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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官     侯府娇娇重生后她飒翻了txt下载     侯府娇娇重生后她飒翻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恭喜你

    再就是,这种事情在对比国家大事面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只是如今骤然被摆在了明面上,他们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解决。

    至于最后的惩罚,皇帝这会子心里也没谱。

    但他也没有说要出面替秦云昊做主拿下那和离书,一时间很多人也猜不到皇帝最后的决策是什么。

    上官婉月的手顿了顿。

    上官文超的头发偏粗偏硬,被水浸润后浮着一层光亮,也柔软了些,时不时拂过她的手心,痒痒的。

    她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如果我也面临着秦云昊这般处境,你会像楚云深那样告诉我吗?”

    外面的雨是不会停的,敲打着窗户。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他说,很轻的,上官婉月几乎要听不见,“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一时间,上官婉月不知道是什么不会有那么一天。

    是她不会有被丈夫如此欺瞒背叛的那一天?还是她永远不会嫁人的那一天?

    日子还是这么平稳地过了几天。

    雨没完没了地下,下的人心烦,薛蜜想去逛一逛皇宫,可是这儿规矩很多,不能随便乱走乱看乱说。

    薛蜜突然想,也许自己一辈子都适应不了京都的规矩。

    秦云昊仍然是对谁告诉她的事闭口不提,昭阳长公主也没有失去耐心,她对她们极好,也爱大声的笑,走路时步摇和耳环晃悠悠的。

    秦云昊看得出神。

    步摇这种首饰,虽说是一步一摇,可是她们从小就被教导着要端正,步摇的晃动程度不可过大,转身也好,只是转头也好,耳环的晃动幅度更是要微不可见。

    她们都得时时刻刻保持着端庄规矩,以此来达到男人的标准。

    可为什么她已经这么努力达到他们的标准了,还是遭受到了背叛呢?

    昭阳长公主,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不用遵守这些小规矩也有人爱护的女人。

    而且那个男人还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她。

    薛蜜中途跟郑卓云见过几次,在御花园的时候,薛蜜看着那些平日里争奇斗艳的被一番骤雨敲打得支离破碎。

    娇滴滴的花瓣也是破损的,像是垃圾一样被半淹没在雨水与泥土之中,无人顾及。

    她看得出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郑卓云便是在这个时候喊了她:“蜜儿。”

    雨幕泼洒雾气,像是留白之作,又像是山水画,只余那些单调清雅甚至灰败的颜色。

    两个人在御花园内逛着,郑卓云突然说:“你在定坤宫如何?”

    “还好。”薛蜜说。

    她面色不好,郑卓云看得出来。

    秦云昊这件事着实伤到了她。

    郑卓云轻叹一口气,收起伞,钻入她的伞内,眉眼间堆积着心疼与爱恋。

    那么明显的,却不知是真是假。

    他的衣衫被雨水浸湿,染了一片深色。

    她听见他说:“蜜儿,我们定亲吧,好不好?”

    电闪雷鸣,轰隆隆的来得突然。

    冰凉的器具还别在她的腰间,薛蜜严重闪现出一丝惊愕,手紧紧抓着伞柄。

    在这么一片没有任何艳丽色彩的世界内,郑卓云心潮澎湃着,眼睛盯着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然后,她笑了。

    让这个灰暗世界好像出现了一丝崩裂,阳光透了进来,很快便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他听见她低头,吻住他的额头,说道:“好。”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秦云昊问。

    薛蜜坐在榻上,嘴嘟起,毛笔夹在其中,未曾婚嫁的小姑娘,眼神干净清澈,此时是很明显的在走神了,字都没有练几个。

    而且更奇怪的是,薛蜜嘴上的笔掉下来,在小桌上发生啪嗒的碰撞声,薛蜜嘴角却会露出一丝甜蜜蜜的笑容。

    薛蜜看向秦云昊,收起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几声。

    秦云昊看出来了,眯了眯眸子,笑着问:“好事将近了吗?”

    薛蜜看了她一会儿才缓慢地点点头。

    秦云昊道:“恭喜你。”

    “谢谢。”

    薛蜜心里还在想别的事情。

    秦云昊的结局有的时候会给她有种看自己结局的感觉,那么悲惨,付出所有的真心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外面已经没有雨的声音了,她希望接下来都是晴天。

    “郑医正看起来很不错。”秦云昊说,“你们两个在一起应该不错。”

    薛蜜点点头:“希望如此。”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秦云昊突然转移话题。

    薛蜜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人一旦心里藏着秘密就会变得敏感无措。

    尤其是秦云昊经历着类似的事情,薛蜜有点担心她会问她郑卓云是不是也是一样。

    “你的腰间为什么会有一把匕首?”秦云昊好奇的目光看向她腰间。

    薛蜜一愣,手指上抚摸上那一把冰冷的匕首。

    没有哪个正常姑娘家会在身上带着一把匕首的,做工倒是朴素,上头的雕刻是好看的,清雅的。

    薛蜜缓缓道:“我前不久才及笄,这是旁人送我的及笄礼。”

    “是个男人送的吧?”

    ......

    “嗯。”

    “莫误会,我没有旁的意思。”秦云昊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只是女孩子家家不会送这些危险的东西给别人当及笄礼,郑医正为人君子温润,应当也不会送你这,倒是你手上的青丝镯,应当是郑医正送你的。”

    她的眼睛真的很毒,薛蜜都怕她真的会看出来什么别的东西。

    薛蜜点点头:“嗯,是国子监里头一位朋友送的。”

    “陈衡山?”

    “啊哈?”

    为什么秦云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陈衡山?

    “听闻陈氏嫡子陈衡山清高自傲,行事怪异,却能与你处得来,想来能直接送女孩子匕首当及笄礼的也只有他了吧。”秦云昊自行分析着。

    很接近了。

    这个人不是陈衡山本人,却是他的大哥燕策。

    薛蜜有的时候会想,燕策姓陈吗?他叫陈燕策?

    睡不着,薛蜜也有点害怕跟秦云昊聊下去,既然外面雨停了,薛蜜就想着出去逛一逛。

    怕冷,薛蜜还是披了裘衣。

    郑卓云说,等这件事情解决了,等他们安然回家,他们就正式商量着婚礼的事情,什么时候,要做什么规矩,他都会一样不落地给她准备好。

第92章 走水

    薛蜜可别提有多感动了。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定坤宫很亮,在夜色沉沉之中也是最闪耀的那一颗明珠。

    云层太厚,天上看不见明月星辰,虽然没有下雨,但屋檐上的水还是滴答滴答往下掉。

    一个黑影突然闪了下来,搂住了她的腰,还事先伸手捂住她的嘴,好像早就看透了她

    薛蜜的第一反应便是拔出腰间的匕首并且感谢燕策给她做了这个玩意儿,然后向后刺去。

    不过那人速度比她更快,未卜先知似的遏制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一扭,薛蜜感觉到一阵剧痛,手一松,匕首便掉在了地上。

    哐当哐当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

    “是我。”

    男人松开她,薛蜜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揉着手腕往后退了几步,看见他将斗篷帽摘下来,接下来是那一张面具,露出一张凌厉的面容。

    薛蜜一愣,张大嘴:“你有病啊燕策!”

    她火气上来了,真是莫名其妙的老是要被他这么吓一跳,还差点把她的手腕弄骨折,自己多大劲儿自己不知道吗?

    燕策咧嘴一笑,蹲下身子把那把匕首捡起来,看了看,做工相当精细,刀面锋利。

    “你的技术太差了。”他说着,抓住刀尖,把刀柄那一侧递给她。

    薛蜜看了他几眼。

    他还是没变,眼底里甚至都没有悲伤。

    这是自从过年那次两人说开后第一次见面,他再也没有来打扰过她,好像彼此就开始真的开始面对这个现实,各过各的。

    薛蜜噘着嘴,伸手去拿匕首,然后放回自己的腰间。

    借着微亮的光,薛蜜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手腕,余光却瞥见燕策的身影开始动了。

    朝她走来了。

    薛蜜慌乱地抬眼,往后退:“干什么?”

    雨停了,夜里的皇城寂静无声,所有的华美都被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她听见他说:“你喜欢我。”

    薛蜜被他这句话吓到了,摇头:“不,我不是。”

    “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戴着我给你的匕首?直接扔掉不好吗?”

    “可我也戴着世子送我的青丝镯,长命缕我更是从未离身。”

    燕策眼眸一暗,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不要在我面前提他!我不信你还没看清楚!”

    薛蜜又哭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为什么这么爱哭,是真的应了那么一句话女人都是水做的,还是说最近的事情层层压过来,压在她的心底里,太多太重了。

    她松了口,愣愣地看着他。

    “燕策,我已经答应嫁给世子了,等这一阵风头过去我们两个就会正式公开,商量日子、要准备的东西。”

    她说,“我不能答应嫁给他又总是和你纠缠不清,你武艺高超,来无影去无踪的,而我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而不是跟你混江湖。你身后是陈氏,你是陈衡山的大哥,或许你家财万贯,位高权重,但我不想要当什么士族夫人,你看看秦云昊她们都不幸福。”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行不行?”

    这是最后一句,她已经泣不成声。

    泪水掉在他的伤口处,疼得很。

    一时间,燕策分不清是哪里痛。

    夜风很凉,他逐渐恢复理智的时候,已经是在出皇城的路上了,最后的记忆里是他跌跌撞撞往后退,她蹲在地上哭泣。

    好像是真的要结束了。

    她也亲口说要嫁给郑卓云,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走水了!”

    “走水了!”

    夜幕中突然传出人声尖叫。

    燕策脚步顿了顿,将自己隐匿在黑暗里。

    “定坤宫走水了!快去救火!”

    “去!告诉皇上!”

    “......”

    手忙脚乱的。

    燕策皱眉。

    定坤宫?那不是......

    燕策一惊,连忙向定坤宫的方向奔袭而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薛蜜哭累了,为避免秦云昊看到自己那双眼红肿的模样,她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里。

    很累,真的很累。

    秦云昊没得事情做,薛蜜又出去了,昭阳长公主便把她喊了过去,估计又是要明里暗里询问她事情。

    薛蜜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心俱疲的她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火热的气息愈发浓烈,她隐隐约约还听见了尖叫,不真切的,薛蜜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宫女给熏笼里炭火加的太多了。

    掀开被子,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四处火光燃起,房梁,门帘,帷幔,窗户......

    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没有人喊她,她只听见火焰燃烧的声音,它们要焚尽一切。

    浓烟滚滚,薛蜜惊慌失措地从床上下来想要从门口出去,却发现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一根房梁,火焰之色比她人还高,她根本出不去。

    “救命!救救我!有人吗!救救我!”薛蜜怔怔地往后退。

    对于死亡的恐惧让她没办法静下心来理性思考,无措地在其中乱晃,寻找的出路。

    她听见了那些人的声音。

    “走水了!快来扑火!”

    “昭阳长公主呢?楚小侯爷呢?他们出来了吗?”

    “出来了出来了!”

    “......”

