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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合一咖啡     替汉txt下载     替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可爱的宗亲们

    吴侯府位于吴县城东,因此很多达官贵人也将府邸坐落在了城东。

    距离吴侯府不远处的几座府邸内,各自有人在讨论孙翊平定庐江的事。

    而这些人全都是孙翊的堂兄弟们,是孙氏宗亲!

    在孙翊不在吴县的这段时间里,孙贲、孙瑜等宗亲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府中。

    不交游,不外出,除了平时去找孙策聊聊天外,互相之间联络都很少。

    就连往日里一直说思念家乡的孙静,也都在吴县待了一段时间,没有丝毫回富春的意思。

    而这次孙翊平叛,更是一个宗亲都没有委任,平叛全都是以跟随孙家日久的淮泗将领为主。

    当初深受孙策信任,位高权重,镇守四方的孙氏各宗亲们,如今只是在吴县中静静度日而已。

    有人可能以为是孙翊将他们软禁在吴县,但其实情况并非如此。

    具体原因还要从当初孙静父子入吴开始说起。

    富春县距离吴县很近,孙静和孙皎两人比徐琨还早到吴县。

    等两人到达吴县拜祭过孙策后,孙翊特地抽出时间召见了孙静父子,并且言语间想如孙策一般邀孙静出来为其效力。

    孙静还是婉拒了。

    倒是一旁的孙皎跃跃欲试,只是可惜孙翊对他这个大几个月的堂兄,只是关怀备至,其余的并无多说些什么。

    孙静和孙皎还算幸运的。

    孙氏三镇孙贲、孙辅、孙瑜几乎是同一天到达吴县的,比孙静和孙皎晚到几天,在他们到达吴县的当天,就传来了孙暠起兵作乱的消息。

    这一个消息如陨石坠地般,将当时正在灵前祭拜孙策的他们,惊的是惊慌不已。

    也让当时的一众江东臣子愤怒不已。

    在值此危难时刻,身为孙氏宗亲,不用心辅弼孙翊就已经是错,孙翊的兄长孙暠竟然带头起兵作乱。

    亲族内讧,兄举弟兵,这完全就是严重违背了人伦,更是一种大不义的行为。

    这相比起李术作乱,孙暠的叛变更让群臣咬牙切齿,因为孙策在位时对宗亲可都是信重优待的。

    在孙翊继位之时,体察到兄弟之义,宗亲之情,尽管有吕范的不许奔丧建议,

    但他还是不顾各宗亲重任在身,特许诸宗亲分批奔丧,以全尔等人伦大义,可谓是对宗亲有情有义了。

    结果呢,在有孙策、孙翊两代江东之主优待宗亲的前提下,孙暠还是在江东内忧外患的时候,给了江东重重一击。

    这是家贼。

    令人最不齿的一种贼。

    群臣愤怒之下,当时就建议孙翊应该防备如今在吴县的几位宗亲,特别是身为亲兄弟的孙瑜、孙皎二人。

    孙静因为是孙翊叔父,辈分高,又素来不沾权势,群臣言语之间对其还颇为客气。

    更有议者更为激进,提出直接派兵看管如今在吴县的孙贲几位宗亲。

    孙翊当时也很愤怒,他对众臣言道,“暠兄何乐邪?不愿为吾兄,宁可为贼。”

    只是对于群臣提出的戒备孙贲等宗亲的提议,孙翊断然予以拒绝,

    “暠兄作乱乃其一人之过,其余诸兄辅先君定江东,率精兵镇不从,劳苦功高,亲亲之义,世之定轨,何能以一人之错,疑及诸亲乎?”

    反正不管当时孙翊心中的想法是什么,他的这个态度和这番说辞维护了当时在吴县的孙氏宗亲们。

    并且树立了他重情重义,宽信仁爱的形象,在孙贲等诸兄弟那里狠狠刷了一波好感。

    还避免孙贲等宗亲因为孙暠之事被群臣猜疑而产生自疑心态,从而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安抚了孙贲等众宗亲。

    只是虽然孙翊“不疑宗亲”的态度让这次吴县内的小风波安然度过,但由此带来的影响却有不少。

    在孙贲各位宗亲这边,出了孙暠这种事,他们事先也都预料不到。

    虽然一开始他们对孙翊继位都算不上很信服,毕竟孙翊年纪轻轻,又是他们的弟弟,也没任何功劳在身,但他们绝对没有反叛之心。

    所以孙翊一召他们奔丧,并且只许带一些亲卫时,他们二话不说,遵照孙翊的命令只携带少数随从就往吴县而来。

    但他们也能理解群臣反应为何如此大。

    一个是孙暠的身份太过敏感,还有一个是自孙策创业来,孙氏宗亲和江东群臣之间就互相不对付。

    他们也很感谢在被兄长背叛后的孙翊还能如此信任他们。

    要知道孙翊能说出那句“暠兄何乐邪?不愿为吾兄,宁可为贼。”,说明当时孙翊是很气愤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孙翊还对他们信重不疑,孙贲几位宗亲都颇为感激孙翊。

    见孙翊有如此心胸,他们对孙翊也都变得心悦诚服起来了。

    与此同时,孙贲几个兄弟一商量,觉得也不能让孙翊难做。

    于是他们一同去觐见孙翊,谈及他们这段时间就在吴县好好哀悼孙策,言外之意就是之前镇守的地方暂时不回去了。

    这当时可把孙翊高兴坏了。

    江东兵大约有十万,其中五万为孙翊亲军,其余五万由孙策先前授兵的各级将校掌握。

    而这五万中大约有2万就是掌握在这些镇守要地的宗亲手里。

    现在孙贲等宗亲主动言及为了避嫌暂时就待在吴县,那么先前他们担任太守的郡孙翊就有理由委派他人去。

    因为现在是在乱时。

    而孙策授兵的目的在于带兵镇守地方,现在地方都没了,孙策以前授予他们的兵马,孙翊就有理由收回来了。

    要知道此时江东的授兵制还不是私兵部曲制。

    私兵部曲制真正成形是孙权执掌江东的时候,特别是孙权放出“奉邑制”这个怪物之后,江东兵马的私兵化从此一去不复返。

    这时候孙策先前授予各级将校的兵马,名义上真正的主人还是孙翊,只是实际掌控权由授兵将领掌握。

    私兵部曲制那是连名义上都不属于孙翊了,怎一个坑字了得。

    可别小看这好像比较飘渺的名义上的差别,有时候这一点差别就能有很大的用处。

    就比如现在,孙翊身为那2万兵马名义上的主人,而这些实际掌控者又提出暂时放弃这些兵马,

    那么孙翊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将这2万兵马收回重组改造。

    10万大军孙翊一下子就有了7万大军的实际掌控权,这将是孙翊平定内乱后改革军制时最大的底气。

    孙翊这时候看这些兄长宗亲,突然觉得他们甚是可爱……

    其实孙贲等宗亲有这个提议,一方面是为了避嫌暂时逃离风波中心,

    第二个方面他们认为就算暂时放弃了兵权,但只要孙翊信任他们,将来还是要授兵让他们镇守地方的。

    对他们来说,从结果来看他们并没有损失什么。

    毕竟他们没想反叛孙翊,一时失去兵权并不是啥大事。

    还毕竟这时候江东私兵制还未广泛形成,这些兵马并不是他们的私产。

    还有个原因就是孙翊信任他们的态度,让他们很放心。

    他们毕竟是孙翊的兄长,孙翊不可能将他们一直闲置的。宗法,人情,和现实需要都不会允许。

    不得不说,孙贲等人的想法没错,孙翊就算一时收回他们的兵权,但是宗子维城,古之大义。

    这些宗亲们孙翊一定会重用,孙氏宗亲本身就有不少是将才。

    但是经过孙翊之手再出去的兵权,那可就没那么简单咯。

    正是有了孙贲等宗亲的这个提议,孙翊才分别派了程普、韩当替代原来的孙贲、孙辅分别为豫章、庐陵太守。

    不然没有这个提议的话,孙翊上一秒义正严辞说相信宗亲,下一步就是以别人替换了他们的太守之位,

    实在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还会被人诟病,

    说他是渣男,哦不,应该是渣弟。

    孙贲这几位手握重兵的宗亲表示先避嫌,要待在吴县休养一段时日,孙静两父子听闻后也纷纷表示要多留吴县一段时日,追思孙策。

    在孙翊的顺水推舟之下,就形成了平叛过程中,诸将奋力,而宗亲安坐的局面。

    至于软禁宗亲这种傻事,孙翊怎么可能会为之呢?

    一切都是可爱的宗亲们自愿的。

    越想越可爱。

第三十章 宗亲心思

    闲来无事的宗亲们,如今也正在讨论近来在吴县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件事。

    孙贲与孙辅是亲兄弟,同是孙坚的兄长孙羌的儿子。

    孙贲字伯阳,是孙家这一辈诸兄弟中年纪最长的,比孙策还大。

    孙贲年少时就出仕,为郡督邮守长,当年孙翊之父孙坚在长沙举义兵讨伐董卓时,孙贲去吏千里投奔,在孙坚身边随从征伐。

    后孙坚在攻打襄阳时遇伏而死,当时孙坚死的突然,身边又没有亲信在,并没留下遗命。

    而且当时孙策并不在孙坚军中,孙河关系又不如孙贲亲近,因此孙贲就摄帅孙坚余众,扶送孙坚的灵柩返回江东。

    恰好这时袁骨头被曹操从南阳一路打到寿春,在安葬了孙坚后,孙贲就领着孙坚的余部归附了袁术。

    孙贲归附袁术后,颇得袁术重用。当时孙策也在袁术军中,孙策数次为袁术立下战功,袁术也数次许诺孙策太守之职,但最后都没有履行。

    不同于袁术对孙策的出尔反尔,

    袁术命孙贲讨伐袁绍任命的九江太守周昂,孙贲在阴陵一地击破了周昂,因为此功袁术表孙贲为豫州刺史,行征虏将军。

    孙坚当年也是为袁术表为豫州刺史,袁术抬高孙贲借以压制孙策的用心昭然若揭。

    后来孙策东渡讨伐江东,便写信邀请时在袁术手下的吴景、孙贲、孙香三位外戚宗亲来助他,书中言,“今征江东,未知二三君意云何耳?”

    当时袁术与刘备争徐州,任命吴景为广陵太守,吴景得到孙策的信后便委郡东归,孙贲更加果断,袁术欲用其为九江太守,孙贲不就,直接弃妻孥还江南。

    孙贲回到江东后,孙策大加重用,随孙策平定江东各地。

    等平定豫章郡后,就命孙贲为布威中郎将领豫章太守,为他镇守江东西面门户。

    虽然回江东后,以往袁术表用他的官职,孙贲一概不认,只认孙策给他的布威中郎将一职,

    但毕竟有这等履历在,他还立下了不少功勋,加上孙贲是这一辈孙氏兄弟的长兄,所以在孙氏兄弟中,除了孙策外,他之威望最高。

    此次暂留吴县的提议也是孙贲首倡的。

    当初孙翊曾下令,礼虽重要但应注重时事,因此规定孙策去世一个月后,江东全境除丧服,勿日哭,以专心任事,保境安民。

    孙策去世都已经快两个月,棺椁也在半月前下葬了,

    因此来奔丧的一众宗亲们都已经除了丧服,穿常服。

    如今身穿常服的孙贲正与其弟孙辅相对而坐。

    孙辅是孙贲胞弟,孙贲早失二亲,孙辅那时还是婴孩,孙贲亲自瞻育,因此两兄弟之间友爱甚笃。

    孙辅为孙策任用为扬武校尉,担任庐陵太守,庐陵是孙策分豫章郡所置,乃是江东防备荆州的重镇。

    庐陵郡与孙贲镇守的豫章郡合二为一的话,就是整个江东的西境,如此紧要的位置孙策交于孙贲、孙辅两个亲兄弟,由此可见对他俩的信任。

    在当时孙策遇刺而死的消息传到庐陵时,在孙辅得知孙策让孙翊承基后,孙辅其实是不满的。

    孙策死后,论功勋,论资历,论辈分,他的兄长孙贲都应该是下一任江东之主。

    在孙辅看来孙策让孙翊继位是出于私情,没有考虑到当今江东的态势。

    孙翊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有能力保守江东吗?

    孙辅深深替他兄长不值。

    应该承继江东的是他兄长孙贲才是。

    孙辅由孙贲亲手带大,这个弟弟心里在想什么他很清楚。

    他知道孙辅此时心中还只是不服气,但若任由孙辅的这种不服气发展下去的话,迟早会酿成大祸。

    因为他在收到孙翊允许他奔丧的文书后,知道孙辅也在名单中,在从豫章郡出发经过庐陵郡时,就把他这个弟弟一起拉到吴县来了。

    一路上,孙辅私下里对他多次抱怨,他也多次训斥,但观孙辅脸色,应该是没怎么听进去。

    如今孙翊亲征,用李术的人头证明了他自己的能力,孙贲替孙翊庆贺的同时,也再次劝孙辅道,

    “你以前认为君侯是以亲继位,但如今庐江一战后,足可体现君侯之武略,汝还心怀不满否?”

    “讨逆择君侯继位,固然是因为君侯是其亲弟,但讨逆也定然深知君侯之能,

    否则讨逆为何越过当时已经颇有名声的仲谋而选择更幼的小七呢?

    希望经此事后,你心中不要再怀抱他想,与我共同好好辅弼小七,避免重蹈孙暠的覆辙。”

    孙贲口中所言小七便是孙翊,孙翊在孙坚这一支为三郎,但在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七,故族中幼名为小七....

    孙辅今年已年近三十,自然不会还是不肯服输的年纪,况且孙翊庐江这一仗的确打的漂亮。

    他之前除了替孙贲不值以外,

    更多的原因是觉得孙翊自小养在府中,优劣不知,名声不显,在同辈兄弟中也颇为低调,因此对孙翊能否保守江东心有疑虑而已。

    如今孙翊如此快平定了庐江,已经用实打实的战绩初步证明了他自己,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是同宗兄弟,而且孙策在时又那么信重他们这几个兄弟,孙辅不是寡情薄义之人,他心中的不服已经渐渐消逝了。

    “知道了兄长,吾以后一定会好好辅助小七的。”

    孙贲见孙辅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那些不服、不满,刚硬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孙翊的这一仗不仅稳定了人心,还间接的为孙辅消弭了一场灾祸呀。

    至于孙辅心中所想,孙贲自己心里有没有想过呢?

    若是十年前的自己,也许会这么想吧。

    当年叔父遇伏身死,众将推戴他暂摄余众回江东寻孙策,在带着孙坚的灵柩回到江东寻到孙策后,他协助孙策将孙坚安葬在曲阿。

    那年,孙策年仅十七岁。

    一身哀服的孙策就那么静静跪在孙坚墓前,不哭不泣,不言不语,令人心痛。

    他的眼泪早就流完了。

    而后他深夜找到自己,希望自己将孙坚的余众交给他,他要依靠这些余众征伐江东,而后进军荆州手刃黄祖,枭首刘表为其父亲复仇。

    当时看着脸上稚嫩之色未去的那个少年,孙贲并没有答应他。

    孙策太年轻了,又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孙贲既不相信孙策有这个能力,也怕孙策因为一时冲动断送了自己。

    面对自己的拒绝,孙策脸露哀伤,沮丧自语,“兄长不信我,母亲也不信我,没人信我,就因为吾年少吗?”

    “迟早有一天,吾要证明给你们看,策虽年少,亦可威震天下也。”

    孙策的这句话孙贲如今还记得,并且时刻在触动着他。

    后来自己就领着孙坚的余众归附了袁术。

    而孙策因为手中无兵马,在守孝结束后往江东募兵,因此招惹了祖郎,被其所袭,几至危殆。

    再后来孙策就也投奔了袁术,在其手下周旋数年后,终于讨得了孙坚留下的些许兵马,并开始东渡.......

    从此拉开了他短暂却绚丽非凡的一生。

    那年他二十岁。

    讨逆以孤童子,岳岳杰立,高视阔步,仗马棰以下江东,收揽豪俊,辟地建侯,乃有今日江东之基兆定矣。

    孙策没有大言,他虽年少,亦以威震天下也。

    孙贲有时甚至在想,若是当初他相信孙策,将孙坚的兵马还给他,那么提早出世三年的孙策,又会立下何等功业呢?

    更不会因为募数百兵马,而几乎身陨。

    正因为心中怀有这类的愧疚,当初孙策写信相召,孙贲放弃了当时如日中天的袁术的重用,甚至妻子都舍弃了,回江东来投奔孙策。

    正因为心中后悔当初没有相信孙策,所以这次孙策选择孙翊承继江东时,孙贲才会无条件相信孙策的判断,认为孙翊绝对可以担起这个重任。

    如今从孙翊继位之后所做的一切事看来,孙翊绝对称得上英明神武四个字,是个难得的明主,孙策的眼光没有错。

    自己的选择也没有错。

    甚至孙贲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孙策的这个三弟孙翊将来可能会比他父兄更为优秀,将孙氏的功业推到一个更高的高度。

    孙氏一门两代,父子三人皆可称人杰,

    吴郡孙氏,合当大兴!

    孙辅见孙贲脸上慢慢浮现微笑,他不明所以。

    兄长这是想到什么美事了?

第三十一章 曹操训子

    孙静来回在堂中踱步,脸上多是愁苦焦急。

    自从孙暠作乱的消息传到吴县时,他的心里就已经如寒风刺骨。

    之前虽早有猜测,这个逆子会有大逆不道之举,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心中难免还会有所期待。

    期待着他的长子,真的不会那么愚蠢,会在这个关头举起叛旗。

    但万万没想到,孙暠竟然真的那么傻。

    一时间,孙静都怀疑这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孙暠以为孙策一死,就没人可以压制他了,他根本就没想过如今的江东政治格局是如何的。

    很多人都以为孙策武略超凡,但孙静知道,自己的这位好侄儿虽然政治手段没有他的武略那么非凡,但也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自他那位好侄儿统一江东以来,一方面重用宗亲,让他们分别执掌重兵镇守各地,拱卫吴县,

    另一方面孙策构造了“宗亲外戚掌郡,异姓将领镇县”的基本格局,

    让宗亲和异姓将领互相制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让任何一方的势力大过另一方。

    孙策虽死,但是这种格局还在,继续守护着江东新主孙翊。

    孙翊就算只有庸人之姿,依靠这种格局,短时间内也不会出现被人篡位的情况。

    更何况如今看来,孙翊的政治手段比其兄高明了不知多少!

    更何况吴县还有张昭、周瑜、程普等一众英才辅助孙翊。

    就算没有这些人,在告丧文书到达海昏时,那太史子义当即就上表效忠孙翊。

    只要孙翊一封调令,太史慈就会立即引兵东向勤主,那时孙暠还能敌的过神亭太史吗?

    孙暠在没有了解孙翊真正能力的情况下,就堂而皇之起兵作乱,就是等于亲自把自己送上门来给孙翊立威。

    愚蠢至极,还妄想替代君侯。

    此时孙瑜孙皎两兄弟都在。

    孙瑜是孙静第二子,字仲异,与孙暠同时归随孙策,始以恭义校尉领兵众。

    与孙暠不同的是,孙瑜为人谦虚,谨慎,守礼好客,因此往日很得孙策赞誉。

    当孙静知道孙翊庐江大胜以后,就一直在堂中来回踱步。

    孙暠之乱也让孙瑜、孙皎两兄弟感到震惊,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的大兄竟然如此胆大妄为,不顾亲情宗法,竟然敢起兵兵向会稽。

    只是毕竟是自己大兄,两兄弟之中孙瑜问孙静道,“父亲,大兄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孙暠被黄盖所擒后,就被押送到了吴县,至吴县时,孙翊正在庐江,

    因此张昭将孙暠关押在吴县大牢内,并且不许任何人探望,想等孙翊回来再作处置。

    孙静听到孙瑜的问话,饶是一时自律颇深的他此刻也是失声道,“救他?怎么救?”

