是谭敬尧身过半截黄土唯一的安慰了。
许羡临陪在她身边,郎才女貌的,偶尔在烟灵之恍惚微颤时抓住她的手,给予一丝热度和安慰。
两人对视却又一言不发,好像通过那么一双眼睛便知道了。
谭敬尧进去瞧了谭贞明,他含着参片,皮肤苍白到了另外一个度,冒着冷汗,呼吸颇为急促,胸膛起伏的频率是极快极深的。
谭敬尧一把年纪了,两鬓斑白,早年失去了长子,如今第二个儿子也要没了,眼泪汪汪的,也不免觉得可怜。
郎中不是一个一个来的,是一群一群来的,这阵仗倒是有点惊到昭阳长公主了。
“以前犬子是由郑医正照看的,郑医正深知小儿病情,有他一人坐镇便好,如今郑医正去了京都,也只能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了。”谭敬尧苦笑。
昭阳长公主点点头,道:“既是如此,请他回来一趟也不是不行。”
这个事情就是这么定下的。
许羡临和烟灵之当时只是一愣,却没意见拒绝。
人命关天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就都不重要了。
同样了解谭贞明的病情的郑奕蓉姑娘远在天边,比郑卓云还远,就近原则。
只是他们没想到,所谓的快马加鞭刚好就在端午节那日,也不知道郑卓云和薛蜜之间的约定。
好像冥冥之中就一直在错过,说是要成全,却又一直在伤害。
郑卓云同样的快马加鞭赶回盛京城时,风尘仆仆的两日,上气不接下气,谭贞明已经昏睡数日,气息微弱了。
谭敬尧停止了一切办公,甚至打算处理后事了。
烟灵之后面想了想,若是谭贞明这样就死了,总归还是想见一见郑奕蓉的,便还是给她递了一封信。
郑卓云一回来,谭敬尧便仿佛看见了希望。
“先不叙旧,显将近一年的病情记录拿出来于我瞧瞧,我去看看二公子。”郑卓云说道,眉头紧蹙。
他头发都被风吹的打结了,下巴处生了胡渣,眼圈是乌青色的,可见辛苦。
谭敬尧感激郑卓云,一切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郑卓云入了里屋,烟灵之闭着眼,神色尚可,可是探脉探息都极其微弱,一般的药怕是不得治。
心急如焚的,看着谭贞明的脸色,瘦弱得不成样子,只觉得无比心痛。
算盘敲得啪啪响。
烟灵之对照着账本开始审计,端午府内的开销颇大,祭祀开龙舟什么的,一项一项都得从府里头扣出去。
烟灵之身心俱疲,谭敬尧忙着应付昭阳长公主,又要关心谭贞明的病情,祭祀什么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烟灵之一人做主。
不过好在她撑过来了,也有些能干的经验老道的老人儿帮衬着,不至于出丑。
许羡临从外头进来,他也是帮着烟灵之的人选之一,忙的脚不沾地的,一休息就开始浑身酸软。
“二哥如何了?”烟灵之头也不抬地问。
许羡临一愣:“你不应当先关心我吗?”
“你又死不了。”
“你这话说的......我好歹也帮了你那么多。”
许羡临坐到她对面,端起她的茶杯,在她那要杀人的目光下一饮而尽,还颇为无赖地啧了啧嘴,“好茶。”
第108章 逃避
烟灵之白了他一眼,没说别的,似乎也不甚在意他用了自己的茶杯,只是继续低头核对账目。
很多事情如同润物细无声,悄然变化着,什么食不连器坐不连席,早就不重要了。
“二公子那儿我还没去瞧呢,主要是......”许羡临微微蹙眉,一侧嘴角上扬着,似乎是有些纠结,“郑卓云在那儿,我不是很想去......”
什么心思,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用瞒着谁,因为大家这么多年相处在一起,彼此都已经了解很深刻了。
烟灵之手指一顿,抿了抿唇又继续敲打:“既然有郑哥哥在那儿,世子想必不会有事。”
他们似乎都默认为郑卓云会不顾一切救治谭贞明,就像他不顾一切两日便赶了回来一样。
“什么哥哥?听听,这是你该喊的么?”许羡临眉头皱得更深了,“郑卓云先不说心里头装着的人是谁,上回你去京都你不也瞧见了,人家跟薛蜜好的很,所以你别乱喊了。”
“你还要核对多久?陪我出去走走,这几日一直闷着不自在。”
“这些个玩意儿乱七八糟的你真的看得懂吗?难吗?你不累吗?眼睛不酸吗?”
“......”
烟灵之被他吵的有些烦,就只想晓得谭贞明的状况如何了而已,还得被许羡临追着这儿追着那儿念叨过来念叨过去的。
最后,忍无可忍的烟灵之把他给轰了出去。
“给我去瞧瞧,瞧完了回来告诉我!否则你就莫回来了!”
烟灵之还放了狠话。
最毒妇人心啊,用完就扔。许羡临摇着头在心里感慨。
端午过后,又是一场小雨落下,池塘内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又是一年夏季了,白昼会如焚,夜晚听话夜雨。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许羡临想着,晃悠到了谭贞明的院子里头,一股浓郁的药味就这么扑面而来,许羡临捂住鼻子和腹部,眉头拧成一团。
以往谭贞明的院子里药味浓,也不曾浓到这份上,总觉着是要杀人了量了。
他站了一会儿,觉着能呼吸了,适应得差不多了才进去。
郑卓云忙里忙外着,他面色凝重又面相凌乱之貌未改分毫,甚至更甚之前。
谭贞明还没醒,但是被郑卓云试了针,加了几剂猛药,也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只是何时能醒还是未可知。
郑卓云坐在床前替他日常把脉,细细地瞧着谭贞明的脸色,瞧了一会儿,又替他捻好被角,转身便看见了许羡临。
“情况如何?”许羡临抱胸问道。
里屋的药味儿更加浓郁,一股子在房间内飘荡,窗户开了些许也无法将这些药味儿完全驱散出去。
郑卓云神思倦怠,揉了揉眉心,眼珠子内红网交结,声音有些沙哑:“应该会醒。”
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还有一丝轻颤。
走路摇摇晃晃的,双脚有些发软,郑卓云眼前一黑,差点便要摔在地上,许羡临连忙扶住了他,将人带到了小榻上去,喊外头的侍女:“人呢!快来人!”
郑卓云坐在榻上定神,极致的眩晕感让他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脑袋发胀。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大概也没多久,他眼前便开始清明了。
侍女焦急地站在一边,郑卓云轻笑着摇摇头:“没事,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点累了。”
是啊,他都几天几夜的忙活着了,睡眠还不足三个时辰。
“累了便好好休息,别把自己身体折腾坏了。如今二公子瞧着情况稳定了些,交给那些郎中看着就成了,有事情再通知你也不是不行。”许羡临给他倒了一杯茶。
郑卓云坐在那儿,手撑着头,闭着双眸,沉默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睁开眼看着许羡临:“不成,旁人来照顾我不放心。”
他的模样真是难堪。
头发仍是打结的,泛着一层光,眼下的乌青,下巴处的胡渣,还有眼珠子内的血丝,他的身形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无比坚定的,里头的光闪动,浓墨一片清。
坚持什么呢?明明都已经到了极限了。
许羡临抿唇,他知道答案的,还能说什么。
“卓云兄,我有件事想问你。”许羡临道。
“请问。”
“我曾经给薛蜜寄过信,但是她一直都没回,我想知道......是不是你藏了信?”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很聪明。
亦或是大智若愚,很多事情他们看出来了,不过是藏在心里,留有几分薄面,给予几分自尊。
两难之时,涉及己身,哪怕知晓,也会当做不知晓,但免不了背后唾骂。
很矛盾,却又很正常。
许羡临现在就是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他晓得郑卓云的心思,会在心底里念头,却又无法对薛蜜诉说,让她早日远离。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像燕策那样布局谋划,给薛蜜一个真相,让她早日看清,哪怕燕策败了,她再度选择郑卓云,燕策自己也能够死心,没有理由纠结,也没有理由挂念。
许羡临做不到像燕策那样,所以活该烟灵之那么喜欢燕策。
郑卓云愣在那儿,与许羡临对视着,心中的空虚感袭来,颓败与黯然让他无法直视许羡临那坚定的探究目光。
郑卓云别开了目光,选择闭目养神,酸痛的双眼只有身体彻底放松后才会显露无遗。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若是换做平时,那个小姑娘估计就会给他揉眼睛了,轻轻喊着,吹出来的清风拂过脸颊和耳垂,痒得很,似乎一路能痒到心里去。
一言不发,有的时候却说明了更多的问题。
许羡临挑眉,捏着下巴,扫了一眼室内谭贞明的方向,又看向郑卓云:“信是不是你拦的,你便是不说我们心里也有数,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这次你回来没有带上薛蜜?若说是情况危急你怕她路途劳顿让她殿后还好说,可是接连几日过去都没有半点消息......”
他缓缓走近,哪怕闭着眼睛,郑卓云也能感觉到眼前一片光明出现了一团黑影。
闭着眼睛是逃避,逃避什么?
“所以......其实是你压根没带薛蜜回来?又或者说,你压根没告诉她你要回来?”
第109章 与你无关
许羡临的语气很轻,他微微弯腰,凑到他的面前,仔细观察着郑卓云的表情。
说实在的,他不应该关心那么多,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许羡临完全可以当个局外人,只专心应对着烟灵之便可。
可是人的良心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许羡临越是这么说服自己,他的良心就愈发不安。
他算是促成者,促成薛蜜跟着郑卓云去京都的人之一。
有的时候许羡临常常在想,如果薛蜜跟着燕策会是什么样的?