    不是,她还在里面啊。

    燕策到的时候,外面围了一些人,手里提着一个小木桶,杯水车薪似的往里面倒。

    他看见了昭阳长公主,也看见了楚云深和秦云昊,唯独没看见薛蜜。

    怎么会起火呢。燕策不明白,这刚刚停雨,按理来说压根起不来火才对。

    天意?还是人为?

    隐隐约约的,耳力极好的他听见了薛蜜的声音,就在那火光冲天的房子里,带着绝望和哭腔。

    浓烟已经在天空腾起,火色肆意侵蚀着脆弱木质结构的房屋,照亮了半边天。

    燕策一惊,立马跳身下去,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寻到一个被烧开的窗户,那黑衣挥了挥,从窗户跳了进去。

    带着面具很是影响视线,燕策将面具脱了下来,炙热的光热的人几乎要烧起来,浓烟一下子冲到他的眼前,眼睛一阵酸痛。

    “薛蜜!薛蜜!”燕策捂住口鼻,皱着眉往里走。

    眼睛几乎要疼的睁不开了。

    宫殿不是很大,薛蜜的声音传来:“我在这儿!”

第93章 不是意外

    燕策循着声音找去,她蹲在一片没有特别多木质结构和丝绸制品的小角落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极度的惊恐让她无力。

    燕策踹开眼前着了火的桌椅向她走去,薛蜜看见他来了,几乎是看见了救星,抱着他:“燕策!我害怕!我害怕!呜呜呜......”

    燕策抱着她,把面具给她戴上,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有些地方被烧着了,黑乎乎的,但是没有伤到皮肤。

    还好还好。

    “走,我们出去。”

    话音刚落,房梁再一次掉下来,轰隆一声倒在他们面前。

    扑面而来的浓烟又扑到燕策面前,燕策连忙捂住口鼻,眼睛却是疼得厉害。

    晃了晃脑袋,他听见薛蜜说:“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你为什么要回来啊......等下你也要死在这里了......”

    燕策抱着她,咬着牙把她抱起来:“别说傻话,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他几乎是忍着眼睛的剧痛往前走。

    “对不起......对不起......”薛蜜一个劲儿的道歉。

    她太没用了,除了拖累就是拖累。

    “跟你没关系。”燕策观察着房屋结构,寻找着出路,“是我要喜欢你的。薛蜜,我真的好喜欢你。”

    燕策看见一个窗户烧完了,走了过去,黑衣也被火烧着了,燕策把她放下,拍了拍身上的火苗。

    “跳出去!快!”燕策喊。

    薛蜜从那个小窗口跳了出去,她去看着燕策:“你快出来!”

    燕策正要出来,就被正掉下来的小木桩砸中了身体,几乎要把他砸垮。

    眼里的痛愈发浓烈,他几乎就要看不清,燕策听见薛蜜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又喊人过来救命。

    燕策咬着牙爬起来,用尽力气从那个窗户越了出去。

    皇帝面色不好。

    挂在脸上的怒意让底下的人战战兢兢。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那是他已经极力在压抑的愤怒,眉头如川,眼底里的烛火闪动,让人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真的是他的内心的映射。

    从大内总管到定坤宫的首领太监、宫女,乃至姗姗而来的皇后,都被吓得跪在地上。

    昭阳长公主受了一些惊吓,此刻正在坐在椅子上有些发抖,楚云深面色深沉,手握成拳,面上还沾了一些污秽。

    “一群废物!”皇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底下的人都是一颤。

    “陛下息怒。”

    息怒?说得好听。

    好在是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如今受伤最严重的是那个小姑娘薛蜜,晕过去了,身上黑乎乎的,有几处烫伤。

    秦云昊受了不小的惊吓,也是,这么个小姑娘,都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也难怪了。

    昭阳长公主抿着唇,身子微微发抖。

    “这件事情,绝非天意意外可解释!”她眯眸沉声道,看向底下的人,锐利精致的眸子扫过去,没人敢抬头,“雨刚停,天气严寒,怎么可能走起来水?”

    定坤宫过大,且都是顶级的木材所制,因为昭阳长公主不喜奢华,却极爱天然自然的木质雕刻,所以定坤宫一旦起火那边是难以扑灭了。

    火扑灭的时候,整个定坤宫也被烧的七七八八的了。

    皇帝压抑着心底的恐惧和怒意,淡淡开口:“从定坤宫宫里的人开始查,一个一个的,把今日去过定坤宫的,无论是个什么东西!哪怕是一只苍蝇!都得给朕查出来!”

    “是。”

    底下的人应着,彼此的心里都心照不宣。

    退下后,楚云深也是说要去看看薛蜜情况如何,房间内便只剩下昭阳长公主和皇帝了。

    人全部离开后,昭阳长公主卸了力,身体软趴趴的,没了力气,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皇帝连忙起身去扶着她,将她好好地扶起来,搂着她的肩膀坐到榻上。

    “你可快把朕吓死了。”皇帝叹道。

    他蹲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皇帝露出了一丝脆弱,眼底的柔软涌上来,抓着她冰凉的一双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阿姊,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朕非得伤心死不可。”

    昭阳长公主面色有些苍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不碍事,我这不好好的吗?只是这件事情不简单,敢火烧定坤宫,对方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放心,这件事朕定会调查清楚,不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

    “那你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

    皇帝抬眼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昭阳长公主却是一眼就看懂了。

    “我在宫内时无事,秦云昊来了,薛蜜来了,便就要迫不及待了。”昭阳长公主苦笑,“这些士族真是愈发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了!”

    闭眼,是一片黑暗。

    他其实是很少做梦的,因为睡眠不深,甚至说是不敢太深。

    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用着求助的眼神看着他,嘴一张一合。

    没有声音,他听不见。

    可是他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说:“燕策,救救我,我害怕。”

    他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寻找着最好的突破点。

    被烧的通红的房梁突然就从高处掉了下来,将那一抹娇小的身体湮灭在了其中。

    被吓醒来。

    睁开眼,还是一片黑暗。

    眼睛的刺痛以及身上火烧似的疼痛蔓延着,他听见妇人的低泣之声,伤心欲绝的,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悲鸣。

    那是他的母亲王凝香,可是他看不见她在哪里。

    “清枝?你醒了?!”

    这个声音是陈沉的。

    他能听声音大概的知道他们的方向,陈沉正在朝他走来。

    他还能感觉到皮肉上的疼痛,那么清晰,在周边蔓延着,好像火已经烧入骨髓。

    陈沉看着燕策那苍白的脸,脸上也有火烧的痕迹,不大,涂了药就会好,可是当他看见燕策眼神空洞时,哪怕是精准的看向了他,他的眼睛也是毫无焦距。

    里面的红色的,血丝如蛛网交结。

    陈沉浑身一凉,不敢惊动外面的王凝香,只是自己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缓缓地伸出手,他颤抖着,无法压抑住的颤抖,在燕策面前晃了晃。

    他没有反应。

    陈沉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清枝......”

    “没有关系。我知道。”燕策淡淡地说,“娘还在外面,你别告诉她。”

第94章 落井下石

    陈沉沉吟片刻,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也许只是暂时的,你被浓烟熏了眼睛,暂时性的罢了。”

    是不是暂时性的,谁也不清楚。

    燕策点点头,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如果是换了普通人,这会子发现自己看不见了,要么哭闹着不肯相信,要么直接崩溃。

    可是燕策太冷静了,就好像是知道了自己每天都会吃饭一样那么正常的事情。

    陈沉不知道他在外面到了为了活下来干过什么,只听说是杀手,以杀人为生,那定然是有不俗的心态。

    安慰完王凝香,王凝香见燕策醒了,本就疯疯癫癫的她也没注意到燕策看不见了,只当他是太累了,陈沉也没告诉她真相,遑论这一身伤哪来的。

    王凝香神志不清后虽然难缠许多,却很好骗,尤其是现在燕策就好端端的在她面前。

    听人说,王凝香守了他一天了。

    燕策平生第一次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大概就是被人全心全意无需回报的在意吧。

    待到王凝香回去休息,燕策才问陈沉:“衡山呢?”

    “他在外面处理事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沉看着他身上的伤,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平静沉稳,见不到丝毫别的情绪。

    比如,悲痛,懊悔。

    他统统看不见。

    陈沉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没料到你会冲过去。”

    “我不冲进去,她就会死。”

    陈沉皱眉:“女人没那么重要!孩子,你若是恢复陈氏嫡长子的身份!有的是女人往你身上贴!”

    “可我只想要她。”燕策淡淡说着,“娘在你心里也不重要吗?”

    “她们是两个人。”

    “娘在你心里也没那么重要是吗?”

    陈沉被燕策这番态度气到了:“我若是不在乎你娘,还会这般小心翼翼养着她,你问问旁的世家,哪个家中主母是这个样子的?”

    他已然算得上有情有义。

    燕策默默点着头:“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娘在你心里不会被任何女人替代,她在我心里也一样。”

    陈沉皱着眉头,眼里是心疼的,周边也是红润润的:“你为什么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已经这样了,我心里有数。她没事吧?”

    “已经被安置好了,受了点惊吓,没有大碍。”陈沉叹气。

    “那就好。”燕策闭上了眼睛,“那我可以放心的睡了。”

    这件事三天便查出来了。

    是共同所为,买通了定坤宫的宫人,在定坤宫上泼上了膏油引燃,以此当做意外,杀掉秦云昊和薛蜜。

    而作为庇护者的昭阳长公主,自然也会被怀恨在心之人以连坐之罪谋害其中。

    皇帝怒不可遏:“朕也是庇护者!他们是不是也要杀掉朕!”

    胆大包天。

    信件、证人、证词,还有作案的工具,样样都在,铁证如山。

    动机也合情合理。

    有人问他们怎么敢,理由很简单,士族内嚣张跋扈之徒不在少数,当街打死人,心比皇子高,强抢民女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于是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哪怕他们都大喊冤枉,皇帝正在气头上,直接全部押入天牢,派大理寺去调查其余的罪证。

    二月中旬,暴雨如注,远景如雾里看花。

    天色骤变,紫电闪雷,京都是一向都不太平的,这么一出闹得更是人心惶惶,三个家族被抄家,清查,人人自危,牵连众多。

    朝堂内也是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叫人胆战心惊,皇帝那猛虎一般的眼神扫下去,便无人敢出声。

    唯一的好消息带了回来,羌族三十万大军爆发了鼠疫,死伤无数。

    这下,他们无力威胁了。

    姜丹木几乎咬碎了牙,直觉让他明白跟皇帝脱不了干系,可惜调查无果,执意要入宫跟皇帝讨要时疫的方子。

    皇帝这次收敛起了素日见面时和颜悦色的模样,他已经装的挺累的了,再加上定坤宫一事出来,让他疲惫不堪。

    皇帝趁机开出了一系列条件,条条霸道,要求羌族向他们称臣,并且缴纳岁贡。

    至于和亲?羌族已经不再构成威胁了,皇帝也不需要拿一个女人求和平了。

    姜丹木狼眼锐利,冷眼瞧着皇帝:“这般落井下石,怕是不好吧?”