    “自作孽不可活,汝大兄放下此等大错,旁人已经是无法施救的了。”

    “如今他是死是活,就看君侯如何决断了。”

    终究是兄弟情深,刚成年的孙皎向孙静言道,“君侯孝顺,况此也算是吾孙家家事,不如父亲去求求太夫人,或许太夫人愿意为大兄美言两句。”

    孙静叹了口气,“若是以往,太夫人的话也许会有作用。

    只是君侯庐江大胜,威望日涨,声威不是往日可比,君侯又对汝大兄之叛十分愤怒,此事恐怕难有转圜余地呀。”

    孙瑜也是担忧孙暠生死,他言道,“本来大兄犯下大错,身为臣子不该想着为其开脱,但吾兄弟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身为弟弟的我,实在不忍心大兄就这么身首异处。”

    “太夫人心善,大兄有罪在先,不求免罪,只求免其一死,太夫人会心软的。

    且君侯重情义,重情义之人必重孝道,太夫人若是肯去求情,君侯或许会网开一面。

    昔日讨逆在位,太夫人也多番为必死之人求情,讨逆无一不宽之。君侯跟讨逆相比,更为宽仁,想来大兄不会必死的。”

    孙瑜的话让孙静的态度有点松动。

    虽然孙静对孙暠所为感到愤怒,心痛,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哪里会真的坐视不理呢?

    只是孙静还有些疑虑。

    “若是君侯知道吾请托太夫人为此等家贼求情,就算君侯碍及太夫人情面免暠儿一死,但恐怕君侯心中最后会迁怒吾等呀。”

    面对孙静的疑虑,孙瑜摇摇头,“不然。君侯自小就看重亲族,对兄弟者长者尊敬,幼者爱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且那时群臣疑吾等宗亲,君侯不但不疑,还以人主之尊弹压下群臣之疑,这更说明君侯信爱宗亲。”

    “况我们为大兄至亲,若是不去求情反而会被非议薄凉,君侯万万不会因此怪罪,还会因此为喜。”

    “君侯是明主,父亲勿太多忧虑,去即可。”

    孙瑜的一番话入情入理,听的孙静频频点头。

    他转头看向这个以往被他有些忽视的仲子感慨地道,“不管你大兄最后是生是死,但前程肯定尽毁了,以后我们这一支的荣华还需要仲异你来继承了呀。”

    孙瑜连忙拱手,脸露谦虚.....

    翌日,孙静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出府,往吴侯府而去.......

    .....

    孙翊平定庐江的消息不仅在江东流传,也已经传到了中原。

    官渡,曹军大营。

    正在帐中议事的曹操突然收到了一封许都来的文书。

    曹操是在四月中旬离开许都的。

    曹操在四月时听闻袁绍派大将颜良攻东郡太守刘延于白马,因此亲自领兵来救。

    在这之间,曹操采纳荀攸声东击西、分兵诱敌的策略,破袁军斩杀颜良,解了白马之围,又在延津南以粮草辎重乱敌,斩杀了袁绍大将文丑。

    颜良、文丑都是袁绍手下的名将,不足一个月内,曹军连连击杀这两人,大大振奋了己方军心,又狠狠搓了袁军的锐气。

    同时袁军初战失利,也令袁军大为震动。

    在这之后,曹操就引兵还官渡,待守袁绍主力大军前来。

    现在是建安五年五月,曹操军中还有半年左右的军粮,又打了两次胜仗,所以曹操此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曹操拆开自许都传来的文书,这封正是孙翊出征庐江当日,张昭写就的那封报送朝廷的讨李文书,书中写道:

    “严刺史昔为朝廷所用,而李术凶恶,轻犯汉制,残害州司,肆其无道,宜速诛灭,以惩丑类。

    今欲讨之,进为国朝扫除鯨鲵,退为先贤报塞怨仇,此天下达义,夙夜所甘心。

    术恐惧之,或复诡说以妄朝廷。陛下所居,天下之中,海内所共仰,愿敕执事,勿复听受。”

    曹操看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对帐中众将言道,

    “孙翊小儿,此书名为送报天子,实乃状白孤也。

    书中矫言昔日严刺史之死为李术所害,但孤岂不知,李术有此为,乃其兄孙策之意也。

    矫言欺孤,是其伪。诳语为先贤,是其诈。

    惟有最后的勿复听受,乃是其真意。

    孙翊此书意在占据讨李大义,以大义阻我不救李术。好方便他从容讨伐李术。

    昔日孙翊继位,众臣皆不知此小子如何,孤今知矣。

    乃一有小谋之辈尔。”

    曹操语气中对孙翊多有轻蔑。

    曹操说完,又将手中的文书看了一遍,最后脸露笑意,调侃的道,

    “昔日讨董,文台义冠中夏,诸侯中,其之功劳最大。

    后文台之子孙策声起东南,数年间遂据江东,声名不输乃父。”

    “此二人,皆为武勇之辈,一脉相承。吾之前以为孙家概出此辈尔。

    不料这孙翊,比起父兄来,武功未现,这小谋一面倒是先显露出来。

    但谋略要想发挥最大作用,终究是要以实力为基础,似这讨李文书,或可延误吾一时,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其能平定庐江吗。”

    曹操认为孙翊想平定庐江不会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就算是能平定,耗费时日也会颇多。

    李术非庸人,庐江非小郡。

    况且江东还有山越叛乱牵绊着江东的大部兵马。

    不知道孙翊是想先平定哪一个。

    曹操并不知道孙翊已经兵发庐江了。

    虽然江东送来了讨李文书,但发布文书不代表会马上出征,更多的是像一种战前预热。

    就像陈琳写就的那封《为袁绍檄豫州文》,是几月前就发布的,但直到现在,袁绍的主力大军还在河北。

    而孙翊半个多月前在吴县亲征,曹操也是几天前才知道。

    但探子只能探听到孙翊大军北上,至于北上庐江还是丹阳就不太清楚了,要等下一步的探报到来。

    想到孙翊是孙坚的儿子,曹操看向坐在诸将中的一位紫服少年,温言问道,

    “子桓,若是你为孙翊,面对江东当前乱局,你会如何平叛?”

    此时帐中诸将或为曹姓,或为夏侯姓,都是曹操亲族,因此曹操问话并无顾忌。

    少年就是曹操如今的长子曹丕。

    自从建安二年长子曹昂被张绣所杀后,曹丕就成了他事实上的长子。

    无论曹昂生前多么优秀,都已经逝去,曹操是个务实的人,追思曹昂的同时也在培养着曹丕。

    曹丕年八岁时,就能属文。稍大后,有逸才,博贯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

    同时曹丕还善骑射,好击剑。

    是一位允文允武的佳公子。

    因为曹丕少而优异,尽管今年他才14岁,曹操也并未将其看作孺子。

    况且那孙翊今年也才17罢了。

    面对父亲的发问,相貌清秀的曹丕并不怯场,他沉思一番后答道,

    “平叛之要在于分轻重,平叛之法在于明主次。江东三乱中,李术者,只图自守,不足为虑,可先安抚之。

    孙暠者,以下叛上,行背叛亲族之不义之事,不得人心,就算一时喧嚣,终究难成大患。

    反观山越,跨县连郡,拥众数万,他们攻城掠地,气焰嚣张,实乃心腹之害,应当卒除。

    若我是孙翊,当先平山越。

    山越若平,一可提振己方士气,稳定人心。二可震慑不轨,敲山震虎。

    到时再分兵讨庐江李术与孙暠,或可不战而胜之矣。”

    曹丕的回答条理清晰,明辨时事,令帐内的许多人都不由得暗暗点头,觉得明公的这位长公子年纪虽轻,见识却已经是不凡。

    曹丕回答后就看向曹操,他想知道他一向尊敬崇拜的父亲,对他的这番回答是否满意。

    但看到的却是他父亲略显失望的神色。

    曹操觉得,若是治世,曹丕的平叛策略算得上极佳,但如今是乱世,为人君者不应该只注视到内部。

    曹操问曹丕道,“山越势大,非数月不能平定,若在此期间,李术投降于我,我派兵进驻庐江,汝如何处之?”

    曹丕一下子哑然。

    但随后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父亲如今正与袁绍对峙,东南之事恐不能兼顾之。”

    曹丕的话让曹操更为失望。

    “你是觉得就算李术想投降于我,我也会专心对付本初,不会施以援手吗?”

    曹操叹了一口气,语气渐渐变冷。

    “若真是如此,我何必命钟繇镇抚关中,我又何必两派扬州刺史守备淮南?”

    “关中、淮南皆残破之地,如今我与本初生死大战在即,我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去那两地?”

    “只谋一时者,不可谋一世。本初虽天下最强,但他代表不了天下。

    这一仗孤胜了,河北之地可规。但是天下还有荆州,还有关中,还有益州,还有江东,甚至还有那蠢蠢欲动的塞外异族。”

    “击败本初是孤之愿,但不是孤的志向。”

    “孤的志向是整个天下!”

    “为父可以告诉你,若是孙翊首攻庐江,孤不会救李术。若是孙翊先平山越叛乱,吾必会令刘馥伺机收纳庐江。”

    “为父还可以告诉你,吾与李术早有联络,就算他杀了我亲自任命的扬州刺史严象,吾还是亲自写信诱揽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李术他手里有庐江这个战略要地。

    吾一旦占据庐江,届时庐江、广陵就会是江东头上的两把利刃。

    只要以后我可以抽出手来,就可以凭借这两把利刃,将孙翊活活的绞死在江东之地!”

    “因此若是孤为孙翊,断不会置庐江于不顾,否则来日必成心腹大患。”

    “而这些就是远略,你一直以来所欠缺的东西。”

    “吾这样说,你可懂了吗?”

    曹操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越来越严厉。

    爱之深,责之切,曹操对曹丕的期望很高,因此他对曹丕的要求也很高。

    今日他考较曹丕,而曹丕的表现显然没达到他的要求。

    曹操乃中原之霸主,当今天下排名第二的诸侯。

    久居上位的他一旦发怒,这种气势哪里是曹丕这个小年轻受的了的。

    曹丕吓的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帐中众将见曹操对曹丕发怒了,都纷纷出来为曹丕求情。

    在曹操发怒,曹丕胆战,诸将求情的时刻,帐外有人来报,说是有江东的军情到。

    曹操眉头一拧,江东?

    难道是孙翊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探到了吗?

    孙翊是会先庐江还是山越呢?

    好奇之下,片刻后,曹操将探子唤了进来。

第三十二章 一日三报

    从淮南而来的信使进入帐中后,见帐中气氛有点沉闷,有些紧张。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军报递上。

    曹操接过军报,展开看了起来。

    刚看的第一眼,曹操就惊呼出声道,

    “三郎何其速也。”

    曹操惊呼之下,下意识的不再称孙翊为小儿,反而美称其为三郎。

    这封军报上正是奏报孙翊平定庐江的事。

    曹操大为震惊,方才才刚刚收到孙翊的讨李文书,

    现在就收到了孙翊平定庐江的消息,这样给曹操一种孙翊朝发文书,暮则平李的错觉。

    因此曹操才会惊呼出声。

    但很快曹操就反应了过来,并不是孙翊一日平李,而是文书与军报到的时间太巧了。

    当日他离开许都时,许都朝中大事都委任荀彧办理。

    孙翊的讨李文书乃是报送朝廷的,那时孙翊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许都,因此讨李文书是先送到许都,再由荀彧转呈到官渡来。

    而这封军报乃是扬州刺史刘馥呈报上来的。

    刘馥知晓自己目前身在官渡,且自己离许都前曾下令,有关于军事之事都直送其案前,无须先行递送朝廷。

    因此讨李文书虽先发,却辗转多日,军报虽晚报,却径直快马往官渡来。

    在这个因素之下,造成了讨李文书和孙翊平定庐江的军报一日同达官渡的巧合,以至于一开始让自己以为孙翊一日平李而产生惊呼。

    孙翊虽然不是一日讨平庐江,但从刘馥中的军报可知,孙翊从出征到平定庐江只用了半个月。

    就这个速度也足以配得上曹操的那句“三郎何其速也。”

    随后曹操又细细看起军报上的详细内容来。

    随着孙翊平定庐江,原先被江东方面特意遮掩的一些事也都露出了水面。

    因为庐江已定,遮掩已经没了用处,流传出去反而更能体现孙翊的才能。

    在看到孙翊潜藏形迹,分兵诱敌,奇袭皖城的时候,曹操赞道,

    “三郎得兵法虚实之要,机变无方,无愧为孙子后人,亦无愧父兄之威名。”

    在看到孙翊拿下皖城后宣言,“只诛首恶,不罪旁从”时,曹操叹道,

    “三郎宽纵十数人而尽收庐江全郡人心,识人心,懂权谋,虽年幼,守成亦是无忧矣。”

    最后看到刘馥军报中特地点出的在亲征庐江前,孙翊力排众议,先定庐江时,曹操默然。

    无赞无叹,只是凝眉。

    他对曹丕的训斥还是刚刚发生的事,曹丕如今还在地上跪着。

    孙翊先征庐江这一点,意味着什么,再是明显不过了。

    孙翊识兵法,于战阵之事精通,说明其有名将之姿,但这不足以让他忌惮,至多孙家再出一位孙坚、孙策罢了。

    如今他手下战将千员,其中称为名将者,异姓有于禁、张辽、徐晃、乐进等,亲族中有曹仁、曹纯、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

    乃至小一辈的曹真、曹休都有良好的名将资质。

    更何况他曹操便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兵法大家,因此自己刚才对孙翊的称赞,其实是更多是长辈对小辈的一种称许。

    孙翊懂得收揽人心,安抚士众这一点说明他为守成明主,但这一点他的儿子曹丕若是做起来,一点也不会比孙翊差。

    而且只是仅仅为守成明主的话,进取难免不足。

    就算生在江东,将来最多只会给自己一统天下带来麻烦而已。

    因此自己才会仅仅是喟叹,叹的是将来江东恐不易下。

    但孙翊在群臣大多支持平叛先山越,后庐江的情况下,在自己根基未稳的情况下,在境内山越如火如荼的时候,君心独断,决意先拿下庐江。

    自古以来,这样的主君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如今看来,孙翊就是天才,战略天才!

    他赌对了。

    孙翊深知庐江对江东之地意味着什么,深知江东日后的出路是什么,在江东内乱初起的现在,他就已经考虑到了将来。

    同时孙翊也深深的在防备着自己,对孙翊这样一位明主来说,防备自己是因为了解自己。

    他方才还笑孙翊只有小谋,颇为轻视,现在看来是看错他了。

    孙翊有远略,身为主君,只要有这一点,就已经是十分优秀了。

    更何况他还兼之兵略及权谋之术。

    庐江一战从表面上看,孙翊是在与李术争时间,但其实在那位三郎的心里,恐怕他想要相争的对象,是他曹操!

    孙翊与他争的是将来!

    只是这本来就是大争之世,既然孙翊要争,自己又何曾会怕。

    他曹操这十数年来,马下踏过多少英豪,岂会惧一十七岁少年乎?

    曹操心中思绪百转,一个优秀的战略家总是能从一件事中发现更多的东西,曹操就是这种人。

    想到这些,曹操看到还在跪着的曹丕,心中叹了口气,亲自扶起他重新入座。

    只是心中不禁想到,若是孙翊是其儿子该多好。

    他曹操一世人杰,自问论功业,论韬略,皆超过孙坚,但却没孙坚会生儿子。

    孙坚有两个令其羡慕的佳子。

    芝兰玉树,错生孙亭,何其憾也。

    曹操扶起曹丕后正要入座,却发现那个信使还在帐中跪着,问道,“汝还有何事未报?”

    可别跟我说,三郎连山越也平定了,说了你会小命不保的。

    信使怀中的确还有一封书信,未呈报给曹操。

    他刚进来时就见帐中气愤沉闷,如今又见曹操看完军报后,眉头深锁,他一个泥泞之人,早就心中惧怕了。

    怕这封怀中的书信再呈递上去,曹操会大怒,那样他小命会不保。

    但是又不敢隐瞒不报,因此在这纠结着。

    如今见曹操主动问起,信使心下一横,从怀中又取出一封文书来。

    曹操眼角一抽,没想到还真的有。

    但他还是接过了文书,看了起来。

    这封文书不是想象中的江东军报,而是吴侯孙翊写给曹操的一封信。

    孙翊命人送到刘馥处,刘馥收到后,就和军报放在一起送来了。

    曹操有点诧异,孙翊怎么会突然写信给其,好奇之下,他展开书信看了起来:

    “曹公在上,叔弼问安:

    亡父昔从长沙入讨董卓,与明公虽未相会,但同结盟好。翊感惟先人旧谊,又闻明公威名,欲凭自结。

    然近日翊讨灭李术凶恶,从其房中得曹公与其二三信笺。

    本不欲观之,但李术狡诈,吾恐曹公赤诚之心为其所欺,故失礼而查之,望明公不以为怪,垂察吾诚。

    观查信笺而知,明公与信李术竟已逾一年,翊实惶恐。

    孙曹两家,早有先辈之盟,今有联姻之谊。明公若慕江南风光,可直致信于吴县也,何须问及外人李术乎?

    若明公厌豫州区宇而羡江南山水,何不卸甲解胄,来吴县居?

    翊思中原风光,足下与翊可相与易也。

    再者江南国弱,明公若来,翊无余物可以赠,今有竹筏数艘及药赠之。

    彼来道远,马力不足,可乘竹筏。

    或不服水土,药可自疗也。

    明公尊驾莅临之日,翊设十万旌旗相迎。

    唯恐长江漫漫,君勿迷途也。”

    曹操看完孙翊写给他的书信,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边笑边对帐中群臣笑道,“竟不知三郎为此等妙人呀。”

    曹操觉得孙翊这封信中的内容真是有趣至极。

    能将自己暗中联络李术说的如此清丽脱俗,又在信中最后表露江东实力震慑自己。

    整封信礼节虽全却不卑,诚意满满却软硬兼施,而又趣味十足,令人生不起厌意。

    能写成这样一封信得人,除了腹有韬略之外,那个人还要有个有趣的灵魂。

    曹操突然有点想见见这个子侄辈了。

    曹操好久才止住笑声,两叹道,

    “若早知三郎为人,吾当日命孙策送孙权、三郎入质一事就不应不了了之。”

    “若早知三郎有此趣处,当日吾以曹氏女配孙家郎一事,三郎何能逃之乎?”

    “如此佳儿,适当为婿呀。”

    当初孙策新并江东,曹操采取安抚策略,以曹洪的女儿许配给孙策幼弟孙匡。

    如今按照曹操的意思,若早知孙翊是这样的人,当初他会直接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众将无不惊讶。

    明公如此看重孙翊吗?

    曹操对曹丕说道,“子桓,你当即替吾拟一封文书,报送文若。当初孙翊遣使让朝廷允许其袭爵,吾将此事按下了,为的是以观后事。

    如今后事已经看到了,孙翊之势已成,已不可抑也。吾现在还是应该专力北方,既然如此,吾就顺水推舟,允其袭爵,暂且安抚之。”

    曹操停顿了下,又补充道,“除了允许孙翊袭吴侯爵位,朝廷还要加封其为昭武将军,并且孙策先前担任的会稽太守一职也由孙翊袭任吧,以示朝廷恩德。”

    曹丕及帐内诸将都颇为惊讶,昭武将军虽为杂号将军,不如重号将军贵重,但毕竟是将军封号,不是一般人能获得的,况且孙翊今年才十七岁。

    曹操此举,就等于宣告,朝廷同意孙翊为江东新主了。

    从此孙翊就是名实兼备的江东之主!

