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替汉TXT下载替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替汉全文阅读

作者:三合一咖啡     替汉txt下载     替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替汉全文阅读

我回来写,还有人看吗

    一年过去了,我打算回来了。

    有打算开新书,

    并且接这本。

    新书是写曹昂的,

    有人支持我就动笔了。

    当初《替汉》这本书成绩其实不错,断更一年是个人原因,解决好了就回来了。

    看看这章有多少评论吧。

    一年过去,不知道老读者还有几个在。

请假两天

    这两天腱鞘炎发作,容我缓缓,太疼了。

    不好意思呀各位,刚雄起一天,又掉链子了。

    明天恢复更新。

第一章 江东之变

    建安五年四月初四,江东吴郡。

    时值四月,江南之地早已入春,本该是春暖花开,暖阳普照的时节,但此时,吴县的气候却显得有些反常,比往年更为寒冷。

    加上江南一地水气充足,那种寒冷便变成了能浸入骨髓的阴冷,吴县内的不少贵人此时尚穿着皮裘,在府中靠着火炉取暖。

    只是,相比于身体上的冷感,吴县内江东众臣的心中却像有积雪融化般,散发着一阵阵寒意。

    就在今日下午,江东之主,吴侯孙策在外出游猎时,为刺客所袭,伤势不明。

    虽说孙河率士卒赶到救下了孙策,并将其及时送回府中救治,

    但就在众臣前去探望的时候,抚军中郎将张昭却将众臣挡在了将军府外,言“君侯需要静养,此时任何人不得打扰。”

    张昭是孙策极为信任之人,位居中郎将,孙策将江东一切文武之事尽皆委之,威望深重。

    他出面阻拦众臣入内探望,大家心中虽有所疑虑,却也渐渐退去。

    就算不退去又如何,张昭利用职务之便调来了城外驻军,将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就算不惧张昭,还能不惧那将军府外几百把闪着寒光的横刀吗?

    不仅如此,张昭还命三千军士在城中巡逻,敢有私自串联者,行踪诡异者,结伴游行者,皆一应拿下关入大牢。

    偌大的吴县在孙策被送入将军府后,已经成为了一个偌大的军营,还是那种战时戒严的军营。

    张昭此举虽是为了稳定城内局势,但也恰恰透露出了孙策此时的伤势绝不乐观,甚至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

    否则张昭的反应不会这么大,他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大!

    想到这,江东众臣的心中,寒意更甚。

    那可是如战神一般的将军呀,整个江东的擎天柱,若是他有所不测,江东何去何从,他们又何去何从......

    ....

    吴县讨逆将军府。

    在距离孙策寝室不远的一处房间内,正有一位年轻男子坐于榻上喃喃自语。

    他身长八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五官棱角分明,配上他那双如星曜般的眼睛,整个人显得俊秀非凡却又英气勃勃。

    在这寒冷的天气中,他仅仅身穿一件薄衫,沉浸于思索中的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寒冷。

    坐上榻上的这名男子,正是孙策的三弟孙翊。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大兄心意......”

    只是旁人不知的是,此时的孙翊身体中住着一位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灵魂。

    正因为来自后世,孙翊才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着旁人所不知的清晰感。

    建安五年,孙策正式统一江东六郡,又在不久前大败江夏黄祖,一时间,大汉东南半壁,竟无一人能做孙策敌手。

    志得意满的孙策,生出了逐鹿中原之心。

    他本意趁中原曹操和河北袁绍对峙无暇南顾之时,进军中原,以此向天下诸侯宣告,汉室神器,江东孙氏也有志分一杯羹。

    可恰在此时,正在积极筹备兵马粮草的孙策,却因为一次遇刺,而身受重伤。

    不仅导致他逐鹿中原的梦想破碎,自己还因此断送了性命。

    历史上,在孙策弥留之际,他力排众议,择孙权提领江东,江东从此进入了孙权的时代。

    这是东汉末年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只是本该是书里记载的事情,孙翊现在正在亲身经历着。

    那个重要的转折点,就发生在今日!

    孙翊是半月前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半月前是原主大婚,原主高兴之下饮酒甚多,酒醉不幸落水。

    被随从救起来后,生了一场大病,也因为这场大病原主一命呜呼,而一位后世的大学生灵魂得以入主这具身体。

    本来来自后世的孙翊是知道这场巨变的,只是刚穿越来那会,他因为养病,整日昏昏沉沉的。

    旁人都只唤他“三郎”,凭这两个字他又如何得知自己有个那么牛逼的大兄。

    孙策倒也是来探望过几次,只是他来不可能来做自我介绍呀。

    而且因为事务繁忙,孙策每次来也只是安心宽慰几句就走。

    孙翊那时因为刚来到此世,对此世的一切都很陌生。

    他性格谨慎,在接受穿越是事实而不是梦后,秉着少说少问多观察的原则,正在默默汲取着一切能汲取的知识。

    至于像一些穿越前辈那般,开口就问,还每次都能问中想问的事,孙翊自认为做不到,他的性格也不会容许他这样做。

    知道这身真正的身份还是在数日前,只是知道身份了又如何。

    孙翊不可能直接跑去跟孙策说,你将来某一天要遇刺,你要小心,这种事正常智商的人都做不出来吧。

    至于提醒孙策不要每次打猎都快马轻身,要注意防卫自身,这样的事张昭几乎两三天都会提醒一次,可是孙策听了吗?

    张昭在孙策心中的分量极重,连他都无法规劝,何况孙翊呢?

    孙翊毕竟是孙策的弟弟,而不是他的兄长。

    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孙翊并非毫无作为,他想救下孙策的性命,一个是因为孙策不死,对于江东来说,对于孙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另一个是因为在穿越来的这段时间内,孙策虽探望次数不多,但为他四处求延名医,而且每次来探望的时候,那种言语中的爱护关怀是很重的。

    有一个又有能力又疼爱他的兄长,孙翊又岂能坐视他遇险。

    也许可能还有原主本身的情感在影响着孙翊吧......