    皇帝微笑:“年轻人,如果朕是你,也许就会答应了。”

    他们说的没错,中原人奸诈的很!姜丹木冷哼,却是不得不同意,并且书面条约。

    皇帝龙颜大悦,大悦到很快就为他们定下返程时间。

    “就这么放过他们!?”姜无素不甘心,手捏碎了一个瓷器。

    时疫的方子会在姜丹木走的那一天送给他,生怕他们不同意走似的。

    姜丹木一拳打断一个木桩,汗如雨淋,气喘如牛,武力的发泄都无法让他平复内心的愤怒。

    “那你说怎么办?在京都动手?没有那三十万大军,我们才是为人鱼肉!”

    他烦得很。

    想去找萧潇,可惜廉亲王已经将萧潇暂时派入皇宫陪着皇后了。

    因为定坤宫的时候,皇后总是不参与也被皇帝的怒火牵连,萧潇作为小开心果,早早地就自荐去为皇后排忧解难。

    一时间,姜丹木都不知道是不是萧潇在故意躲着自己。

    “等着瞧!待拿到时疫方子!休养个几年!我就要报仇雪恨!”

    雨一直下到二十号才停,如同恩赐似的,阳光沐浴了人间,金光璀璨。

    最后的雪色都已经化去,点点新绿慢慢点化成翠绿。

    秦云昊哭着,跪在地上叩首,感谢皇恩浩荡。

    之后如何,她自己说了算,总之她脱离苦海,按下手印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三月开头,薛蜜身上的伤和心里的恐慌才有好转的迹象。

    她在梦里仍是会梦到一片大火,看见燕策被大火吞噬,然后哭喊着醒来。

    郑卓云陪在她身边,安慰着她说没事了,薛蜜却瑟瑟发抖,听不进去,没有丝毫好转。

    她找不到燕策了,想去国子监找陈衡山,陈衡山却也是一日连着一日没来国子监。

    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只是转眼喊了人功夫他就不见了。

    她以为他没出来,在那儿哭了一夜,可是扑灭火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精疲力尽,她累的晕了过去。

第95章 散散心

    薛蜜一直在做噩梦,梦见燕策死了,只是他们都瞒着她,怕她愧疚想不开。

    薛蜜相信燕策不会死,他武功那么好,不会死的。

    郑卓云见她心情抑郁,想着上巳节要到了,打算要带着她出去踏青散散心。

    陈衡山最近烦得很,私底下的动作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多。

    他又来看燕策。

    燕策正起身,想要喝茶,看不见了,想要摸索着,轰隆一声,在走廊的陈衡山心里一惊,加快速度跑了进去一看,他把屏风碰倒了,正弯腰摸索着屏风,想要把它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景象陈衡山咬了咬牙,鼻头一酸。

    听见脚步声,燕策问了句:“是衡山吗?”

    陈衡山“嗯”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扶起来,让他坐好,又帮他倒水:“你怎么知道是我?”

    “爹的脚步声比你沉稳,也更重一些,要是娘的话,估计早就叫起来了。”他说。

    猜得真准。

    “为什么你不让人伺候你?你一个人多不方便。”陈衡山皱着眉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索着他手里的茶杯。

    喝了一口热茶,燕策才说:“多个人才会叫我不方便,也不舒服。”

    这段日子,他的眼睛还是很疼,后面也曾渐渐的恢复了一点视力,虽然很模糊,但还是能够分辨出人影,也有光明。

    他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谁晓得后面几天情况急转直下,彻底就黑了,看不见了。

    他想,他的眼睛可能真的是废了。

    有一点落寞,但是燕策似乎是经历过悲哀的事情太多了,这件事他也没有太在意,也就只是有那么一点不方便和心里不舒服而已。

    倒是陈沉自责的很。

    陈衡山也是。

    燕策觉得他们没必要那么自责,是他要选择去救薛蜜的,他不后悔,不干他们的事情。

    “大哥,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陈府吧,我们会照顾的,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陈衡山道。

    燕策没回答,只是一口一口喝着茶,清俊的面容上多日未曾好好打理,生了点点胡渣。

    “再说吧。”他放下茶杯,呼了一口气,又躺下了。

    草长莺飞。

    踏青赏花好时节,京都有家底的公子姑娘们都会结伴出行,这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事情。

    听闻在更早以前,三月初三上巳节是第一个情人节,男在河内洗去浊气,夜晚围着篝火跳舞。

    清晨,雾气朦胧未散去,群山万壑,一片青翠淡淡。

    廖嬷嬷帮他们收拾好东西,不过她不跟着出去。

    薛蜜这段时间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么娇俏的一个小姑娘,本该是无忧无语的年纪,可是看她的眼睛,就跟外头的雾似的,一片模糊不清,好像藏了许多事。

    出去散散心那也是好的,趁此机会,郑卓云也是可以把一些该说的话都给说开了。

    身上的伤都已然愈合了,皇帝还特地赐了去疤的膏药下来,郑卓云抚摸着薛蜜那被火烧伤的肌肤,崎岖不平的,看得他一阵心疼。

    她该有多疼呢?

    来京都还没有一年,他被刺杀一次,她也差点被火烧死。

    薛蜜拉着郑卓云的手,紧紧的不松开,似乎是害怕他会离开。

    那样才有安全感,才会感觉到所谓的真实,虽然他们也说不了几句话。

    “别怕,好孩子,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郑卓云经常这么安慰她。

    薛蜜点点头,可是她还是不能真的放下恐惧。

    没有燕策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那一份不安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没有一点安全感和归属感。

    出城的马车很多,护城河环绕着京都,这么个特殊的日子,城门护卫的搜查就会更为严格,尤其是现在的特殊时期,他们得小心翼翼,免得有什么人跟城内那位还未曾离开的羌族大王子通风报信。

    这样的话,行程就更加慢了。

    薛蜜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外面的人也是掀开车帘互相探望着,遇见好友便聊起天来,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薛蜜对面的人也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清冷的面容。

    对上薛蜜惊愕的视线,陈衡山面上闪过一丝不悦。

    “陈衡山——”薛蜜喊出声的那一刻,陈衡山便洒下车帘,退了回去。

    这样的举动让薛蜜愈发不安起来。

    他面色上的厌恶实在是过于明显,为什么会过于明显?

    郑卓云听她喊了陈衡山的名字却又没了下文,过去搂她,见她面色发白,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好像不太愿意搭理我。”薛蜜说。

    她很想问关于燕策的事情,一个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应该是被人救走了,而最大的可能就是陈氏,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显然陈衡山不想给她这个面子。

    郑卓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陈衡山就不跟薛蜜玩了,明明前一段时间他还听说陈衡山在国子监呆了那么久,唯一亲近的便是薛蜜。

    罢了,许是士族的公子们都有些高傲,瞧不上他们这些小门小户了,再者薛蜜也没学过什么规矩,玩不到一处就玩不到一处吧,少个男人盯着她郑卓云自己更放心些。

    “没关系。”郑卓云摸着她的头,“一切都会好的。”

    没关系?

    不,有关系。

    纵使她要跟燕策彻底划清界限,也不是以这种方式,他还救了自己一命,无以为报的情况下,她起码要知道他还好不好。

    起码要活着......起码得还活着啊。

    晃晃悠悠的,他们终于被放行,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车帘也晃晃悠悠的,依稀可见外头的景色。

    到了目的地,那是一片空旷的平原,临河对立,河面上还有浮冰,要想下去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一下马车,郑卓云便要安排事情,薛蜜细细的听着,心底里却想去找陈衡山。

    “等会我们沿着河边逛一逛,你瞧瞧景色,坐一会儿,若是想下水可得跟我说,那儿浅处无冰,倒是还冷的很......”

    忽的一眼,她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陈衡山,一个人,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极其显眼。

    渐渐的,薛蜜就听不到郑卓云在说什么了,她移动着步子,去追寻陈衡山的背影。

第96章 累赘

    他是不合群的,通身的气派清冷又高贵,有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不是他不合群,而是旁人配不上他。

    他拿着扇子,折扇在指尖流转,一个人走到河边,远离人群。

    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听着身后细微的脚步声,陈衡山望着远处薄雾如愁,淡淡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不陪你的好未婚夫吗?”

    一语中的,薛蜜猛然觉得浑身发凉。

    “我......”

    “你什么你?”陈衡山转身看她,赭红色的外袍转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陈衡山是高傲的,他从来就是国子监里最高傲的那一只孔雀,有着最鲜艳的羽毛,却从不轻易示人。

    “我们陈氏!还不至于低贱至此!”

    “可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薛蜜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很热很热,刺激着干燥的肌肤,疼得很,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带着乞求,一步一步朝前走,“你告诉我,他还活着吗?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

    薛蜜走到陈衡山面前,抓着他的衣袖。

    她的手在颤抖,千万不受她自己控制。

    陈衡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真是漂亮的一双眼睛,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颇有姿色的妙人儿。

    可惜陈衡山对她并不感兴趣。

    他冷笑,瞥了一眼远方,郑卓云正在寻她。

    随即,低头附在她耳侧,瞧着是情人浓情蜜意,吐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情。

    “他死了啊薛蜜,早死了了,薛蜜,你得记住,他会死,是因为你呢!”

    “你告诉她了吗?”燕策已经迅速摸熟了房间,依靠耳力也能判断,其余的感官也相当灵敏。

    别人失去光明的时候,这个点估计还在抑郁消沉,捶胸顿足说自己是个废物,恨不得去死。

    燕策已经完全接受了。

    难以置信。

    陈衡山点点头,随即又在心里嘲讽自己傻。

    点个屁的头,他又看不见。

    “说了。就说你死了。”

    燕策面无表情的,没有太多情绪,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太多情绪。

    陈衡山和陈沉还担心他是不是故意装作自己无所谓的样子,怕他寻短见,还偷偷地来看他,发现他整日就是在房间里摸索,摸摸床,摸摸桌子,小心翼翼的,步伐缓慢,然后就站在原地思索,再去摸其他东西。

    后来他们才知道,他在估算距离,尽量做到与常人无异,这样下次王凝香来看他的时候不会出现不必要的情况。

    王凝香要是知道他双眼瞎了,估计会更加疯。

    就像陈衡山问他为什么还能如此乐观的时候,他回答:“眼盲,心不盲。我可以看到更多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的心脏。

    陈衡山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更让他出乎意料的是,燕策让他告诉薛蜜,就说他已经死了。

    燕策猜到了薛蜜会因为他自责,不如早点告诉她自己死了,断了。

    “为什么?!”陈衡山双手撑在桌子上,“这不是你的大好机会吗?以此装可怜,她出于愧疚一定会留在你的身边!这不就是想要的吗?”

    甚至还要去利用上官婉月刺杀郑卓云。

    以陈衡山对薛蜜多日的观察了解,她是个摇摆不定,心性不全又相当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只要说出来燕策为了她受了伤甚至瞎了一双眼睛,她一定会放下郑卓云转而跟他在一起。

    可是机会摆在眼前,燕策却告诉他他要放弃了。

    燕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试探性地双手负后,不需要任何支持地在房间内走着。

    不太行,步伐有些迟疑。

    眼神他倒是努力转着,想让自己看起来灵动一点,然而假的还是假的,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过庆幸的是他能够完美的避开所有的障碍物,精准地坐在椅子上,并且拿起茶杯。

    他的心性、意志力、天赋,都是如此强悍。

    “我已经瞎了,没必要耽搁她,我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个瞎子只会成为她的累赘。她还那么小,需要的是被照顾,而是照顾人。”燕策说着,呷了一口茶,“虽然郑卓云我不放心,但是眼下也没其他选择,你得我多看着点吧。”

    ......