    曹丕虽惊,但还是很快领命道,“唯。”

    曹操手捏孙翊写的书信,说道,“既然三郎认为曹孙两家为世交,那我这个做叔父的,就不能太小气咯。这就当作孤送其的一份大礼,聊做锦上添花矣。”

    说完后,曹操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马上坐回位子上,拿起笔墨。

    既然孙翊写信问安,那他这个做叔父的不回信,乃是失礼。

    一会儿,曹操就已经写好了回信,他令还在帐中的信使快马将回信送回淮南,由刘馥转交给孙翊。

    信使恭敬接过信笺,缓缓退出。

    曹操又再次拿起孙翊的书信看了起来,以他这个文学大家的眼光来看,这封信的文字造句实在是普通,但禁不住内容对他胃口呀。

    江东,三郎。

    东南从此多事矣。

    曹操突然好奇起来,孙翊看到了他的回信,会是什么反应,

    他的回信很简单,只有十六个字,

    是为:

    “足下今日,已成孤忧。

    善持善持,淮南相见。”

    三郎,你会怕否?

    ....

    今天只有一章(4000),因为要陪姐姐逛街。

    剧透一下,希望别打我。

    下一章为:“平平无奇”庞士元,“老老实实”鲁子敬。

第三十三章 凤雏庞统

    襄阳郡,襄阳县外,岘山南沔水边。

    波光粼粼的江水在阳光下,倒映着江边垂钓者的身影。

    沔水乃长江支流,越岘山而过流经襄阳县外,因为水量充足,其中鱼虾繁多。

    因此每每到了春夏时节,荆州名士中雅好风流者就会携一二童子,或邀一二好友来者沔水岸上垂钓。

    又镇南将军刘表平定荆州后,安抚士民,使得荆州安定祥和,

    不少北州才子因为逃避战乱而纷纷南下入荆州,这又使荆州文风昌盛,名士文人辈出。

    入乡随俗之下,许多北州士人也习惯于在春夏时节沔水边垂钓。

    久而久之,几成定例。

    盛时,南北士人齐聚沔水边,互为垂钓,互为论道,互为品评当世人物,岸上士人之数犹如沔水中锦鲤,数不胜数。

    不少世家子弟或寒门学子中不为人所知者慕名而来。

    这其中有些年轻士子或因为才学,或因为言谈,或因为相貌而得名士所赞,声名始闻,后为州郡所辟,渐渐踏上仕途。

    这其中佼佼者有韩嵩、石韬、孟建、崔州平等,而最为盛名者非“卧龙”诸葛亮及“凤雏”庞统莫属。

    也因此,时人将此沔水垂钓赞为“龙门垂钓”,意为名士既垂钓鱼虾,亦垂钓才子也,风流至极,引为一时佳话。

    今日,沔水上垂钓者并不多,三两一地,总的不过十数人。

    其中有一处最为引人注目。

    这处有垂钓者三人,年纪各不相同,分为三个年龄阶段。

    老年者一身短褐,头绑黑帻,神情严肃,如乡间老农般。中年者穿戴皂帽布襦,身材高大,仔细看之,双手指甲中还残留者一些桑叶。

    而弱冠者身着薄衫,面貌平平无奇,神态木讷,似一朴钝之乡间小民。

    若外地人初来此地,看到这三人,光从外貌来说,还会以为这是一个平凡至极的农耕黎庶家中的祖孙三代。

    但这三人在这襄樊地区都是声名远扬之辈。

    老年者,名为庞德公,乃荆州著名名士,隐士。庞德公平时居沔水边上之鱼梁洲中,一生未尝入城府。

    素日里躬耕田里,闲暇时则正巾端坐琴书自娱。

    庞德公虽隐居田里但擅长知人,现今荆州名声鹊起的名士如诸葛孔明号卧龙,庞士元号凤雏,司马徳操号水镜者,皆德公语也。

    时人皆叹服德公知人之明。

    中年者名司马徽,字德操,颖川阳翟人士。

    建安三年时荆州牧刘表在襄阳设立学校,置学官,司马徽又感中原战乱频仍,故而于那时南下客居襄阳。

    司马徽为人清高拔俗,知识渊博,精通道学,奇门,兵法,经学,为荆州士人所敬仰。平时隐居以采桑为生,多次拒绝刘表辟用,因此名声更广。

    而弱冠青年者名庞统,字士元,襄阳人,乃当今荆襄年轻一辈士子中最负盛名者,为庞德公赞为“凤雏”,与“卧龙”诸葛亮齐名。

    庞统年少时相貌普通,不善言语,虽为庞德公从子,但当时荆州未有人识者。唯有其从父庞德公爱重之,为养其名,庞德公让当时刚刚十八岁的庞统前去拜访当时清雅有知人鉴的司马徽。

    司马徽当时还在颖川,庞统从襄阳行二千里往见之。

    等庞统到了阳翟时,见到司马徽正在桑树上采桑,庞统在牛车中从下而上向司马徽道,“吾闻丈夫处世,当带金佩紫,焉有屈洪流之量,而执丝妇之事。”

    庞统一语而出,司马徽惊异之,司马徽惊奇之下与庞统相谈起来。

    司马徽坐于桑树上,庞统安坐牛车中,两人相谈越来越觉得对方都是有大才之人,不知不觉间,两人共语自昼及夜。

    相谈结束之后,司马徽觉得庞统乃是一奇才,称庞统为南州士之冠冕。

    庞统也因此逐渐显闻为人所知。

    今日,庞德公、司马徽相约庞统垂钓,乃是为了问询一件事。

    端坐一个时辰之久,艾服之年的庞德公难免觉得有些疲惫,他转变了一下坐姿,问于庞统道,“士元,前日蔡府君召汝为郡功曹,汝何故拒之?”

    庞德公对自己的这个从子十分看重,自然对其也是了解颇深,他深知庞统怀抱惊人才华的同时,心中也有着远大的志向。

    郡之功曹乃是一郡右职,掌一郡人事升迁,而且还可以参预一郡或县的一切事务,权责贵重。

    两汉以来,任郡功曹者皆为郡守心腹,庞统之前并未出仕过,蔡瑁初次辟用庞统,就任其为功曹,已经是十分看重庞统了。

    庞统若答应蔡瑁的征辟,以功曹之职出仕,起点高不说,将来庞统再得升迁,那下一步就很有可能是那千里之侯,一郡太守了。

    即可展自身才能,稍慰怀才不遇之念,又可佐宰一郡,为同辈翘楚,庞德公不理解庞统为何拒绝。

    庞德公虽自身不慕名利,不贪权势,只想醉心山水之间,但这是他个人的选择,对于晚辈的前途他还是十分看重的。

    否则也不会让庞统行二千里去寻司马徽养名了。

    面对庞德公的问询,庞统嘴角一撇,对庞德公说道,

    “叔父知人,应当知道蔡府君是何等人。”

    “其为人骄横自喜,好大喜功。此次他辟用仆为功曹,乃是重仆及叔父之名,并非是真正看重我的才华。”

    “召我为其功曹,实为蔡德珪沽名钓誉,意图以我之声望来养其礼贤的德名,余应召担任功曹之后,其不会真的信用于我。

    既然如此,余又何必遂其心愿而自误呢?成其名而自辱呢?”

    说完后,庞统似乎还觉得有些气愤,因此重重的抖了一下鱼竿。

    庞统性好人伦,臧否人物是其除谋略外的另一所长,蔡瑁又非什么老谋深算之辈,他的性格为人庞统早就看透了。

    正因为看透,庞统才觉得有些气愤,他又言道,“蔡德珪无德无谋无志,此三无之人怎配让吾为其功曹。”

    庞德公听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别人常言卧龙外朗,凤雏内润。

    意为诸葛孔明虽躬耕田家,但家中往来无白丁,赞贬时事,好发议论,在旁人眼前言语间颇为自许,自喻先贤。

    而凤雏虽四处游历,求学甚广,但在旁人那里喜怒不形于色,不轻论当世诸事,每所陈述他人,多过其才,以此来自谦。

    如今看来庞统心中不如他表现的那般自谦。

    是了,庞统既与诸葛亮齐名,同为当世高才,心中又怎么会没有傲气呢?

    一旁的司马徽也难得见庞统有如此“自傲”的时刻,他笑道,“士元拒蔡德珪之召,原因恐怕不仅只有这个吧。”

    庞德公好奇,难道这事还别有内情?

    庞统也不隐瞒,坦言说道,“前几日公瑾正好来信与我,信中说道当今吴侯神武非凡,实乃当世雄主,邀我去往江东一叙,到时候他可为我引荐之。”

    庞德公与司马徽瞬间明了。

    公瑾者,乃当今江东重臣周瑜,而当今吴侯指的就是孙翊了。

    庞统年少时曾游学到庐江地区,与当时庐江当地的青年才俊周瑜志趣相投,引为好友。

    今年四月孙策遇刺孙翊继位一事早就传遍了荆襄九郡,而发生不久的孙翊半月下庐江一事,也在近来传到了襄阳,引起了襄阳士人的热议。

    其中赞誉孙翊少年英主者颇多。

    现在看来庞统对孙翊的所作所为也是以看好居多。

    不然的话,周瑜先前也邀请过庞统为孙策效力,庞统却以家中老人尚在需要奉养拒绝了。

    而庞统所言家中老人,就是庞德公了。庞德公当时还笑问司马徽,士元何曾奉养过他。

    与之前表现不同的是,如今周瑜再写信邀请庞统一起为孙翊效力,庞统颇为意动,甚至因此拒绝了蔡瑁的征召。

    想到此,庞德公有些好奇庞统如今对孙翊的看法,便问道,“士元观之江东吴侯何许人?”

    庞统有些平淡的眼睛中突然闪过一抹睿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破虏为战雄,讨逆为英雄,而吴侯者,枭雄也。”

    德公复问,“何差之有?”

    庞统答道,“战雄得时,英雄得人,枭雄得势。”

    德公再问,“士元为何独钟意于枭雄?”

    这下庞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自己也不确定得小声说道,“可能是因为辅佐枭雄,没有那么累吧。”

    庞德公听后抚须大笑,“凤雏得其主也。可去矣,可去矣。”

    庞统赧然。

    只是司马徽还有些担忧,对庞统言道,“如今吴侯手下文有张昭,武有周瑜,另兼俊杰良才无数,士元此去,若不得重用该如何。”

    司马徽说的正是庞统投奔孙翊后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司马徽与庞德公两人都没有问庞统是否会去江东,三个都是聪明人,从庞统拒绝蔡瑁一事就可以看出,庞统会去江东,他会给孙翊一个机会。

    只是去了江东之后……

    庞统听后,脸上浮现赞许之色,钦佩的说道,“江东群英中,公瑾雅量高致,筹策迈伦,乃万人之英。子布奕奕琼范,有不屈之志,乃天下良辅。”

    “论统兵十万,与人争锋于战阵之间吾不如公瑾。论绥抚士民,富国于数年之内吾不如子布。”

    “然。”

    说到此,庞统钦佩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傲色,他语调微高地说道,“论帝王之秘策,揽王霸之要最,吾于这二君相比,似有一日之长。”

    “若是那吴侯不用,弃之即可,何忧之有?”

    司马徽与庞德公相视一眼,庞统虽然只说比周瑜,张昭二人只多出一日之长,但周瑜张昭二人都是天下之英,天下一等一的大才,比这二人多出一日之长的庞统,又是何等大才?

    庞统虽然还保持着自谦,但恰恰就是这习惯性的自谦中,庞统透露出了他凤雏的那种立足于梧桐神树之上的凌于众人的孤傲。

    而庞统的最后一句话更加表明了,凤雏之才,只用于帝王也。

    若是你非帝王之才,不识我,你就配不上我庞士元,我可弃你不顾也。

    这就是凤雏!

    这等心气,才配得上那“凤雏”之名号!

    司马徽与庞德公久久无语。

    庞统静静地看着在阳光照耀下清澈见底的水面,脸上的傲色已经不见的他,如今只剩下了平静。

    似是觉得可能终于要遇上明主了,庞统的心中开始起伏起来,他今日有点多话。

    “荆州大多数士子就像这水中的鱼虾,四处游曳,辛苦觅食,只希望有朝一日为善钓者一钓而出,从此得以跃龙门。

    但吾不同。

    吾愿做那水中饵,钩上食,诱一潜龙从深渊而出,继而扶保真龙直上那千层天霄,踏碎那万重积云,

    以此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而吾为此,虽九死而不悔。”

    “这便是吾凤雏之志。”

    庞统刚说完,他的鱼竿就剧烈抖动起来,庞统手腕用力,一条肥硕巨大的金鲤破水而出,直入庞统彀中。

    钓得金鲤的庞统脸上浮现喜色。

    他起身对司马徽和庞德公分别行郑重大礼,口中道,“金鲤已得,余可行矣。”

    庞德公见庞统就要这么去江东,连忙呼唤道,“江东路远,何不收拾行装再走。”

    庞统恭敬答道,“吾十八往颖川而扬名,如今二十二去江东而造功业,同是二千里,何远之有。”

    “且功业在东,家宅田亩,金银玉器自有明主亲赐,何有自带之理。”

    说完后,庞统拿起一片斗笠戴在头上,向东而去。

    走不多远,一首歌谣从庞统口中传来,传到荆州二公这里。

    临终属专意,哭付孙三郎。

    三郎何许人?决策似鹰扬。

    今有平淮策,献于三郎听。

    唯愿东南主,神武得所当。

    在庞统渐渐远去后,听着这首歌谣,司马徽突然觉得以往觉得是雅事的垂钓索然无味了。

    人家钓龙去了,他还在这里钓鱼虾,

    何趣之有!

    司马徽扔下鱼竿,转头一看,见庞德公早就闭目小憩,他心中好笑。

    看来德公也这样觉得耶。

    司马徽问于德公道,“凤雏已出,卧龙还没找到他的明主吗?”

    德公翻身,“快了,快了。”

    司马徽突然振奋起来,“想来不久后,卧龙,凤雏就会同现于天下。

    那会是何等风流呀!”

    德公微鼾。

    司马徽似乎不觉,他再对庞德公说道,“卧龙凤雏齐名,但向来我更钟意孔明,而你更期许士元。

    既然如此,我们下个赌如何。

    若是将来卧龙凤雏侍奉不同明主,那他二人就会有对阵的时候。

    我们就赌那时,谁赢谁败!”

    德公鼾声更大。

    司马徽有点气急,脱口而出道,“赌注就以这荆襄七郡,如何。”

    德公瞬间清醒,脸上浮现笑意,对司马徽说道,“善。”

    看那庞德公清醒不能再清醒的样子,

    水镜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敢情是真的在装睡,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不过司马徽见庞德公应下赌约,心中也是满意。

    他转头看向那不远处的隆中,想起那个有点臭美的年轻人,心中道,

    孔明,可别输了呀!

    不出三年,龙吟,凤鸣即将同声响于这世间。

    谁会更胜一筹?

第三十四章 鲁肃南下

    下邳郡,东城县,鲁氏故里中。

    身材高硕的一位男子正在收拾行装,这位男子便是现任东城鲁氏的家主鲁肃,鲁子敬。

    在鲁肃收拾行装的时候,一位老妇正在鲁肃房中,她有些犹疑地问道,“子敬真要举家投往江东吗?”

    老妇是鲁肃之母。

    鲁肃闻言停下手中动作,络腮茂密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应了一声道,“嗯。”

    鲁母有些不解,老人终归还是眷恋故土的,她问道,“就单单因为江东来的那封信吗?”

    鲁母口中的江东来的那封信,是不久前周瑜写于鲁肃的,信中言道,

    “方今天下豪杰并起,吾子姿才,犹宜今日。今主人亲贤贵士,纳奇录异,且吾闻先哲秘论,承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

    推步事势,当其历数,终构帝基,以协天符,是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吾主睿智,时不可失,望足下速之。”

    想起好友周瑜信中的内容,鲁肃却摇摇头道,“单单仅是一封信,不足以让余如此。”

    “当初子扬来信召吾前去投奔巢湖郑宝,吾心中犹豫不能决,今公瑾来信相召,吾即决意南下,

    难道是因为子扬不如公瑾与我友善吗?又难道是子扬之智不如公瑾深远吗?

    同为好友相召,同为智士相揽,余先前犹豫不定,今则当机立断,并非是心中对子扬与公瑾两人关系有所薄厚。

    而是那郑宝比之吴侯实乃有天差之别。”

    “近来吴侯翊克平庐江,声威大振,观其所为,确如公瑾所言,为一明主。如此明主在侧,余知之却不投,岂不可惜。”

    按照鲁肃的意思来说,他之所以听从周瑜的招揽,是在于周瑜如今的主人孙翊是个明主。

    对于这点,鲁母倒是很信服鲁肃的看法。

    当初左将军袁术听闻了鲁肃的名声,就任用其为东城长,那时鲁肃就私下里对她说过,

    “袁公路骄横无纲纪,非治乱之主,徒凭袁氏四世三公之名惩威而已。如今其虽雄据淮泗,称霸一方,但吾料之,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也,不足以为其立事。”

    说完这番话后,鲁肃为了躲避袁术的任用,就南下居巢寻找周瑜去了。

    当时的袁术是天子敕封的左将军,阳翟侯,地位显赫,他又占据江淮一地数千里地域,兵多将广,是当之无愧的东南霸主。

    就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诸侯任用鲁肃时,鲁肃不喜反忧,唯恐避之不及。

    而且断言当时如日中天的袁术会“其亡也忽”,就算是亲生儿子所言,当时鲁母也是根本不相信的,因为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后来事实证明,袁术这座似有百层高的高塔,败亡之快果真如鲁肃预料一般,真的就犹如顷刻间崩塌那般,楼塌人亡,为天下人所瞠目。

    昔日江淮霸主的辉煌,不过两三年,已经消散在这个世间。

    从这件事以后,鲁母深深的相信了自己的儿子绝对是个高瞻远瞩的人,既然他说孙翊值得投奔,那孙翊想来定有非凡之处。

    要知道,鲁肃对袁术的招揽可是避如蛇蝎的。而如今的江东孙氏,势力还不及袁术最鼎盛时期的一半。

    只是,鲁母对于另一点还有所迟疑,她问道,“尽管如此,子敬你也无需如此急切,亦无须举家投奔呀。”

    周瑜的来信不过三日,鲁肃收到信后到做出决定南下几乎就是当日的事。

    而之所以三日后鲁肃还未出发,是因为这三日内鲁肃在鼓动族人与其一同南下。

    在周瑜来信之前,鲁肃在乡中蛰伏已经近十年矣,如今却如此急切南下,为鲁母一惊,二则鲁肃打算举族南下投奔孙翊,更让鲁母吃惊。

    这时代的士人千里投奔心中明主的不在少数,但很少有举族投奔的。

    因为这意味这一点,该士人将整族的未来都押在了这位明主身上。

    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的士人,除了十分看好这位明主之外,自身也要是个豪杰,敢有这样的勇气做出这样的举动。

    因为这样做了,举族可能会因此鸡犬升天,也可能会就此彻底衰落,鲁肃将鲁氏一族之未来都押宝在了他所选择的孙翊身上,可谓是冒险至极。

    鲁母的顾虑很有道理。

    鲁肃知道母亲是为他顾虑,不想他背负太大的压力。

    鲁氏在东城是望族,家业和乡望是鲁家先辈几代近百年来一代代积攒下来的,如果在鲁肃这一代衰弱了,鲁肃上无法对先祖交代,下没办法对子孙后代交代。

    但鲁肃却不会因此而迟疑,他对自己的判断有自信。

    鲁肃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惆怅地对鲁母说道,“儿已近而立之年,当今之世,五十而存者已经是少有,时光如白驹过隙,余若不再不奋起,只怕是等不起了。”