薛蜜对燕策是个什么心思许羡临看不太清,或许喜欢,或许并无男女之情,总之薛蜜对燕策是不一样的。
对他、对郑卓云还是对谭贞明,似乎都不一样。
如果薛蜜跟燕策走了,感情倒是可以慢慢培养,燕策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男人,没什么花花心思,要不然当初烟灵之看上燕策,谭敬尧也没有太大的反对,就是因为燕策的品性是众人看在眼里的,虽然冷漠,却还保留着纯粹的善念和绝对的理性。
许羡临总觉得薛蜜更喜欢郑卓云,郑卓云心是她的恩人,待她十分上心,虽然还有些念叨着,但对薛蜜也是没得错处可以挑的。
可是现在......郑卓云嘴唇微动,微微偏过头,眉头不自觉微微蹙起,就连闭着眼睛都不愿意正面对着许羡临了。
他在逃避。
因为许羡临说的是事实。
他抛下了薛蜜,一旦面对包这三个字的选项,无论薛蜜对他再如何重要,那都会成为备选。
五月初十,国子监。
雨,淅淅沥沥,龙腾深云,不见摆尾。
薛蜜撑着脑袋默默地听着课,默默地记着笔记,默默地吃饭,默默地一个人回家。
然后,安寝入睡。
迷茫,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迷茫。
“薛蜜,你还好吗?”贺东阳小心翼翼地问,“这几日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否没有睡好?”
没有睡好?
其实她睡得很好,晚上一个人也可以睡得很好,偶尔拉开抽屉,看着那道赐婚诏书,她摸着上面腾龙驾空的刺绣,粗糙却又精美,睡得美美的,没什么大不了。
薛蜜淡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的眉眼是落寞的,却又明艳非常。
京都的风水养美人儿,就这么看着薛蜜,去年还是个小土包子,如今已然是亭亭玉立,吸引着无数蜜蜂的观望。
不用于薛蜜的脸上带笑,眼里带悲,陈衡山似乎心情是真的不错。
自从他跟薛蜜两个人暗地里闹掰后,陈衡山处处看她不顺眼,当然,以前也没有多么顺眼。
不过陈衡山并没有调换座位,依旧是坐在薛蜜身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郑卓云端午节那日风风火火地出城,听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要去盛京城为昭阳长公主诊治。
昭阳长公主一向是皇帝的心头肉,她出了事情派郑卓云去虽然说有点不合适,却又很合理。
可是啊......陈衡山可不是傻子,每个士族家族都会有自己的情报网,陈氏也不例外。
那昭阳长公主不过就是借着自己的名义好拉郑卓云出来,皇帝也知道缘由,郑卓云也晓得缘由,大家都这样瞒着,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哄骗下面的人。
以及......伤害着无辜的人。
无辜?算了。陈衡山冷笑,他一点都不觉得薛蜜无辜,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便是跪着都得自己走完。
不过陈衡山不介意落井下石。
“听说郑医正去了盛京城?”陈衡山挑眉,侧身向薛蜜那边倒,“是真是假?”
薛蜜握着笔,微微攥紧,看着纸张,感觉到陈衡山靠过来的气息,她微微一偏:“与你无关。”
“那就是真的了。”
“盛京城对他有恩,又是看望昭阳长公主,去一次又何妨?”薛蜜淡淡道。
她面色无常,只是那握紧笔的微颤弧度却出卖了她心底里的慌张。
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呢?
陈衡山不介意继续捅破那层窗户纸:“哦?是盛京城对他有恩......还是......”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尾音婉转,磁性动人心魄。
薛蜜很少见陈衡山这样说话,一旦他这般说,那就是挖苦嘲讽对方的开始,并且是手里握着十足十的证据,当初林煜的事情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薛蜜愈发紧张,可她转念一想又不可能。
陈衡山怎么会知道呢?他都不认识谭贞明。
不要乱想不要乱想不要乱想......薛蜜闭着眼睛,张开唇微微吐气。
可是陈衡山的声音仍如幽灵搬飘来,只是没了那份磁性和嘲讽,多了冰冷的警告。
“薛蜜,我大哥所遭受的痛苦......我也要你尝尝!”
楚云深素日里堵不着上官婉月,上官文超也料定他没那个胆子敢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楚云深越想越气,端午夜晚那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不停地重播。
这一次,他打算直接去军营。
五月十五,天晴,风和日丽。
微风袭来,带来初夏的气息,风中掺杂着荷叶连连的清香因子。
军营并非什么人都能进去,去军营需要请示,不然便是楚云深有侯爷的身份也进不去。
更何况他素日是个什么样子,军营里头的人也不是不知道,一来不是来找上官文超便是上官婉月,每次都能闹出个好歹来,耽误不少事。
这一次,门卫士兵直接让他请示上官婉月将军,若是肯,他们便放他进去。
这可真是绕圈圈,楚云深气的下马喊:“上官婉月便在你们军营里头!你们不让我进去!我如何请示?”
这不摆明了为难人嘛?
士兵两两相望,颇为无奈,汗水沿着他们晒得黝黑的面容流下,其中一个还是抱拳道:“对不起,楚侯爷,没有上面的吩咐,我等不敢放您进去。请您见谅,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
楚云深望着军营里头,一眼望不到边的,士兵们按照正常流程每日操练,铿锵有力的喊叫声齐齐传来,仿佛震碎山河。
没看见上官婉月的身影,也没看见上官文超的影子。
这两姐弟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绕着他走,别人也不会起疑心,反正他坏名在外,给上官婉月和上官文超添了不少麻烦,躲着他走也实属正常。
第110章 臣服
见不着人,又进不去,楚云深干脆便直接要去找上官鼎,亦或是皇帝。
上官鼎今日的腿疾突然很痛苦的就发作了,那是他早年征战时中了流矢所导致,如今年纪大了,别人还生龙活虎的,他已经开始体会到病痛的折磨了。
在家如今只能躺一阵,吃些药,按照郎中所言多按摩按摩,稍稍运动行走,千万不可有大的动作。
上官鼎习惯了每日策马奔腾,如今一下子要闲在家里,只能看着上官婉月和上官文超每日去军营,心中也不得不感慨。
尤其是看着上官婉月上官文超那年轻骄矜的模样,他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老了,上官文超骑马的英姿,恍惚着就好像是年轻时候的他一样。
而他如今只能就这么待在家里了,老了老了,真是老了。
上官鼎今日又在庭院里缓慢地走着,右腿处有一条横跨整个小腿肚的伤疤,如同一条扭曲狰狞的蜈蚣,颇为骇人,流矢之伤也在上头留了个一指大小的伤疤,虽然皮肉愈合,但根基已损,越老就越见事。
庭院里头的侍女侍从都看着他,生怕他摔着碰着。
上官鼎忍着痛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眉头紧皱,大汗淋漓的,底下却跑来了人,说是楚小侯爷就在上官府门外,一定要见他。
“楚云深?”上官鼎停下脚步,从侍女那儿拿过帕子,“见我作甚?”
小厮也不晓得,面露为难:“奴也不知道楚小侯爷的心思,他也没说,只嚷嚷着要见您。”
“没说我这阵子不方便见客吗?”上官鼎将帕子扔给侍女。
他有自己的骄傲,早已在人前当了大半辈子的风光大将军,骤然要被人瞧见这副模样,上官鼎是不可能接受的。
府里头的人两说,反正都相处了那么些年,多多少少也都看惯了。
“说了,可是楚小侯爷还是要见您。”
上官鼎揉了揉眉心,右小腿那儿一阵一阵的抽痛,他缓缓地深呼吸,随即叉着腰站了一会儿。
楚云深是个不省心,他晓得,他给上官婉月上官文超就惹了很多麻烦,盛京城的事情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说是上过几次战场,但毕竟碍于他是昭阳长公主的儿子,楚氏的嫡子,皇帝的亲外甥,总不能真的把他放到那最危险的前线上去。
表现堪忧,不是个当兵的料。这是上官鼎很早之前就下的结论。
包括前阵子他去皇宫说要赐婚,上官鼎也晓得,上官婉月年岁确实不小了,旁的女孩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娃的娘了,那娃都能手牵着手去打酱油了,哪像上官婉月这样还跟一群男人在军营里乱晃悠。
上官鼎在心里估量着,楚云深这一次来估计还是为了上官婉月的事情。
上官婉月都已经亲自求得皇帝的拒绝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了想,上官鼎摆了摆手:“告诉楚小侯爷,若是为了上官婉月之事,那我做不了主,他若执意,那就再去请皇上决断吧。”
小厮应下:“是。”
楚云深在门口等了半天,站在阴凉处抱胸靠着门,手指瞧着手臂,柔顺的绸缎面料摸起来生凉。
等起来无聊,他就看着人群在街道上如流水而过,偶尔几个还投来视线看着他,接着偏过头去窃窃私语。
楚云深突然觉得明天京都怕是又有新的故事了,大概就是楚小侯爷被拒婚痴情不改,守在上官府门前只为见伊人。
楚云深想想就想骂人。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小厮冒着汗珠从里头出来陪笑:“对不起啊侯爷,上官将军身子骨不佳,您也晓得嘛......所以不方便见,不过将军托我给你带一句话,说您要还是为了上官婉月将军的事来,那他也做不了主,只能请您改道去皇城面见皇上,看能不能......”
楚云深面色越来越难看,小厮差点扑通一声给跪下了,汗如雨淋的,颤颤巍巍道:“侯爷,我们这些个奴才就是个传话的,您别生气.......”
他当然不会为难这么个小厮了。
楚云深只觉得一股气在胸腔内乱撞。
找皇帝?若是皇帝肯他还会先来找上官鼎吗?
寻不到别的办法,楚云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厮笑着送他离开,见他骑马绝尘而去,心里头才松了一口气。
方子已经给了下去,有的已经见效好全,与此同时,姜丹木也在思考着先要哪些人的命。
欺骗者,背叛者,姜丹木第一个就想砍下那个狗皇帝的脑袋,表面上尊敬,友好待客,实际上却是两面三刀,派底下的人带着沾染了时疫的物品去了他们大军驻扎的地方,要他们三十万大军的命!
此仇不报,姜丹木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为此出主意的几个人,上官家首当其冲,当初若是答应和亲将萧潇嫁给他,姜丹木没准真的愿意签订友好合约,与他们长期和平共处下去。
萧潇那么在意家人,当然是舍不得廉亲王他们这些留在京都的人受苦的吧?