    他知道孙策无法规劝,因此暗地里曾旁敲侧击提醒过孙母几次,孙母也因此责备过孙策,但没想到,历史该发生的事情,今日还是发生了。

    可惜孙翊并不清楚孙策遇刺具体是在哪一天,如果知道的话,今日他就抱着孙策大腿不让他出门了。

    只是现在看来,孙翊也明白了,历史上关于孙策的遇刺众说纷纭,但孙翊却觉得,真正害死孙策,是他那轻佻好勇的性格。

    性格不变,任何外力影响,终究是徒劳。

第二章 吾想争上一争

    既然事已至此,孙翊也不会是那种一味叹息的人,现在该思索的就是在这巨变中,他该作何抉择。

    历史上,孙策是选择了孙权作为后继之主,很多人会以为孙权继位是以长继位,是顺理成章,得到江东群臣拥戴的,

    但孙翊前世曾在史料中看到过,“策临卒,张昭等谓策当以兵属俨,而策呼权,佩以印绶。”

    这段话当中的“俨”指的便是孙翊,孙翊本名孙俨,后被孙策改名为翊。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孙策临死时,江东重臣如张昭等,是希望孙策将权位传给孙翊的,只不过孙策乾坤独断,属意于孙权,而力排众议立孙权为主。

    此段记载出自《典略》一书,《典略》虽不是官方史书,但著作者是三国时期魏国郎中鱼豢。

    其为三国时期的人,对这时代的历史了解颇深,另外鱼豢还是《魏略》的著作者。

    《魏略》是描写魏国的一部纪传体史书,全文八百余万字,却也是鱼豢私下所写,

    只不过其真实性得到史学家广泛的认同,称其为“殊方记载,最为翔实”。

    刘宋裴松之给《三国志》作注时,就大量采用《魏略》中的内容,由此可见,鱼豢所写的《典略》的真实性不会低,

    肯定不会是他自己一个个瞎逼逼自嗨乱写的,更不能单纯的以野史概之。

    正因为以上这段话的真实性颇高,孙翊心中才觉得急不可耐。

    因为这段话透露出一个让孙翊不愿接受的事实,在孙策临终传位的过程中,江东一部分臣子,甚至是重臣张昭,是支持自己继承孙策的基业的。

    这部分重臣的想法孙翊知道,无非是觉得原主骁悍果烈,有父兄之风,若是能继承江东基业,没准能如孙策一般,将江东带往更高的高度。

    况且孙翊今年年方十七,与当年孙策创立基业时年纪相同,这让他们更对自己报有更大的期望。

    这要是孙翊不是穿越者,还真的得感谢他们如此看的起自己,

    但是如今的孙翊是穿越者呀,知道孙策最后是把兵权权位交给了孙权,那么孙翊就开心不起来了。

    古来权力斗争最是残酷,现今孙翊面对的妥妥的就是一场“夺嫡”之争,

    若还是如原本历史上孙权继位,那么面对自己这一个曾经受重臣推举的竞争对手,纵然是一母同胞,孙权心中难道不会有芥蒂吗?

    一母同胞又如何,历史上的吴大帝,亲生骨肉在其眼中也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

    绝不能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虚无缥缈的仁慈上。

    自己的生活,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孙翊性格虽谨慎却不柔弱,前世的他本就是有着强烈上进心的人,在知道孙策遇刺消息的那一刹那,几乎是瞬间,他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尝试过改变历史,但如今失败了,现在他,想要第二次改变历史。

    而这第二次改变历史的难度无疑更大,因为这次他要改变的是他那位早已心有决断的兄长——江东小霸王的心意。

    给孙翊的时间并不多,孙策危在旦夕,随时可能召集江东众臣商议后事,到了那一步,孙翊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时间的紧迫感,甚至隐隐中有种对生命的紧迫感正在压抑着孙翊。

    孙翊在低头沉思如何改变孙策的心意时,突然一双柔弱的手抚上孙翊的背,吓了孙翊一跳。

    孙翊抬头望去,却是孙翊那刚过门的妻子徐氏拿了一件皮裘披在了孙翊的身上。

    徐氏为孙翊紧了紧刚披好的皮裘,问道,

    “三郎大病初愈,如今更要好好将养才是,何事令三郎如此烦忧呢?”

    徐氏温柔的声音如泉水般抚慰着孙翊焦急的心,让孙翊从烦忧中暂时脱身出来。

    孙翊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清丽脱俗的女子,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让卿挂心了。”

    不管前事如何,眼前的这个有着国色的女子,是他明媒正娶、三书六聘的妻子。

    自从她入府那日起,孙翊与她便是祸福与共,荣辱相伴了。

    孙翊继承前身的不仅仅是他的身份,他的尊荣,还有他的责任......

    徐氏坐在孙翊身旁,轻声说道,“三郎可是为君侯身体挂心?君侯身份尊崇,自有神灵.....”

    徐氏的话说道一半,却被孙翊握住了双手,接着孙翊朝徐氏轻轻摇了摇头。

    徐氏见状,脸上闪现惊慌,徐氏是聪慧之人,她知道孙翊的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

    孙策恐怕凶多吉少!

    不过脸上的惊慌只是一瞬,很快徐氏就镇定了下来。

    孙翊对徐氏的这番反应,心中浮现赞叹之意,不愧是历史上素服设计除凶的女智者,知道如此惊天的消息后,这么快就恢复了镇静。

    徐氏对孙翊透露出的消息并无怀疑,虽说府外封锁甚严,但孙翊是孙策的嫡亲弟弟,孙策伤重这事,张昭能阻挡群臣探望,难道还能阻止孙策的家人探望不成。

    怪不得夫君刚才被急忙召出去后,回来便坐在榻上暗自苦恼。

    原来竟是如此。

    徐依反手紧紧握住孙翊的手,眼露宽慰。

    孙翊自那场大病痊愈后,整个人便变得沉稳了许多。

    但如今是其从小爱护他的兄长遭此恶难,饶是再沉稳的人,遇到这事也会惊慌无措。

    因为孙策不仅仅是江东六郡的主心骨,更是整个孙氏家族的主心骨!