    鲁肃的话中惆怅带着伤感,让鲁母颇为动容。

    “再者余举族投奔,并非冒险之举,吴侯是英主,手下又有公瑾等俊杰辅助,虽将来未必如公瑾所说那般终构帝基,但一定会有一番大大的功业。

    现在看来余举族投奔是冒险之举,但十数年后,吾鲁氏攀附吴侯之下,将来的辉煌肯定不可估量。母亲且宽心,鲁氏会越来越好的。”

    鲁肃对孙翊如此看好,除了有周瑜的夸赞和对孙翊继位以来的表现观察以外,其实还有一点。

    当初他逃避袁术征用,南到居巢寻找周瑜,正好周瑜要东渡江东,鲁肃因此就和周瑜一起到了江东。

    到了江东后,鲁肃曾被周瑜引荐给孙策,两人之间有过一场对话。

    那场对话中两人都相谈甚欢,孙策雅奇鲁肃,鲁肃也觉得孙策非常人。

    只是正好那时祖母去世,鲁肃要回东城治丧,在此事耽搁之下,才没和孙策定下主臣之分。

    不过那一次谈话让鲁肃对孙策已经有所了解,孙策有识人之明,被孙策临薨属以大事的孙翊,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不然何以让孙策心安,又何以让江东群臣心服。

    见鲁肃如此笃定,再加上有先前对袁术的准确判断,因此鲁母也就放下心来。

    而刚才鲁肃话语中的惆怅和伤感更让鲁母心中吃味。

    东城鲁氏乃当地望族,家富于财不说,清望更是世代相传,为乡里所敬仰。

    鲁肃生而失父,从小就与祖母一同居住。等鲁肃长大后,不治产业,性好施与,大散家产,剽卖田地,以赈穷弊结士为务。

    就如此番写信来的周瑜,当初他任居巢长的时候,听闻鲁肃救济穷困的名声,率领数百人前来造访求钱粮。

    鲁肃见周瑜前来求资粮,虽然他和周瑜还是初识,但他直接把周瑜带到家中府库处。

    鲁家虽豪富,但多年来积累仅有两囷米,每囷中各有三千斛米。

    当时鲁肃直接指着其中一囷米赠予周瑜,毫不犹豫。周瑜因此感鲁肃是个豪气之人,与鲁肃交相亲结,定侨、札之分。

    鲁肃此举虽然博得了周瑜的好感,与周瑜成为好友,鲁肃施财好义的行为也让他在乡邑中甚得人心,但在族内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当今是乱世,粮食之珍贵非同一般,等同黄金不说,

    关键时刻这些粮食可能就会是鲁氏的最后保障,帮鲁氏上下人等度过荒年战乱的宝贝,如今却被鲁肃直接送出去了一半。

    因为此事,族中父老咸曰,“鲁氏世衰,乃生此狂儿!”不满指责之意毫不掩盖。

    鲁肃表面看起来对此不以为意,但人非无情之物,面对族中父老的不断指责看低,鲁肃心中又岂会一点都没波澜。

    毕竟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呀。

    因为此事,自鲁肃成年后就不管家事的鲁家老夫人还为此狠狠斥责了鲁肃。

    但就算面对从小相依为命,敬爱无比的祖母,鲁肃还是一如既往的认为自己没做错……

    “当今天下,群狼嚎嚎,豺虎行道,律法崩丧,强者为尊,乃中国数百年不遇之乱世。

    当此时,吾鲁氏钱财资粮冠绝乡里,犹如一幼童怀抱千金行于闹市,这是取祸之道。

    钱粮者,可救人性命,亦可害人一门,多留无用,适用即可。

    吾大散财货,剽卖田地,既可避祸,又可结乡里欢心,来日必有回报,何错之有!”

    这是鲁肃当年回答其祖母的话。

    尽管鲁肃当年作出了解释,但是族内支持理解他的人并不多,只是碍于鲁肃家主身份,没有公开反对而已。

    知子莫若母,鲁母知道他的儿子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不像族内那些人说的那样是个“狂儿”,鲁肃心中也存着为自己正名的想法。

    鲁肃要证明,东城鲁氏在他的带领下不会衰落,反而会更上一层楼。

    现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念及往事的鲁母心有所感,也不再劝阻鲁肃了,夫死从子,她现在只要好好支持鲁肃的做法就好。

    “既如此,一起就听吾儿的吧。”

    见母亲不再有疑虑了,鲁肃大喜。虽然无论鲁母是否支持,鲁肃南下之行都一定会成行,但能得到家人的支持,鲁肃心中还是很喜悦的。

    此时他正好也收拾好了行装,因此他背起行装扶着老母来到房外,此刻房外的空地上已经聚拢着数百人。

第三十五章 子敬退州骑

    数百人将房外本就不大的空地挤的满满的,数百人身上都背着行装,在这空地上等鲁肃已经半个时辰了。

    这数百人当中有老有少,年长者近古稀,年幼者还在襁褓之中,妇人更是不在少数。

    这数百人中大多数都是鲁氏族人,还有一部分是鲁肃近些年来招聚的部曲,有百人左右,皆矫健之辈。

    鲁肃少有壮节,好为奇计。

    深知天下大乱的他,自小学习击剑骑射。

    而且他一方面散家中财货结乡里欢心和避免山贼草寇垂涎鲁家家产,另一方面招聚年轻少年,给其衣食,予其财货,奉养他们为家中部曲。

    鲁氏数代家财如今十不存一,除了鲁肃自散避祸外,大部分都花在了这些少年部曲身上。

    除此之外,鲁肃平日里带领这些少年在东城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俨然以训练正规军的方式来训练约束这一百少年部曲。

    在鲁肃的训练奉养之下,这一百原先大多是游侠的少年,褪去了游散好勇之气,令行禁止,阵容整肃。

    看着族内的大多数人已经到齐,鲁肃心中满意。

    虽然他任家主以来被族人非议不少,但值此家族重大变故之际,大多数人还是肯听他的话的。

    数百人背着行装聚集在这里,自然是知晓鲁肃意欲何为,同时,能聚集在这里,也说明是愿意跟着鲁肃走的。

    鲁肃三日内连连鼓动族人,只言要迁家,却不说迁去哪里,如今都要走了,鲁肃不能再瞒着众人了。

    他对着空地上的众人喊道,“中国失纲,寇贼横暴,淮、泗间非遗种之地,吾闻江东沃野万里,民富兵强,可以避害,宁肯相随俱至乐土,以观时变乎?”

    鲁肃本就体貌魁奇,身材壮硕,如今的他更是举剑横对众人,如将军出征一般仪态,豪气凛然。

    空地上的数百人见鲁肃辞令慷慨,身姿英奇,本来他们心中对千里迁徙还有许多不安,如今不知不觉间都消散了不少,一时间纷纷从命。

    鲁肃见状,也不浪费时间,亲扶母亲上了车马,而后乃命细弱在前,车驾在中,强壮在后,男女三百余人逶迤分为三部出乡里往南行去。

    鲁肃则亲率一百强壮部曲在后,为整支南下的队伍护航。

    同乡众人见之无不惊叹队伍之盛,奔走相告乡里父老,言,“鲁君走矣。”

    这一次南下,鲁肃不可能将家中财货、田产等带走,整支队伍中的人都只带些衣物干粮。

    而贵重的金银玉器、良宅田亩等鲁肃纷纷弃之不顾,留给族中不愿离去的族人。

    鲁肃之果断,鲁肃之舍得,令乡人叹服。

    一时间东城鲁氏举家南下之事,传遍东城。

    东城隶属下邳郡,鲁肃虽未曾出仕过,但其在当地有声名。

    东城县长在听闻此事后,连忙将此事上报,下邳郡太守在听到这件事后,已经是第二日,不过他也没做出什么举动。

    这时候,相对于较为安定的江南地区,中原各地战乱频繁,草寇横生,民不聊生,因此每年都会有不少中原士民逃亡南方避难。

    不说中原,前几年河北之地也南迁来了大批难民。

    北民南迁,这是这时候颇为常见的事,并不违反汉律,下邳郡守没有理由阻止鲁肃。

    只是想起了鲁肃曾为现为扬州刺史的刘馥所征辟过,下邳郡守出于讨好之义写了一封信提醒了一下刘馥。

    当信来到刘馥手中时,自鲁肃从东城出发已经过了五日。

    刘馥正在扬州新治所合肥的刺史府中忧心如何处理梅干、雷绪和陈兰等一众袁术遗将,

    在得知鲁肃举家南下的这个消息后,一时大惊,呼道,“孙氏小儿又盗吾江淮英杰矣。”

    鲁肃举家南下自然是投奔江东孙氏去,总不能是去大江泛江游玩吧。

    正因为知道鲁肃南下是为了投奔孙翊,刘馥才觉得心有不甘。

    江淮一地英才无数,例如张竑、张昭、周瑜、吕范、刘晔、蒋济等俱为一时翘楚。

    但早年间被孙策小儿诱走了一大部分,这已经让刘馥心怀惋惜了。

    如今好不容易又出现一个俊彦鲁肃,刘馥甚爱之。

    因为爱重鲁肃,就算鲁肃拒绝他的征辟,他也不生气,反而想等着给鲁肃时间,慢慢收用。

    结果没想到,那孙策是安分了一阵子,可是弟弟孙翊竟然又把主意打到江淮之地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诱得鲁肃举家南下。

    真是欺人太甚,真把朝廷的江淮之地当成他江东孙氏的人才培育基地了。

    一心想为朝廷留才的刘馥怎么会容忍这种事发生,他召来扬州司马,命其率一百州骑前去阻拦鲁肃。

    在州司马离去前,爱才的刘馥还嘱咐道,“不到万不得已,勿动刀兵,迫其北还即可。”

    州司马领命而去。

    在刘馥想来,鲁肃五日前从东城出发,如今正好进入淮南郡内,而且信中,鲁肃一行人约为三百人,其中一大半是老弱孩童,青状者不足百,想来以一百州骑前去是能够迫鲁肃北还的。

    这可是骑兵!

    等迫鲁肃北还之后,刘馥打定主意要亲自前去延揽,不能再给孙翊任何机会了。

    鲁肃一行人一路上加紧赶路,行不过六七日,已经到了淮南郡内的成德县附近,大约再有七八日路程就能抵达庐江郡了。

    这一路来,鲁肃担心路上有变,一路上日夜兼程,丝毫不敢懈怠。

    一日中整支队伍只休息三个时辰左右,这还是顾及到队伍中老弱妇孺多的情况下。

    不过虽然路上的休息时间并不多,但整支队伍的人心还是颇为坚定的,就算是老弱孩童也是能坚持就坚持,轻易不会停下来休息。

    此乃乱世,时局艰难,这时代的人没有太多矫情。

    但此时正在官道上赶路的一行人碰上了麻烦。

    鲁肃皱着眉头听着一部曲的情报。

    这部曲是鲁肃特地放出在周围探查情况的,他刚才着急火燎得赶回来,对鲁肃禀报,说后面十里处有百余骑兵的活动迹象。

    骑兵?

    想来是刘馥派出来的。

    一路上鲁肃只经过下邳、淮南两郡,如今都已经进入淮南郡了,下邳郡要有追兵早就来了,所以只可能是扬州刺史刘馥派出来的。

    刘公竟如此看重于他?

    围绕在鲁肃周围的一百健儿们听闻有骑兵在后追击,脸上都浮现惊慌之色。

    虽然骑兵距此地还有十里之处,但这点距离对骑兵至多不过半个时辰就可赶到。

    而且那是骑兵呀,正常要想在野战中抵抗骑兵,要么是同等量的骑兵,要么就要是数倍于骑兵的步兵才能做到。

    可如今双方人数对等,这可是大大不妙。

    众人脸上的惊慌没有逃过鲁肃的眼睛,但此时他的脸上却很镇定。

    他命队伍中的老弱孩童继续前行,而后自己就领着亲手训练出的一百健儿,在原地结阵等待着追骑的到来。

    一百健儿见鲁肃如此镇定,心中的惊慌也渐渐平定。

    半个时辰后,不远处的地面扬起一片片灰尘,阵阵的马蹄声也从不远处传来。

    不过一会儿,一支百余骑的骑兵队伍就出现在鲁肃众人眼前。

    来如风,疾如电。

    率领部下来到此处的州司马见有一支小部队挡在路中,观察之下,为首那人相貌与传闻中的鲁肃相貌有几分相似,便拍马上前问道,“对面可是鲁君子敬?”

    州司马一动,身后百骑也齐齐一动,烈日下,马鼻口中呼出的白烟清晰可见。

    鲁肃见此情况脸不变色,驾马上前,来到扬州骑兵前十步处,应道,“正是在下。”

    州司马闻言大喜,数日搜寻终于找到正主了,他对鲁肃言道,“吾奉刘使君之命迎鲁君为乡。”

    在州司马看来,有自己身后这百余骑兵的震慑,鲁肃那方仅有一百余人,而且还甲胄不全,鲁肃计较利害之下,定会跟随自己回去的。

    岂料。

    鲁肃跨马更前一步,手臂一挥,身后一百健儿齐齐一喝,接着各个引箭搭弓,摆出应敌的态势。

    州司马并其身后的百余骑兵皆都一愣,

    这是作甚?

    见身后健儿已经做好准备,鲁肃再度跨马向前一大步,现在离那百余骑兵只不过六七步之遥。

    鲁肃甚至似乎都能闻到扬州骑兵身上铁甲的铁锈味道。

    不等州司马反应过来,鲁肃对其大喝道,“卿等丈夫,当解大数。今日天下兵乱,有功弗赏,不追无罚,何为相逼乎?”

    说完后,鲁肃命人在数步之外值盾,而后其从马上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箭矢,右手拉弓,将利箭搭在劲弓的弓弦上,手上青筋暴起,筋肉膨胀。

    在一百扬州骑的注视下,鲁肃轻喝一声,一支闪着寒光的利箭如流星般飞射而出,噗的一声响,那利箭竟直直洞穿大盾,破盾而出!

    一众扬州骑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州司马心中骇动,这可不是一般的盾牌,乃是大盾,主要防备长兵器的,比一般的盾牌防护力更强。

    寻常刀枪戈戟都不能一击即破,如今就在这鲁肃的利箭之下,竟然被洞穿了!

    不仅于此,鲁肃接下来又连连搭箭三次,再次射出三箭,而每箭全都洞贯大盾而出!

    扬州骑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只听闻鲁君是个读书养性的谦谦君子,怎么还有如此勇武的一面。

    鲁肃的这番表现大大震撼了追击而到的扬州骑,

    鲁肃趁扬州骑都震惊于他的勇力之际,再次跨马向前大大进了一步,这一次,一百州骑竟不由自主的略微后退了一点。

    鲁肃对州司马言道,“吾身后一百健儿者皆是有我这般武勇之人,汝若非要逼吾转北而归,吾等定会与尔等死战,死战之下,尔等纵使能胜,也定然损失惨重,何苦为之?

    你若回去禀报刘使君,就说未发现我之踪迹,刘使君宽仁,纵有责罚,死罪一定可逃,两相利害之下,就看汝如何抉择了。”

    州司马听了鲁肃所言,心中意动。

    他又看了看已经都没什么战心的部下们,自度现在已经不能制鲁了,叹气一声,对鲁肃一拜后,领着一百部下就这样回合肥去了。

    一百州骑来得快,去的也快,在此地不过停留半个时辰而已,但其中的凶险却非同寻常。

    在一百州骑离去后,鲁肃身后的一百健儿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鲁肃心中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州骑离去之后,就算刘馥知晓了再派人来追,但一来一去之间,那时自己早就进入庐江郡境内了。

    吴侯孙翊现在就在庐江坐镇,料那刘馥也不敢派兵进入庐江郡。

    只是一日还未到皖县,鲁肃就不会掉以轻心,他见州骑真的离去后,就率领一百部曲向前急行,追上前队去了。

    接下来,赶路的路程还要继续加快了!

    江东,吾鲁子敬来了。

第三十六章 令君深夜访贤

    官渡是许都的北部屏障,距离许都不过几百里之遥。

    在曹丕写好文书后,当日,就在曹操的命令下,由一骑卒星夜从曹军官渡大营中而出,向着许都赶来。

    不过三日,承担守备许都重任的荀彧就在尚书台中收到了这封文书。

    孙翊讨平庐江一事,荀彧几乎是与曹操同一时间知道的,在知道的那时,荀彧叹了一口气。

    他的想法也是如曹操一般,认为东南从此多事了。

    荀彧出自颖川荀氏,荀氏乃是中原名门世家,荀彧祖父是荀淑,世人尊称为“神君”,荀彧父亲荀绲与其兄弟七人被世人号为“八龙”。

    荀彧年少时被南阳何颙评为“王佐之才也”。

    如今的荀彧更是贵为汉侍中,尚书令,因为有着良好的德行和优异的才能被中原士人敬为“荀令君”。

    荀彧权之重即朝廷大政皆在其,望之远即中原士人奉其为楷模,可谓是如今曹操手下外姓中第一臣。

    荀彧因为自小的家教熏陶,对于汉室有着很深的情感。

    忠于汉室的他在观过庐江战报之后,意识到了从此天下间又出现了一个不服从王化的强藩诸侯。

    这对如今本就命运多舛的汉室来说,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本来以为孙策突然遇刺而死,是天佑汉家,朝廷的东南方从此可以消停一会了,但没想到,

    也许是时也命也吧。

    不过荀彧虽然心有叹息,但还是对恢复汉家天下充满了希望,因为此刻天下间有一个令他倾心报效的明公。

    想起当初与曹操在济水边共同起誓扶保汉室的情景,荀彧心中就觉得安定不少。

    只要这次在官渡曹公能够击败袁绍,从而将河北重新纳入汉室版图中,

    到时候拥有了中原和河北之地的曹公,就会是天下间最强大的诸侯,恢复汉室河山指日可待!

    这就是大势,他荀彧耗费十年心血为曹操构造的统一天下的最佳途径。

    曹操的这封文书并不能作为正式的诏令发出。

    因为曹操虽然如今是汉家朝廷的实际掌控者,但他名义上只是大汉的司空。

    天下有敕封之权的只有大汉天子,能对天下人发出诏令的,也唯有汉天子刘协一人而已。

    曹操写这个文书给荀彧,就是告知荀彧他的决定,然后由荀彧进宫告知刘协。

    在刘协这个天子的“同意”之下,荀彧再执笔写就一封正式的朝廷敕封诏令,

    然后派出天子使者送往江东给孙翊,同时向天下各地发布公告明布此事。

    曹操曾夸赞荀彧居中持重,居中持重的意思就是说荀彧居他和天子刘协之中,是他和刘协之间的桥梁,沟通上下,周旋左右。

    这样有荀彧在其中,在具体事务上既可以维护刘协的天子尊严,又保证了他的意志能够贯彻到实处,以天子的大义之名顺利实施。

    曹操虽不是天子,但却圈养了一个天子。

    这也是目前忠于曹操的势力和忠于天子的势力还算融洽的原因。

    因为有个是曹操所信任的也是孔融等帝党所敬重的中间人荀彧,在默默地苦心维持着这种融洽。

    虽然今年初出了衣带诏事件,但曹操也仅仅是族诛了主谋之人董承等,并没有行株连之事。

    更没有如谣传的那般,将怀有龙子的董贵人拖拽而出,缢杀之。

    曹操若真的这么做了,那等于是将汉室的威严狠狠践踏在脚下。

    现在的曹操还是司空,还不是丞相,更不是魏王,在这时候,汉室的威严与他的威严是息息相关的。

    为什么会有无数士人趋之若鹜的投奔曹操,除了他个人的魅力之外,汉天子在许都也是一个非常大的原因,曹操这里是正统所在,这就是大义!

    汉家,毕竟统治了华夏大地整整四百年。

    曹操他会把自己辛辛苦苦造就的金招牌给扔到茅房中吗?

    而且现在强敌袁绍压境,曹操要真如谣言说的那么做了,几乎是亲自等于送了一把刀给袁绍,送了一把刀给天下所有反对他的人,

    曹操会那么傻吗?