    哪里不对劲。

    陈衡山定定地看着燕策,像是难以置信:“你......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

    “嗯。”燕策并不隐瞒。

    “为什么?!你都这样子了!你离开陈府能去哪里?!”

    “衡山,我是个杀手。虽然你们所有人都提醒我我是陈氏的大公子,可是我真的只是一个杀手,从小受到的教育和世界观就是杀人,冰冷的,你们突然要我摒弃我的世界观加入你们,抱歉,我只会觉得你们是异类。”

    燕策说的很冷淡。

    “你听说过狼孩吗?被狼抚养长大的孩子,是没有办法再回归正常的生活的。”

    “所以,对不起啊衡山,哥哥得离开了。”

    三月初七,春和日丽,鸟落枝头争鸣。

    春困,萧潇坐在凉亭内,听着丫鬟说着京都最近发生的事情。

    走之前,林煜说想再见一面秦云昊。

    “林煜是真心喜欢上秦姑娘了吗?”听着听着,萧潇问道。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也只是听说,可是那些人又哪里会搭理林煜,他现在就是虎落平阳,并且这辈子都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至于林煜是不是真的喜欢秦云昊其实都不重要了,事情都这样了,还能重要什么呢?

    一切都太晚了。

    丫鬟又接着往下说。

    羌族已经同意投降,并且愿意称臣,年年缴纳岁贡。

    挺好的结局。萧潇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不需要和亲去那边远地儿了,想想嫁给姜丹木,一天天的要跟他斗嘴,被他欺负,萧潇觉得可糟心了。

    萧呈选太子妃的事情也被正式提上了行程,哪怕萧呈不肯,皇帝的话发下来,他也无可奈何。

    萧潇觉得无所谓,只是在想到时候要送点什么见面礼给未来的太子妃嫂嫂呢?

    太子妃的人选,皇后还没参订,不过极大几率不是皇后族内人,皇帝猜疑心重,虽然皇后母族一向低调,但是外戚专权,不得不防。

第97章 猫儿

    萧潇不太懂这些政事,只让丫鬟跳过讲,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呆在皇宫内,如果好不容易被放回来,萧潇觉得自己都要脱节了。

    外头来了人,说是太子求见。

    萧潇一愣,不明白萧呈突然来廉亲王府做什么,但她还是选择起身去迎见。

    萧呈近来瘦了,面色也不好,大概还是因为选太子妃的事情而恼。

    “太子哥哥,你没事吧?”萧潇问。

    萧呈陪着她坐在凉亭,池塘的冰化了,锦鲤又在其中遨游。

    侍女端上茶水点心招待太子,随后退下。

    听见萧潇这么问,萧呈心里一暖,嘴角也露出笑容:“孤无碍,你呢?近来可好。”

    “什么近来可好?太子哥哥魔怔了,我们前天才见过面呢。”

    是么......才过了一天么?

    萧呈痛苦地皱眉,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是这种滋味么?

    “太子哥哥,你真的没事吗?我敲你脸色不太好。”萧潇略显担忧地问。

    有事,他有大事!

    “萧潇......孤心悦于你......”

    ......

    “啊哈?”萧潇拿着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可惜就咬了一口,就被萧呈这句话吓到了。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微妙的寒意,掩盖了冉冉升起的热意。

    扑通扑通的,就像是青翠在风中轻摇,彼此碰撞,相互依偎。

    萧呈说出这句话,他已经隐忍多年,母后的警告,父皇的期望,将他深深束缚着,让他每一日都在度日如年,只有看到她时心情才会好一些。

    虽然晓得这句话说出来可能不会有任何回应,可是萧潇那迷茫的表情还是刺到了他。

    萧潇眨了眨眼,糕点方才忘记嚼了,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看着萧呈。

    他好像戴了一个完美的面具,那么严肃,可是萧潇又真的希望他是在戴着面具,然后下一刻便跟她说:“怎么样?孤吓到了你吧,方才孤是跟你开玩笑的。”

    要真的是玩笑才好。

    可惜他的表情太认真的了,认真的到他眼底的情意让萧潇无法忽视。

    继续嚼着,糕点粉腻粉腻的,她咽下去,有些干喉咙。

    萧潇拿了一杯茶,垂着眸子喝着缓解不适,不敢看他。

    萧呈也垂着眸子,手紧张得抓着袖子,气氛就这么尴尬着。

    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说出来了,萧潇往后会如何看他?

    真的,喜欢她好多年好多年了。

    说出来了,萧潇也会就会躲着他,会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此生两个人就彻底如同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那还不如就这么老老实实守在她身边,他可以的。

    他可以看着她一点一点长大,现在好像很危险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人还是没说话。

    焦灼,萧呈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焦灼过,被皇帝抽着考试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鲤鱼在池塘里无忧无虑的,偶尔冒出头看看这个陌生却又无限光明的世界,随后又如潜渊之蛟没入其中。

    突然有点羡慕它们,什么都不懂,每天就游来游去的,吃着他们抛下来的鱼食,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半饷,有丫鬟从长廊外急急忙忙地走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不好了!”

    萧潇一眼瞥过去,仿佛看见了救星:“何时不好了?”

    凉亭有帷幕披下,萧呈和萧潇坐在其中,只余了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形轮廓出来。

    丫鬟都是些懂规矩的,不敢上前,只站在帷幕后,低着头,说话不带喘气的:“郡主,羌族大王子在外头说要见您一面。”

    啊哈?!姜丹木?!

    萧潇挠挠头:“他来做什么?父亲母亲呢?”

    “王爷和王妃入宫了,不在府内。”

    哦,这可真不是时候。

    萧潇不想去见姜丹木,她老早就知道姜丹木就要走了,她开心得不得了,自己和亲的事情彻底被打回原籍了,开心得午膳饭都多吃了一碗,恨不得拿一挂鞭炮在外头满大街放着。

    可惜了她得保持端正温婉的形象,所以只能半夜在被窝里偷笑。

    难不成是背后这般取笑人不好,触犯神明了,于是正主就找上门了?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是萧潇看了一眼萧呈,他一听到姜丹木就浑身紧绷,那名贵的十什锦都被他攥出褶皱来了。

    可是比起跟萧呈待在一起,萧潇还是说:“好吧,我去见见他,反正他也要走了。”

    “是。”

    “你来干什么?”萧潇看着门口的姜丹木。

    他的手里还抱着一只猫,挺可爱的,白毛,眼睛是蓝色的,如同星星与天蓝色的苍穹同时出现。

    见了萧潇,它喵喵叫了两声。

    萧潇顿时心都化了。

    姜丹木穿着野气,大抵是羌族的服饰,头发披散下来,额中一根皮革细带,垂挂着两颗狼牙。

    脖子上还是萧潇上次看见的狼牙外加宝石,其实看着还是挺漂亮的,只是在知道缘由后,萧潇想起狼这种凶狠的生物,总是觉得瘆得慌。

    而且按照羌族的传统,这些狼得是他们自己单枪匹马猎杀而来才有资格做成项链。

    每一匹狼只取一颗最锋利的牙齿,萧潇看了看姜丹木的脖颈上的项链,白晃晃的,密密麻麻的,已经装不下了。

    真可怕。

    就这么一个高大可怕的男人,现如今站在廉亲王府门口,手里却抱了一只可爱至极的猫儿。

    姜丹木现如今面色冷峻,没几分笑意,只是看着她,淡淡说了句:“请我进去坐坐吗?反正我就要离开了。”

    萧潇看了看门内,一眼便看见了躲在门柱后的萧呈,露出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跟姜丹木。

    萧潇也不打算把姜丹木引进廉亲王府,今日门外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而皇帝多疑,便是廉亲王他也不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之前皇帝就一直疑心朝堂中是否有奸细,而廉亲王和她早就表明了对姜丹木不感兴趣,萧潇今日若是请了姜丹木如廉亲王府,不用一炷香的功夫便能传到皇帝耳中。

    于是,她左右为难,踌躇不前。

    姜丹木看出来了,便换了主意,他的眸子清澈动人,看着萧潇:“那我们就在外面走走,在阳光之下,众人之眼内,如何?”

    于是两个人就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散心了。

第98章 隐患

    萧呈手抓着门柱,脸色隐晦不明,却没有跟上去。

    他不敢。

    一路上,开头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也是很不对劲儿了。

    萧潇最讨厌这种气氛,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一天碰到两回这般类似的事情。

    姜丹木跟她同行,他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大,以前走没几步就把萧潇甩在后面,萧潇也不给他面子,无视他,转另外的路就走了,可是这一次他却很慢,像是在适应他。

    他微微低着头,看了看怀里的猫儿,它温顺极了,眼珠子四处转着,带着好奇,前爪扒拉着姜丹木的手臂,那双眼睛真漂亮,比上好的蓝宝石还要通透完美。

    姜丹木把猫递给了她,萧潇有点诧异:“给我抱?”

    “嗯。”

    萧潇没有抱过猫,她甚至没养过宠物,倒是见人养过,只不过猫这玩意儿都清冷得很,仿佛是人类需要它们,而不是它们需要人类,跟摇着尾巴讨好的狗完全不一样。

    可是这只猫很乖,也不沉,到了萧潇怀里,立马用头顶蹭着她。

    “喵呜~喵呜~”

    萧潇没忍住摸了好几把它的小脑袋,很软很滑。

    好吧,萧潇承认自己真香了,看着她那一双眼睛,萧潇想把最好的鱼全搬到它面前。

    姜丹木在一边看着,说:“如果它不听话,你以后可以直接捏住它的后颈皮。”

    “诶?”萧潇一时间五味杂陈地看着他。

    以后?

    “我的意思是,这只猫以后归你了。”姜丹木说,“我要走了,这只猫是我入京的时候在一个小角落里捡到的,当时脏兮兮的,小小的一只,打不过其他的猫,身上还带着伤。现在倒是没想到这么漂亮。”

    萧潇愣了几秒钟,然后才问:“你......救了它吗?”

    “不然呢?”姜丹木笑。

    萧潇低头,摸着猫儿沉思着。

    一个会对街边小动物起怜悯之心的人会是个坏人吗?

    随后,萧潇问,声音闷闷的:“那你为什么不带走,要留给我呢?”

    “我送你的东西你都扔了,很没良心,可是总得送点什么给你,不然我走了,你就会彻底把我给忘了。它这么漂亮,你不会扔掉它的。”

    他轻声说着,停下脚步,萧潇也跟着他停下脚步,抬眼看他。

    他说,那么温柔地说:“萧潇,别忘了我。我是姜丹木,未来羌族的皇,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萧潇还是没有对姜丹木有特别的感情,对萧呈那就更不可能。

    对此,听到风声的皇帝皇后和廉亲王和王妃都放下了一颗心。

    定坤宫一事解决完后,昭阳长公主需要再次去往盛京城。

    秦云昊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薛蜜上巳节踏青回来病情有增无减,郑卓云看见了她跟陈衡山的谈话,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薛蜜就像是丢了魂一般。

    但是她该吃的会吃,该喝的会喝,听话的很,也开始正常地去国子监,就是不说话。

    郑卓云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治愈她,皇帝也就从此之中听闻了那些人,只是想着这孩子可能是被那一场火吓到了。

    昭阳长公主不日便要出发,她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虽然生气,却没有多少可以去惊讶的。

    “这么快?”皇帝看着她递上来的奏折和通关特令,略微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昭阳长公主总觉着最近的皇帝愈发幼稚了,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莫闹,给我批了吧。”

    皇帝不死心:“不在京都多呆一段时间吗?你才经历此难,那些余孽未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你若是在路上出了点什么事情可怎么的好?”