    思来想去没有妙策的孙翊,在徐氏来到身旁后心境便平和了许多。

    突然间,孙翊有个想法,自己没有办法,但身旁的这位可是有奇谋的女子,何不......

    孙翊看着徐氏良久,唇齿间缓缓吐出一句话,“大兄危在旦夕,江东基业前景不明,吾想争上一争。”

    孙翊的心意此刻对徐氏展露无遗,此时的他兄弟不能信,能信的唯有这与其荣辱与共,一损俱损的妻子了。

    孙翊不担心徐氏会出卖他,一是此时的礼法给他的自信,二是历史上徐氏对孙翊可谓是情深义重,忠贞不二了。

    徐氏在听到孙翊对其说的这句话后,眼神震惊了一下,但很快了然。

第三章 夫妻密谋

    孙策伤重,想来命不久矣,那么迫在眉睫的便是立嗣问题。

    向来立嗣讲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孙策长子孙绍今年不满二岁,若是承平之时,尚且有可能承继父业。

    但如今江东基业初创,群狼环伺,小小稚童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既然父死子继不可行,那么便只有兄终弟及了。

    孙策诸弟中,孙匡多病难保,孙朗乃是庶出,皆不会被立为嗣,能在孙策考虑范围内的只有孙权和孙翊而已。

    其中孙权居长,且孙策渡江以来,常随左右,仁而多断之名在江东一地多有流传。

    孙策对其也寄予厚望,十五岁就令其为阳羡长,治守一方,今又被孙策命为行奉义校尉,常在军中议事。

    相反孙翊今年已十七岁,然孙策却并未委以任何位分,只是每次出征时,多令孙翊留守护家而已。

    由此看来,孙翊想争一争那江东之主的位子,似乎不太可能。

    但徐氏因为常伴孙母身边,却知道一些孙翊不知道的内情。

    孙翊长得很像孙坚,按照孙母来说,足有七分相似。

    而且孙翊的脾性与孙坚、孙策颇为相似,都是一样的英武不凡,一样的果断敢为。

    外貌相似,性格又有重合之处,这让孙策每次看到孙翊,都会有种看到孙坚的恍惚感。

    没有人知道孙策对孙坚的感情有多深,孙策在孙坚遇难后,曾多次哀叹,当日他若在父身边,断不会让孙坚遭此死难。

    因此之所以孙策不让孙翊上阵,并不是不重视孙翊,相反的他很看重。

    孙策只是为了保护孙翊,他不想孙翊上阵,因为他担忧如此相像孙坚的弟弟半路夭折,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

    “诸弟中,伯符最许三郎矣。”

    这是孙母对徐氏说的话,知儿莫若母,孙母的话不会有错。

    而且因为孙坚壮年而亡,那时诸弟年幼,孙策几乎对弟弟是如兄如父般拉扯长大。

    军中多言三公子类兄,试问天下间的父亲,有谁会不喜欢孩子类己的呢?

    若不喜欢,孙策不会让孙翊类己之类的话流传,相反的,孙策从未因此怀疑过孙翊。

    而且军中宿将如程公、韩当、黄盖等,因为孙翊相像孙坚,对孙翊都颇有好感。

    好感在此时,是有可能会转化为支持的!

    所以明面上看来孙翊胜率不大,但其实是一半一半,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孙策的心意。

    百般思绪只在徐氏脑中一闪而过,徐氏很开心孙翊能对其说出心意,这代表着信任。

    夫妻之间,不就是信任最珍贵吗?

    既然自己的夫君有意争上一争,那么作为妻子的自己,自然会倾尽全力扶助。

    徐氏对孙翊说道,“当此之时,立嗣之事皆在君侯一念之间。但既如三郎所说,君侯性命垂危,依妾浅见,此时的君侯乃是孺慕之情最重的时候,以情动之,或有奇效。”

    徐氏的一句话令孙翊恍然大悟。

    是呀,人之将死,对什么看的最重,自然不会是权位了,而是身后事。

    具体到孙策这里来说,那就是亲情!

    孙策是极重亲情的人。

    在孙坚死后,孙策身为家中长子,承担起了照顾家中老母幼弟的责任,那时他才十七岁!

    可是徐州牧陶谦多次逼迫,弄得孙家人四处躲藏。

    有一次甚至全城大索捉拿孙家人,幸亏孙策的近臣吕范运作将孙家人安全护送到曲阿居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经此事后,孙策才明白到身为孙坚的儿子的他,没有其他选择,要想好好保护家人,唯有自强。

    于是他夜拜张纮,拉开了他壮烈灿烂的一生......

    在此时局,没有人天生想称王称霸,割据一方,很多时候,都是时势所逼罢了。

    所以对孙策来说,亲情是他很看重的东西,特别是他将死之时。

    得到徐氏提醒的孙翊,心中已有定计,动之以情,唯有一人。

    孙翊附耳在徐氏耳边说了一番话。

    徐氏听后略微有点动容,但还是点点头。

    她从榻上起身,对孙翊说道,“三郎宽心,妾这就去。”

    孙翊默然,待徐氏走到房门口,突然喊住了她,“灵伊,将来若有得意时,吾必不相负。”

    徐氏转头嫣然一笑,屋外的阳光洒在徐氏的脸上,映的她煞是好看。

    成婚以来,孙翊还是第一次叫她的芳名。

    灵心慧齿,伊水长流,是谓灵伊。

    .....