    “奉天子以令不臣”,是荀彧为曹操送上的最重要的战略。

    在当时天子刘协落魄不堪,当时汉家三公九卿在雒阳趴草撅虫,在当时天下诸侯都对汉天子刘协避之不及的时候,

    荀彧力谏曹操奉迎汉天子刘协,建帝都于许县,重立刘姓宗庙,

    因为这个战略曹操掌握大义,获得天下赞誉,从此有识之士皆称其为“曹公”而不是阉竖之后。

    因为这个战略曹操逐渐扭转了前期的劣势,无数英才或主动来投奔或心向于他。

    也因为这个战略曹操才在短短几年内积攒了足够的实力,时至今日曹操才有资本和袁绍决战。

    若没有天子这个大义在,曹操拿什么去跟“四世三公”的名满天下的袁绍对抗?又拿什么摆脱前期袁绍的“讨董盟主”的名义压制?

    就算是四世三公的袁绍如今讨伐曹操,也是借助着衣带诏的名义,而不是光凭借他那袁家声望。

    所以董承的衣带诏事件,真是造福了天下所有有野心的诸侯。

    曹操如今能有如此雄厚的实力,荀彧居功至伟,这便是“吾之子房”,这就是“王佐之才”。

    ……

    荀彧并没有急着面见刘协。

    一个是因为已经入夜,皇宫中的后宫已经戒严了,荀彧当然有犯禁的权力,但他没必要为了这不太紧急的事去犯禁。

    还有一个原因是,荀彧想在将此事呈报刘协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一个人。

    荀彧带着文书出了尚书台,在家中奴仆的驾车下出了宫门,而后径自往许都内的一座宅邸而去。

    车驾七转八弯,经过许多个繁华热闹的里,也离着许都的中心皇宫越来越远。

    逐渐荀彧的车驾来到了接近许都城墙边,东南角的一个里中。

    这个里因为离皇宫很远,所以很僻静。

    等车驾来到里门外时,家仆正要继续驾车而入,却被荀彧所阻,他轻轻摇头道,“贤人在,不可扰。”

    说完后,如今在大汉朝廷中位高权重的誉满天下的荀令君下了车马,他阻止了亲随的跟随,就这样自己一步步徒步走进了这个清静无比却又普普通通的里中……

第三十七章 何笑江东无名士(5000字)

    让荀彧如此重视,临里门而停车,下车徒步拜访的乃是如今在许都中曹操最想收服的一个人—张纮张子纲。

    张纮是广陵人士,年轻时曾到雒阳游学,后得以入太学。

    在太学中他事博士韩宗,治京氏易、欧阳尚书,后来又从濮阳闿那里受韩诗及礼记、左氏春秋。

    皆学有所成,韩宗、濮阳闿视其为传人,大加夸赞。

    张纮因此名声鹊起,州郡举其茂才,大将军何进、太尉朱儁、司空荀爽等三公府曾次第辟其为掾,张纮皆称疾不就。

    张纮为人谦和清雅,又因为有不俗的文采与当世许多文人交好。

    特别是他与陈琳的情谊传为一时佳话。

    张纮曾经见过一个柟榴枕,喜爱之下为其作赋。陈琳那时已经投奔袁绍,在河北偶尔之下得到此赋,习读之下颇为惊喜。

    每次会客时都要将此赋拿出来示客,说:“此吾乡里张子纲所作也。”

    言语之间喜欢之色溢于言表。

    后张纮也得到了陈琳作的武库赋、应机论,特地写信给陈琳,表达深深叹美之意。

    收到张纮的来信之后,陈琳欣喜之余急忙写了一封回信,那时候张纮与张昭一同在江东避中原战乱,

    陈琳信中言道,“今仆在此,足下与子布在彼,所谓小巫见大巫,神气尽矣。”表示不敢受张纮之叹美。

    张纮除了喜好文学,又擅长楷篆,他还有一位好友,乃孔圣之后当世儒宗孔融。

    他每次与这位好友信件往来的时候,都是亲自书写,不假与他人之手。

    几次之后,孔融写信给张纮:“前劳手笔,多篆书。每举篇见字,欣然独笑,如复睹其人也。”赞美张纮书法之优美。

    张纮为人低调,虽然鲜少有文学作品传世,但当世许多人还是将其视作天下间一等一的名士,原因是在于张纮有经学在身。

    一位文人是否是名士,不在于他写的文章多不多抑或是好不好,而主要看的其是否传承了某门经学。

    若单单是因为张纮的名士身份,还不至于让荀彧徒步拜访。

    尽管张纮不仅精通多门经学的同时还文才非凡,但对于“王佐之才”荀彧来说,能让其敬佩的唯有有经世之才的大贤。

    而张纮便是这样的一位大贤。

    几年前孙策在江东举事,张纮跟随左右,被孙策深深信任,表为正议校尉。

    在建安四年,那时江东全境几乎已经都被孙策拿下。

    孙策念及中原士人一直非议江南士人学问不精,认为江东之地大多还是未开化之地。

    孙策因此心有不平,就派遣张纮为使者,带上贡品至许都朝见天子。

    孙策派张纮来许都主要是想张纮以他的文采为江东士人正名。

    孙策之前派得那些使者,名不见口耳,只是江东本地薄有名声的一些士人。

    到了许都后,他们与许都士人论学差强人意,被许都士人所不屑。

    孙策这次派张纮为使者的确在许都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毕竟张纮名声在中原流传已久,盛名之下,让人不可小觑。

    只是孙策此举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讥笑,这一部分人认为就算张纮此次来许都以自身才华扬名了,那也无法为江东士子正名。

    因为张纮是徐州广陵人士,正儿八经的江北文人,他的才学跟江东文学现状有啥关系。

    张纮听闻此事后,只淡淡一笑道,“前为广陵士,今为江东臣。”

    意思表露的很清楚,不管我之前是哪里人,我现在是江东的臣子,那我自然就有身份为江东文学正名。

    不过曹操也不傻,他怎么可能放任张纮在他的大本营来释放江东的影响力。

    孙策派张纮来许都以才学为江东正名,不仅仅是因为心中不平,更多的是对江东进行一种宣传。

    许都是如今天下的首都,无数才子学士汇聚于此,一旦张纮为江东正名,扭转了中原士人对江东的传统的“蛮荒之地”的印象,

    这将是对江东是一种极大的宣传,是会影响不少苦于北方战乱的有才之士前来江东避乱的。

    而这长久来说等于在一定程度上为江东一地带来了丰厚的人才储备。

    后世被视为强国象征之一的“软实力”,在这个时代具体就是为治学之风是否昌盛,文学是否发达。

    孙策知道这一点,曹操自然也知道。

    所以在张纮到达许都后,还未等张纮表现,曹操当即推荐张纮为侍御史。

    侍御史乃天子近臣,职责为接受诸曹奏事,举劾非法,乃是大汉的中央官职编制。

    先前有人非议张纮不可以为江东士人的代言人,张纮以江东之臣的说辞进行驳斥了这种说法。

    如今曹操先以司空府辟纮为掾,再以天子诏令命张纮为侍御史,等于是剥夺了张纮江东之臣的身份,张纮的那套说辞自然也站不住脚了,

    现在你不是江东之臣,就算再怎么表现文采,也无法为江东正名。

    曹操此举的目的除了以阳谋压制孙策派张纮来许都的深意以外,还有一个目的,

    张纮名声在外,曹操对其加以恩厚,优文褒崇,许以清贵官位,是在千金买马骨,以悦远人。

    是在告诉天下人,不管你原来跟随谁,只要你有才,朝廷不但不以为意,还会大大重用。

    甚至还有可能真把张纮收归己用。

    而任命张纮为中央官员这个阳谋当时就是荀彧向曹操提出来的。借朝廷大义行阳谋,堂堂正正以势制之。

    这算是荀彧对刚进入许都的张纮进行的一个试探,想看看这个被孙策寄予厚望的“江东二张”之一的张纮会如何应对。

    阳谋的特点就是不难被看穿意图,但是就算看穿意图了,也无可奈何,事情只能顺从施计人的意愿那般进行下去。

    所以面对阳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应对,是后发制人,还是无可奈何?

    张纮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受任命,另一个是不从,接受任命就等于是荀彧的计谋成了,一举三得。

    若是不从的话,张纮能接受孙策的任命却拒绝天子的委任,其中的意味就足以诛心了。

    只要张纮这么做了,张纮的处境不说,孙策数年以来营造的尊奉王室的形象也会大大受损。

    虽然拒绝天子任命却效忠各地诸侯是如今很多人的做法,但是张纮现在不是在江东,要是在江东不想就不想,理由多的是。

    例如因为距离遥远没收到诏命呀,或者是我想去但路途遥远,山贼阻拦了道路我去不了等等。

    但现在张纮就在许都,这就让张纮很被动了,接受还是不接受,是他当下几乎马上要做出的选择。

    荀彧本来以为张纮会拒绝,但没想到当黄门官向张纮宣达天子任命时,张纮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脸上一点波澜都没。

    荀彧在张纮接下任命后,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计谋已成,张纮为江东正名之举已不可行。

    但张纮接下来的一系列骚操作简直刷新了荀彧对名士两个字的认知三观。

    张纮在接受侍御史的任职之后,那他就是正式的汉朝中央官员,而不再是外臣,一些事做起来反而更加没有顾及了。

    张纮除了每日去官署之外,空闲的时间都在家中设宴,或者去朝中各大臣的府邸串门。

    张纮名声摆在那里,而且张纮和孔融是知己好友,孔融知道张纮来许都了,高兴的不得了,经常结伴而行。

    就这样当世两大名士一同邀请人饮宴,基本上许都的名流都会给面子,而两大名士一起上门串门,这更是长脸的事,被串门的公卿也挺高兴的。

    就这样,张纮在许都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不是请人就是被请。

    而且在宴会上的不是公卿就是张纮的知旧,结果不知何时起,宴会上不再谈论经义,而是品评起当世英雄来。

    等方向变了之后,张纮就在这些宴会上陈述孙策材略绝异并且平定三郡的事迹,还说孙策忠敬款诚,心向王室。

    说完孙策说孙坚,说当初孙坚讨董时是如何的功劳卓著,如何的舍生忘死。

    诸侯讨董仅是十年以前的事,宴会上的不少公卿都亲身经历过,被张纮这么一说,都或多或少的回忆起来了。

    诸侯讨董时,谁势力最大不好说,但功劳最大者非孙坚莫属,讨董中最积极的就是他了。

    表现在众人眼中的就是孙坚是个大忠臣,现在的司空曹操都要排第二。

    连董卓自己都亲口说过,“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回忆被勾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且张纮不是就在一次宴会上为孙坚孙策父子代言,而是连续几次,这在许都引发了一股赞美孙坚孙策父子的热潮。

    几日后,深感亏待忠臣的孔融坐不住了,他亲自上书天子请求厚赏孙策,以慰忠臣之心。

    在孔融上书后,帝党纷纷跟进,当时董承等都还在,帝党的人可不少。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厚赏孙策可以激励如今天下间还心存天子的人,也许还能交好孙策,将来引为外援,制衡曹操。

    就这样不过几日,许都的许多官员都纷纷上书厚赏孙策,而这些上书,身为尚书令的荀彧是第一个收到的。

    在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荀彧当时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礼乐崩坏,但竟然不知道如今所谓名士的下限已经这么低了。

    虽然如今上书的基本都是帝党,但荀彧知道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谁。

    他现在才想明白,张纮当时审时度势,知道他这个阳谋破解不容易。

    所以他不如顺水推舟,接下任命让自己放松警惕,然后正好利用这个任命让自己成为孙策在朝中的代言人,通过侍御史的身份为孙策谋取另外的好处。

    好一个以退为进。

    曹操知道这件事后,让荀彧压下这些上书,但随后刘协竟也特地垂问起了这件事,知道压不住的荀彧无奈之下只得将那些上书如数上奏。

    在群情及天子意动之下,又加上那时孙策正好攻破了庐江刘勋,吸收了袁术遗留下来的军事遗产,声威更盛。

    无奈之下,曹操也只得派使者封孙策为讨逆将军,吴侯。要知道朝廷之前仅仅封了孙策为骑都尉,让孙策袭爵乌程侯而已。

    因为这件事,曹操开始对张纮重视起来。

    曹操后来赏赐张纮金数百,美女若干,一座华美的府邸,并且这座府邸是与荀彧府邸相比邻的,以此显示对张纮的爱重,但张纮都一一婉拒了。

    在那件事后,张纮整个人就变得很是低调,除了在朝会和官署时他会出现之外,平时就是个老宅男,让曹操有一种有情无处使的感觉。

    ……

    建安四年末,陈琳为袁绍写就的一篇《为袁绍檄豫州文》传到中原,震惊了整个许都。

    曹操当时正苦于头风,病发在床,因卧读陈琳檄文,竟惊出一身冷汗,翕然而起,头风顿愈。

    陈琳之文采一时间为无数士人所敬仰。

    但事后陈琳听闻张纮在许都,以为张纮为曹操效力了,对左右惊道,“子纲在,曹公必有回檄。”

    这件事传到曹操耳中后,正为陈琳檄文所苦的他大喜,想让张纮为其写一封讨袁檄文,张纮却在以“才疏学浅,无从下笔”为由婉拒了曹操。

    曹操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张纮在许都将近一年,除了一开始经常宴饮之外,后面就在家中闭门不出。

    直到建安五年四月孙策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到许都,曹操知道张纮一直心向孙策,所以特地让荀彧将孙策身死的消息告知张纮,想以此让张纮死心,从而为其效忠。

    并且曹操特地压下孙翊请求朝廷让他袭爵吴侯的请求,曹操甚至表露出要因丧伐伐吴。

    在人人都认为江东即将大祸临头的关头,一年来不轻易出门的,年近半百的张纮,他再一次主动的踏出了府门。

    他再次上门拜访各位朝廷公卿,联络在许都的故旧好友,终于在他的努力串连下,曹操召开了一次议会,议定是否要征讨江东。

    那次议会由曹操亲自主持,其手下重臣都汇聚一堂。

    建武将军夏侯惇率先言道江东弊弱,又无贤才。今孙策已死,朝廷若出兵,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回江东,力劝曹操征讨江东。

    夏侯惇此言一出顿时就取得了议会上大部分人的支持,这个时候中原对江东一地的轻视是由来已久的。

    张纮听后,不复温和姿态,当堂驳斥夏侯惇所言:“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

    又程普、黄盖、韩当等入为孙翊腹心,出作孙翊股肱,江东盖多士矣,何谈无贤才?”

    见夏侯惇辩不过张纮,随后袁涣、国渊、凉茂等支持征讨江东的素有文名的司空府属官一一出列与张纮论辩。

    张纮或引经据典,或详述江东险要地势一一诘抗,诸属吏纷纷不能对之。

    张纮名士之风姿在这场议会上一览无余。

    在议会上,曹操看着那个思维敏捷,文学渊博,口若悬河的张纮,不自觉的摸了摸脑袋,他感觉头风又有发作的倾向了,

    这就是所谓的“才疏学浅”吗?

    荀彧、荀攸、贾诩、刘晔等四人不赞成征伐江东,所以全程不言,郭嘉压根就没来参加,而程昱迁为振威将军正在守卫鄄城。

    曹操手下那些有能力与张纮对论的谋臣,处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没有发言,就这样张纮在议会中竟久久处于上风。

    最后张纮对曹操劝谏道,“今袁逆大敌压境,要是明公乘人之丧,既非古义,若其不克,成仇弃好,或许会促使江东联袁,不如因而厚之。”

    曹操本就对征讨江东一事犹豫不决,他只是不想错过孙策身亡这个难得的机会而已。

    可是今日堂上张纮所言让他进一步认识到了江东的底蕴,虽不如中原,却也不是速亡之国。

    而且他手下几大谋臣的态度也表明了,现在的确不是分兵征讨江东的时候。

    因此他最后对张纮道,“善”。

    一个善字表明了他最终的态度,征讨江东之议就此作罢。

    ……

    荀彧行走在幽深僻静的巷子中,

    初入许都,后发制人,为孙策正名。

    危机时刻,不顾非议,打消曹公东征念头,为孙翊平定江东内乱消除了最大的外患,

    在千里之外,身在敌国之中,不顾自身荣辱安危,为江东的稳定默默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如此张公,如何不是大贤,自然也当的起他荀彧这番礼敬。

    荀彧今夜会来拜访张纮,除了敬佩张纮之才能之外,还因为荀彧觉得张纮与他是同一类人,

    都是坚守初心者,

    只不过一个是为了忠义,而一个是为了心中情谊。

    曹操已经决定要放归张纮回江东,荀彧怕有些话今夜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荀彧终于来到了张纮的府邸门口,他向府外的门房递上自己的名贴。

    门房本来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见到名贴上写着汉侍中,尚书令颖川荀彧荀文若的字样,瞬间惊醒。

    他客气的叫荀彧稍等一会,而后急忙入府内通报去了。

    荀彧在张纮府邸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装,而后就见张府的大门慢慢打开,一位身穿青衫,气度非凡的老者慢慢出现在他眼前。

    在大门完全展开的那一刻,门内的张纮率先对荀彧行了一礼,呼道,“令君。”

    而荀彧终于见到了他想见的人,也躬身一礼,“子纲公。”

    同时荀彧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幸会,吴侯孙翊的授业恩师!

    门里门外,两个当世大贤,注目而视对方,就像各自身处在两个世界一般……

    翌日,天子使者刘琬带着敕封孙翊的诏令从许都南门而出,往庐江行去。与刘琬同行的还有刚被天子命为会稽东部都尉的张纮……

    ……

    下一章就回归孙翊的主线了。

第三十八章 孙翊三拒归吴

    庐江,皖城,郡守府中。

    孙翊手持一份文书对着下首的吕范笑道,“张公会上书劝谏孤回吴,孤这段时日来已经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公瑾也开始着急了。”

    孙翊手中的这份文书正是张昭与周瑜联名写的。

    文书中的内容是催促孙翊早日回吴县主持大局,部署将领对山越发起进攻,以便解除山越目前对江东的威胁,彻底稳定江东。

    这样的文书张昭之前一共写了三封,这封是第四封。

    加上今天这次,张昭一共四请孙翊回吴,但孙翊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吴县的意思。

    如今是建安五年六月,自孙翊平定庐江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

    在孙翊平定庐江大大提振江东人心后,孙翊就一直驻足庐江,这一驻足就是一个多月。

    孙翊的这番举动让在吴县的张昭和周瑜都颇为不解。

    正常来说拿下庐江无非就两种选择。

    一种是继续占领庐江,这时候就需要任命一个太守替孙翊管理庐江,然后孙翊就可以回吴了。

    至于说孙翊会不会是因为考虑太守的人选而耽搁在庐江了,这个也不大可能。孙翊这次可是有吕范在身边的,论能力,论资历,论官位,吕范都足以胜任庐江太守一职。

    另一种选择就是放弃庐江。

    选择这一种做法也有先例,就是要将庐江的百姓全部迁回江东,然后放火烧毁城池。

    这样庐江就会成为江东与淮南之间的真空地带,这真空地带就会起到防御淮南方面的作用。

    但这两种选择孙翊都没有做,而是选择一直留驻庐江。

    如果就只是这样,张昭也不会着急。

    重点是留驻庐江的同时,孙翊传令张昭,让他招募新兵一万,并且送十万斛粮食到皖县。

    停驻庐江没有南归之意,在庐江平定后又要吴县往庐江输送兵马与粮食,这让张昭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性。

    难道是因为庐江太快平定了,所以君侯起了更大的心思?

    想趁着现在曹操主力与袁绍对峙的时候,筹集兵马粮草做好战前准备,然后对淮南发动进攻,一举拿下淮南?