上官鼎的强烈反对,导致了一场空。
时疫方子的效果让姜丹木觉得还是有些有信用的人在里头,可以选择绕过,不过那个改了时疫方子的郑卓云他可不打算放过。
三十万人的性命这家伙显然没放在眼里,还是一个医者。
江湖规矩不杀医者,不过姜丹木可不是什么江湖人,他想要土地!想要那些人的臣服!想要羌族千秋万代!
草原辽阔无垠,苍山连绵起伏,姜丹木呼了一口气,抖了抖肩,雄鹰展翅高飞而上,尖锐的鸣叫盘旋于空。
“王兄。”姜无素走到她身后,“你在这里做什么?”
姜丹木回头看着她,眸色清澈见底,点映着金色的阳光。
“在想着未来!想着我羌族铁骑踏破他们的时候!那皇帝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姜丹木笑,想到那个场面,他真的就抑制不住的兴奋。
甚至微微的有些颤抖,仿佛一切都将触手可及。
姜无素挑眉:“父王已经在和大臣们商议接下来的事情了,我们演了这么大的一场戏,底下臣民对我们评价颇高,对你将来继位也大有帮助。”
第111章 看风景
这件事一过,姜丹木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甚至可以说是为将来江山版图的扩张而打下基础,底下的人怎么会不服?
况且时疫害人,姜丹木还带回来了救命的玩意儿,民心所向,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姜丹木算是彻底坐稳了。
姜丹木伸手,用力拍了拍姜无素的肩膀:“放心,我承诺过你的,会让你当公主,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天再过不久就会到来了!”
两兄妹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此良辰,却有人打扰。
婢女过来报,说是有个中原人来见,手里握着陈氏的信物。
中原人?陈氏的信物?
姜丹木疑惑着,微微蹙眉,跟着出去见了一遭。
很少有中原人愿意来这儿,因为中途地处险要,艰辛不说,舟车劳顿算别的,还有不少危险的地域,光是气候的反常就会让那些娇惯中原人受不住。
可是那个人别说,真就他自己一个人来了。
人围了一圈,有些个从未见过外来者的小桑儿也站在那儿,用着羌族语问着周围的长辈。
见到来人,姜丹木愣了愣。
他身穿黑衣,斗篷垂落,几乎盖住整张脸,身形颇为高大,腰中跨刀又持剑,抬起头来时,姜丹木才发现他双眼蒙着一根黑丝带,已经是个瞎子了。
“你......”姜丹木恍惚回神,“是那天......陈衡山身边的护卫!?”
对,元宵节那一天,陈衡山身边有个护卫,看不见脸,但是也是这样的一身斗篷黑衣,腰中跨刀,能够一下子挡住他的攻击。
姜无素赶来也是微微一愣,上上下下将来人打量了一番,很干净清爽,面部线条流畅凌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眼前这个人彻底与记忆中那个护卫重合。
“我叫......陈清枝,是陈沉之子。”燕策拿出一道令牌,红木制,花纹简易,正面镌刻着一个端正的“陈”字,反面却是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
姜丹木又是一怔:“陈清枝?平阳侯陈沉的儿子?”
“是。”
姜丹木向右走了两步,一只手捏着下巴,另一只手横搭在手肘处,锐利的眸子紧盯着燕策。
他看不见,头却莫名的能够随着姜丹木的移动而“看”向他。
姜无素在一旁笑,媚眼里是藏不住的好奇和趣味盎然,仿佛发现了一个新的宝藏......亦或是玩具?
姜丹木指了指燕策的眼睛:“你眼睛......?”
“瞎了。”燕策说。
“那你怎么来的?”姜丹木觉得不可思议,又看了看他的身后,像是生怕他还带了别的人来。
燕策微微歪头,面容与语气同等淡然:“眼睛瞎了,心不瞎。”
任何阻碍都不会成为他的阻碍,只要他有心。
姜丹木呆了一会儿。
很难想象,一个人,一个眼睛瞎了的人,就这么从中原的京都一个人来到了羌族的地盘。
姜丹木打心里对这个人感到敬佩,但内心的戒心却不会因此消除。
陈沉能把令牌交给他,可见对他的喜爱,而且燕策能够就这么来到这里,也可见他的聪明和强悍。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绝不要任何的施舍。
不过这也侧面反应了另外一问题。
他太孤独太自立了,像是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你喜欢那个小姑娘?”姜丹木见过薛蜜,偶尔的,看不出什么特别来,比萧潇还弱小。
“嗯。”
剑尾扫到床榻,不高,大概只到他的膝盖处,剑尾往上多一点便点了个空,燕策只能缩小距离,一点一点估量着床的高度。
姜丹木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可是我隐约记着她好像跟那个医正在一块了,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话讲,你这是给他人做嫁衣?”
燕策弯腰摸上床,有些硬,也有些软,上面还有一层毛,很软,他摸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可能是羊毛所制。
面对姜丹木话里头的调侃,燕策也没有反对,小心翼翼地摸着上了床,坐好,全身到了安稳可靠的地方,他有些放心,但手里仍然是紧紧握着剑。
纤手将信攥紧,随即吱咔吱咔的声音响起,信变成了一团蹂躏不堪的浆糊。
“本宫怎的就生出这么个孽障来!”昭阳长公主沉声道,“帮不上忙便罢了还尽惹事,本宫瞧他是没好好照照自己的镜子!娶上官婉月?!上官鼎将军能答应吗?!上官婉月自己个儿能答应吗?!”
“那......长公主,现在可得怎么办?”内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盛京城的事情暂且不成,只是先回京都解决了。
昭阳长公主揉了揉眉心道:“你下去安排行程,本宫要回京都,即刻动身。”
内侍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秦云昊轻轻一笑,眼底的荒凉如同沙漠里面阴云,卷起风尘,一点希望都瞧不见却又不得不认命。
“我恨啊,我为什么不恨?可是事情已经如此了,恨能如何?无辜者因我而死,因我遭难,因我被流放,我就一定比林煜更无辜吗?”
秦云昊声音里出现一丝颤抖,她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漂亮的手现在也不漂亮了,要学着寻常的洗衣做饭,打扫家务。
似乎只有坠落凡尘,你才知道“何不食肉糜”的可笑。
“除了恨,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秦云昊淡笑,似是无所谓般耸了耸肩,“我打算攒钱,攒到足够多的时候我便暂时关了这铺子,然后出去游玩四方。幼时念书听过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也听过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更是对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场景感到痴迷。所以,既然我活着,我就不会止步于此,人生太长,路那么远,风景那么多,我都想去看看。”
该来的总会来。
畏惧什么,不能永远想着如何去逃避,而是如何解决。
笑归笑,她也瞥了几眼自己出这个馊主意的燕策,倒是没想到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肠子也弯弯绕绕那么多。
两兄妹在被扫出一条路的院子里闲逛着,燕策跟着身后。
这太阳有些暖,冰帘落玉珠,晶莹剔透,红梅落下素装,展现着它本就娇艳的容颜。
第112章 求解
松竹压低,高山云雨,这个天气就该负暄闭目坐,和气生肌肤,喝一杯狂热的酒,暖暖身子。
白气从嘴里流出,谭贞明倒是没有裴灵之那般乐观:“他们两个人我反正也只能帮到这,有缘无分那就另谈,只怕是弄巧成拙,亦或是借花献佛...”
说着,谭贞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燕策。
燕策同他对视,无所畏惧。
裴灵之注意不到两人之间的暗流,只是想着今日是薛蜜那小丫头的生辰,便问了句:“薛蜜十四了,我给她送去了一对玉镯,愿她和卓云哥哥如镯,一双团圆,你们都送了些什么?”
“嗯...我送了她一对鎏金火纹红宝石耳坠...你们可别说,第一次见薛蜜的时候,那干巴巴蜡黄的模样,如今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了,再大些定是个大美人儿,卓云可真是随手一捡都是宝贝啊...”
谭贞明打趣他,“上天也是会安排,见他如此宅心仁厚,特地赐了个璞玉美人给他自个儿雕琢打造。”
裴灵之也感叹:“是啊...这才两年不到呢...”
想当初她们两个初见面,那闹得多不愉快啊,如今也成了好姐妹了。
燕策在身后一言不发,偶尔看看风景,独自思考。
谭贞明领着路,随口问道:“你脸上的疤怎么样了?”
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容貌,更何况还是一个本就美貌的女子。
裴灵之一直都戴着面纱,郑奕蓉倒也寻了古方来调药为她治疗,只是成效如何一直都没见裴灵之提起过。
“开始慢慢的淡了,郑姑娘说这疤严重得很,能不能完全恢复也要看天意了,我倒也无所谓了。”裴灵之朝自己哥哥挤眉弄眼,满眼狡黠,“我若是嫁不出去了,大不了你跟父亲养我一辈子!”
“我倒是希望我可以活那么久...”
裴灵之连忙用手肘顶他,美眸带了些怒意:“别说些丧气话,我看你最近就好的很。”
“未来之事难以言说。”
周围的路变得异常陌生又熟悉,裴灵之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家哥哥,看着旁边的环境,总觉得熟悉不已,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直到前方院落拉门大开,那道如天仙降临,揽镜自照的美妙倩影飘然而出,裴灵之才恍然大悟,再转头看向谭贞明,他已然红了脸,双眼被裴灵之瞧得不好意思,无处安放。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别人姑娘家的院子里来,这雪路也不知道是受了哪些人的指引。
郑奕蓉披了一件青梅色绣白梨裘衣,长发以丝带束起,飘飘然然,手里捧着一沓厚厚的书,正打算出门,见了他们几个人,只是点头掠过,连一份惊讶都不曾有。
“郑姑娘这是要去哪?”裴灵之走到郑奕蓉面前。
“郑姑娘。”谭贞明朝她问好,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郑奕蓉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这些书是前些日子借表哥的,有几处不解,正打算去求解。”
谭贞明看向里屋:“郑风晟老前辈呢?他是医学大家,这些疑惑他应该比卓云更能向你很好的解释吧?”