    徐灵伊走后,阔大的房屋内只剩孙翊一人,他双腿曲起,靠坐在床榻的内侧,将头覆在膝盖下,因为床幔的遮挡,显得他整个人的脸色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如果说历史上的他是被动卷入江东嗣位之争,那么此刻他就是在主动参与。

    他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他能赢吗?

    他甚至不知道历史上孙翊的横死是不是和此次张昭推举他有关,但他不敢赌,

    初来这个世界的他,有着谁都不能说的秘密,他知道后期的孙权是多么的多疑薄凉,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死亡是很可怕的事,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这次他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最后失败了他也不悔。

    至少他曾经努力过.....

    孙翊抬起头,眼神主动迎上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现在,尽人事,听天命。

    ....

    徐灵伊穿过几处走廊,来到了一处幽深僻静的院落。

    这处院落的主人乃是如今整个江东最尊贵的女人——孙策之母吴氏。

    来到院落门前后,徐氏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院落的门走了进去。

    随之她在院落中吴氏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了院落中一处偏僻的小屋。

    听婢女所言,自从知道孙策出事后,吴氏几近晕厥,在缓过神来后,便来到这供奉天上神灵的房屋为孙策参拜祈福,如今已有一个时辰了。

    这一个时辰内,没有人敢去打扰,吴氏也没有见过任何人,婢女们都很着急,但是谁也不敢擅自闯入,现在徐氏来了,她们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江南一地迷信思想浓厚,不止乡间小民,世家贵人也多有礼拜神灵的习俗,只不过徐氏觉得如今这危急存亡的时刻,拜几尊泥塑天尊又有何用。

    想起孙翊的托付,徐氏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她径直推开小屋的房门,一下子就看到了跪坐在屋内地上的一位雍容慈祥的老妇。

    未经通传便被打扰,心中愁苦的吴氏难免恼怒。

    一双还在含泪的杏眼转身看来,却看到如此无礼的竟是三郎的新妇,还不等吴氏反应过来,徐灵伊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口中言道,“母亲...”

第四章 孙策改嗣

    孙策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身体的疼痛令他无法入睡,甚至疼到最后,他渐渐的都失去了对身体的感觉。

    榻旁放着几个铜盆,铜盆里装的清水都已经被血水染红。

    耳边稀疏传来夫人大乔的抽泣声,这一切都在映照着,他已经命不久矣。

    想自己十七岁继承父志,数年忍气吞声,后终于凭千余人马渡江征伐,

    数年间就打下了江东六郡,名列天下有数的诸侯之一。

    更被江东人民称为小霸王,但往日那么英勇的自己,却只能躺在榻上默默等死。

    时事之悲,莫过于此呀。

    孙策不怕死,但他怕的是自己死后,江东基业会分崩离析,自己的家人会性命不保,沦为他人阶下之囚。

    他答应过父亲,会好好撑起这一个家的呀。

    所以就算要死,在死之前,他也要把后事安排好。

    他刚才急忙召见了重臣张昭、朱治、吕范等,对他们言及江东后继之主为孙权。

    本来继主之事要当众宣布,这样才能避免后期可能存在的权位之争,但他伤的太重了,怕自己撑不住。

    毕竟汇集江东之臣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他提前对几位重臣通了气。

    若是自己等不到江东臣属到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替自己当众宣布遗命,为了以防万一,自己还特地手书了一份遗命。

    现在的他,躺在榻上强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其他臣属到来。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刚才言及继任人选时,张昭、吕范会一致推荐三郎....

    想起那个与自己颇为相像的弟弟,孙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三郎是不错,但如今江东需要的是守成之主,仲谋进取不足,守成却是良选。

    因此他没有接受张昭、吕范的推荐,而是选择了孙权。

    想来自己的这番选择,不会有错吧。

    “要是公瑾在就好了。”

    “可惜再也不能和公瑾一起马踏敌营了。”

    想起那位英姿勃发,腹有良谋的好兄弟,孙策心中又是一阵愁苦。

    孙郎舞兵,周郎设谋,江东群雄,尽皆束手。

    这是早期孙策征伐江东时,张竑对孙策、周瑜二人的赞许,只不过这样的盛事恐怕以后会成为绝响。

    正在孙策缅怀往事间,却被一声带着哭声的声音惊醒,

    “大郎!”

    这声声音对孙策来说再是熟悉不过,他睁开双眼,看到了榻边泪如雨下的吴氏。

    见到吴氏到来,孙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吴氏快一步轻轻压在榻上。

    吴氏用双手轻轻抚摸着孙策包扎起来的胸口,看着包着胸口的白布被鲜血染红,看着榻旁装满血水的铜盆,几近崩溃。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刚才我在的时候还没有的,现在怎么.....”

    吴氏越说越手足无措,只是眼泪不停的流。

    孙策强忍痛楚,笑道,“不碍事的,不碍事的。”

    屋内的偏将军孙河、大桥等人见状,眼中尽皆露出悲切之意。

    吴氏不是养在深闺的妇人,壮年丧夫的她也经历过许多苦难,心志之坚,不输一般男儿。

    伤心难过是不可避免的,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让自己强忍住眼泪,看着眼前让她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轻轻问道,“伯符可是嘱托后事了?”

    孙策听了也不惊讶,他刚才召张昭等人并不是隐秘,吴氏知道并不奇怪。

    因此他说道,“吾已决意令仲谋继承江东......”

    孙策还未说完,便被吴母劝道,“仲谋非良主。”

    孙策诧异,“母亲何出此言?”