    真的是跟个老妈子似的啰嗦。

    皇帝只是想到了郑卓云被刺杀的事情,先前他一直怀疑这三家,因为他们都是反对郑卓云回京的士族,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无论如何严刑逼供,都没一个人承认刺杀过郑卓云。

    皇帝心里惴惴不安,总觉着还有更大的隐患。

    现在朝廷因为定坤宫一案暂时陷入了平静,因为陈沉的提议,姜丹木也成功要离开,解决了三十万大军挥师南下的心腹大患,但皇帝就是不安心。

    昭阳长公主听到此处,沉默了会,说:“还是不要对陈氏太好。虽然陈氏一向安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士族失去顶级的三族,元气大伤,一时间也不敢如何,不必太过优思。如今朝堂陈氏与上官家分庭抗衡的事情,皇后母家倒是不足为惧,可是羌族这次的事情陈氏和上官家都有不可磨灭的功劳,而他们的官都已经无法再往上走了,陛下你得考虑考虑。”

    皇帝也是深有此感地点点头。

    只不过他也不想当什么越王勾践,那样不够大度,况且陈氏和上官家也是实在挑不出错来。

    皇帝压下心里的不安,劝诫自己别真的变成昏君。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笑着问了一句:“阿姊,我是不是老了?”

    “你是皇帝。”

    “便就纵我一回。”皇帝笑,“我老了吗?”

    昭阳长公主看着他,他老什么呢?年近四十?可是眉眼的俊朗依旧在,只是多了些成熟稳重,多了些岁月疲惫,多了在权谋争斗中的凶狠。

    但他还是她的弟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于是,昭阳长公主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你在阿姊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薛蜜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暮雨。

    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声音挺大的,都传到府里头来了。

    廖嬷嬷说,今日是那羌族人回去的日子。

    这并没有激起薛蜜太多的兴趣,反正她跟那羌族大王子也没见过面,彼此之间毫无交集,顶多是郑卓云换了时疫药方的一些药和剂量。

    走了就走了吧,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可是她希望的人却是回不来了。

    脑子很空,太多事情可以回忆可以想,可是薛蜜却一件事都不想去想,因为人不在了,那些美好对应着现在的物是人非,反而有些凄凉。

第99章 请旨赐婚

    郑卓云为她这幅样子真是操碎了心,都说人得学会朝前走,而非抓着过去不放手,薛蜜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一点就好,淡化自己的心里的愧疚。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也需要淡化。

    郑卓云回家,又收到了来自盛京城的信,是谭敬尧写来的。

    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有点期待,又有点失望。

    郑卓云晃了晃脑袋,压下去心里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其实他已经在很努力了,某些情绪已经很久不曾冒出头了,但是一旦被什么刺激到,它们又会在你享受平安幸福的那一刻跳出来,给你一顿好受。

    问了问廖嬷嬷今日薛蜜的情况,廖嬷嬷没说话,眼神却是很明显的告诉他一切了,她叹着气摇了摇头。

    郑卓云将信暂时收起来,去找薛蜜,发现她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小小的一团,穿着仿佛青山拢薄雾的交襟长裙,长发落在身后的木质走廊上,清亮得好似一片流水潺潺。

    雨如丝,粘稠缥缈。

    她伸出手去接,也只接到了一片丝线在手中。

    郑卓云在拐角处站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薛蜜到底怎么了,按理来说她的心是没这么脆弱的,经历过黑暗,不会因为一场火灾消沉这么久。

    就连那秦云昊,听说如今开了一家胭脂坊,虽然还不景气,大多也是因为她的名声而议论纷纷,不过她潇洒的很,只专心做好的自己的事情,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郑卓云怕她着凉,她低着头看着手心里,没有雨水,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世子。”她轻轻地喊。

    “我在。”郑卓云道,“今日可觉着好些了?”

    薛蜜顿了顿,罕见的,她回答了问题:“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晚上做梦,梦见的就是燕策,一直一直梦见同样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郑卓云救过他,他说那么严重的伤,燕策能活下来真是意志力相当坚韧,而且他看到燕策的身体时,上面还有很多大大小小,分布不一的伤痕,令人瞠目,比上过战场的士兵还破碎得厉害。

    他不会喊痛的,可是薛蜜却在梦里听见了他的哀嚎。

    也是,一定很痛吧,薛蜜被小火苗烫过一次小手指都疼了好几天。

    他得多疼。

    郑卓云愣了愣,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叹一口气:“蜜儿,你到底怎么了?”

    薛蜜闭上了嘴,又不肯说话了。

    她睡着了。

    挺累的,睁眼到天明就怕睡着了再梦见燕策,如今待在郑卓云怀里,她累极了。

    郑卓云又拿出了那封信,谭敬尧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信,也不知道是不是盛京城有什么事。

    打开一看,盛京城到没有什么大事,只说是接待了昭阳长公主,改了一些政令,对于那些残留的乞丐有了别的安置。

    昭阳长公主是奉了皇帝的指令来的,大概是因为第一位女将军上官婉月和第一位国子监女学生薛蜜,皇帝打算兴办女子学堂,再加上这次秦云昊的事件,皇帝看到了更多的悲哀,昭阳长公主也是趁热打铁,烟灵之便是昭阳长公主的得力小助手,也是打算接受女子教育的试验第一人。

    都是些挺好的事情,郑卓云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可是下一瞬,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谭敬尧说,谭贞明身体越来越差了,似乎要如同预言的那样,活不过二十五岁了。

    燕策偷偷摸摸地就离开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要去更加广阔的天地,哪怕眼睛瞎了,心依旧能够看到。

    没有留下什么,只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两个字。

    “保重。”

    写的还不好看,陈沉看了很久才认出来,估计是因为还没适应眼瞎状态下写出好字。

    他能去哪里呢?眼瞎了还能干什么呢?

    陈沉不甘心,也不忍心让一个瞎子去江湖闯荡,无数人会看不起他,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儿子。

    他要当自由的狼,可是陈沉却不愿意,他觉得燕策不用担心拖累他们,他跟王凝香是他的亲生父母,陈衡山是他的亲弟弟,他们都会照顾他,一辈子瞎了也无所谓,他们都会照顾他的,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

    王凝香吵着要见燕策,可惜见不着了,陈沉就骗她说燕策去兵营了,他要当大将军的,就跟小时候说的一样,王凝香就不生气了,反而很开心,也不吵着闹着要看燕策,怕打扰了他。

    她说:“我的儿子,我的清枝,他是要当大将军的人。”

    旁人不知道,反正陈衡山是气也气,郁闷也是郁闷,早早晚晚为这个大哥操碎了心。

    姜丹木离开京都后,京都陷入了更加广泛的平静。

    尤其是丘阳关传来消息,三十万大军也尽数离开的时候,皇帝就更加放心了。

    他去佛堂斋戒了三日,算是对那些羌族士兵适应这种手段害死那么生命的一种忏悔。

    也许还有别的也需要忏悔,只有皇帝自己心里清楚。

    派出去的人追查燕策的踪迹,却发现没一个人能找到。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个瞎子都找不到!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陈沉的怒吼声再度响起,陈衡山心里一暗。

    他们都太小看的燕策了,做了那么久的杀手,自然是都会反追踪的,那是被训练成一种本能的求生手段,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不要以为受了伤的老虎便不是老虎了,它的潜能依旧是无限强大的。

    怕是真的找不到了,除非他主动现身。

    四月,日子晴了一阵,再不晴,农作物都长不大了,只会被水淹死。

    一切又开始步入正轨,然后,好事临近。

    楚云深突然就去了一趟皇宫,说要请旨赐婚。

    谁家的姑娘愿意收了这个造孽玩意儿,皇帝那是高兴得不得了,但是......

    “好外甥,告诉朕,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皇帝笑眯眯地看着楚云深。

    楚云深长得很像昭阳长公主,都是一脸的柔和,有的时候皇帝待楚云深比待萧呈还好。

    皇帝很早就想给楚云深订婚了,却也碍于昭阳长公主的面子,不好像对其他人那样以皇权威压下去,让你娶谁就娶谁。

第100章 好事将近

    而且楚云深也没这方面的念头,一心就想着跟其他的吃喝等死的世家公子不一样,要上战场,要当将军。

    可惜了,有梦想那是好的,但他委实没有这方面的才能。

    楚云深站得笔直,面色严肃,一板一眼的:“上官婉月。”

    皇帝和在御书房内侍奉的宦官宫女都震惊了。

    谁?!

    “你说什么?谁?你再说一遍?”皇帝的笑脸一下子就消失了,比那天变得还快。

    楚云深突然有点发怵,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上官婉月。”

    “是朕想的那个上官婉月吗?”

    “是。”

    “上官家的那个上官婉月?”

    “是。”

    “上官鼎大将军家的上官婉月?”

    “是。”

    “那个女将军上官婉月?”

    “是......皇帝舅舅,京都就只有这么一个上官婉月......”楚云深都要觉得皇帝是不是疯了。

    而皇帝则觉得楚云深疯了,娶谁不好娶上官婉月?

    主要是......楚云深也不配啊!

    上官婉月身为当事人,听到的时候正在甩枪跟上官文超比武,上官文超动作灵敏,上官婉月一记回马枪也被他轻松破开。

    对此上官婉月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赞许。

    下人们送上了毛巾和茶,上官婉月擦着,上官文超喝着。

    “啊?”上官婉月一脸懵。

    “啪嚓”一声,上官文超沉着一张脸把茶杯握碎了。

    “我看他另外一条腿也是不想了。”他冷冰冰的说,提着上官婉月的花枪就要去找楚云深。

    下人们被这低气压给吓住了,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上官婉月连忙抱住上官文超的腰,他可是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情,上官文超是个很理性的人,万事都会经过各方面的考量才会做下决定。

    现在,好像一旦什么事情涉及到她,他就不理性了。

    也是,上官婉月觉得自己都要不理性了,况且楚云深还是直接去求的皇帝,这万一皇帝要是真的答应了下来,自古皇命不可违,上官婉月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姐,你放开我!我要去宰了他!他居然敢觊觎......”

    上官文超越说越激动,上官婉月连忙捂住他的嘴。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唔唔唔!”上官文超没挣扎,只是看着她,像是小孩子调皮地呼喊着。

    上官婉月给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立马懂得,逃命似的离开了。

    上官婉月一下子就松开了手,瞪着眼睛,满是惊讶,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再度看向上官文超:“你疯了啊!大庭广众之下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我就是疯了!”上官文超握紧花枪,使劲用枪尾定了定,“他敢觊觎你!我要宰了他!”