这个点薛蜜和郑卓云应该都醒了,还是不要有人去打扰为好。
“外祖父与刺史,许主簿去长亭下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一人无聊的紧,然病情虽去,更有难题,倒不如多加学习,以防不时之需。”郑奕蓉正色道。
她的身上满满都是天下大仁大义,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为自己想过。
外表上看着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阁女子,那可双手的老茧其实并不比郑卓云少,脚上磨得泡也是好了又长,长了又好,反反复复,没有尽头,而她身为一介女流,也从未想过放弃。
真是足够让人心生敬畏。
所以梅花多配她啊...香自苦寒来...
谭贞明朝她拱手:“郑姑娘,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二公子请讲,奕蓉若能相助,定不会推辞。”郑奕蓉微微欠身。
“这冬天虽是阴冷无比,却有寒梅傲雪凌霜,我想请郑姑娘赏脸,同我一起去赏梅,不知郑姑娘肯不肯?”
他抬头,满眼期待。
郑奕蓉微微一愣,清雅一笑,颔首低眉,轻轻应了句:“好。”
再好的菜都食之无味,味如嚼蜡。
郑卓云几乎不怎么跟她说话,她唤一句,说一大堆话,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声没有温度的“嗯”。
薛蜜沮丧极了。
其实郑卓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只是他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控制着,仿佛这具身体都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他的确是一夜未眠,现如今眼里的血丝还未消散,胡渣些许。
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确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
脚有千斤重,寸步难行。
他看着燕策拿出面具,庆祝她的生辰,两个人一同欣赏满天的烟花雨,他成了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可是原本不是这样的,第一个庆祝她生辰的,陪她看烟花的应该是他。
怎能突然就换了人?
如果燕策不是只给她面具,而她没有闪躲,那么他们之前又算是什么?
其实也想问清楚,只是不敢,因为他自己都不曾想清楚。
到手的礼物送不出去,连一句生辰快乐也说不出口,心中空荡荡的,除了思考所有最坏的结果,他都无法向最好的方向走。
恶性循环,坏结果便更加伤心,更加沉默寡言。
这么多年来的沉稳冷静,突然便崩塌了。
折磨她,又何尝不是折磨自己。
若是郑风晟不来,这两人还不知道要这般折磨彼此到什么时候。
许羡临在雪地里练枪。
银枪红尾,如霹雳惊弓,身姿如燕,快如闪电,招招行云流水,横扫千雪起,乱霜飞舞。
他有段时间在父亲的兵营里锻炼过,跟将士们同吃同住,了解他们的生活不易,锻炼更强的体魄以及意志。
然而不速之客袭来,拔剑之速仅在一瞬,长枪一转,尖锐的枪头卡住长剑,铁器碰撞出长而尖锐的啸声,对上来者那双利眸,如狼般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无法用蛮力将对手震开的,对方的体格力气显然在他之上。
第113章 退路
硬来不行,便只能取巧。
枪杆细软,许羡临往后退了一步,单手握住枪杆,借力舞动枪身,顺势再退,以跟这个危险的敌人保持一定安全距离。
红樱乱舞,枪头的晃动幅度显然越来越大,见他还不肯松剑,许羡临另一只手从背后而过,抵住枪尾,控制方向力度往前一刺。
对方不过微微侧身便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快速松剑向后退。
没了阻碍,许羡临便能更加肆无忌惮地舞动花枪,让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从哪个方向刺出来,动作快的有了虚影,让人眼花缭乱。
阳光折影于白雪间,一举一动皆看得让人热血沸腾,无不扣人心弦,兵刃交接,与冷风之间的擦肩呼啸,弯龙绕雪纷飞,深入其中,挑起一丈素,迷人双眼,回身而过,花枪刺入其中。
然而对方就像是能够预判他所有招式一样,那一枪被剑刃卡住枪头,以蛮力压下,剑身转折其中,逃离而出。
许羡临被迫压低身体,不甘心地皱眉,细密地汗珠如春笋临春,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不由得怒吼一声,起势沿着雪下的遮掩攻击他的双脚。
对方却只是稍稍退后了两步避开,瞬间反应过来,瞄准目标,跳身而上,一脚踩中枪头。
许羡临想向上提起枪来,却被对方的重量压的无法动弹,只能单手扶住枪身,以被他压住的枪头为支力点,斜着飞身向他踢去一脚。
许羡临有些恼,既是要比试,就该用尽全力,可惜对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地打打闹闹。
枪头的压迫感瞬间离去,他已经向后退去以躲避许羡临这一脚。
一百八十度回到原位,枪头从雪地里抽出,枪尖闪烁着明亮的光,红樱散雪。
趁对方身形未定,许羡临一个回身马枪直直向前刺过去。
他眼瞧着那枪袭来,顺势侧弯腰,以剑为支撑点,与枪头再度擦肩而过,一掌撑在地上,借力而起,许羡临又转换方位进攻,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似乎是玩累了,又似乎是觉得这样没有挑战性,对方用剑抵住枪头后又侧剑让它而过几分,卡住枪头,这一次他不再给许羡临挣脱的机会,而是沿着枪头与枪身连接的关节处一转,顷刻间两者分离。
失去了前方的力,许羡临怔愣片刻,对方持剑一甩,枪头飞身掠过他的脸颊,沉闷的一声“咚”传来,枪头已然深深地插进了他身后的枯树干里。
许羡临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衣衫整洁,一身肃气,高束的马尾从冠中倾泻而出,身形飞舞时长发如海中浮躁。
他的确值得被裴灵之喜欢。
许羡临哑然失笑,扔下花枪,朝他抱拳:“我认输了。”
对方也只是收剑抱拳:“承让。”
掌声从走廊上传来,回首望去,谭贞明和郑奕蓉正靠在栏杆处,满眼赞许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许羡临没搞清楚状况,问道:“燕策兄,你们这是?”
“噢...没什么,就是二公子想找几个闲人当他的月老助攻。”燕策淡淡地回答。
许羡临更加糊涂了。
月老助攻?
“不要等旁人来给你解决,你得自己去探寻方位。”裴灵之对薛蜜柔声细语,“想说什么早点说,想做什么早点做,也许是错,也许是无用功,但起码不会后悔。”
不会成为心中遗憾,折磨彼此。
之前就跟他说过,天下之国,不止一个,好事来了,坏事也会紧随其后。
“太医令历代皆是我锦西郑家之人担任,我不去的话,你又推辞,朝廷那些腌臜手段恐会接二连三,更何况当今陛下的性子是个十分暴虐无常的,不听他话的人可没几个好过。”郑风晟的脸被火炉照得通红。
郑卓云沉吟片刻:“没有别的退路吗?”
他的性格他自己清楚,根本不适合为官。
为官之道,为臣之道,靠的是什么?
圆滑,谄媚,假笑,甚至俯首称臣。
那种场面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安,又不能得罪任何一个人,他们的身后靠着大树,大树一棵接一棵,得罪一个树苗,那你就别想大树底下好乘凉了。
郑卓云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将来会弯腰对着某人毕恭毕敬,一张脸,言不由衷说着一大堆没用的话,还得被迫去做一些不想做的事。
若是不站,那么每个势力都会排挤甚至迫害你,满是黑暗的地方怎么会容许光明存在?
要么将其同化,要么将其毁灭。
退路?郑风晟冷笑一声,夹了一块炭放入火炉中:“在这个世道讲退路?你怕不是还没睡醒。”
都自身难保没有退路了,他们这些人哪还有什么退路可言。
郑卓云皱眉沉思,内心无比纠结,那些线团全部缠在了一起,难以拆分,思绪也卡在其中,不上不下。
“卓云啊...”郑风晟喊他,“有些东西逃不掉的,更何况现在你不再是一个人,这件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的决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影响你要自己想清楚,反正我这个老头子活到这把岁数,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了,眼看着外孙女长大了能够继承我的衣钵,又认回了你,我也没什么遗憾的...”
说着,他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里澄明清澈且坚定:“但是你的朋友...还有薛蜜,你不得不为他们考虑考虑,是不是真的也要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人活着,永远不是只为了自己。
永远不是。
“薛蜜还小,有些事情你慢慢教她,反正她很依赖你,会留在你身边很长一段时间,现在你就算是赶她走她也会哭着闹着求你别不要她,所以说你自己要想清楚些,现在是你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看她的选择,在这个小丫头心里,肯定谁都没你重要。”郑风晟看的十分透彻,“所以说你怎么会这般没自信呢?”
是啊...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自己才是陪在她身边那么久,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说东她何时往西边去了?
怎么会没那份自信呢?
郑卓云莫名想起第一次见时,曾经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治好他。
后来他就真的一心只有这么一件事情。
第114章 相见恨晚
那又何尝不算是一种山盟海誓。
没自信,只是因为自己三心二意,觉得配不上对方而已。
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侍从们正在一件一件运送东西。
万梅园里有几间小屋,他们打算在那儿收拾一番,小住几日。
谭敬尧握着裴灵之那双小手,跟他们两兄妹交代着一些事情,那嘴皮子开了口就没停过,一边担心这个一边又担心那个,让谭贞明注意身体,不要玩的过火了,又让裴灵之多穿些,都瘦的皮包骨头了。
语气里满是一个老父亲的挂念,最后叹息着恨不得亲自陪同而去。
许昌青也是跟许羡临交代着事情,让他好好保护着他们,一身武艺也不要浪费了,顺带让他折一段白梅回来,改日送去他娘亲坟头,他娘亲生前最喜欢白梅。
薛蜜靠在马车旁,眼里说不出的羡慕。
大街上行人稀少,有也只是在打扫积雪,低着头什么也不敢看。
那些乞丐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被一场大雪遮盖得干干净净,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她几乎就要忘记了自己是从哪个巷子里逃出来,撞到了郑卓云的怀里。
自己跟以前,也是判若两人了。
目光转向深院处,期待着那一抹清影而来。
郑风晟不曾来,郑奕蓉靠在薛蜜身旁,伸手替她整理那被寒风吹乱的发丝,又替她盖上斗篷帽:“可有烦恼事?”