    虽然孙翊有这种志向张昭感到很欣喜,但如今江东山越之乱未平,绝对不是进攻淮南的好时机。

    孙翊前期分将镇守的策略很好的遏制了山越的进一步扩张,加上孙翊平定庐江的消息传到江东,这也让山越的气焰消减了不少。

    反观江东这边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如今在江东境内孙军与山越的对峙中,孙军处于稍微占优势的一方。

    但是江东境内毕竟还有数万山越在与孙军对峙中。

    别看现在孙军略微占有优势,只要孙翊一出兵攻打淮南,如今孙军略占优势的格局就会瞬间被打破。

    一是让山越众宗帅忌惮的江东之主孙翊打淮南去了,他们的气焰肯定又会高涨起来。

    二是淮南岂是那么好打的,更不可能只凭借一两万人马就能打下来,到时候孙翊就会从江东抽调兵马,而这无异是取祸之道。

    所以张昭才会在一个月内连发三封文书,请孙翊回吴,文书中的字里行间也在隐晦的表明—如今平定山越才是第一要务。

    张昭有这个担忧孙翊心里也清楚,因此张昭之前连发三封文书,孙翊也就回书三封,回书中多次表明暂时不会攻打淮南的意思,以此来抚慰张昭。

    张昭性格刚直,暂且不说孙翊是不是真的要攻打淮南,就平定山越这一件事来说,就需要孙翊早日回吴主持大局。

    所以张昭见孙翊只是回书而始终不见动身,他表示我不要抚慰,我只要你回来。

    于是就算在孙翊三次表明回吴之事暂不为之的情况下,他今日又送来了一封“告吴侯书”。

    张昭的这个性格呀,怪不得后来不受大帝哥哥喜欢。

    如今孙翊手里的这封“告吴侯书”赫然也有着周瑜的署名,这说明之前还在帮着孙翊安抚张昭的周瑜现在也坐不住了。

    坐在下首的吕范本来还担忧张昭数次催促孙翊回吴会引得孙翊不快,但如今见孙翊脸上丝毫没有韫色,也便放下心来。

    他说道,“君侯安坐庐江而布平乱之策,张公等身处吴县,一时不解君侯深意也是情有可原。

    臣以为君侯不如将心中的平越之策告知张公与公瑾,这样方可宽慰他们之心。”

    吕范担忧张昭再这么不停的催促孙翊回吴,就算孙翊对他再尊重,也迟早有被惹怒的一天,那时候就不好了。

    而且吕范觉得将平越之策告知张昭与周瑜二人并无什么不妥,他们两人都是知轻重并且值得信任的人。

    孙翊听了吕范的建议,点点头,同意道,“可。”

    孙翊觉得吕范的建议不错,因为这些天他看张昭那些文书,感到头有点痛。

    不是生气头痛,而是有些地方看不懂而头痛。

    这时候的士人写文章喜欢各种引经据典,尤其那些名士。

    而要是没什么古文底蕴的人看到这些文章,对这些引经据典的内容可就是一脸懵逼了。

    而孙翊恰恰是那没什么古文底蕴的人……

    其实随着时间的增长,前身的记忆有些也在慢慢恢复。

    例如孙翊与徐氏相处时,头脑中就会闪过一些成婚那日的记忆片段。

    在孙翊想起孙策时,脑中也会闪过儿时孙策教他骑射的情景。

    但偏偏孙翊每次拿起经文典籍,脑海里却什么也没有。

    由此可见,前身真是个不好好学习的人,人家孙翊是穿越者不懂古文可以理解,毕竟前世大学专业不对口。

    但前身的老师可是名士张纮,掌握五门经学典籍的名儒大家,读书读的一点印象都没留下来,也真的是够够的了。

    真是白瞎孙策让张纮做他授业恩师的苦心了。

    孙翊一直呆在庐江不动身回吴县,肯定不是像张昭想的想进攻淮南,淮南是一定要拿下来的,但时机还没到。

    真正让孙翊不动身回吴县的原因有两个。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如今江东上下君臣都忧心的山越之乱了。

    对于孙翊来说,他暂时留在庐江不回江东,恰恰就是为了平定山越之乱。

    关于平越策略,在收到山越反叛的消息的那天起,就已经在孙翊心中慢慢成型了。

    也就是在那天起,孙翊已经为这些历史上作乱江东数十年的毒瘤,悄悄的选好了忌日。

    那么孙翊的平越策略会是什么呢?

第三十九章 平越之策(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孙翊一直记在心中。

    要想扫平山越,首先就是要了解山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势力。

    在前世,孙翊一直以为山越乃是少数民族,但穿越过来后,孙翊才发现,

    神特么少数民族。

    山越其实是江南山区中山贼式武装割据势力的统称,而这些山贼武装割据势力中的人员八成以上是汉人!

    只有两成左右先祖是先秦时期的南方越人。

    而这两成左右的所谓南方越人后裔因为数百年来与汉人杂居,汉化已经十分严重了。

    千万别小看伟大汉民族的同化能力,那根本就是这时代的核弹。

    所以总的来说山越当中虽然有一些少数民族,但基本上习俗、语言、衣着等已经和汉人无异。

    怪不得孙翊前世就奇怪,孙吴每次在平叛山越后都会吸纳其中青壮收编入伍,而且都能很快的转化为战斗力。

    按照常理来说,如果山越真的都是少数民族,与汉人差异很大的话,转化是不会这么快的。

    穿越后孙翊才明白,山越本来大部分就是汉人,当然转化快了。

    山越因为往往以山为根据地,所以又称为山民。山越的特点是以山险为依托,形成的山中武装割据势力。

    而他们主要生产方式就是以种植谷物为主,又因为山中有铜铁能够自制兵器,所以战斗力不弱。

    那么这些山中武装割据势力是怎么形成的呢?

    主要原因在于自桓灵二帝以来,地方吏治混乱,导致地方势力坐大,加上在短短二十年间,黄巾之乱,董卓之乱,诸侯割据连番上场导致兵连祸劫。

    一部分百姓为避战乱,逃入深山,有的地方豪强或为了避乱,或为了逃避朝廷的赋税徭役,往往合宗入山,后来就发展成匪盗。

    其实这种现象在天下很普遍,不仅仅江东一地有。

    例如河北的田畴率其宗族入徐无山,且耕且守,数年间发展至五六千家,还自立法度;又如关中山贼山郑甘、庐水等。

    只是这样的山中武装割据势力在江南被称为山越而已。

    而且山越还有许多别称,例如山贼,山民,宗部等。山越是一个统称,不是一个整体,山越中又分为很多股势力,这些势力首领被称为宗帅。

    孙策在位期间,比较出名的山越宗帅有严白虎,祖郎等,至于如今孙翊在位时期,那可就多了,没看现在江东都成啥样了。

    江东境内的山越总人数大约为二三十万,平时都生活在深山中,一旦缺粮了,就会组织起武装力量下山来郡县抢夺粮食,掠夺人口。

    缺粮,是山越屡次动乱的根本原因。

    山越,目前虽然也会自己种植粮食,但还没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

    这些关于山越的信息是那些跟随过孙策作战的将领告诉孙翊的,孙翊在得到山越叛乱的消息之后没有愤怒,也没有担忧。

    发生都发生了,愤怒和担忧有个锤子用。

    孙翊很冷静,不冷静怎么定风波?

    孙翊很清楚,他没有跟随孙策与山越作战过,所以他对山越的了解很不深,于是他第一时间找来了那些有跟山越交战过的将领们,很细致的垂问他们关于山越的一切信息。

    俗话说得好,最了解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为了保证知彼,孙翊还特地写信给太史慈询问山越的信息。

    至于为什么要问到那么远之外的太史慈,因为在神亭太史归顺孙策前,他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山越头子……

    在彻底了解了山越到底是什么鬼后,孙翊心中已经有了粗略的应对策略。

    孙翊发现,自从他穿越到今世占据了原主身体后,他对于战略部署和战术方针有种超出常人的敏锐感。

    他有远略能知道庐江的重要性,所以毅然决然采取先庐江后山越的策略,这得益于他是穿越者,知道未来大势的走向。

    而对于战略部署和战术方针,从那次枞阳定计就可以看得出来,孙翊在这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孙翊不知道自己这方面的天赋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前世就有这种天赋,只是因为时代背景没展露出来吗?

    但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令孙翊觉得更有可能。

    不是孙翊在这方面有天赋,而是那个被张昭盛赞有父兄之武略的前身有天赋。

    所以很大可能是孙翊穿越而来后,前身的天赋并没有如他一般烟消云散,而是留下来给了孙翊。

    但不管这种天赋是怎么来的,既然拥有了,孙翊就一定会好好珍惜并将其发扬光大!

    孙翊是穿越者,他知道东吴历史上有一个人结束了山越的祸乱,那个人就是诸葛瑾之子诸葛恪。

    诸葛恪结束山越祸乱而采用的策略主要有三步。

    第一步诸葛恪移书属城长吏,令他们各自保守自己的疆界,明立部伍,已经归顺的那些山越人一律设屯聚居。

    第二步诸葛恪分兵扼诸险要之地,将山越分割包围,只修缮藩篱,不与交锋。

    第三步诸葛恪命诸将在山越的谷稼即将成熟的时候,就让他们率兵抢夺他们的稻谷。

    这样导致了山越失去了新的粮食收获,旧的粮食又都吃完了,于是山民饥穷,纷纷主动出来投降。

    虽然诸葛恪后期还采用了其他的手段,但主要是这三步策略。

    不得不说诸葛恪的这三步策略很高明。

    在他这一招之下,山越“元恶既枭,种党归义,荡涤山薮,献戎十万”,

    基本上解决了困扰东吴几十年的山越动乱之患,又大大充实了东吴的军事力量。

    孙翊明知道诸葛恪有这三步良策,为何在知道山越动乱时,不全部采用,而只选择性的用了第二步“罗兵幽阻,但缮藩篱,不与交锋”呢?

    因为全部实行诸葛恪这三步良策,有个很大的前提,没有这个前提,这三步根本就完全不能照搬过来使用。

    诸葛恪用这个策略的时间是在嘉禾三年,公元234年,离现在足足差了近40年的时间!

    诸葛恪最后能一举解决山越祸乱,除了策略得当,最大的原因在于在近40年的时间中,孙氏二代主君以及众多的东吴良将,前仆后继的不停平叛山越,严重消耗了山越的军事力量。

    而东吴则通过平叛不停吸纳山越的人入伍,这样两相此消彼长之下,在诸葛恪那个时代时,山越与东吴政权的军事力量已经完全不对等,山越的可战之兵已经没有多少了。

    这才是诸葛恪那三步策略能够成功的最大前提,也是诸葛恪最后能一举解决山越祸乱的基石!

    嘉禾三年时,山越与东吴的军事力量完全不对等,可以从诸葛恪实行这三步策略的初衷中体现,

    “恪以丹杨山险,民多果劲,虽前发兵,徒得外县平民而已,其馀深远,莫能禽尽。”

    诸葛恪当时并不是去平乱的,而是主动的想通过掠夺山越的人口,来扩充东吴的军事力量,说明那时候东吴在与山越的对抗中,已经占据了战略进攻地位。

    其中“其余深远,莫能禽尽”八个字也体现了山越在被东吴近四十年的不停讨伐之下,已经没有余力再与东吴对抗,只能不停的往山里深处迁徙。

    反观现在呢,山越不是在和孙翊对抗,是直接集合兵马,明目张胆的攻打江东的郡县。如今在守方的,反而是江东。

    如果不是因为近40年的军事打击,导致山越的军事力量大不如前,诸葛恪的这个平越策略很难行得通。

    就拿诸葛恪的第一步策略来说,第一步是诸葛恪主动谋划山越,有心算无心,占据了先机。

    因为当时东吴的力量强于山越,所以他可以从容布局,不怕布局到一半山越突然叛乱,打断了他的布局。

    但如今孙翊面对的是山越主动进攻而且声势浩大,守都有点困难,叫孙翊怎么用那第一步,怎么提前布局。

    而第三步是诸葛恪平越策略的精华,诸葛恪抢夺山越成熟的稻谷,通过让山越缺粮来让他们归顺,要么活活饿死,要么归顺,这一招很厉害,但孙翊现在也不能照搬着用。

    首先要看看季节好吧。

    山越叛乱是4月,那正好是稻谷种植的季节,那时山越都起兵攻打郡县了,谁还去种稻谷,没种植又怎么抢割他们成熟的种植物。

    山越是有不少老弱妇孺,她们可以种植,但问题是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呀。

    其次就算他们有成熟的稻谷,但是这时候山越军力之强都可以随意攻打郡县了,孙翊派了四万大军进入各郡,还仅仅是和他们对峙。

    要不是孙翊派出的是江表虎臣和江东最强的中军,郡县估计都已经沦落不少了,这时候还想着主动抢他们粮食?

    这不是搞笑嘛。

    诸葛恪的其他两步很好,但不适用目前的江东态势。

    后世很多人将根除山越祸乱的功劳都算在诸葛恪一人身上,孙翊认为这是不对的。

    根除山越祸乱不应该只看诸葛恪实行三步策略的那几年,而是要把时间长度拉长,扩张到孙策入主江东的那一年,从那一年开始,孙氏主君就在为根除山越祸乱而进行战斗了。

    整整持续了近四十年!

    诸葛恪其实是一个收官者,诸葛恪于根除山越有大功,但他更多的是站在众多东吴先辈的肩膀上才最后成功的。

    不能轻视诸葛恪的功劳,但也绝对不能抹杀那四十年来为了根除山越之患而抛洒热血的无数孙吴英烈的功劳。

    孙翊很清楚,如果以为单单凭借诸葛恪的三步策略就可以根除山越之乱,那实在是很天真的想法。

    孙翊是穿越者,他知道很多后事,很多优秀的策略,但如今他不是打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这是他现实的生活,因此孙翊一直常常告诫自己,不要因为自己“先知”就可以放松大意,更不要因为“先知”就随便生搬硬套的采取脑袋中那些看起来很优秀的策略。

    因为你是真实生活在当世中的人。

    所以无论采用后世的什么策略,一定要结合实际情况,不要脑袋一热,只看史书上记载的结果,而忽略了过程,就随便将那些貌似看起来很帅的策略用在当下,这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就像如今,如果孙翊完全照抄诸葛恪的策略,那完全是在如今的山越之乱上加了一把火,这把火会把他活活烤死。

    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实事求是,这是孙翊前世就一直信奉的真理。

    穿越者身份是他争霸天下的最大金手指,但同时也可能会是他的陪葬品……

第四十章 平越之策(二)

    孙权在位时,每次要对外用兵,山越就出来叛乱,令大军不得又不回来平叛,这一点让历史上的江东失去了很多机会。

    所以自山越发生叛乱那天起,孙翊要的就不是平定两个字,他要的是根除。

    他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山越这个心腹大患,他要让山越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要想根除山越之乱,最重要的就是必须消灭山越的有生力量,让他们无法再发起强大的攻势,然后再采用诸葛恪的收官策略,来进行对山越的最后一计绝杀!

    为什么历史上江东消灭山越的有生力量会耗费了近四十年时间呢?

    不是因为江东人才不够,江东最不缺将才。

    也不是因为山越战斗力太强,山越尽管好武习战,高尚气力,战斗力不俗,但终归与江东的兵马还是有差距的。

    难道是山越人数众多?

    这也不是,山越总人数大约在二三十万之间,其中老弱妇孺孩童占了一多半,真正的青壮兵员最多大约在十余万左右。

    让孙氏用了近四十年时间,才将十余万山越军消耗大半的主要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江东将领一直无法找到大部山越的所在地,没办法集中力量对其打击。

    山越平时都在深山中,山谷万重,又连接着江东各郡,山越一旦进入深山了,往往可以周旋数千里。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容易找到大部山越所在地,找都找不到了,还如何对他进行有效的打击。

    历史上江东将领更像是救火队员,哪里出现山越叛乱了,就往哪里去灭火,然后把握住每一次灭火的机会来一点点削弱山越。

    山越的这个特点也造成了每次他们叛乱时,速度都极快。就像这次叛乱,孙策刚死不到十天,各郡县就传来了山越攻打郡县的消息。

    山越叛乱的速度能这么快,不是因为他们组织效率高,那是因为江东境内的很多县城都是靠山而建的,这等于是山越一出家门口就到了要攻打的县城了,这速度能不快嘛。

    山越中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当地豪族,对于他们来说攻打县城其实也可以算是常回家看看。

    第二个原因就是山越不是一个整体,其中分为很多股势力,有大有小。

    每次山越叛乱时,往往只是其中一部在某地攻打县城,就算每次山越叛乱孙氏都能平定并且消化掉,那也仅仅是山越中的某一部分。

    更何况山越又不是年年叛乱,他们叛乱是要看时机的,两次叛乱之间的时间间隔久的可能会达数年以上。

    正因为有以上的两个主要原因,所以历史上的孙氏才用了近40年的时间才把山越的主要军事力量给削弱的差不多。

    如今孙翊有信心能在一年内完成历史上孙氏花了40年才完成的事,不是他自大,而是他发现了在目前的江东态势中,是完全有机会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目前江东境内,几乎每郡都有山越叛乱的迹象,甚至在一开始达到了郡县不能制,要向吴县求援的地步。

    其中以会稽与丹阳两郡中的费栈、潘临、毛甘,金奇这四名宗帅的势力最为强大。

    每名宗帅约二万人马,就这四部一共就八万人马了。加上其他郡中零散的小一点的山越势力,这次江东境内山越反叛的总兵力约十万左右。

    甚至一开始吴县外都有山越活动的迹象,都打到孙翊家门口来了,这是完全不把孙翊放在眼里呦。

    正因为兵力如此多,分散范围如此广,一开始山越叛乱才会被视作头等大患!

    那时候山越刚发生叛乱的时候,江东真的就像倾覆只在一瞬间。

    孙策之死让许多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山越更是觉得这是抢粮食,抢人口的天赐良机,所以一下子都举起了叛旗,攻打郡县。

    历史上的孙权继位有没有遇到如此险恶的境地呢?

    有,因为孙权继位后史书记载他最重要的军事部署就是分部诸将,镇抚山越,讨不从命。

    而且孙权建安五年继位,建安八年才第一次讨伐黄祖,那么中间这三年的空白孙权在干嘛,很明显就是专心在平定境内的山越叛乱。

    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来料理山越之事,可见当时江东境内的山越叛乱有多严重,历史上的孙权继位后遇到的山越叛乱之强度应该跟孙翊现在遇到的是一样的。

    而那三年恰恰就是曹操势力突飞猛进的时候……

    如今孙翊面对着历史上孙权同样面对的乱局,孙翊却不会采用孙权的策略,孙权的策略是以静制动,这个方法的确可以平定当前的乱局。

    但只是治标不治本,在孙权的策略下,山越只是定而未除,结果后面该叛乱的还是眼睛都不眨的就叛了,把孙权坑的不要不要的。

    而且耗费时间太长,官渡之战绝对是孙翊难遇的一次契机,孙翊不可能耗费那么长的时间来跟山越打来打去的,白白错过了江东最重要的一次机会。

    孙翊与孙权不同,孙翊从这次巨大的危局中发现了一个数十年难遇的战机。

    这次山越叛乱如此浩大,是很危险,但同时这代表着一点,那就是山越的主力部队,几乎全部从山里出来了!

    这种机会对于一直想根除山越祸乱的孙翊来说,真的是太难得了。

    危机危机,危险和机会一向是并存的。

    不在山里的山越军,这就给了孙翊能够消灭他们的机会。

    如果孙翊能将这十万山越军都吃掉,那么山越的军事力量就会为之一空,那么孙翊就能毕其功于一役,将山越与江东的军事力量对比瞬间扭转。

    达到可以完全行使诸葛恪那三步策略的地步,从而彻底解决山越祸乱。

    机会是有了,那么这个构想有实现的可能吗?