    “你再大声点,皇上也许就能听见了。”上官婉月翻着白眼。

    上官文超磨着牙,可是上官婉月却是一脸的不在意,他噘了噘嘴,低下了头,靠在上官婉月肩上,委屈地说:“阿姐,我错了......”

    “错哪了?”

    “不应该那么小声,就应该让皇上听见。”

    诶诶嘿,这好小子压根不接的自己错了!

    上官婉月直接拍开他的脑袋:“你真是讨打。”

    上官文超不服:“那你想让我如何?就在家中等着皇帝下了旨来,让你当楚云深的新娘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上官文超急得跺脚。

    怎么还越说越委屈了?搞得好像是他要嫁人了似的,就挺无语的。

    上官婉月摆摆手,被上官文超吵的脑壳痛:“行了,我不会嫁的,我去找找楚云深,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行。”上官文超拦住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他都已经亲自跟皇上请旨赐婚了,说明他就是喜欢你,你现在去找他,不是羊入虎口?”

    一时间上官婉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楚云深打不过她,要知道她才是那头老虎,而楚云深绝对是连羊都不如的小白兔。

    可是上官婉月拗不过上官文超,也的确是不想明目张胆地去找楚云深免得加深误会,只说去找皇上。

    上官家有功,皇帝不会随随便便赐婚的。

    这样,上官文超安心了一些,于是上官婉月前脚刚走,后脚他就去找楚云深算账了!

    上官婉月在进宫的路上遇见了郑卓云。

    他一身青衣常服如远山飘黛,配冠配玉,一身正气。

    今日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眉梢处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上官婉月跟他打了个招呼:“郑医正,许久未见。”

    郑卓云见到是上官婉月,倒是愣了愣,随后也回了礼:“上官将军,许久未见了。”

    其实挺尴尬的,郑卓云都还记着在盛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可以说上官婉月成为这一些灾祸的源头。

    郑卓云实在是喜欢不来她。

    当然,上官婉月是什么人,她也不需要郑卓云的喜欢,她有自己的使命和目标,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在这威严端庄的皇城内,两人也得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郑医正今日入宫可有什么喜事要跟陛下说?”上官婉月问道。

    郑卓云摸了摸脸,心想有这么明显吗?

    上官婉月笑眯眯的,双手负后:“的确是很明显,莫不成是有关薛蜜姑娘的事情?”

    郑卓云不说话,耳朵却是诡异的红了。

    看来真的是关于那个小丫头的。

    话说,上官婉月也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燕策了,这次郑卓云能够这般开心,定然是因为薛蜜答应了他什么,估摸着就是薛蜜答应嫁给他了。

    啧啧啧,上官婉月觉着自己真是个天才。

    不过上官婉月倒是很担心郑卓云啊,这燕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到时候还不晓得要闹出来什么腥风血雨呢。

    “上官将军不也好事将近了吗?”郑卓云转移话题。

    这个“也”自就用的很灵性。

    还有“好事将近”这四个字。

    上官婉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生怕上官文超那小狼崽子偷偷摸摸躲在哪儿。

    都说男人越大越成熟,反正上官婉月也没从上官文超身上看出这点特质来,反而小时候他还稳重些,喜欢跟在她屁股身后,但是也不吵不闹的,可就这样上官婉月还是嫌烦。

第101章 朕允了

    偶尔会听他喊几句“姐姐”,上官婉月就舍不得赶他走了。

    上官鼎没说过什么“姐姐要让着弟弟”的蠢话,上官婉月要当什么大将军到处练武的时候全朝臣全世界都反对,只有三个人不反对。

    一个是皇帝,他的态度不够明确,一拖再拖的,一个是上官鼎,他倒是很支持,还主动教上官婉月武功,最后一个就是上官文超。

    上官文超说她一定能成为名留青史的女将军。

    小时候的上官文超长得老可爱了,长大了就野狼了。

    上官婉月摆摆手,晓得郑卓云大概也是知道了楚云深跑到皇帝面前要跟她求婚的事情。

    郑卓云这种一向不搭理外界八卦的人都晓得了,上官婉月简直不敢想象这事情的传播速度有多快。

    “别误会,我跟楚小侯爷之间清清白白的,没有任何男女私情。”

    私情没有,私仇倒是又添了一笔。

    郑卓云一愣:“倒是难为了小侯爷,上次盛京城他还偷偷摸摸跟了你出来受了伤,还吵着要见你。”

    “呵呵。”上官婉月冷哼,楚云深就是个跟屁虫,还是个挺没用的跟屁虫,就是个拖后腿的。

    皇帝正在给昭阳长公主写信。

    楚云深已经回去了,当然,皇帝并没有马上同意他。

    喜爱这个外甥是一回事,但是顾忌着上官家又是另外一回事,上官鼎肯定不会同意楚云深这样的人成为他家的婿,便是上门女婿也不成。

    楚云深天赋不高,却还要执着,皇帝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那他怎么办才好,可他是楚氏忠烈之后,唯一的嫡孙,又是昭阳长公主,他的阿姊的孩子,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皇帝没理由不疼。

    只是这件事他的确是需要好好想一想,比如先写信告诉阿姊,看她如何选择。

    若是她也同意,那皇帝也不管上官鼎同不同意了,他就直接下旨好了。

    人啊,偶尔还是要当一回昏君的。

    写到一半,其实没有太多可以写的,楚云深的事情只占了前头的一小段,剩下来更多的都是皇帝对昭阳长公主的挂念,问她路程如何?吃的如何?冷不冷之类的日常事情。

    但是却不会厌倦。

    宦官尖细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皇上,上官婉月将军和太医院医正郑卓云请见。”

    一顿,皇帝微微抬眼,有些不满。

    屋外枝头花开成小骨朵,粉粉嫩嫩的,探出枝头来,柔软的花瓣不知哪一日便会彻底张开它的明艳芳菲。

    露了点点凉风进来,皇帝看了看室内的花瓶,那儿的花是白黄色的,清雅得很,配着青花瓷的瓶身,一如既往的淡雅。

    好像是在告诉他,就得如此,克制,隐忍。

    可是皇帝还是觉着外头的好看。

    皇帝揉了揉眉心,不得不停下笔:“进来吧。”

    郑卓云就跟上官婉月一前一后地进去。

    “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跪在地上道。

    “起来,赐座。”

    “谢陛下。”

    宫女熟练地端茶,这皇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恪守着自己的规矩,活的像一个假人。

    皇帝坐在榻上,面色不明,双手交握,手指插入对面指间的缝隙内,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自己的手背。

    “今日怎么两个人一道来了?”皇帝问。

    上官婉月给郑卓云甩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先说自己的事,否则她跟楚云深这事一旦跟皇帝开启头,上官婉月怕皇帝不高兴,郑卓云怕就没事机会开口了。

    郑卓云心领神会,拱手道:“皇上,臣想请你赐婚。”

    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皇帝挑眉,来了几分兴趣:“哦?你也要求赐婚?”

    怎么说这次羌族退兵求和称臣的事情郑卓云也算是个大功臣,赐个婚什么的皇帝倒是还是做得到的,刚好,他正愁不知道该给一些什么奖赏给郑卓云呢。

    “是。”

    “是哪家的姑娘?”在皇帝的印象里,除了他自家小妹,郑卓云似乎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接触旁的姑娘。

    郑卓云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媳妇儿了,皇帝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萧呈早就能打酱油了。

    郑卓云面容又浮起一层粉色:“是......是薛蜜......”

    皇帝嘴角抽了一下,“那个叫薛蜜的小丫头?”

    “是......”

    “可是朕依稀记得上次你还跟朕说她没有定亲来着?”

    “臣与薛蜜也是昨天才商量好的。她已然及笄,这次定坤宫一事让臣忧心忡忡,意识到她对自己早已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恰好薛蜜也这般认为,所以臣想请皇上赐婚。”

    郑卓云说的诚恳,目光直直地看向皇帝,眼里满满的都是真诚,以及谈到薛蜜时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这些都是不会骗人的。

    其实,郑卓云没必要特地来找皇帝浪费这一份功劳,只是郑卓云觉着这样薛蜜会开心,也会让她有面子。

    她没有父母了,一个人颠沛流离那么久,可是现在她遇到了他,也要跟他永远在一起,既然如此,郑卓云也想找个有威望的人第一个支持这件事情。

    有威望?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皇帝更有威望呢?

    半饷后,皇帝垂着眸子,点点头:“嗯,朕允了。”

    郑卓云面上一喜,连忙下跪:“臣多谢皇上!”

    皇上也笑,抬了抬手:“得了,起来吧,别把自己跪坏了。”

    这一件事一成,郑卓云心放下了一大半。

    至于上官婉月,皇帝也知道她为什么来,朝她抬了抬下巴:“你呢?你大概不是来求朕赐婚的吧?”

    上官婉月不好意思的笑:“臣也没想到楚小侯爷会亲自来找皇上赐婚,还是要跟我,可是臣已经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守卫家国了,所以陛下......如果您要是同意了,能不能......能不能......”

    突然,皇帝看着上官婉月的笑颜,觉得没必要写信给昭阳长公主了。

    她肯定不同意上官婉月嫁给楚云深。

    知子莫若母,楚云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昭阳长公主再清楚不过,而昭阳长公主一向欣赏上官婉月心比男儿烈,实现了很多女子不敢实现的事情。

    她又怎么舍得一块如此的美玉被自己儿子去祸害?

第102章 虔诚

    最后,皇帝只是笑了笑:“放心吧,云深的确是跟朕说起此事,不过朕并没有答应。此次羌族事件你与郑医正皆是立了大功之人,所以大可放心,婚事朕不会参与其中,上官婉月你的婚事你自己决定,郑医正要朕赐婚,朕也会写一份诏书颁布下去。”

    上官婉月一时间松了一口气。

    她想,现在上官文超应该开心了吧。

    大街上,生机勃勃。

    上官文超走着路,在人群中逆行,似是乖张叛逆,鹤立鸡群。

    那些人仿佛只是一群相似的面谱人,灰色的,落败的,匆匆地从他的身边划过,在他的世界内连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走的时间越久,上官文超就越听不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这是个老毛病了,有一次上战场,轻了敌,从马上摔了下来,脑袋着地,流了好多血。

    迷迷糊糊的他觉得胸口很闷,视线那么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不真切了,原来也不是很疼呢。

    然后,他就看见有一道影子急速朝自己冲过来。

    虽然那一场战争他们赢了,却是惨胜,他算幸运的,醒来的时候四肢健全,上官婉月待在他身边睡着,紧紧握着他的手,也有可能是说梦中的他抓着她不让她走。

    他知道那是上官婉月,除了她,没人会那么在乎自己。

    换做是他的话,他也会不顾一切去救她的。

    过了一阵子,人群的速度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像是山间的流水,没有那么大声,色彩还是那么多姿多样。

    一辆马车停在他身边。

    陈沉的面容露了出来,一半阴暗一半光明。

    “上车。”陈沉淡淡说。

    上了车,上官文超才发觉陈衡山也在。

    两父子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上官文超猜到了,挑了挑眉:“还是没找到燕策吗?”