薛蜜对上郑奕蓉那双轻灵透彻的眸子,满身清冷孤尘,仿佛不该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的烟火。
“不愿说便罢了,只是新年又是你的生辰,也该开心些,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什么事都不要去想,快乐的活过这每一天就好了。”郑奕蓉淡淡地说道。
“嗯,谢谢你。”薛蜜点点头。
她也想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然而现实不允许。
燕策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谭敬尧也啰嗦的让裴灵之耳朵起茧子了,再这样说下去他们可就赶不到正午前到那儿了。
一行人说完话也开始陆陆续续上车,薛蜜眼巴巴看着门口,担忧地咬唇。
燕策和许羡临翻身上马,婢女侍从们也都跟在马车两侧,随时准备出发。
见薛蜜还不上马车,许羡临问道:“小丫头不冷吗?看啥呢你?”
谭贞明他们也掀开车帘看向外头的情况。
薛蜜低头,怯生生地说道:“世子还没来...”
“这个点还不来,估计也不会来了。”燕策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薛蜜差点红了眼眶。
正是灰心时,里面才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郑卓云背着药箱,跟着郑风晟一同出来,两人嘴里不知道还在念叨些什么。
薛蜜立马两眼放光跑上前去:“世子!”
郑风晟含笑看了一眼郑卓云,轻声说道:“你看我就说吧,你不来,这小丫头肯定不会上车。”
说完一副我是过来人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薛蜜跑到他面前,抬头看他,一脸笑意,又是怯生生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心里那点不满也被她这副模样所吹散,只想着宠都来不及,哪里还舍得去不理她。
顺其自然地去拉她的手,冰凉凉的,让他皱眉:“连手炉也不带,小心冷成冰块。”
一边谴责,一边又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薛蜜紧紧靠在他身侧,吐了吐舌头。
郑卓云朝郑风晟告辞:“那我先去了。”
“去吧,看着点奕蓉。”
“是。”
说完便牵着薛蜜上了马车,扶着薛蜜上去时对上燕策递来的目光,似乎是嘲笑,可惜只有一瞬,下一秒他便移开了视线,一声沉稳的“驾”声,骏马开始缓缓行动,马夫也驱使着自己手头的马,跟上前面的节奏。
郑卓云有些发愣,薛蜜从里头探出头来:“世子,你这么还不上来?”
“没事,来了。”
还是不要管那么多了。
寒冬凛冽,地上结了一层薄冰,人马车辆都尽量慢行。
燕策拉紧缰绳,目光四下探视,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有些感觉一时半会理不清,也说不上来具体,他只想寻找些什么人来宽慰自己。
不过今日那老头儿似乎不在了。
也是,大年初一的,谁还在路面上摆摊做生意,都难得地给自己放一天假,回家过个温暖充实的新年了。
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燕策居然觉得有几分惬意,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几分,眯起眸子,想打个懒洋洋地哈欠。
“燕策兄!”许羡临用剑尾戳了戳他。
自从两人对战过一次,许羡临对燕策的那些隔阂就烟消云散了,倒是多了些相见恨晚。
他对燕策的身手很是好奇,将来若是参军上战场,哪怕不是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先锋将军,那定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可惜这家伙对什么家国仇恨好像不太感冒的模样,是生是死在他眼里仿佛都是天意,他也不想去更改,只想顺其自然。
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令人捉摸不透。
燕策只是睨了他一眼,依旧目视前方。
许羡临倒也不恼,继续摆出一张笑脸:“燕策兄,除了用剑,你还会什么武器?”
“很多。”
“比如?”
“...”他沉默了会,回答,“很多。”
多的让他不想说,浪费口舌。
许羡临倒是大度:“燕策兄,你别这样冷着一张脸,小心吓到小朋友花花草草,就没女孩子敢靠近你了,将来可是讨不着媳妇儿的。”
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劲。目光一转,发现许羡临的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后头的马车里——郑卓云和薛蜜两人坐在里面。
燕策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燕策兄不要不好意思啊,爱上兄弟的女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那小丫头片子的确有几分可爱,跟别的规规矩矩的女生比起来也是与众不同,你觉得新鲜有些喜爱也是正常的...”许羡临滔滔不绝地说着,再去看燕策的眼神,发现他正幽怨地瞪着他。
那股子杀气由内之外地散发出来。
“干嘛?我我我...说错了?”许羡临装模作样拍在自己的嘴巴,“怪我嘴贱,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只想着无聊而已...”
第115章 怎么分
“不,是你声音太大了,他们估计都听见了。”燕策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狠话。
“...”
完了,得罪燕策不说,又得罪郑卓云和薛蜜了。许羡临欲哭无泪,要不去万梅园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吧。
尴尬,万分尴尬。
好不容易暖和下来的氛围因为许羡临那肆无忌惮,不知道是真纯还是真蠢的话语再一次点燃了导火索,让微微摇晃的车厢内尴尬得想让薛蜜跳出去。
郑卓云的脸色暗得像是吃了一条毛毛虫。
薛蜜真相去把许羡临的嘴巴缝起来,没事瞎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
燕策那哪叫喜欢她,那明明就是看她好欺负了,都二十四五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怀里的手炉它突然就不暖了。
薛蜜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顺着摇晃的车厢,挪了挪屁股向郑卓云身边靠去,却被郑卓云躲开,将手撑在小窗上,侧着头完全不看她。
这就让人感到委屈了,那些话又不是她说的,世子怎么就光生她的气了?
想把许羡临揍一顿的念头愈发浓烈,但是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她得先哄好眼前这个男人。
真是奇怪,这样的他,那窗边透进的微微暖光,照得他肌肤似玉,唇线泯然,下颌角的线条流畅如画,顺势勾勒着脖颈处的线条,喉结在柔顺的长发中若隐若现,看得薛蜜一阵发愣。
世子可长得真好看,哪怕是生气了也这般好看。
察觉到薛蜜那呆呆的花痴目光,郑卓云蹙眉瞪了她一眼,让薛蜜连忙低头讪笑,红了双颊。
可是一转眼,他又侧过头去,那唇角却勾起了微微一笑的弧度。
薛蜜抓紧这个时机,也不管自己的发髻是否会散掉,一边像条蚯蚓一样一边还撒着娇:“世子世子,我好冷,蜜儿最怕冷了,你抱抱蜜儿罢,好不好嘛...”
郑卓云平时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不止是他,任凭是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见了这么娇俏的小美人儿朝你撒娇,有什么不乐意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下去。
更何况是郑卓云。
果不其然,郑卓云在内心里挣扎片刻后,叹了口气,还是抱住了她。
“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要再这样了,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郑卓云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舍不得松。
薛蜜舒舒服服靠在他怀里:“我不管呢,既然世子捡了我回来,便要一辈子照顾我,我也要当你一辈子的小孩跟你撒娇。”
头顶又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声,嘴角却是不自觉的甜蜜笑意,紧接着郑卓云将下巴搁在她脑袋顶上,闻着发间传来阵阵清香。
薛蜜觉得有些困,毕竟她昨晚上没睡好。
睡意朦胧间,她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梦见那个梦了。
万梅园。
这座园子比薛蜜想象中的要大出许多,也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规矩,是千年来的思维。
没有规矩,则不成方圆。
万物有度,书法形体端正为规,笔画平直为矩;用膳时不得喧哗为规,细嚼慢咽为矩;建筑中轴对称为规,均衡分布为矩。
都是如此。
万梅园是不一样的,那些梅树一点儿都不规矩,红的粉的白的,杂乱无章地交错相映生长,上有凝血冰琼,异色相照。
无路则搭桥,小木桥弯弯又绕绕,仿佛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深内不见人家,却见天光云影下,素草寒生玉帛,似天上仙狂醉,将一团白影揉碎,吹向人间,化作炉烟,难分从何而来。
马车只停在外头,随行的仆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搬运行李,踏上木桥。
桥下积雪不知深几许,万物寂静,不见踪迹。
美梦没有做成,薛蜜揉着惺忪双眼被郑卓云扶着下了马车,原本一点睡意被眼前美景驱赶得一干二净。
“哇...”薛蜜瞪大眼睛看了半天。
奈何没文化,只有一句哇。
早知道就该让世子多教她读读书,可怜的她写个字还左扭右扭这也不干那也不干,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玩,一事无成。
薛蜜回想如此,有点欲哭无泪。
世子没抛弃她也真是仁慈,还得忍受她各种脾气。
“世子。”
“嗯?”
“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郑卓云一脸问号。
“你可千万别不要我啊!”薛蜜拉着他的手说道。
郑卓云问号就更多了。
难不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开始多愁善感了?
仆人们运送完行李,才请各位主子去目的地。
木板上虽被清扫过,但难免有些滑,薛蜜只能紧紧牵着郑卓云的手。
走在前面的是燕策和许羡临,燕策的身子还被许羡临高了不少,整个人就像一座大山似的。
后面的烟家两兄妹互相搀扶着走,郑奕蓉倒是步法稳健,丝毫不需要人帮忙。
许羡临偶尔还会关切地往后看那么一眼,燕策完全不管他们死活,他迈的步子又大,没几分钟便走到前面去了,许羡临自然是跟他共同阵营。
这两玩意儿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薛蜜看着许羡临那张老是跟燕策搭话而显现的侧脸,似乎还挺开心的。
不过,从头至尾都没看见许羡临对裴灵之流露出关心,是真的选择放下了吗?
薛蜜在心里有些惋惜,她还觉得两人挺配的。
回头看了一眼裴灵之,她紧张的只看脚下的路,连燕策都顾不上去看,偶尔还会嫌弃自家哥哥太笨了发出嘲笑的语气,然后被谭贞明各种反怼。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大家不谈感情,这样稳定的关系,真的挺好的。
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小木屋就真的只是几间小木屋,连“雅致”两字都算不上。
三件小间屋,怎么分成了问题。
照顾日常起居的仆人们自然是要分去一间,总不能让他们冻死在外头。
其实很好分,分开睡就刚刚好了。
薛蜜不乐意了。
倒是郑卓云有些尴尬,私下里怎么着都行,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不可免俗地红了脸,下意识瞥了一眼谭贞明那张满带笑意的脸,想把薛蜜那八爪鱼似的手拉开。
薛蜜早就习惯了有郑卓云陪着自己,第一次分开,她的心里竟有些不能接受。
第116章 林夫人
许羡临一脸坏笑:“你想跟世子睡也行啊,两个去马车里头睡,那儿地小,挤在一起刚刚好。”
郑卓云的脸更红了。
裴灵之瞪了一眼许羡临,用蛮力把薛蜜拉过来:“你这思想我真该拉你去浸猪笼!”