    “二郎虽素有智谋,懂得任人,但其为人心性薄凉,非为良主。”

    “今年初,曹公闻汝克平江东六郡,便遣使者意欲以仲谋、三郎到许都为质,汝那时已拒绝。

    但仲谋却建议汝以三郎、四郎为质,这样能避免惹怒曹公,心性之薄凉可见一斑,三郎、四郎皆是其骨肉兄弟呀。”

    孙策听后眉头紧皱,当日因为这事他还斥责了孙权一番,今日吴氏旧事重提,让其心中更为疑虑。

    只是他还是为孙权辩解道,“仲谋当日只是以大局为重。”

    知儿莫若母,吴氏知道孙策已经有所动摇了,她言道,“若来日大局需要,难道你想看到仲谋牺牲手足吗?伯符,当日汝举兵,为的是什么呢?”

    吴氏的两句话就像晨钟暮鼓般击在孙策心头。

    孙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这时又想起了张昭刚才对其说的话,“三公子英睿果决,体怀英气,有父兄之烈,必能承君侯之志,护我江东!”

    孙策是个果断的人,孙权是其一手带大的,为人秉性如何他再是清楚不过。

    同样的,孙翊的秉性他也很清楚。

    孙翊性格虽然有时冲动了点,但是他跟自己一般,重情义,对骨肉亲情看的很重。

    方才立嗣时他只想到孙权是守成之主,更适合如今的江东,但如今经吴氏一点醒,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现实。

    立孙翊,兄弟可能皆存,立孙权,将来可能会有兄弟阋墙之事。

    一想到这些,孙策的心就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一生前后行意,于心未曾有所负也。

    但若真有那一天,假令死后有灵,孙坚若问其,“孙家何以骨肉相残”,他将何辞以答呢?

    想到这些,孙策又趴在榻上猛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下惊得吴氏和大桥急忙上前为孙策顺气,孙策此时却充满了力气,

    他推开大桥和吴氏,用手猛击榻边,朝房内的孙河喊道,“快,快去把子布、子衡等人追回来,快去把孤的遗命追回来!”

    孙河是孙策族兄,年少时就跟随孙坚举义兵讨伐董卓,后又跟随孙策,以校尉统领孙策亲卫,是极为信重之人。

    此时的他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刚才孙策遗命给张昭等人后,就让他们召群臣来,现在刚走不久。

    他领命后礼都来不及拜,直接冲了出去。

    孙策这时已经止住咳嗽,他急忙让大桥准备笔墨,现在的他随时可能死去,他要重写遗命,以备万一。

    吴氏见孙策身受重伤还要忍着疼痛如此,眼泪又下来了,孙策见状用手轻轻拭去母亲的眼泪,温柔的说道,“不怕不怕,伯符还在!”

    这样的画面就好像当初孙家刚知道孙坚死讯时,孙家一家人乱成一团,

    而当时犹是少年的孙策强忍悲痛,伸手将众位弟弟揽在怀中,轻声安慰他们道,“不怕,不怕,哥哥在.......”

    不一会儿,孙策就将新的遗命写好,压在软枕下,而后躺在榻上继续闭目养神。

    吴氏和大桥则静静陪伴在一旁,不发一语。

    江东的新任之主本来已经定好,此时却临时改变,这一切来得及吗?

    而此时,孙策屋外正慢慢汇聚着越来越多的精锐士卒,他们都是孙策亲兵,将孙策房屋保护的水泼不进,以防万一.......

第五章 张昭被拦

    此时有三人正快速的朝府外走着,他们要去领着府外早已通知好的在等待的其他江东臣属入内。

    只是走到半路,他们却发现府内突然响起嘈杂的声音,似是有大批的士卒在调动。

    三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年文士,他身穿青色宽袖,头戴小冠,面容严肃,在他发现将军府内有这种动静后,心中闪过不安。

    现在在江东危急存亡的时刻,最重要的是要将群臣带到孙策面前,让其当众宣布江东继任之主,但是这突如起来的骚动却让其很不安。

    自古以来,继位之争最是残酷,难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想到此,张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跨过几处走廊,就到府门口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张昭面容峻刻,想起孙策刚才的托付,心中更是着急。

    虽然孙策否定了他提议的人选,但只要是孙策定下的人选,他张子布一定尽心辅助,绝不容许有半点差池。

    张昭身后的朱治、吕范二人见张昭脚步越来越快,二人皆是聪慧之辈,听着府内的骚动,也生出了与张昭一样的担心,因此情不自禁的一起加快了脚步。

    在三人穿过一处亭台后,却被一队士卒包围了起来,拦住了去路。

    见状,三人皆是大惊。

    张昭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遗命,面容闪过正色,对前方的士卒喝道,“尔等何人所率,敢拦吾等去路。吾等奉吴侯之命外出,尔等阻吾等去路,被吴侯所知,不怕被族诛吗?”

    虽然现在孙策躺在榻上生死不知,但只要一刻他的死讯不公布,他就是江东六郡的主人,他的命令,何人敢违?

    在张昭的厉声喝问下,士卒们无动于衷,张昭的眉头越来越紧,若是还不退开,恐怕只能硬闯过去了。

    张昭转头对身后的朱治、吕范二人点点头,三人不约而同的将手附上腰间的剑,这时代,士人佩剑是常态,而且这剑并非装束,而是杀人器!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孙河正好赶到。

    孙河到来后,斥退了包围了张昭三人的士卒,他让士卒拦住张昭三人,没说要包围起来呀!

    张昭见是孙河来到,脸色稍微好转。

    张昭对孙河言道,“伯海,速速让开路来,吾还有要紧事要办。”

    不料孙河却直接挡在了张昭的前头,张昭见状正要发问,孙河却附耳在张昭耳边说道,“遗命有变,将军要改嗣,让吾带张公三人速速回去。”

    张昭听后脸色大变,但他并没有不相信孙河的话,因为孙河是孙策族兄,辅佐孙坚、孙策二代,而且刚才托孤时,孙河也在,孙河是不会背叛孙策的。

    张昭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很快恢复了脸色。

    只是对孙河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孙河知道张昭在疑惑什么,他用手指做出了一个3数,张昭瞬间了然。

    随后张昭不再迟疑,立马转身带着朱治、吕范二人往孙策寝室而去,这次回去的速度比刚刚出来时更快。

    可怜的朱治、吕范二人还不知道什么事,就被张昭拉着往回走,不过出于对张昭的信任,二人还是紧紧跟随于后。

    孙河见张昭三人回转后,派了一队精卒护卫,而后自己就转身往府门走去。

    孙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通知府外众臣的事就让他去做,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只是,孙翊真的担的起这个重担吗?