    现在这两个字就仿佛是他们两个的禁词,果不其然的,两父子的脸色同时暗沉了下去。

    “没有,找不到。”陈衡山捂着脸叹了一口气,“他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有的时候陈衡山真想问一问燕策,如果是薛蜜求他,他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如果哪一天要问燕策薛蜜和他们他选谁,陈衡山都会怀疑燕策会选薛蜜。

    说是父母兄弟,其实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燕策跟薛蜜在一起的时间多,带给他的温暖也没有薛蜜多。

    这哪里是家人的样子呢?

    回到陈府,燕策都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陈沉不想谈论这些,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嘴角微微向下,似乎又老了几岁。

    “听说楚云深向陛下求旨赐婚要娶你阿姊了。”陈沉说,“倒是没想到他真的会付诸行动。”

    上官文超耸耸肩:“所以这不正在去楚府打断他的腿吗?”

    “羌族那边如何了?”

    “时疫闹起来,谁也不好过。估计会好了才正式进城。三十万大军,便是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仍然是不少的数目,那么多人身上都有时疫,他们的故乡会那么轻松就让他们进城吗?”上官文超说。

    陈沉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是上官将军和你阿姊得了时疫,在城门下求助,你会违抗命令开门吗?”

    上官文超一下子就沉默了。

    因为他真的想到了那个场景,泪眼婆娑的上官婉月,眼里满满的都是他,楚楚可怜,喊着他的名字。

    他会开门的。

    哪怕被砍掉脑袋他也会去开门的,他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被拒之门外,被折磨得失去往日的骄矜呢?

    “哎......平阳侯你这么一说,呵呵,那我就更不担心了啊。”上官文超笑了笑,也是半张脸,一半暗,一半明。

    盛京城。

    新建了一座观音庙,人声鼎沸,香火连绵。

    道路泥泞,四月份的雨水断断续续的抚平土地的干裂,那是冬日太过的后果。

    它们的裂痕会被彻底抚平,然后覆盖上一层青青绿草,原来的痕迹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观音庙的地点,便是之前薛蜜被绑架的地方,鲜红的颜色似乎都能把月亮给染红。

    可是当枯木野草随着时间枯萎凋零,化为一地落寞,再被飘下一层雪白,日子就这么一过,热起来的时候雪成了水,土地都被冻裂开了,再下几场雨,长出新的草,曾经的作孽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除了人类的记忆,谁不会记得了,也没有证据。

    当那些人也死去后,就彻底没了。

    观音庙建在哪里,大概就是为了祭奠那些亡魂。

    悲天悯人的观世音菩萨,她的慈眉善目会看着底下的黑暗和可怜人,玉石的双眼温润,无声地观看着人间如戏,一场又一场悲剧的落幕。

    许羡临就是这么想的。

    他跪在黄色的蒲团上,上了香,虔诚地拜了拜。

    倒不是他有多么的信神鬼之说,只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信则有,不信则无,反正也只不过是给自己的一个心里安慰罢了,谁又好过谁呢。

    旁边的香客们络绎不绝的,许羡临拜完就起身离开了。

    外面有是一片春光好时节。

    烟灵之等了他一会儿便不耐烦了,玫红色的长裙甩出一片荷叶连连纹,像是水面涟漪泛泛,能一路泛到人心里。

    见他终于出来了,烟灵之转身便要离开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许羡临笑着跟了上去。

    烟灵之也来上香,主要是为了谭贞明,郑奕蓉来过几次也只是来过几次而已,来一次谭贞明便好一下,可是郑奕蓉是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的。

    有的时候烟灵之也不知道谭贞明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活着。

    这几日病又反复了,烟灵之有了郑奕蓉的地址,前几日便给她写了信。

    许羡临偷偷摸摸地给郑卓云写了信。

    上一次给薛蜜写过去的信她没回,里面提到了燕策,许羡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封信肯定没到薛蜜手里,应当是被郑卓云给看着了。

    听谭敬尧说郑卓云在京都很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这样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他们好便也可,许羡临也算是推波助澜,若是他们不好,许羡临那就算是帮凶了。

第103章 多管闲事

    台阶上长了青苔,再加上之前雨水未干,有些滑,烟灵之提着长裙,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上面的人下来,下面的人上去,就这样默契地被分成两派,好像一条河流,一边水往低处流,一边逆流而上。

    许羡临见她慢慢吞吞的模样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替她稳住重心。

    被这么突然一抓,本来没事的烟灵之反而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就要摔下去,许羡临扯着她的手臂拉了回来,烟灵之摔在他怀里。

    红了脸,烟灵之迅速起来。

    “你干什么突然抓着我!”烟灵之气急败坏地转过身。

    这下她脚也不滑了,健步如飞的,提着裙子就往下噔噔噔地走。

    周围的人看过来,自然是认识他们两个的。

    许羡临觉得莫名其妙,好笑地在后面跟着,担心她这样又摔着了:“你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你还怪我?诶诶诶你走慢些,等会滚下去了怎么办?”

    “不用你管!”烟灵之还是那个娇气的大姑娘脾性,回眸瞪着他,一脸的红润,连眼尾都是桃色的,只得这么一瞬,她又转过去,“若不是你突然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吓着了!我哪里会摔!”

    她的耳朵都是红润润的,小小的耳垂,明月珰在那儿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真好看。这是许羡临唯一能够想到的三个字。

    后知后觉的,许羡临听见了旁边人的嬉笑声,还有那暧昧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流转。

    许羡临一愣,这才发觉,烟灵之不是生气,而是害羞了。

    山下马车配长鬃烈马,烟灵之坐在马车内气鼓鼓的,许羡临倒是心情极好,时不时地逗着她,偶尔她会回,也可能不会。

    没关系,至少她心里已经有了他。

    虽然她还是会想到燕策,虽然她在府内还是会去燕策的院子里看一看,待上半个时辰,虽然提到燕策时她眼底里的情绪复杂。

    不过没关系,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

    许羡临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其实自己也不是没人要,也不是找不到比烟灵之更好的姑娘,脾气好的,漂亮的,他想要就有。

    可是吧,他已经在年少的时候遇到了太过惊艳的女娃娃,于是难以忘却,余生都得是他。

    之前的事情他的确是带了点小心机,做的不人道,但是许羡临不在乎,他们都得看请局面不是吗?

    回了府内,谭敬尧不在,下人说昭阳长公主回盛京城了,不日便到,谭敬尧跟许昌青都得提前准备好迎接长公主。

    烟灵之点点头,身后还跟着许羡临。

    “你来做什么?”烟灵之脸上的酡红褪去,又是跟他不对付的模样。

    许羡临挑眉道:“我父亲也不在府中,来你府内耍耍,顺道看看你世子。你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又不会扰你”

    烟灵之的确是很忙的,谭贞明身子骨那般弱,谭敬尧也还有一堆公事,如今多了个昭阳长公主,还有皇帝的嘱咐,更是忙的手脚不沾地,她只能学着打理偌大的烟府。

    不过这么一年,烟灵之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和疲惫到如今的得心应手,也渐渐显现出能干的精明模样,整个烟府如今都在烟灵之的掌控内,哪儿需要什么,账本的对接,偶尔的宴席吩咐,任务的分布,各司其职,她都能做得很好。

    昭阳长公主都止不住夸她,是个难得地好姑娘。

    然后昭阳长公主就叹气,说自家儿子就是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楚氏满门忠烈,她自己也是分毫不差的,怎么就让她生出这么个糟心东西。

    烟灵之对楚云深还有点印象,的确......不怎么样。

    说是这么说,可是烟灵之还是看得出来昭阳长公主对自己儿子还是很上心的,甚至还跟谭敬尧开玩笑说要烟灵之当她的儿媳妇。

    谭敬尧惊恐地推辞,烟灵之没放在心上,她接触的事情多了,自然也就晓得大人之间的那些人情世故的话术,真真假假的。

    倒是许羡临那一阵子脸色都不好看,还来问她是不是真的对楚云深有意思。

    许羡临只是盛京城一个武将副官的儿子,自然是比不上昭阳长公主和楚侯爷的生出来的儿子,那还是皇帝疼爱的外甥,他又见烟灵之这么冷静,难免着急上火。

    想想,烟灵之还挺喜欢那一阵子许羡临的样子。

    若是换了以前他这副模样,烟灵之肯定会觉得他多管闲事,可是好像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她喜欢他为自己着急的样子。

    谭贞明的咳嗽声远远传来,撕心裂肺的几声,亦或是气息弱弱的几声,都在象征着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尾声。

    “今日也这样吗?”许羡临坐在床头问他。

    谭贞明面上无光,胸膛的起伏也不明显,就这么躺着,有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病情是什么时候加重的呢?

    大概就是上次他一定要去京都看看郑卓云和薛蜜吧。

    他的身体太过虚弱,本就不适合长期的路途劳碌,可是他心细如发,自知对不起薛蜜,只想去瞧瞧他们,因为......可能他也没机会再见了。

    上次见了,还算好,那就让这些事情都散去吧。

    谭贞明睁开眼,整个一病美人似的,弱柳扶风也不过如此,见是许羡临,笑了笑:“也就这样了罢。”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上次不还说你的郑奕蓉姑娘给你来了信,说是端午节过后会来盛京城么?”

    怎么着都得撑到那个时候啊。

    提到郑奕蓉,谭贞明眼底里才有一点别的情绪。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别开眼苦笑:“嗯,我知道。”

    左右不过是如此了,他会死,也给不了她任何承诺,那些承诺说出来都是一个有限期的累赘,平添痛苦罢了。

    “你是说......郑卓云可能扣下了你给薛蜜的信?”谭贞明蹙眉看向许羡临。

    许羡临点点头。

    谭贞明这才想起自己之后也给薛蜜写过两封信,都石沉大海了。

    薛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多少少晓得,挺开朗的小姑娘,记得别人的恩情,不可能不回他们。

第104章 喜欢

    “不然呢?”

    “呵呵......”

    许羡临摇摇头,觉得挺讽刺的。

    郑卓云自己用情不坚,却又渴望着薛蜜能够对他一心一意。

    许羡临耸耸肩,自知没资格说任何人,人无完人,谁也没资格说谁。

    谭贞明也一样,明明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下,只是把薛蜜当做最后的选择,他也是没告诉过薛蜜,就这么让她空怀希望着。

    外头天气转暖,不一会阳光更甚,带着点点热意,鸟儿鸣啭,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谭敬尧跟许昌青在盛京城为昭阳长公主建造的长公主府内等待着,吩咐着下人一定要用心打点好一切。

    上一回来昭阳长公主只是打着出去游玩的名义,虽然有人盯着,但是谈话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亲信,也不担心什么。

    再加上昭阳长公主是得了皇帝允许的,除了盛京城外,昭阳长公主恐怕还要出巡各种地方,打探民情才好做决定。

    兴办女子学堂,鼓励女子如薛蜜上官婉月那样的......