“嘁。”许羡临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转头走向屋内,“那你们继续讨论吧,我去整理东西了,女人勿入。”
郑奕蓉也不想站在外面争论这些没用的东西,便进了另外一间屋子内。
谭贞明不宜吹冷风,只安抚了薛蜜几句也进去了。
剩下的就他们四个了,燕策靠在门上,看着他们这出戏打算什么时候唱完。
郑卓云蹲在地上,捧着薛蜜那张拧巴在了一起小脸蛋:“就几天而已,不碍事的。”
“出来玩真麻烦...以后不出来了!”薛蜜气鼓鼓地说着。
郑卓云笑道:“不妨事,世子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喊世子就成了。”
左哄右哄之下,郑卓云好不容易才把薛蜜哄得同意了,跟着冷的已经要打颤的裴灵之进屋。
进屋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燕策突然冷不丁对郑卓云说了句:“卓云兄,你这到底是养了个媳妇儿还是女儿啊?这么麻烦。”
惊得郑卓云差点出口询问是谁这样带坏了他,连他都开这样的玩笑了。
裴灵之笑着朝燕策竖了个大拇指,一脸“这家伙活到现在终于说了句人话”的表情。
燕策转身进了屋。
那头的裴灵之也强推着要跟燕策吵架打架的薛蜜进去了,郑卓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有的时候他真摸不准燕策是个什么性子,他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相识许久,燕策能够摸得准他会说什么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可是郑卓云却完全没办法。
仔细想想,除了他过去是以杀人为业这件事外,其他的,没人知道。
薛蜜瞪着许羡临,脸气得涨红,让他不要再开自己跟燕策的玩笑了。
可是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瞥向那树上的男人。
世子最近都陪着谭贞明,似乎是在开导,然成效见微也不肯放弃,又害怕他的病情加重,这几日薛蜜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刚起来的感情还没捂热就被搁置在了一旁。
“郑姑娘...”
喃喃喊着,彻底沉入了一片黑暗。
郑卓云身子呆滞了片刻,看着已经晕过去的谭贞明,咬牙皱眉。
婢女从外头进来,吓得捂嘴。
冷清的地方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忙里忙外,灯火通明。
郑卓云将人放在了床榻上,盖好被子,接过两个汤婆子塞到里头暖着,着手去写药方,立马让人准备药物煎药,先拿些人参片来给谭贞明含着。
这么冷的天,郑卓云忙的出了一身汗
可是他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忙,准备再多的东西,开再好的药,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那味药引,近在眼前,也远在天边。
谭贞明迷迷糊糊的,嗫嚅不清地喊着“郑姑娘”。
郑卓云坐在床头,命侍婢将人参片喂入他嘴里。
那张原本有了血色的脸如今惨白无比,眼下的乌青更是明显,双颊瘦凹。
郑卓云红了眼睛,呵呵发笑。
“真是傻瓜啊...”
这件事闹得很大,毕竟谭贞明那一下都快死过去了。
再者郑卓云心里也记着郑风晟跟他说过的话,朝廷之人对他说得好听叫求贤若渴,说的不好听便是虎视眈眈。
当年锦西郑家的败落与朝堂内一些人脱不了干系,有人希望他回朝堂,那么必然有人希望他不要回去。
朝堂纷争,一团污秽,郑卓云不过是去送死而已,但若是不去,以上头的手段,恐怕雷霆之火还会牵连旁人。
郑卓云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想这么一件事,不知道做什么决定才好两全其美。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卖汤面的面馆外面,陌生的人等着自己的一碗面。
或许不止她一个人,很多人藏身在不同的角落里,伪装成不同的身份职业,盛京城每天都会进进出出成百上千人,有些人无法追踪。
纤细却颇为粗糙的手指在沾满污垢的桌子上敲着,头戴白色帷帽,遮住了面容,身形倒是玲珑,坐姿似男儿大气。
敲桌声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中,奇怪装束的人在乱世中很多,戴帷帽也不过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故而也不会多么引人注意。
小厮肩膀上挂着白色的汗巾,端着一碗掺杂了些许肉沫青菜的素面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说着:“客官您的面来咯!”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倒是激起了小厮的好奇心,想要看看这帷帽下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可惜有些心思是不能够乱动的,好奇心再大也只能憋回去,不然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厮清楚这个道理,毕竟你永远不知道眼前的陌生人是个什么来头,放下面之后他说了句“您吃好”便走开了。
女人手指还在瞧着桌子,也没有掀开帷幕打算吃的意思,任由它由热变冷。
外头人看帷幕是看不太清里头什么情况的,她倒是能够看清楚些许外面。
人群来来往往,那个她心里的目标却还没有出现。
来小摊吃面条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便把里头外头的全部给坐满了,老板似乎是觉得诧异,平日里的生意可没这么好。
女人坐的是外面,有个穿着褐色农服的大汗,身上还流了汗水。
长满了络腮胡子,看起来似乎是个很豪迈的人。
“姑娘,拼个桌昂,对不住了我这一身味儿的。”大汉对着她说。
女人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没事,坐吧。”
“多谢多谢。”
小厮似乎是忙疯了,但心底里还是开心的。
主薄是晓得秦云昊家世不俗的,也不好怠慢,便出来恭恭敬敬询问:“林夫人,有何贵干?”
听到“林夫人”这三个字,薛蜜心里头咯噔两下,而她也看见秦云昊的眼角抽了两下。
那一双明如星辰的眸子沾染了点点桃花色,微微红润濡湿,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薛蜜心头没来由的又咯噔了两下,眼睛四下寻找林煜的身影。
没瞧见。
第117章 走漏风声
下一秒,薛蜜便听见秦云昊问:“林煜呢?”
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像是被灌了一口风沙。
她的面色还算平静,亦或是暴风雨来临前都是平静的。
主薄为难地摇摇头,他又不负责这个,这个点学生都去用膳了,谁晓得去哪里用膳了呢?
有些也许在国子监吃,有些也许就近去了酒楼吃。
秦云昊见主薄不答,吸了吸鼻子,眼里多了一点潺潺流水,微微啧嘴,呼出一口浊气来,眼睛扫过学堂众人。
一个一个的,都不落下。
目光到薛蜜身上时多停顿了一会儿,薛蜜也是这一瞬看见了她眼底鲜红的血丝,眼眶又开始微微红润起来。
她明白了,她哭了。
哭的伤心的很。
最后,薛蜜见她失声笑了出来:“哦,也不在是么?”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点调侃,犹如在丝绸上挥毫作画,轻轻地红袖招过,带着迷醉,又带着不屑和恨意,藏匿在颤音之内,拨云见月。
主薄不明所以,一脸懵。
有些学生倒是变了脸色。
“哦......看来她知道了。”
轻轻的低沉声音传来,薛蜜的心正被秦云昊那一眼弄得砰砰直跳着,听见这身边的声音差点把她吓了一跳。
陈衡山就坐在她旁边,手撑着脸庞,嘴角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真是完蛋。
说实在的,薛蜜心里矛盾。
她是希望秦云昊知道的,却也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骗子!都是些骗子!”秦云昊咬牙道,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
主薄不知所措,有眼见的人立马便去寻林煜。
林煜皱着眉头疾步而来,身形挺拔,看见秦云昊的红影,他脚步微微一顿,模样落在了秦云昊的眼内却是莫大的讽刺。
“伊娘......”林煜刚喊出这么一声,秦云昊便咬牙切齿地走到他面前,狠狠地往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多么清脆。
堂内寂静无声,众人目瞪口呆。
只有陈衡山满眼的笑意,似乎还带着满足,咧开了嘴,看得津津有味。
他真是爱看这种场面,一切虚伪的面具被撕毁的样子,都那么的好看。
林煜怔怔地被打得退后两步,几乎就要站不稳。
秦云昊手通红的,震痛震痛,带着点点酥麻,还有冷意过后的炙热,仿佛火在手上烧起来了。
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像珍珠一样,划过白嫩的面庞,凝集着恨意。
“别这么喊我!”她嘶吼。
随后,她又看向靳瑾瑜:“阿姐真是作孽!竟嫁给你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林煜看着她,嘴唇微张,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身形微摇,眼看着他近一步,秦云昊便见了鬼似的退一步,林煜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哭也是美的。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是美的。
“林煜,你我二人!和离见吧!”
说完,她那一身红衣又如出嫁那日,在空气中撕开一道璀璨的大道,与这天地茫茫极不相称,却又只衬托得她人比花娇。
国子监的主管们纷纷赶来,约摸着前头的戏都错过了,却也听到了重点。
和离。
“落幕了呢。”陈衡山叹道,表示十足十的满意。
一眼瞥向薛蜜,她还在发呆。
“别傻了。”陈衡山唤醒她,“和离对于秦云昊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难得地,陈衡山还愿意主动跟她和颜悦色地交谈。
薛蜜瞥了一眼呆滞的林煜,他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显形了,相当明显,整个人站在那儿如同失了魂魄,接受着众人目光中炙热刀刃。
“他们......和离的掉吗?”薛蜜喃喃问。
之前廖嬷嬷说了林氏和靳氏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这件事情已经在国子监闹开了,秦云昊也绝不是个受委屈的,否则今日也不会这么过来了,估计明日就能大街小巷地传遍了。
陈衡山道:“以秦云昊的性子,不和离是不可能的,李氏本一下子绑住了林氏和靳氏,现在好了,倒是一同失去了。”
“估计林煜和李氏便是不肯和离,秦云昊也会以死相逼。”
他已经不喊秦云昊为林夫人了。
薛蜜点点头,没有深思,只是觉得头疼。
秦云昊今日的模样,始终刻在她的脑海里。
第二日,这件事情果然在京都传遍了。
秦云昊要求和离,强势地带着所有的嫁妆回了娘家,并去了库房内将林氏送来的彩礼一并退回。
至于李俪,也哭了半宿,大概也是没想到。
李俪也是要求和离,靳瑾瑜倒是痛快地同意了,可是身后的家族却不那么认为。
林煜不想和离,登门拜访地道歉,屈躬卑膝的就差负荆请罪了。
李父作为一早的知情者自然也是顺着台阶下,想要劝秦云昊,秦云昊指责父亲“卖女儿”,李父气的骂她“不尊父纲,也不尊夫纲,无法无天没个闺秀样”,扬言秦云昊若是和离,那么李氏便当她死了。
秦云昊气不过,一路告到了皇上面前,请皇帝做主要求和离,不然宁肯三尺白绫了却一生!