    孙河心中暗暗思索。

    ...

    孙翊在房内的榻上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但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不过他心中却没有任何焦急之感。

    该做的他都做了,现在只能看天意了。

    请吴氏去说服孙策是他受到徐灵伊提醒后想到的。

    孙策自入主江东以来,行事偶有暴烈之举,在这些时候,吴氏就会出来劝阻孙策。

    有一次甚至以投井相威逼孙策,这说明吴氏并不是对那种政事漠不关心的女人。

    至于这次吴氏能不能劝得动孙策,孙翊心中也没底。

    那么孙翊又怎么知道吴氏会支持他呢?

    很简单,吴氏归根结底还是个母亲。

    并非是说吴氏心有偏颇,对孙翊偏爱。

    而是吴氏考虑事情多会从母亲的角度考虑,她首先想到的是孙权和孙翊哪位儿子继位后,对整个孙家会更好。

    更何况,孙权虽然年少就有职务历练,但是孙策曾经有几次派孙权去平叛或者攻伐,然后每次,孙权都是大败而归。

    其中有一次孙权几乎身陨,要不是周泰拼死护卫,恐怕吴大帝就早夭了。

    因此按照这时候众人的看法来说,单单就能力来说,孙权并非一定比孙翊好。

    反之,孙翊因为肖像父兄的原因,反而会让人有更大的期待,这也是张昭等臣支持孙翊的原因。

    毕竟这是乱世,武略不佳,是很大的失分点。

    历史上孙策立嗣时,吴氏应该还在自己的院子里为孙策祈福,等孙策立嗣后,木已成舟,吴氏就算心有犹疑,也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所以后来吴氏才会垂问江东诸将,“江东可保安否?”,能问出这个,一部分原因正是出于对孙权这个继任之君的不信任。

    如今孙翊这个穿越者煽动他的小翅膀,把吴氏提前请出来介入了孙策的立嗣,这就为这件事增加了变数。

    希望吴氏能劝的动孙策吧。

    孙翊看着窗外,日头已经落下,黑幕渐渐浸满了天空。

    不知不觉间,竟是已经到了晚上。

    孙翊紧了紧身上的皮裘,入夜后,温度越来越低,让他都感觉到了冷意。

    这时孙翊听到房外有人群走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的房内就进入了一队士卒。

    士卒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坐上榻上的孙翊。

    孙翊见到一群士卒闯入,并不惊慌,镇定的开口问道,“何事?”

    士卒为首的那人对着榻上的孙翊拜道,“将军之令,请三公子迅速去相见。”

    果不其然,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了。

    到了这一步,恐怕新任江东之主已经定好是谁了。

    现在,孙翊的心情出现了一点波动。

    他会成功吗?

    心中的疑惑并没有让孙翊动作变慢。

    在那人说出那句话后,孙翊不轻不淡的应了一声“嗯,”随后就起身从榻上而起。

    可能是由于在榻上盘坐太久,孙翊一时间有些脚麻,下榻的那时底盘有些不稳,差点跌倒,幸亏士卒为首的那人扶住了孙翊,并嘱咐孙翊小心。

    孙翊对为首那人投去了感谢的眼光,要不是他,可能就出糗了。

    只不过孙翊并未说什么,而是跨步出了房门,仰头看了看天空高挂的月亮。

    残月如刀。

    今夜过后,孙翊以后是别人的手中刀还是执刀者,马上就会有分晓了。

    这时候,他转头对身后一步的那人言道,“子明,走吧。”

    孙翊说完后,往孙策寝室大步而去。

    身后吕蒙和一众士卒亦步亦趋。

第六章 孙策托孤

    孙策的寝室分为内外,外者为堂,内者为室。

    堂面积颇大,里外通透,是日常孙策议事之所。

    孙翊的寝室离孙策的并不远,只是这一路上走来,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明里暗里警戒巡逻的士卒不知有多少。

    因为巡逻的士卒众多,每人都拿着火把,将整个将军府映照的犹如白日一般。

    在影影绰绰的火光下,在如此严备的守卫下,令整个将军府弥漫着一股紧张与压抑的气氛。

    很快的,孙翊就来到了外堂处。

    他刚转过身,脚还未踏入,就看到了此时堂内密密麻麻的跪着不少人。

    这些都是刚刚召集来的江东臣僚,从背影孙翊可以依稀辨认出几人,程普、吕范、黄盖、张昭等......

    孙翊记得的这几人日后都是东吴基业的中流砥柱,将会在历史上大放异彩,各具风骚。

    时代人杰,莫过于此。

    正因为知道这些,孙翊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不过很快的,孙翊调整好了呼吸,理了理袍袖,径直往堂内走去。

    孙翊并没有随便找了个位置跪了下来。

    虽然他没有职位,年纪也尚轻,但他毕竟是孙策的嫡亲弟弟,身份尊贵,因为他走到众人的前头,在一位年轻男子的身旁跪了下来。

    孙翊身旁的年轻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他此世的另一个兄长—孙权。

    孙权此刻正趴伏着身子,将头埋在地上,让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孙翊对孙权的感官有点复杂,一方面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兄长,另一方面.....