    有。

    山越军这次敢于倾巢而出,叛乱规模之大远超过往,有个原因就是一直压制他们的孙策死了,他们觉得悬在头上的那把刀消失了,所以气焰才会如此嚣张。

    而且这其中肯定有其他势力的添油加火……

    但若原因仅仅是这个的话,孙翊平定庐江的消息传开之后,山越应该陆续退去才是。

    因为他们趁的就是孙策死了江东人心涣散,而继位的孙翊没有威望,压不住江东人心这个时机。

    但是在孙翊平定庐江之后,威望大涨,江东的人心已经慢慢的归拢到了孙翊身上,江东军队的士气也在日益提升当中。

    这时候就应该趁孙翊还没彻底整合好江东逃入山中,不然一旦等孙翊整合好了,孙翊一定会组织军队反攻,而那意味着什么,

    野战!

    山越虽然人数多,但他们毕竟是山贼,没有统一的训练,没有统一的指挥,而与他们野战的可是闻名天下的江东步兵,是训练有素,有优秀将才指挥的正规军。

    野战那不是找虐嘛。

    这不是臆测,而是之前的江东将领用血的战功证明的事实,山越当初也和江东兵马野战过,结果,挺悲惨的。

    所以后来山越就学乖了,有机可乘就打,没有机会就退入山中自保,尽量避免江东兵马硬碰硬。

    但有这种先例在的情况下,山越此时却反常的没有按照惯例退入山中,事出反常必有妖。

    孙翊综合各种已知的信息得出了一个判断。

    山越缺粮了!

    山越虽然也会自己耕种,但这时候南方主要的农作物是水稻,这可是水稻耶,而山越住在山里呀。

    这时候的耕耘技术没办法在树木林立的山里开辟太多稻田的,而山越有三十万人,所以如今的山越还没办法做到粮食自给自足,这也是山越时有叛乱的根本原因。

    叛乱是会死人的,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他们也不会时常叛乱。

    缺粮是山越这次叛乱规模巨大的主要原因,因为缺粮了,又碰上了他们认为的天赐良机,所以一窝峰都出来攻打郡县,为的是夺得大量的粮食。

    明知有危险,却还是不退,怎样都要抢得粮食而归,这不是缺粮是什么,难道还真以为是“常回家看看”吗?

    在孙翊判断出这一点后,孙翊立马就下了一个决定。

    孙翊密令各地镇守的将领,趁着夜晚时纷纷出城抢割还未成熟的水稻。

    孙翊的密令传到各地的时候,各位将领还以为是孙翊回来了,要对山越发动反攻了,一个个都很兴奋。

    这段时间以来,孙翊严令他们不许交锋,他们在忠诚的执行孙翊的命令的同时,心中都憋着一团气,而这团气在得知庐江大胜后更强了。

    结果打开孙翊的密令一看,却是让他们去收割刚刚播种的水稻,众将纷纷不解,这是什么骚操作?

    不过现在孙翊的威望已经今非昔比,虽然不理解,但各地将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孙翊的命令。

    于是乎,在几天内,镇守各地的将领们各自领着手下兵卒,在夜晚时趁着夜色打开城门,却不是为了夜袭远处的山越军营,而是为了收割城外稻田中的还未成熟的水稻……

    平时拿横刀的手如今拿镰刀,

    还干的挺乐此不疲的。

    在各地的山越白天起来后,就有人发现了城外的稻田如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那本来代表生命的幼稻全部都不知所踪,一根草都没留下。

    各地的山越头领得知这个消息后,顿时牙龇欲裂,立马组织起攻势向眼前的县城攻去,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杀千刀的孙军,

    你们太狠了!

    孙翊后来在皖县收到了各地将领对割稻一事的奏报,在知道山越的反应后,孙翊就知道自己做对了,自己的判断也没错。

    山越的确缺粮,不然不会对那些水稻幼苗那么在意。

    本来山越是打算过一段时间还打不下来县城,就把城外的这些稻田里的幼苗都收割走。

    这些幼苗虽然还没成熟,但至少还能充饥,至少还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但这如今唯一的一条退路,已经被孙翊活活堵死了,孙翊一根稻草都没给他们留下。

    孙翊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孙翊不怕山越跟他硬碰硬野战,怕的就是山越逃回山里,这样的话,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就会错过了。

    现在孙翊命众将坚守县城不让山越抢到一颗粮食,又将幼稻全部收割堵死了山越的退路,就是在告诉他们,

    要么和我战,

    要么活活饿死。

    孙翊就是要逼山越与他在江东大地上进行决战!

    山越就算忌惮江东兵马的野战能力,但是他们还有选择吗?

    就算他们怕死,但是山中他们的妻儿还在等着他们带粮食回去,他们能逃避吗?

    答案是显然易见的。

    尽管已经做到这一步,但孙翊还是不敢大意。

    他将山越逼到死角,这的确能够阻止山越逃回山里,只能和自己一战。

    但这一战对于山越而言是背水一战,所以此时他们的战斗意念是很强的。

    所以孙翊一直待在皖县不回吴县。

    因为一旦孙翊回吴县了,那释放出的信号就是,江东与山越的决战开始了。

    这一点山越知道,江东众臣也知道。

    孙翊迟早要回吴县,但不能太快回,如果他马上回去了,那不就是正好撞上了气势如虹的山越军,那时候胜败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山越的兵马还比江东的多。

    孙翊在等山越的气势下落。

    虽然现在山越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士气很高,但凡事都有个顶点,到达顶点之后就是衰落的开始。

    孙翊拖延时间不回吴县,就是拖延与山越决战的时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随着时间的推移,山越的士气就会慢慢下落。

    因为他们毕竟缺少粮食,这一点如勾魂锁链一般一直在暗中影响着他们。

    反观江东这边,如今孙翊的威望在与日俱增,身为江东之主,他的威望是会影响江东的士气的。

    近来有很多将领纷纷请战,这就是一种表现。

    面对将领的请战,孙翊都留中不许,这就等于在压着他们,他们心中战斗的意念只会越来越强。

    就算压弹簧一般,压的越久,最后反弹起来就会越有杀伤力,孙翊不回吴县,也是为了在养江东将士之气。

    到时候到了一个合适的点,山越已经气竭,反观江东将士就如出笼的猛兽般气焰高涨,彼消我长,这就是胜机。

    再加上将领,指挥,训练,粮草供应等战争因素全都是江东方面占据优势,而且江东还有城池作为依托,这多种因素影响之下,就算山越人数众多,那又有何惧?

    打仗胜败的决定性因素,往往不单单是人数。

    况且孙翊为了以防万一,手中还有一个王牌没用。很多战斗的胜负手,其实是在开局前就已经定好的了。

    身为一个优秀的知兵者,要有足够敏锐的目光,冷静的分析一切战争中的要素。

    然后在这纷杂繁乱看似对自己很不利的战况中,找出那稍纵即逝的一缕战机抓住他,最后

    只手间颠覆战局!

    这就是庙胜。

    现在孙翊差的只是何时回吴,收获成果罢了。

第四十一章 庐江屯田

    孙翊留在庐江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在庐江有一个规划。

    庐江郡位于长江以北,与江东的丹阳郡,吴郡二郡隔着长江遥遥相望,是江东腹地的西北屏障。

    孙翊前世听过这么一句话,守江必守淮,淮南一地孙翊还未占据,所以如今是守江必守庐。

    只要庐江在手,江东来自于北方的威胁就会大大减少。

    而且庐江郡西接江夏郡,北邻淮南,是孙翊将来攻打淮南与荆州的跳板。

    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这么重要的地方除了要紧紧握在手中外,还要考虑到怎么发挥其战略位置的功效性。

    孙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屯田。

    屯田不是曹操首创,但将其发扬光大并且真正作为一种生产制度实施各地的就是曹操。

    自黄巾之乱以来,中原地区就多经战乱,流民遍布,土地荒芜,要是再遇上天灾,人吃人这种现象都会时有发生。

    而这直接导致的一个结果就是占据中原地区的曹操,在一开始的时候粮食短缺问题十分严重。

    因此在建安元年曹操采纳枣祗、韩浩的建议,在许都附近进行屯田。屯田一经实施以后,第二年就卓有成效,曹操因此得谷百万斛。

    屯田制的本质就是政府通过强制手段来使有限的生产资源进行高效率的分配使用。

    中原地区一方面有大量流民乞讨为生,另一方面有着大片的荒芜田地无人开垦,而曹操通过屯田制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只要不遇上天灾,粮食收获定然是丰盛的。

    曹操尝到甜头之后,于建安二年开始慢慢将屯田作为一种生产制度普遍施行到他所控制的州郡当中,并且为了保证屯田制能有效的实施,他还在州郡之中设立田官。

    曹操后来能兼并群雄,克平北方,屯田制在其中功不可没。

    虽然曹操全面实施屯田制获得了那么大的好处,但是孙翊却不会像曹操一般在江东全面实施屯田。

    因为江东没有全面实施屯田制的必要。

    曹操全面实施屯田制是因为他缺粮,而屯田制在战乱时期是积聚粮草见效最快的办法。

    可是江东目前并不缺粮。

    江东地处东南,受到战乱的波及并不如中原地区那么严重,江东只是地广人稀,流民倒是不多的。

    而且江东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位于长江流域,境内水系发达,气候适宜,恰恰也因为地广人稀,所以只要不遇上什么遍布江东全境的天灾,江东基本都不会缺粮。

    就拿目前的江东粮食储备来说,只要孙翊能够稳定江东,保证江东各县可以输粮正常,在孙翊随便浪的情况下,三年内,都不用考虑粮食的问题。

    前世只听过孙权打不过退兵,哪里有听过他粮尽而退。

    这也是为什么历史上曹操对屯田制那么看重,而孙权,刘备两家只是在少数地方进行屯田。

    孙权是不缺粮,刘备嘛,他大部分时间就没一个稳定的根据地,屯个锤子。

    孙翊不打算如曹操一般全面实施屯田还有一个原因,屯田制是滋养世家豪族发展的优秀土壤。

    曹操屯田制中的土地是国有的,本来土地国有这个土地制度非常有可取之处,只是任何政治制度都要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要有适宜他发展的土壤。

    目前汉朝的政治生态,并不具备土地国有这个制度良性发展的条件。

    所以在历史上屯田制施行到了后面,成了世家和地方豪族攫取国有田地的制度保障,这导致了国有土地大量流失,而相应的,土地资源大大增加的世家和地方豪族得到了再次兴旺的机会。

    饱经战乱的长江以北地区,世家和地方豪族能在短短十数年内恢复元气,屯田制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的。

    对于孙翊来说,全面实行屯田制既无现实必要,又会给自身埋下隐患,孙翊是不会去做的。

    把那时间和精力花在尽江东地力之教上,就足够孙翊受用无穷的了。

    虽然在江东全面实施屯田制不可取,但孙翊却不会完全放弃屯田这个制度。

    如果将屯田适当的实施在一些局部地区,那么其所带来的好处是很多的,例如孙翊如今就想在庐江实行屯田。

    孙翊在庐江实行屯田有两个目的。

    第一庐江是战略要地又是边防重镇,在这里实行屯田可以让庐江快速获得大量的粮食储备。

    孙翊将来北进或者西征时,庐江会是孙翊大军一个重要的粮食中转地。

    如果庐江储粮不多,没办法供应大军持久作战,那么孙翊就只能先从江东各地调集粮草到吴县,然后再率军从吴县携粮到庐江。

    这样的话,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耽误时间不说,就这一路上运粮士卒途中耗费的粮草就会不少。

    可能如此周折转运粮草到庐江,因为庐江距离江东不远,所以那两点问题不会很显著。

    但就算不考虑到进攻时的粮草问题,也要考虑到防守时的粮草储备情况。

    庐江身为一个战略要地,是很容易受到曹操的攻打的,到时候若是江东无法及时派出援军,有着充足的粮食储备,守城胜算也会大大增加。

    第二个目的是孙翊要凭借着庐江的地理位置,以屯田为诱招揽流民。

    孙翊他要充实庐江的人口。

    庐江本来有户十万多户,人口约四十二万左右,但如今因为战乱或者地方豪强隐匿人口,郡守府中在册的户籍只有二十多万,少了整整一半……

    一个这么大的郡只有这么少的人,根本就不利于长远发展,所以孙翊才要吸引流民通过屯田将他们留在庐江,充实庐江人口。

    人口可以带来兵役,劳役,赋税,是一国的国力基础。只有人口多了,国力才能有蓬勃的发展。

    而且江东此时虽然比北方落后,但他的潜力是巨大的,只是江东地广人稀,开发的原生力量不足,

    所以孙翊想不断的引入外来人口充实江东的人口,以加快开发江东潜力的进程。

    还有,孙翊想这些流民活下来。

    都是一样的人,他们也有生存的权力。

    人应该吃米,不应该吃人,

    身为受过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种民族大义熏陶过的孙翊,在他有能力做一些事的时候,他不会视而不见……

    孙翊在庐江屯田的具体内容是,孙翊首先将庐江郡内的荒芜田地收为国有,然后再招揽由北方南下的那些流民进行屯垦。

    种子,耕牛,农具全都由郡守府提供,并且郡守府发出公告,屯田所得每亩收成,官方得6成,屯垦者得4成。

    这个公告刚一发出去,迅速的传遍了庐江全境,然后向着相邻的淮南一地传去。

    庐江与淮南境内不仅仅有本地居民,还有许多从北方逃难迁移而来的难民,特别是淮南境内。

    在这个公告刚刚传出去的时候,皖县外就陆续聚集来了不少的难民。

    正常来说,难民一般对官府的公告都会先观望一会,毕竟屯田算是个新东西。

    而且这时候的官府大多也不是好东西。

    但是这些难民是由北方经过中原迁移到江淮一地来的,感谢曹操的各地屯田政策,这些难民已经见识过中原地区的屯田了,知道这不是虚假欺人。

    而且曹操肯定是以天子的名义公布的,对于这些难民来说,如今天下还是汉家当政,他们只会以为这是天子下达的政令,如今传到庐江来了而已。

    还有一点,庐江的屯田政令内容比中原流传的更为吸引他们。

    孙翊的屯田令中有一项政令,

    “耕三年者,授田。”

    这项政令很简单,只有几个字,但对于这些流民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从北方迁来庐江的流民来源地很多,河北、中原、关中等,但其中大部分流民的前身都是在原住地的农民。

    对于农民来说,什么诱惑力最大,那就是田地了,那简直就是他们的生命。

    对于这些千里迁徙,朝不保夕,奄奄一息的流民来说,只要能给他们田地,让他们有田耕种,从而有个安身立命的土地,

    别说三年内每亩田地的收成只分四成给他们,只要管吃管住,让他们给孙翊白干都行。

    特别是曹操颁布的屯田制当中,是没有授田这点的。

    在曹操的屯田制中,土地是国家的,屯田的农民更类似与政府是一种雇佣关系,为政府所雇佣为政府耕种,然后按一定的比例收取粮食收成作为报酬。

    而且曹操为了有充足的人力进行屯田保证粮食收成,他就把屯田的百姓设为屯田户,而且这个户籍不可更改,并且要一代代世袭下去。

    但是相应的孙翊却没有限制这点,对于孙翊来说,屯田只是一种临时制度,战时需要而已。

    没必要把百姓生硬的束缚在土地上,单独设户,还要强制世袭。

    孙翊认为要想保证社会良性发展,就不能禁锢社会各阶层之间的上下流动性,不然社会最后会发展成一个怪胎,从而导致一个王朝的崩塌。

    孙翊的屯田制无疑对流民的吸引力远远大于曹操的屯田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庐江的屯田政令传播范围更广后,势必会吸引越来越多的流民到庐江来,还有可能把中原那些已经参加屯田的流民也吸引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就是人性。

    这些难民在中原地区已经实行屯田的情况下还继续往南,只是因为中原战乱频繁,他们担忧收获得不到保障而已,并不是他们对屯田不心动。

    如今较为安稳的南方也开始实行屯田,相比较之下屯田内容对他们也更为有利,他们自然就会迫不及待的往皖县聚集了。

    这一个月来,聚集在皖县外的流民数已经有了十万左右,接下来人数还会越来越多。

    为了保证在皖城聚集的这十万多流民前期能够得到有效的安抚,孙翊打开官仓拿出粮食赈济这些难民。

    李术也算有理政之才,在他的治理下,庐江的储粮还算丰富。

    在庐江有储粮的情况下,孙翊赈济难民多了很多底气,但孙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吴县运送来十万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就目前来说,孙翊以屯田为诱,招揽流民进入庐江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为什么孙翊不直接对流民进行授田呢?

    直接授田当然可以吸引来更多的流民,但凡事过犹不及。

    一个郡人口的增长要符合粮食增长,不然就会出现人祸。

    将来可以预见的是,庐江郡的人口会快速增长,在这个情况下粮食产量也要跟得上,不然就会引发大祸。

    而屯田的存在正好能规避了这一点。

    对孙翊来说,在庐江进行屯田,一个可以为他带来足裕的粮食储备,防患于未然。

    另一个可以为他吸引来大量的人口充实庐江,从而增强江东的国力。

    从长远来看,绝对是一件受益无穷的事。

第四十二章 在君为君

    在如今庐江,孙翊还关心另外一件事。

    孙翊问吕范道,“张公送来的那一万新兵训练的如何了。”

    吕范想了想,慎重地答道,“野战不足,守城已可。”

    吕范性格谨慎,他能说出守城已可,那就是非常可了。

    至于吕范口中的新兵野战不足,那只是跟江东的中军相比而已。

    而江东中军的野战能力是通过无数次战斗锻炼出来的,这一点是无论怎么训练也无法达到的。

    孙翊当初让吕范负责训练这批新兵时,本就不指望短时间内训练出野战强悍的军队出来,只要能用来守城,就可以了。

    才一个月,一万新兵交给吕范训练就已经有如此成效,孙翊不由得赞吕范道,“大兄在时常夸子衡有将才,今日吾识之矣。”

    吕范得到孙翊的夸赞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并无骄傲之色。

    之前孙翊让张昭招募一万新兵,并且让他将这批新兵和十万斛粮食一起送到皖县来。

    这一万新兵孙翊是准备拿来镇守庐江的。

    孙翊回去与山越决战肯定要倚靠中军的野战能力,所以此次带来庐江的一万兵马不久后孙翊就要带回吴县,这就会削弱目前庐江的防御力量。

    因此孙翊让张昭在江东招募一万新兵送到皖城来。

    到时候这一万新兵加上李术投降的本部兵马,再从庐江本地招募些兵卒,庐江的兵力就会达到两万之数。

    孙翊再派个将才统率这两万兵马镇守庐江,孙翊就能放下对庐江的担忧,放心回去与山越决战。

    张昭这次招募的新兵多是从丹阳郡中招募的,丹阳郡盛产精兵,几乎丹阳郡中的成年男子每一个都是优秀的步兵胚子,兵员素质很好。

    但是丹阳兵有个很大的缺点,他们太过骄悍,常常恃勇斗狠,不服从管理,军纪很差。

    诸侯讨董后,曹操觉得自己兵太少,丹阳精兵闻名天下,所以他怀抱着满腔热情和夏侯惇一起到丹阳募兵。

    在丹阳太守周昕的帮助下,曹操得到了丹阳兵四千多人,结果他带着四千多丹阳兵在龙亢县休息的时候,丹阳兵突然就作乱,烧了曹操的营帐。

    幸亏曹操勇武,手持利剑手刃了十几个丹阳兵,震慑住了阻挠他的丹阳兵,他才能逃出营来,不然哪里有后面的魏武帝。

    由此可见,丹阳兵的骄悍若是不好好整治,可能会让主将香消玉殒。

    不过孙军中,能治丹阳兵的有很多。

    吕范就是其中一位佼佼者。

    吕范自随孙策渡江以来,就以军功累累得全军敬重,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整顿军纪。

    当初孙策势力扩张太快,手下兵马越来越多,但军纪却越来越坏。

    后来有一次孙策与吕范在一起下棋,吕范主动提出要为孙策整理军中纲纪。

    面对吕范的第一次请求孙策拒绝了,吕范又正色第二次请求孙策,孙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答应吕范。

    吕范就不请求了,开始专心下棋,孙策以为吕范放弃了这个想法。

    结果在下完棋后,吕范一出将军府就脱下士大夫所穿的褠,穿上武将常穿的袴褋,驾着马就来到吴县外的中军大营。

    对着军营中的一众将校挥鞭宣称孙策命他为都督。

    后来这事传到孙策那里,孙策没有发怒,只是无奈之下为吕范的都督之名补上了正式的手续,并正式委任他管理军中军纪一事,结果不出半年,五万大军军中肃睦,威禁大行。

    由此可见吕范的亮笃忠直与治军有方。

    因此在张昭送来这一万新兵时,孙翊立马就让吕范负责这一万大军的整顿训练事宜。

    丹阳兵最重要的就是军纪问题,只要军纪好了,那么丹阳的新兵迅速就能转化为一支战斗力不弱的合格军队。

    但没想到,吕范只花了一个月时间,成效就已经如此快了。

    屯田之事已经在慢慢步入正轨,新兵也已经可以用来守城,而且滞留庐江已经一个多月了,想来山越的士气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孙翊动了回吴之心。

    孙翊对吕范说道,“平越之策无须再去信告知张公了。”

    吕范有些诧异,孙翊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吾三日后就回吴县。”

    吕范听后大喜,孙翊回吴就意味着,孙翊要与山越进行决战了。

    只要孙翊能在决战中把山越击败,不仅意味因为孙策之死而带来的江东内乱被孙翊彻底平定,而且这个一直以来是江东心腹大患的山越,以后就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这绝对是影响江东孙氏兴衰的具有重大意义的一战。

    而这一战即将要展开了。

    身为孙氏之臣的他,自然心中会激动了。

    鉴于孙翊即将回江东开展一场大战,吕范向孙翊推荐道,“别部司马吕子明壮武有胆气,素有智计,如今江东大战在即,君侯不如将其带在身边委用。”

    这是吕范第三次推荐吕蒙了。

    吕范第一次推荐吕蒙是他刚进入皖城的时候,而吕蒙引起他注意是因为吕蒙向他提过一个建议。

    当初孙翊分兵,吕范率领一支部队负责作为疑兵在曾江吸引李军的主力,当时吕蒙就在吕范的军中。

    吕范当时打算乘四艘楼船而上,前三艘都是满载士兵,第四艘只是虚张声势。

    在临行前,吕蒙向吕范说道,“李术非不知兵之人,如今我军四艘楼船逆水而上,前三艘士兵皆有数千人马之数,唯第四艘仅数百人,楼船吃水不同,李术必会起疑。”

    吕范听后觉得有理,问吕蒙道,“若将七千人马平均布于各艘楼船之上呢?”