短短数日,事情的变化竟然这么快,薛蜜自己都没想到。
然而更引人注意的是地方是林氏和靳氏都在调查是谁走漏了风声。
贺东阳都被靳瑾瑜逼问过,他都快被靳瑾瑜吓死了,一副凶悍饿狼样儿。
回到家里,郑卓云也是听闻此事,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郑卓云给薛蜜泡脚,她的脚一年四季都是冰凉冰凉的,郑卓云便调了几味药,放入每日泡脚的水内,亲自给她揉一揉。
他晓得薛蜜闹得神经紧绷,也不免担心,便问了一句:“蜜儿,这件事情是你告诉林夫......哦不,秦姑娘的吗?”
“啊?”薛蜜正头疼着,骤然听见郑卓云这么问,她有些愕然,“为什么你觉得会是我?”
“上次元宵节见你心神不宁的......再加上之前......”郑卓云有点说不下去。
“不是我。”薛蜜直截了当。
郑卓云揉着她的脚,莹白莹白的,小脚丫子圆润饱满,透着点点红润,像是几个胖头娃娃,可爱得很。
他还是皱着眉,目光带着疑惑,这样的目光有点刺痛了薛蜜的心,无力感和窒息感一齐涌上了心头。
第118章 一场雨
第二日,靳瑾瑜也来问她,林煜也来问她,甚至贺东阳都来问她。
“是不是你告诉秦云昊的?”林煜的模样颓败了许多。
薛蜜也不知道他这幅悲痛模样是做给谁看,是真是假,只道:“不是我。”
林煜一开始不晓得薛蜜知道他的事情,现在知道了,再回想元宵节那日她的不自在,还有人告诉他前几日在国子监门口,便瞧见了她跟秦云昊二人相谈甚欢。
林煜不得不怀疑薛蜜,亦或是病急乱投医,亦或是急需要发泄自己心里的压力。
这几日他过得真的不好,众人的指责,街道上行人异样的目光,甚至小孩子的靠近都会被妇人拉走,谨防着他。
林氏在朝堂之上饱受指责,靳氏和李氏都逃不了干系,那些个被翻出来的,说是双方早就知道这么一件事情还是为了利益交接将女儿嫁了过去。
皇帝怒了,怒的主要原因还是昭阳长公主的进言。
秦云昊在皇城门外的石板上磕的头破血流,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为此事弯腰。
或许以前会,但现在不会。
规矩是被人打破的,国子监只收男人,现在也有了薛蜜这么一个女学生。
龙抬头,都说了这是龙王的日子,下雨是频繁的。
雨打在石板路上,滴答滴答,再然后是一阵急促的噼里啪啦。
“真可怜。”女人的声音响起,秦云昊一抬眼便看见了穿着一身天蓝织金十样锦百合银绣裙的昭阳长公主。
昭阳长公主微微一笑,差人将她扶起来,又重复了一遍:“真可怜。本宫帮帮你如何?”
昭阳长公主才从盛京城回来便听见了这么一桩丑闻,不禁感慨。
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真的只是一句安抚人心的漂亮话而已。
“林煜和靳瑾瑜至今未曾受到任何实际性的处罚,不过是被禁足家中,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昭阳长公主一早便到了宫内。
“平阳侯。”秦云昊的父亲,开府仪同三司李政泽,正撑着一把油纸伞,朝冠朝服,嘴角带笑,一身正气凛然。
李政泽身边还跟着靳瑾瑜的父亲靳覃,两个人一齐走来,让燕策的眼皮跳了跳,自觉地松开缰绳,让开路站到陈沉的身后。
靳覃没自己注意燕策,以为是个陈家的护卫,毕竟前不久才闹出来姜丹木要找陈家一个厉害的护卫,估计就是他了。
李政泽倒是看了几眼燕策,眸子里闪着精明的光。
燕策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平阳侯看来心情不错,还有此等闲情逸致雨中漫步。”靳覃笑道。
陈沉也笑,笑的自然又熟悉:“两位心情也不错。”
随即,陈沉又斜身看了看他们身后,问道:“子同兄呢?除了这样的事情,光你们两位如此开心不妥吧?”
林子同这会子估计没空,听说他已经被林煜还要回头求秦云昊之举给气到病了。
李政泽和靳覃面色一变,周围的气氛顿时有些不对劲儿。
“对了侯爷。”李政泽说,“您还在找清枝吗?”
“哦,清枝那孩子啊,侯爷还在找呢?”靳覃接话,“哎,小小年纪,也是作孽。”
陈沉只是微微一笑:“是啊,毕竟我是父亲。”
“不过好在侯爷还有一子,听说衡山也很不错的。结亲了吗?可有中意的对象?”李政泽问。
大人之间的聊家常吗?
燕策没兴趣听这些东西,只是片头看着雨色。
看着看着,他在想,这是一场春雨,还是一场秋雨。
去年秋天下雨了吗?
雨色朦胧之中,他恍惚着又看见一辆马车经过,清风扶起车帘挽,秀丽呆滞的面容惊鸿一场,入他云间。
只是那么一瞬而已。
再回神,他们已经聊完了。
陈沉也注意到了他呆滞的身形。
他说:“儿子,有的时候,一箭双雕,一箭三雕更能报仇雪恨。”
薛蜜跟秦云昊大眼瞪大眼。
秦云昊的眼睛小了点,主要是哭的。
两个人就在定坤宫里头尴尬地坐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薛蜜想的是那一日,秦云昊看着国子监的所有人,一口一个“骗子”。
她也是。
郑卓云也暂时住进了太医院内,说是皇帝略感风寒,头疼不已,需要郑卓云留在宫内。
“你......还好吗?”半饷后,薛蜜还是选择打破沉寂。
她揪着衣裙,暴露了自己的紧张无措。
秦云昊看着她,目光是平静且干净的,随即,她点了点头,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还好。”
林煜不愿意和离,家族也放弃了她,李政泽甚至已经扬言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秦云昊无路可走,好在昭阳长公主愿意收留提供庇护,否则现在的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绝不!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一阵寂静内,薛蜜心里装满愧疚,明明前不久她还明艳动人,享受着幸福。
当真是朝生暮死,一切都变得太快。
“你——”郑卓云声线微微有些颤抖,“觉得不开心吗?”
“不然呢?”薛蜜毫不犹豫地说,隐隐约约觉跳得好像有些快。
“为什么?”
“因为,他们就两个人啊!”
“两个人就不行吗?”郑卓云只觉得很是诧异。
“啊?”薛蜜奇怪地皱眉,道:“他们两个若是真心相爱,为何不好聚好散?那将来是个什么结果,世子你不知道吗?”
郑卓云沉默不语,面色微微发白。
“再说了。”薛蜜眉头皱的死紧,“他们成亲了,若是对家中有一日无意,何必耽误人家一生,都瞒着在家里管理内宅,自己却在外头饮酒作乐,真是自私自利!”
这是薛蜜第一次觉得自己跟郑卓云某些地方不合,而自己也不打算无调节的顺从。
薛蜜可不傻,她从他的表现和对话里就明白他不反对。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多掺和一脚。”郑卓云觉得头疼,想要揭过这件事情。
“可不这么认为!我没有捅到皇上面前去便是觉得事不关己!”薛蜜反驳他。
有句老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所以,郑卓云觉得真的是头疼。
他已经在努力了,甚至已经看到希望了,只要薛蜜这小丫头在自己身边,他总是能决定解脱。
可是薛蜜那天的话却给了他一棒子。
第119章 各为其主
桂嬷嬷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夫人。是永昌伯府的二公子,他不知道怎么地尾随在两位姑娘的马车后面,在刺客刺杀之时便跑出来搅局,正是这二公子突然出现抵挡,此次刺杀才失败啊!”
姚氏听到这里也是放下心来,只要没暴露自己,一切都好说,但她随即又皱眉道:“这两个丫头什么时候又和永昌伯府的二公子扯上关系了?”
桂嬷嬷却在此时道:“听说二姑娘上次爬墙出去后,就是这永昌伯府的二公子送回来的!”
“哼,这臭丫头!上次果然是出去勾引男人去了,和她那个该死的娘一样是个狐狸精到处勾搭男人!”姚氏举起手掌狠狠地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声音震得跪在地上的桂嬷嬷都抖了一下,更加恭敬地低下了头。
姚氏过了下嘴瘾后也是冷静了下来,看向跪在自己眼前的桂嬷嬷,不耐烦地道:“行了,起来吧,这次既然是那个永昌伯府二公子捣乱的原因,就不过多责罚你了!”
桂嬷嬷闻言,欣喜地站起了身,朝姚氏躬身道:“谢过夫人饶恕老奴办事不利之罪!”