    说实在的,许昌青是很难接受的,谭敬尧倒还好些,第二个儿子病情又越来越差,他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谭敬尧陪不了她一辈子,也没办法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如果不让她成长起来,未来只怕要吃很多的苦。

    许昌青仍然在思想斗争,根深蒂固,就算他能够同意,国内那么多地方,怕都是很难协调。

    薛蜜入国子监就引起不少人议论纷纷,如今民间都还有对此表示不屑唾骂的。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像上官婉月,哪怕已经建功立业了这么多年,颇有威望,连皇帝都认可了,她也可以上朝与那些男人站在一块了,可是底下的人窃窃私语的还少吗?

    “上面的吩咐,便是不可也得可。”许昌青道,“若是皇上执意如此,我们也唯有遵从。”

    至于如何破除难关,那就是那些谋略者应该做的事情了,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谭敬尧笑:“别这么悲观,这也不全是一件坏事。”

    “属下不能不悲观,当然也不认为这就是一件坏事。”许昌青皱眉,“只是这中间的难度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明的,到时候只怕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也会吵翻天。本来上官将军那事当时就闹了许久,朝臣更是联名上奏要求罢免上官婉月之职,她一路将羌族打离丘阳关,九死一生,才勉强服众,如今要这么多女人都上学堂去训武,那针线舞画谁还来做?”

    将来女人再渐渐步入朝堂,那么早晚有一天这个世界都会乱调。

    楚府。

    春光正甚,吱鸣漫调。

    暖化开了的池塘之水又被一阵春风吹起波纹,假山内的竹管也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音。

    荷叶田田,微微晃动着,偶尔搭在水面初平,又被清风扶起,露珠涟涟,在其中如珍珠动人,晶莹如玉,翻来覆去的,滚滚不破。

    这个季节还没有荷花,不过再过的几月也就快了。

    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的。

    以为过不去的,其实也会过去。

    楚云深靠坐在小亭子内,面无表情的,他给自己设席,一道小桌,一壶小酒,几碟小菜,外加一盘子下酒的花生米。

    楚云深手里握着花生米,是被炒过了的,油光发亮,还有点点盐。

    偶尔喝一口,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吃着花生米,眺望着远处,一片平静安宁。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向皇帝说了要娶上官婉月后,一向不安分乱爱蹦跶的楚云深突然就把自己关在楚府不出门了。

    那些个狐朋狗友也来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楚云深冷漠的看着,一反常态,让人无法靠近。

    她们怎么可能比得上上官婉月。

    楚云深没告诉过上官婉月,以前偷偷摸摸混入军营的时候,怕被人发现认出来,素日里都是低着头走路的,晚上也是夜深人静了才去河里。

    楚云深或许喜欢上官婉月,或许不喜欢,这一次的请旨赐婚也是他想了很久的结果。

    他不能看着上官婉月往火坑里挑。

    真相往往都是残忍的。

    “在这儿一个人喝闷酒?”

    清朗的声音传来,有那么一瞬间,楚云深觉得是上官文超那家伙闯进来要找自己打架了,可是转头一看,却发现是太子萧呈。

    他的脸色也不算好,淡淡的,眼底不见光芒。

    “太子表哥。”楚云深懒得行礼了,随便指了个地方,“你来了,坐坐坐,一起喝几杯。来人啊,没看见太子殿下到了吗?都不晓得通传一声?还不快上酒来!”

    他喝醉了吗?萧呈觉得他大概正在处于一个快要喝醉的状态,脸蛋是有些红的,不过眼神还算是清明。

    侍女很快就来了,带着惶恐不安的,楚云深一向是个好脾气又开得了玩笑,在他院子里的侍从侍女都是最好过的。

    近些日子不好过了。

    萧呈坐下,也不推辞,因为他也的确需要喝酒了。

    “你喜欢上官婉月?”萧呈开门见山。

    楚云深就喜欢萧呈这种直来直去的人,楚氏的人没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也许是当初对他抱了太大的希望,如今变成这样反而随便了。

    因为他的性格真的不适合官场,就这么当个闲散的侯爷也好,家产够他败的,楚云深这一点倒是还有分寸,喝几杯看看小姑娘,从不招谁,每天晚上都会回府。

    不然,昭阳长公主非得把他的腿打断了不成。

    “喜欢?”楚云深握着酒杯,眼神有些迷茫,“什么是喜欢啊?”

    萧呈顿了顿,垂眸黯淡,捏了一粒被炒得发黑的花生米塞入口中。

    苦咸味一下子就在口中散开,充斥着口腔每一个角落,那么浓郁那么敏感,无处可藏。

    就如同喜欢一个人却又不可得。

    “真是稀奇古怪的比喻方式。”听了他的说法,楚云深哼了一声,一饮而尽,杯子被放倒在桌上,楚云深头往后仰,探出栏杆,层层金光撒下来,扑在他的面容上。

    “喜欢吧这种东西分很多种方式,可我喜欢上官婉月,我喜欢上官婉月什么呢?”楚云深自顾自地说着,翘着二郎腿,太阳太刺眼了,他不得不眯着眸子。

第105章 雄鹰

    “她脾气那么差,浑身不像个女人,坚韧的不像娇弱的花儿,反而更像底下的草,可是这些草是会被拔掉的,因为它们太多也不必要了,会无故争夺了花的营养和水分。”

    “可是一片土地上花那么多啊,草却只有她一棵,你就觉得无所谓了,一棵草而已,能有多大。结果她就疯长疯长,最后长成了一棵树,那么高那么大,参天蔽日的,底下那群花反倒成了她的陪衬,处处不如。

    他们一边责怪着,一边又不得不在太阳鼎盛毒辣的时候躲在她的枝叶下谋求阴凉。”

    萧呈听着,说:“真是纠结复杂的心理。”

    “对啊。”楚云深笑着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人心都是这么复杂的嘛。他们总跟我说喜欢上官婉月什么,那么多姑娘,千娇百媚的我要啥有啥。可是他们不明白,也许每个姑娘容貌绝美,皮肤白皙,也都能披着战甲拿着刀刃,可是那都是假的,上官婉月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官婉月。”

    萧呈顿了顿,突然咧开嘴笑了:“是啊,都是独一无二的特殊。”

    就好像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萧潇。

    皇帝派人告诉楚云深,没有同意他跟上官婉月的事情。

    这一点,楚云深猜到了。

    因为上官文超被他还早知道,特地要跑来跟他算账。

    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地上积水未干,楚云深不是上官文超的对手,一拳便被他打翻在地。

    可是楚云深倔,他没什么旁的本事,就是脾气太硬,尤其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他倔得很。

    上官文超拉着他的衣领,笑的阴阳怪气的:“你是侯爷又如何?待到个几年后,你觉得我会拿不到侯位吗?娶我姐?你少在这儿自以为是了!你配的上她吗?!”

    旁边的人都只是看着,压根不敢上来劝,更何况楚云深一开始就说了不必来,反正上官文超也不敢真的打死他,顶多是出出气罢了。

    可是上官文超这番话着实刺激到了楚云深,他瞪着眼,双眼通红的,里面还有依稀可见的红血丝。

    “我配不上她?!你心底里又是个什么心思藏着,需要本侯爷一一向你道明吗?!”

    上官文超眼眸一眯,危险的气息瞬间迸发出来。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楚云深压低声音,嘲讽地笑,双手抓着他的手腕,嘴角一片青紫。

    “轰隆”一声,惊雷在上官文超脑海里炸开。

    他不知道,于是他以为他们都不知道。

    他藏的那么好,可是一旦被接受被认可后便藏不住了,只想着时时刻刻的显示着自己的在她心里的独一无二的地位。

    是什么端倪?

    “我也不是故意要看见的呢,那夜定坤宫大火,我想去找你喝酒,你不在房间内,我便想着你是不是在军营,结果呢我路过的时候你猜猜我听见看见了什么?”

    这一幕给楚云深的冲击力太大了,他捂着胸口逃的飞快,下人问他找到上官文超没有,他尽量平稳心神,让他们别告诉上官文超自己来过。

    后来,月色下的那一幕怎么着都去不掉了。

    楚云深轻轻一推,上官文超便被他推开了,整理着衣领,他仿佛一下子就占据了上风。

    “上官文超,我们两个,至少我比你高尚。我是在救她,救你,救上官家,你呢?”

    你给不了上官婉月未来,没办法娶她。你只会把一切都毁掉。

    “你懂什么!楚云深!你什么都不懂!”

    上官文超甩下这句话,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离开了楚府。

    楚云深在后面皱着眉,侍女连忙上前来关心伤势。

    他什么都不懂?

    呵呵。楚云深只觉得有些怪异。

    他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叽叽喳喳的的声音卡了壳,上官文超在大街之上迷茫的走着,失魂落魄,前途何方,寻不到他的终点。

    乱世浮萍,他们这种经常在战场上奔波的人能有什么未来呢?也许下一刻就会乱箭射成一个筛子。

    哪有什么未来?不过是嘴上一说。

    于是她不说,上官文超也不追问。

    上官文超现在只觉得头痛。

    头痛欲裂,好像当时的战场又复现,他从马上摔下,她顶着乱箭过来救自己,用嘶吼的声音呼唤着他,让他别睡。

    “上官文超?!”

    上官婉月从皇宫里出来就看见大街上痛苦的他。

    他的毛病犯了,她也一直都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上官婉月连忙下车,过去拉他。

    视线是朦胧的,可是上官文超知道是她,没有挣扎地就跟她上车了。

    “怎么回事?”上官婉月问道。

    上官文超呆在马车内,低着头,脑中一阵嗡鸣,不停响的。

    出关,天地分线渐渐消失,高山连绵,白雪登顶,皑皑皎如月,覆盖上一层金光,便如宝石闪烁,吸引着人去探索寻觅。

    风声鹤唳,天际碧如一空洗净尘垢,马鸣长军,萧萧立立。

    尖锐的口哨声在空谷之中传响,似乎能随着风扶摇而上,鹰击长空,黑翼展翅,俯冲直下。

    姜丹木抬起手臂,看着天际那一只盘旋缓缓而下的黑影,身后的士兵肃然起敬,翼尖掀起的气流吹起尘土,让人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他们信奉着:雄鹰当展翅高飞,翱翔于九天之上。

    同时,他们更信奉能够驯服雄鹰的男人,他们天生便是王者。

    姜丹木抬起的那一只手臂,便是它日后的归所。

    身后的士兵齐齐发出嘶吼声,姜丹木淡淡一笑,摸了摸鹰,抖了抖手臂,雄鹰仿佛看懂了主人的暗示,又展开双翼回到天空中去了。

    姜无素看着围绕着他们飞翔的雄鹰,长叹一口气:“你总是这么厉害。”

    “自然,不然怎么保护你们。”姜丹木也看着它。

    马儿又继续前进,他们的征途还很远。

    后面的士兵就如同蚂蚁,密密麻麻的,个个身强体壮,脚步声惊天动地。

    “你说,他们信了吗?”姜无素问。

    姜丹木冷笑,从怀里掏出那一张写有方子的黄纸,阳光越过高山斜照下来,透过黄纸黑字,刺入姜丹木的眼内。

    风吹动着薄纸的边缘,姜丹木手指轻轻一松,纸便随着风飘走,在天上转着圈圈,如同无根浮萍,不知何处缥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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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娇娇重生后她飒翻了介绍:
清河县令之女薛蜜重生了,一睁眼,却成了长庆侯府的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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