    “仲兄。”

    最后还是孙翊主动叫了一声孙权。

    孙权听到孙翊的叫唤后,肩膀稍微抖动了下,而后从嘴里应出一句,“嗯。”

    语气不咸不淡。

    随后似乎是觉得不妥,孙权又说了一句话,“静观其变。”

    似是忠告,又像是解释自己现在所为。

    只是语气还是不咸不淡。

    孙翊听后也调整好跪姿,恭恭谨谨的跪在那里等在孙策的下一步指示。

    此刻整个大堂内安静的可怕,只有轻微的风声在众人耳边悄悄经过。

    但整个大堂内跪着的众人内心绝不平静。

    若是说一开始众人对孙策的伤势有所猜测,那么现在众人几乎可以笃定一点,孙策的伤势肯定是很严重,甚至命不久矣。

    此番召集众臣,就是为了托孤。

    一想到这,跪着的众臣心中怎么能平静,他们都将眼光时不时的往前方跪着的两位年轻人瞄去,江东新主,应当就是两人之中其中之一。

    只是会是谁呢?

    是年纪居长,名声在外的孙权,亦或是深肖父兄,英气勃勃的孙翊。

    众臣中,唯有三人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在众人各怀心思,暗自揣测的时候,从内室中走出一位甲胄齐整的武将,他快步来到孙翊身前,对着孙翊拜道,“三公子,将军召你入内相见。”

    孙河的话如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这个时候,孙策单独召见孙翊,这释放出的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了。

    众臣一瞬间都抬起头将目光都聚集在孙翊身上。

    在孙翊一旁的孙权在听到孙河的这句话后,也猛的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解与不甘的目光,牙齿紧咬着嘴唇,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而是又把头轻轻放下,只是这次,放的比刚刚更低。

    而孙翊本人此时却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跪姿,一动不动。

    不是孙翊没有听到孙河的话,也不是孙翊不懂孙策此时单独召他的意思,就是听到了并且懂得内中含义,孙翊才一下子愣住了。

    这一切都是他所谋划的,但现在知道谋划成功了,却给孙翊带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他真的改变历史了?

    见孙翊没有反应,孙河又重复了一遍。

    奈何孙翊还未有所举动。

    这时孙翊背后的张昭跪不住了,他伸手在背后推了一把孙翊,口中严肃的说道,“公子请暂息悲伤之心,君侯相召,功业在彼,速往之。”

    被张昭的这一推,孙翊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起身,就在孙河的带领下往内室走去。

    在临进内室前,孙翊转过身,朝着张昭的方向,深深一拜。

    张昭见状,手抚长须,轻轻点头。

    至于孙翊刚刚的失态,包括张昭在内的众臣,都以为是孙翊太过悲伤所致,毕竟孙策与孙翊感情好,是众所周知的事。

    ...

    孙翊跟着孙河来到内室外,到了内室外,孙翊看到了吴氏及大桥为首的孙家家眷,徐灵伊此时也在吴氏身旁伺候着。

    孙翊见吴氏等人皆是脸色凄苦,脸上泪痕未干,孙匡和孙尚香年幼,还未止住哭泣,见到一向亲近的三哥哥来,就要扑过来,却被吴氏紧紧拉住。

    “快入内吧,别让你大兄久等了。”吴氏沙哑的说道。

    孙翊对着吴氏和大桥一拜后,便推开了内室的门,走了进去。

    孙河在后把内室的门关上,就这样守在了外面。

    孙翊入内后就闻到室内浓厚的药味和血腥味。

    他来到榻前,看到躺在榻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孙策,和自己印象中那个器宇轩昂,龙姿神武的身姿相对比,一下子就悲从心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榻前,眼眶已经渐渐湿润。

    孙翊不是无情之人,自穿越来后,孙策对其疼爱有加,关怀备至,更何况孙策还是这具身体的亲兄长,血脉相连之下,纵是铁血男儿,也难保不动情。

    响动惊醒了小憩的孙策,他看到是孙翊来了,脸上浮现和蔼之色。

    他招招手,示意孙翊近前。

    孙翊赶忙近前握住孙策的手,口中哽咽道,“大兄。”

    孙策见孙翊一副要落泪的样子,虽是将死之人,口中却还是玩笑道,“想不到吾家虎儿也有如此女儿态的一天呦。”

    说完反手紧紧握住孙翊,稍微停顿后语气惆怅的说道,

    “弟弟,哥哥不行了。”

    孙策的这一句话瞬间击破了孙翊的心防,孙翊眼眶中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慢慢流了下来。

    “不要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吾刚才梦到父亲了,父亲还是那么的威武,哥哥向他认错,说吾还是辜负他的嘱托了。父亲却摸着哥哥的头夸哥哥,说吾已经做得很好了。”

    “哥哥很后悔,后悔自己如此轻佻,才落得如此下场。吾不怕死,可是,可是哥哥怕自己死了,谁来保护你们呀。谁来继续守护你们呀。”

    说到这里,孙策的眼眶也慢慢湿润了。这是外人所不知的暴烈的小霸王的柔软的一面。

    孙策的话一句句如刀子般割在孙翊心头,原主对孙策的感情,现在正猛烈冲刷着孙翊的内心,但孙翊强忍住没有落泪。

    因为哥哥叫他不要哭。

    “将来这副担子要由你来担着了,不要怪吾,这副担子很重,但哥哥相信你一定能挑起来。”

    “江东基业初创,北有曹公,西有刘表,东有陈登,除此之外内部豪族林立,山越动乱不停,世家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未有一刻停止。

    汝执掌江东后,一定要谨小慎微,要懂得任贤,唯有任用贤才才能稳定江东!”

    孙翊仔仔细细的听着孙策的话,不住的点头。

    “汝没有我的威望,所以日后行事要多倚赖贤臣。

    贤臣中如程普、黄盖、韩当、张昭、吕范、朱治、周瑜等这些或为大才,或对我孙家忠心不二,你可放心委任。

    其中张昭、周瑜二人,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汝记住了吗?”