“哼!既然此事失败,记住了去把事情做得干净些,不要暴露了我们!”姚氏挥了挥手,示意桂嬷嬷去做她该做的事。
“是,老奴明白!”桂嬷嬷默默地再次离开了小院。
当房门再次被关上后,姚氏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
另一边正在剑烈的护送下,返回侯府的薛蜜和薛萱二人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人群,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妹妹,你说刚刚为了救我们而死的那位恩公家里还有人吗?”薛萱面露悲伤,低声问道。
薛蜜收回了看向车窗外的眼睛,安慰道:“姐姐,你放心吧。等回到侯府后,我定会让人善待他的家人,包他一家衣食无忧。”
“唉……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薛萱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道。
薛蜜见自己姐姐又恢复了侯府大家闺秀的娇弱,也不由地感到一丝不忍,她还是喜欢之前那个在危险中还有心思打趣自己妹妹的姐姐。
“姐姐,我们还是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吧。我们可是刚刚才死里逃生诶,应该开心地庆祝一下才对。等回到侯府后一定要爹爹给我们增加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当然还要让他们表演一下给我们看看,然后才能跟随我们!”薛蜜笑着上前挽上了薛萱的胳膊。
薛萱也知道自己妹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么多烦人的事情,捏着薛蜜的小脸道:“你啊,总是这样贪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薛蜜毫不在乎地道:“我身体已经长大了啊,只不过还不允许我在自己姐姐面前表现得像个妹妹一样吗?”
“当然可以了,我的傻妹妹!”薛萱自是宠溺地抱住了薛蜜的脑袋。
“敢问是永昌伯府二公子的人吗?我们是奉长庆侯之命,前来护卫侯府大姑娘和二姑娘的!”
而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道声音从车外传进二人的耳中,来人正是薛嵩派出来保护二人回府的人,只见说话者拿出了一块侯府的令牌,代表自己的身份无误。
剑烈见到这块令牌点了点头,也站了出来,抱拳道:“在下永昌伯府二公子贴身侍卫剑烈,奉二公子命令护送二位侯府姑娘回长庆侯府!”
“辛苦各位了,接下来由我等接手便可,定会安全送两位姑娘回侯府!”长庆侯府领头的护卫提议道。
谁知剑烈却不想给对方面子,只是道:“这位仁兄说笑了,我等奉二公子之命护送两位姑娘回侯府,便不会违反主子的命令,半途而废。还请各位谅解!”
侯府的领头护卫闻言也是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道,怕不是担心他们这些人护送不好两位侯府姑娘吧,正欲反驳决绝,却只见剑烈朝马车内喊道:
“两位姑娘,侯府的人到了!”
薛萱和薛蜜便欲从马车内出来,一拉开马车的布帘就看到了脚底下的那一滩暗红色的血迹,两人身形皆是一顿,反应过来后又缓缓从马车上依次下来。
“剑烈,之前那个帮我和姐姐挡了飞镖的车夫的尸体呢?”薛蜜见自家姐姐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主动替薛萱问道。
薛萱也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剑烈,不再做声。
剑烈行礼道:“薛姑娘放心,那位忠义之人的尸身我已经派人专门去找好棺木,装好后便送回侯府,只不过时间会稍慢一些。”
“嗯,原来是这样。”薛蜜稍微心安了一些。
而这时,早已等候多时的侯府领头护卫也赶忙走到薛萱和薛蜜面前,恭敬道:“大姑娘、二姑娘,长庆侯府家卫薛锋奉老爷之命前来保护两位姑娘。老爷十分担心二位姑娘的安危,还请二位速速和我等返回侯府!”
薛萱此时却释放出了侯府千金的气度,沉着冷静道:“我和妹妹已经知道了。你们就和永昌伯府的护卫一起上路吧!”
“可是……”薛锋还想说话,却被薛蜜打断。
“大胆!怎么?连本姑娘姐姐的话都不听了吗?那你们是连我爹的话都不想听喽!”薛蜜满脸寒意地看向薛锋。
“属下不敢!一切任凭大姑娘、二姑娘吩咐!”薛锋连忙低头认错,心里暗道,这大姑娘和二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势,不愧是侯爷的女儿啊。
薛蜜和薛萱这才点了点头,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
薛锋看着二人上了马车后,才朝剑烈道:“剑烈兄,刚才是我的不是,还请见谅!”
剑烈大度地微微一笑,不在意道:“锋兄何错之有?我们都是各为其主罢了!”
薛锋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是抱拳一笑后,朝侯府家卫命令道:“薛府家卫听令,前后左右各十人守卫马车四周,出发!”
剑烈看着薛府众家卫井然有序地护卫在他们周围,也不由地感叹不愧是那位侯爷的家卫,动作竟如此整齐划一,看来定是严格受训。
想归想,剑烈还是命令自己的人同时跟上。
本就人多的队伍,在薛府的家卫加入后,便显得更加挤占街道了。
第120章 代价
另一边,和剑崇一起行动的燕策找了家酒楼,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品尝美酒,顺便等待自己的手下去搜寻刺客的下落。
实际上,燕策对找到刺客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是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家侍卫做事的能力罢了,毕竟长期舒适的生活会让人怠惰的。
“公子,属下找到那名刺客了!”
正当燕策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酒楼顶层包间窗外的风景时,剑崇忽然出现在燕策后面禀报道。
燕策当时就是一惊,转身问道:“找到了?在哪里?”
剑崇看着眼前的燕策,神色之间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在距刺杀地点五百米外的一间民宿里,只不过……”
燕策正想夸奖一番剑崇,但又听到他明显还有话害怕说出来,便板起脸来,沉声道:“有什么事如实说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你家公子我像是会无故怪罪别人吗?快说!”
“是,公子。刺客死了,属下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公子定夺!”剑崇马上躬身说道。
燕策闻言也是紧皱眉头,不解道:“死了?背后之人还真是好手段啊!这么果断就杀人灭口!还是……”
燕策本想猜测是不是长庆侯府的人下的手,但立马自己否决了,长庆侯府的人要是抓到刺客定会留他一命,好审问背后请他刺杀之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背后之人怕自己暴露,果决地杀了刺客,死无对证之下,背后之人还能隐藏下去。
想通这一点,燕策也下令道:“剑崇,接下来的事交给官府就行了,你去叫人都回来吧!”
“可是……公子,官府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会不会……”剑崇有意提醒道。
燕策摇头道:“不用管这些,他们一定会来的。这盛京出现这等事,一定会传进皇上的耳朵里。
这盛京城的府尹平时左右逢源,深怕得罪这盛京城里的权贵之流,估计他这会儿正担心自己插手这件事会不会卷入一场他无法插手的风波里呢。
晚来总比不来的好,如果你等得不耐烦的话,可以自己去报官啊,你明白了吗?”
剑崇恍然大悟,赶忙躬身行礼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
燕策看着剑崇离开后,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期间又不由地想起之前在薛蜜的马车外听到的话,心里更加悠然自得起来。
没过多久,剑烈这边就把薛蜜和薛萱二人都送到了侯府门口。
“薛姑娘,侯府已到,在下还要回去向公子复命,那就此别过。”剑烈朝正从马车上下来的薛蜜二人告辞道。
薛蜜见剑烈要走,也不便久留他,只是道:“多谢剑烈你送我和姐姐回来,今日有劳你和你家公子了,改日小女子定当亲自上门感谢。”
“薛姑娘太客气了,还望两位薛姑娘以后出门多加小心,在下该走了!”说罢,剑烈见薛蜜朝自己点了点头,于是就朝自己带来的永昌伯府的家丁命令道:“伯府的人出发,去见公子!”
此时侯府的家卫对这薛锋走到薛蜜和薛萱面前,恭敬地道:“两位姑娘,侯爷命我等安全接到两位姑娘后,就派人先一步回到侯府禀告侯爷,估计侯爷已经在府内等候多时了。”
薛蜜和薛萱对视一眼后,薛萱出声道:“嗯,那我们就快进去吧,别让爹等太久了!”
薛蜜赞同地上前牵住薛萱的手,两人就携手进了侯府大门,薛锋也加快脚步超过两人,先一步走进了侯府的大厅。
“侯爷,两位姑娘都已安全回到侯府,我等前来复命!”薛锋单膝跪地朝薛嵩抱拳行礼道。
薛嵩坐在主位上,神色庄重地回道:“好,我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薛锋恭敬地回了一声“是”就转头走出了大厅,而这时薛蜜和薛萱也进入了大厅。
“爹,女儿们回来了!”薛萱站定后,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
薛嵩脸上的严肃在见到女儿们后马上褪去,急忙从高堂上下来,走到两位女儿的面前,左看右看,心疼道:“好了好了,萱儿何须多礼,之前在路上吓坏了吧!”
而薛蜜就显得轻松自然了一点,只见她故作害怕地上前拉住薛嵩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你不知道我和姐姐在路上遇到了多危险的事情啊。
那位帮我们赶车的恩公就那样直直地倒在我们面前,心脏还插着飞镖,鲜血都流了一地,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薛嵩也后怕地拍着薛蜜的手背道:“还好没事!还好没事!你们放心,爹以后一定在你们身边加派人手保护你们。你们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去得早的娘啊。之后的事交给你们爹我来做,保证那些想害你们的人付出代价!”
说到最后,薛嵩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足见他此时心里的愤怒。
薛蜜见自家爹爹真的为他们发怒了,心里也是很感动,但还是劝道:“爹爹息怒啊,可别气坏了身子。”
说着,薛蜜就轻拍薛嵩后背,为其顺气。
薛萱也上前道:“是啊,爹爹,我们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之后的事有官府的来办,爹爹别累坏了自己啊!”
薛嵩听见自家女儿们都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也是感到十分幸福开心,不过一想到这盛京城里的府尹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他不能在自家女儿面前骂出来,否则会破坏他在女儿们心目中的形象。
薛嵩很快冷静下来道:“接下来的事交给官府来办可不行啊,他们都怕得罪这盛京城里的贵人,要他们去查的话,过了几个月都不一定有消息。唉……”
薛萱皱眉道:“爹爹,真有这回事吗?”
薛萱虽然身为鸿胪寺少卿的夫人,但对这官府一事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不由询问起来。
可薛嵩却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烦恼这些事,只是道:“萱儿,这些事无需你来操心,还有爹在呢!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去沐浴一番,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至于去贺兰府和离一事,我看以后有没有机会我亲自去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