    吕蒙答道,“若如此,楼船之间吃水相同,李术不会起疑,但兵力分散,无法做到猛攻之态势。”

    吕范一时有点犯难,问吕蒙有何良策。

    吕蒙答道,“无须将兵力分散,只须在最后一艘楼船上放置石头,增加楼船重量即可。再令数百士卒多设旌旗,这样就足以迷惑李术了。”

    吕范听了觉得可行,果不其然李术被吕蒙的此计迷惑导致他做出误判,认为曾江上的孙军有一万多,就是此次孙翊北进的全部兵马了。

    而这促使他下定决心把皖县中的大部分兵马派去曾江增援。

    从那次吕蒙的表现之后,吕范就对这个小小的别部司马上心了,觉得他有兵谋。

    而且吕蒙作战也很勇猛,不畏生死,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人,吕范越看越顺眼,因此刚一进皖城就向孙翊推荐吕蒙。

    只是孙翊那时以庐江大部未定为由,将此事暂时搁置。

    后来孙翊委任吕蒙为典农司马,负责招揽流民一事。吕范就又向孙翊进言,认为吕蒙是有将才的人,让他处理此等杂务是大材小用了。

    那时候孙翊对吕范说道,“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不为小事。”

    吕范听后深以为然,又觉得孙翊在皖县又跑不了,所以也就没有再劝孙翊。

    如今吕范见孙翊三日后就要回吴了,吕蒙还为典农司马负责招揽流民一事,怕孙翊把他忘了。因此又特地向孙翊推荐了一次,让孙翊把吕蒙带在身边。

    孙翊有些头疼。

    自己已经两次明里暗里表示目前还不想重用吕蒙了,吕范还能来第三次推荐,孙翊现在终于体会到吕范那时自署为都督时孙策的心情了。

    这个人,头好铁。

    孙翊不是不知道吕蒙的才能,相反的,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吕蒙的才能呢?

    只是,目前还不是重用吕蒙的时候。

    目前的吕蒙是有智谋,但现在的吕蒙有很大的性格缺点。

    现在的吕蒙轻果好杀,锐气太盛而且戾气太重。

    孙翊将其任为典农司马,故意不委任他军职,就是要冷一冷他,用政事杂务来锻炼他,让他能够改善自己太过急躁的性格。

    不然如果放任不管,只是想着重用他,让他为自己快点做出贡献,那么迟早吕蒙会被自己的这种性格害死。

    孙翊想让吕蒙是吕都督,而不是吕将军。

    只有改善性格之后,再让吕蒙好好读书,培养他的大略,培养他更深程度的计谋,这样将来他才会无愧立于四大都督之一,而不是如前世一般被人诟病比不上其他三个都督。

    先养性,再养谋,这才是对吕蒙的真正培养之道。

    面对吕范的第三次推荐,孙翊轻轻吐出两个字,“待定。”

    吕范想说一些话,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他当初敢先斩后奏自署为都督,一部分是出于公心,还有一部分是基于他与孙策有深厚的感情,但如今的他和孙翊之间并不具备这种感情。

    他已经推荐过三次了,前两次孙翊还会借词推脱一下,但这次就是明着告诉吕范,吕蒙他暂时不会用。

    吕范出于推荐吕蒙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他也不解为什么一向英明的孙翊对这事会三次不许。

    但已经三次了,再推荐可能就是面对孙翊的不满了。

    孙翊毕竟不是孙策。

    见吕范欲言又止,脸上有一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孙翊怎么觉得这个托孤大臣有些委屈。

    渣主即视感,忠臣三荐良将而不听。

    “吕蒙是一把锋利的宝剑,但宝剑磨得太快太锋利,会容易断掉。”

    “孤想他长久的为孤披荆斩棘,孤想他常伴身边,而不是仅仅是如刚出鞘的宝剑一般,只有那一瞬的剑光惊艳世间。”

    孙翊的话如香甜的泉水般激荡在吕范心头。

    原来君侯不是.......

    吕范起身对孙翊深深拜道,“君侯英明。”

    孙翊凝眸不语。

    孙翊身为君主本没有对臣子解释的必要,但前车之鉴在前,孙翊担心等下吕范又来个先斩后奏,如果那样的话,

    孙翊会惩处吕范。

    自己毕竟不是大兄,对于他来说,自己的权威神圣不可冒犯这一点,是他的最大底线,没有人可以触碰。

    吕范是江东重臣,又是孙翊的托孤辅政之臣,对江东的稳定,对孙翊的扶持都有着莫大的功劳,暗里对孙翊更是有一种兄长般的爱护。

    这些孙翊都记在心里。

    所以他才会对吕范解释,就是不想他因为不明就里,而犯下一些不可饶恕的错误,这是孙翊对吕范这种臣子的保护与宽仁。

    但同时孙翊又是一个君主,宽仁不是妇人之仁,更不是懦弱,如果臣子触犯到孙翊的底线,孙翊也会有狠绝无情的一面。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吕范入座后,孙翊问吕范道,“他来了吗?”

    “二公子昨日刚刚到达皖县。”吕范答道。

    沉思了一会,孙翊问出了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当日大兄立嗣,是不是曾经有意将江东之主的位子传予他。”

    孙翊的语气平和,但在吕范听来却有些不寒而栗。

    吕范脸色犹疑,不知该怎么回答。

    孙翊双手交叉托在下巴下,身体微微往前倾,对吕范说道,“在君为君,卿无须有所隐。”

    吕范脸色变幻,最终归于坚定一色,对孙翊道,“在君为君,无此事。”

    孙翊一双如水的深眸静静地看着吕范,过了好一会,孙翊叹息道,“卿真君子也。卿,无愧大兄之托。”

    孙翊笑了起来,他现在很开心,因为孙策给他留下了一个国士。

    孙翊的笑让吕范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孙翊要想了解三国中的人,不会光凭三国志中的记载为准。

    因为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印刷出来的生硬的字体,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子衡,汝不是一直好奇庐江太守是谁吗?”

    “现在孤告诉你,庐江太守就是孤的仲兄孙仲谋。”

    孙翊的话让吕范震惊不已,孙翊如此看重的战略要地,竟然会交给孙权来镇守。

    但细细一想,又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孙翊从怀中拿出一份早已写好的任命文书,将其展开放在身前的案上,而后拿出自己的吴侯玺印,将其重重的按压在文书上,

    “大兄是吾的兄长,仲兄也是。”

    “吾相信吾的兄长,庐江这个要地,他能替吾治理好。”

    “同时,他也守得住。”

    说完,孙翊看着任命文书上那鲜艳的吴侯玺印,笑容更加明艳了。

    君主临国,宗子镇边,亲亲恩义,古今之常也。

第四十三章 校事

    皖县城门外。

    此时城门处有着一大批的难民正围在一起,等候着郡守府的施粥赈济。

    他们或躺或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的难民身上甚至仅有一破布遮住下体。

    若不是因为天气闷热偶尔会翻动下身体,证明他们尚还有一口气在,蓬头垢发的他们就像极了一群因为饥饿而死的蝼蚁,而不是人。

    别看他们现在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要不是城门外有上千精兵在维持着秩序,已经被饿疯的他们就会成为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压向皖城,成为暴民。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可怜的人,但同时他们也可以成为破坏力最强的人。

    不远处的孙翊在重重精兵的保护中正静静的看着他们,难民虽多,但城外的气氛却并不嘈杂。

    除了郡守府官吏施粥时的呼喊声,就只有来回巡逻的孙军身上甲胄的碰撞声,难民中,却没有什么声响传出。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他们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翊对身后的一位青年问道,“阿利,汝说煌煌大汉,何至于此呢?”

    身后的青年名为谷利,在不久前他也是这些难民中其中的一员。

    他躬身对孙翊恭敬地说道,“利愚钝,无法回答君侯所问。但自古以来世有大乱,必有英雄出世而救济时民,如今君侯就是这样的一位英雄。”

    孙翊转身看了一眼这个面白无须的身边亲近之人,悠悠问道,“你之前真的仅仅是宫中一小黄门吗?”

    谷利再次俯身答道,“利不敢欺瞒君侯,且无论利之前是何身份,如今就只是君侯的家奴而已。”

    孙翊听后轻笑了声,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说话的技巧就是不一般。

    谷利原名张利,是第一批到达皖城的难民的其中之一。

    在给这批难民赈济米粥时,孙翊曾亲自到场视察情况。

    只见郡守的小吏刚把熬好的米粥搬出来的那一瞬间,城外的难民就如疯了一般,嘶吼着一拥而上,那种情形让孙翊至今难忘。

    但孙翊早有准备,城外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纷纷抽出腰间长刀,砍杀了一部分闹得最凶的难民,才把这批难民给镇压下来,然后才有办法进行了有序的赈济。

    而一直在观察现场情形的孙翊,发现了在城外有一小部分难民,没有如其他难民一般哄抢米粥。

    在进行有序派粥后,这一部分难民也仅仅是跟随在最后,并不像许多难民那般队伍杂乱,胡乱插队。

    这些难民饥饿许久,在刚看到有食物时,争抢才是常理,想方设法插队也是正常,因为人性本就是自私的。

    而这一部分难民却做出了不同寻常的举动,这引起了孙翊的好奇。

    所以在派粥结束后,孙翊在亲卫的护卫下,找到了这一小批难民中领头的那人,那人正是谷利。

    孙翊以马鞭指问谷利道,“何故不争不抢,甘愿最后,莫非尔等不饥饿吗?”

    谷利并没有马上回答。

    谷利猜测眼前身穿锦绣的这人可能是一位尊贵非常的人物,但他还是将碗里的粥喝完然后又细细舔了好几遍碗底后,在觉得有一些力气后,他才答道,

    “某认为,吾等多为少年,又久经饥饿,是争抢不过那些饥饿的壮汉的。若贸然上前参与争抢,可能会受伤不说,这样只会使秩序更加混乱,更加延误郡府派粥而已。

    况且城外满布虎士,城中的贵人是不会容许难民争抢米粥的事情发生的,而秩序一旦稳定,米粥迟早会派到某等身上,既然如此,没必要上前争抢。”

    孙翊听后颇为惊奇,想不到难民中还有这样见识的人物。

    在孙翊来后,这处的难民脸上都浮现惧怕的神情,只有谷利脸上有着镇定,还能有条不紊的回答孙翊的问题。

    而且谷利不止自己一个人没有上前争抢粮食,他还约束了跟随他的数十个难民不上前争抢粮食。

    能在食物的巨大诱惑前保持自身冷静已是难得,还能约束住自己手下的人更是不易,这说明谷利有智慧且能得人心。

    孙翊惊奇之后,便想将谷利收在身边任用,但面对孙翊的招揽谷利却提出,跟随他的这数十个难民也要一起跟随孙翊。

    他还说道,“这些儿郎与某从雒阳一起南下,相互扶持周旋数千里,某不忍弃之。贵人若许,利今后必视贵人为天,誓死不渝。”

    当时孙翊一旁的朱然勃然大怒,孙翊贵为江东之主,如今对谷利一介难民释放出如此恩德,对于这个如蝼蚁般的难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光荣了。

    而且此等机遇,对于他如今朝不保夕的现况相比,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结果他竟然还敢提出要求。

    朱然就要下马教训谷利,却被孙翊所阻。

    孙翊不会因为谷利的难民身份而轻视于他。

    从北方而下的流民之中不全部都是百姓,也有一部分是北方世家中人,因为战乱是无差别攻击的。

    往日里清贵的世家子弟和泥间庶民杀起来都只是一刀的事而已,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观这谷利行为言语,他应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不会是一个单纯的乡间小民。

    如今谷利提出跟随他的数十个难民要一起追随孙翊,就像孙翊招揽一位地方豪杰,豪杰提出他要让他的部曲一起跟着孙翊一样,很正常,无所谓苛责。

    而且谷利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也要提出这个要求,说明他重情义,而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孙翊才用的放心。

    与他同甘共苦的人谷利都会如此对待他们,何况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知遇再造之恩的自己呢?

    因为孙翊允准了谷利所请,将谷利与其的数十难民一起收入了亲卫中。

    再这之后,有一次谷利主动私下里告诉孙翊,他原是雒阳皇宫中一小黄门。

    因为董卓之乱逃出皇宫,一路上乞讨度日,辗转千里,在中原待了几年,但后来为了继续躲避战乱,就南下来了。

    小黄门是啥,就是宫里的阉人........

    孙翊知道谷利将他这个最大的秘密告诉他,是如谷利自己所说的那般对孙翊誓死不渝,因此不会欺瞒孙翊。

    要知道十常侍之乱才过去仅仅十年,阉人至今还被天下人深恶痛绝着,谷利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孙翊后,是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

    孙翊在知道谷利的真实身份后,心中对他倒是没有什么杀意。

    自古以来阉宦之祸根源在于天子,他们只不过是天子手中的工具和替罪羊而已,无须对他们太过喊打喊杀。

    而且因为是穿越者的关系,孙翊对于阉人心中也并没有什么歧视,在前世,人妖都可以堂而皇之嫁人,阉人有啥。

    只是孙翊那时心里有点复杂。

    穿越者穿越到乱世招揽流民并从中发现人才,这是基操。

    但人家发现的人才多是清河崔氏,弘农杨氏,晋阳王氏等名门望族之中的,将来史书下,这是多好的一场君臣佳话。

    结果孙翊从流民中发掘的一个人才却是阉人。

    甚至这时候还不能暴露谷利阉人的身份,不然你一个诸侯身边养着一个阉人,这就很诛心了。

    但谷利毕竟是阉人,迟早都要回宫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孙翊称帝后,谷利“自阉”入宫陪伴吴帝左右。

    史书上就会这么记载,功臣谷利感帝之恩德,不忍离帝之侧,自阉入宫求请帝为大长秋.....

    这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这应该也算别样的一种君臣“佳话”了吧,希望将来的那些腐文写手,手下留情呀!

    在知道谷利的真实身份后,孙翊联想到某位大阉也姓张,又因为谷利是孙翊在难民中发现的,所以便为谷利改姓为谷,意为五谷丰登,大利百姓之意。

    将谷利留在身边,他的身份给孙翊带来的好处也很多。

    首先谷利本来就心思细腻,料事周全,又从小在宫中照料贵人皇子,所以他在孙翊身边后,将孙翊的起居饮食,私人生活照顾的很好。

    朱然虽然性格持重,但毕竟是一武将,在这方面欠缺了不少。

    所以孙翊没过多久,就将谷利命为右部督,朱然改任左部督,共同执掌孙翊亲卫,而朱然主要外部守卫,谷利主要负责内宅之事。

    还有一点,阉人身份让谷利无妻无子,无亲无戚,能依靠的只有孙翊,他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对孙翊的忠心是独一无二的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利乃君侯家奴也。”

    在这种前提下,孙翊有些事也方便让谷利负责。

    孙翊让谷利从流民中招募孤儿,在谷利的招募之下,得孤儿数百人,孙翊将这些孤儿命为校事。

    孙翊让谷利好好教授这些孤儿,教他们一些辩人明事,密告监察的技巧,这些对于宦官来说,简直是本能。

    待他们恢复一定的身体素质后,孙翊就会将这些校事散到他领土中的每一处角落,为他督察地方收集情报,为他调查官员或亲贵们奢侈、逾制、不法的事。

    而且孙翊会成立一个校事府,由谷利署理,负责管理这些校事,汇总这些校事上报的情报。

    虽然让谷利负责署理校事府,但这些校事却是直接对孙翊负责的,他们每个人都有权利可以直接向孙翊奏报。

    不久后这些校事散布到地方后,就会为孙翊构建起一个地方直通中央的监察、情报体系。

    为孙翊充当他在地方的耳目,从而让孙翊的意志贯彻到江东的每一处地方。

    想到这,孙翊问谷利道,“校事们训练的如何了。”

    谷利答道,“再有一段时间,就可以派往地方了。”

    孙翊点点头,到时候校事派往地方大概是孙翊平定山越后,

    借着这个战威,身为孙翊使者的校事们也可以迅速在地方站稳脚跟,从而慢慢发挥出他们的作用。

    “待校事能够履事了,汝当务之急为我调查我大兄当初遇刺一事。

    不管查到谁,不管有多少人牵扯其中,吾只要真相!”

    孙翊的语气很清冷。

    谷利连忙应命。

    孙策遇刺是他打猎时抛下了亲卫单骑前行,然后正好被许贡小儿子和门客三人所埋伏,猝不及防之下受了重伤,因而去世。

    但仅仅凭正好两个字,孙翊会信吗?

    刺杀孙策的那四人,是早就在等在那里的。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不管是谁,只要被孙翊查到,他会让那些人为他大兄陪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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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汉介绍:
建安五年,汉帝国东南的江东之地上正发生着一场巨变—江东小霸王孙策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江东众臣六神无主,各怀心思。
承继江东基业的会是谁?
如果继承江东的不是那孙权,而是孙策三弟孙翊,那么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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