    “弟弟谨遵兄长教诲。”

    说完孙策好像还是不放心,加了一句说道,“事有不谐,必以周郎为都督,进取不论,保守江东不在话下。”

    孙翊连声应唯。

    见孙翊都记住了自己的话,孙策这才放心下来,他拍了拍床榻,外面守候的孙河会意,打开门,

    外面早已等候的孙权、张昭、程普等人鱼贯而入,纷纷跪在榻下。

    孙策示意孙翊扶起自己,被孙翊扶起坐在榻上后,孙策对着跪着的众人说道,“吾受创甚重,已命不久矣,今以吾弟孙翊为嗣主。

    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望公等善相吾弟。”

    榻下的众臣听孙策如此说,都心从悲来,不少老臣已经哭泣出声,但他们都同时应道,“将军勿忧,吾等必以生命守卫少主。”

    见群臣如此反应,孙策点点头,他又召了张昭近前,语气哽咽的说道,“吾弟年幼,若叔弼不任事者,君便自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不必东顾也。”

    张昭听后眼泪再也忍不住,语气悲伤又坚定的说道,“君侯放心,少主英明果决,必不会堕父兄威名。有老臣在一日,少主就在一日,必不容少主为人所欺也。”

    见张昭作出了如此保证,孙策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

    他强忍住身体的痛苦,他感觉下一刻自己就会死去,但他还是坚持着命人拿来了虎符印绶。

    虎符象征着兵权,而印绶为银印青绶,象征着孙策的吴侯爵位。

    孙策抓过孙翊的双手,将虎符放到了其手中,而后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其银印青绶系在孙翊的腰上。

    孙翊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历史上孙权只是继承了孙策的兵权,而吴侯爵位却是由孙策之子继承。

    孙策如今如此做,是在向众臣宣告,孙翊继承了他的一切,孙翊就是他无可争议的继承者,孙策的良苦用心令孙翊感动莫名。

    看着孙策强忍伤痛,而显得吃力的颤颤巍巍的手,孙翊心中不忍,他伸手握住孙策的手,孙策有点诧异,抬头看向孙翊,

    而孙翊对孙策投来了坚定的目光,“大兄放心,这印绶弟弟自己带的紧,这虎符弟弟也会握的紧。”

    说完孙翊将孙策的手轻轻拿开,转身面向众臣,当着众臣的面,自己系紧了绶带。

    跪着的众臣看着孙翊这番举动,眼中都露出了赞许之色,果真是有父兄之风。

    而孙策看着孙翊这番举动,先是一怔,然后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是那么的肆意,那么安心,

    “吾弟,当为周武。”

    说完后,孙策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站了起来,但很快不稳,幸亏被孙翊扶住,“吾孙伯符乃江东小霸王,岂可死于榻上。”

    孙策示意孙翊扶他到窗边,此时的他已经快油尽灯枯,

    他把头靠在孙翊的肩膀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语气飘忽的说道,“若干年后,吾江东的月光必朗照于天下。”

    “三郎,善待家人。好为之,好为之。”

    这是孙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感受着身旁兄长气息的消失,孙翊抬头望天,眼泪在无声的留下。

    “哥哥,好走。”

    过了一会后,房间内哭声大震。

    江东小霸王,走了。

第七章 议事(一)

    孙翊慢慢将孙策放在床上,取过被褥将其轻轻盖在孙策的身上。

    而后就这样跪在孙策床前,不哭不语。

    身后众臣的哭声渐渐停息,整个房内唯有孙氏亲眷的哭声犹自不停。

    众臣见江东新主孙翊跪在那里不发一言,也都沉默不语。

    一朝天子一朝臣,孙翊平日少在众臣前露面,江东臣属们大都不知道这位少主的脾性、处事风格如何,因此都不敢随意发言。

    而孙翊呢,也是初掌江东,威望浅薄,根基不稳。

    这些臣子都是孙策提拔留下的,孙翊也都不了解他们,一开始他最好的就是少说少做多观察,避免无过。

    夫妻间尚需要磨合,更何况一个势力的新主和旧臣。

    更何况孙翊知道自己就算不发言,也会有人在此刻出来扶保幼主的。

    果不其然,孙翊身后的张昭见孙翊还是一副未从悲伤中走出的样子,忍不住进言道,

    “少主,此时宁悲时邪!且周公立法而伯禽不师,非欲违父,时不得行也。况今奸佞竞逐,豺狼满道,乃欲哀亲戚,顾礼制,是犹开门而揖盗,未可以为仁也。”

    说完后张昭命婢女取来丧服,亲自上前为孙翊穿上,而后领着房内的臣子带着孙翊来到外堂。

    刚才进入房内的并不是所有的江东臣子,还有不少人在外堂等候。

    张昭将孙翊领到堂中的主位坐下,自己则来到堂中率先下拜。

    张昭可谓江东第一重臣,再加上刚才在房内的程普等臣也都下拜,有这一部分人的举动,剩下的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整个厅堂内几十位臣子对着上首的孙翊齐齐下拜,口呼少主。

    而孙河则带着士卒护卫在孙翊身后,厅外也林立着许多精兵,起震慑之用。

    孙翊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些对他下拜认主的臣子,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些人都是江东中枢的掌权人物,是江东势力的贵人,此时却都对其俯首称臣,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吗?

    权力的滋味让孙翊有一瞬间的陶醉,但很快的他清醒了过来。

    孙策临死前的话,音犹在耳。

    江东的局势内忧外患都有,而当强有力的主人孙策去世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后,平时藏在江东水面下的漩涡都会出现。

    是孙翊移山倒海,填平了这些漩涡,还是这些漩涡化作无底洞将孙翊吞了进去,万劫不复,这些接下来都要看孙翊的手段如何。

    更何况,自己既然穿越此世了,又继承了江东基业,那么野心自然不仅仅只是单单保守江东这么简单......

    张昭带着群臣参拜完孙翊后,便让群臣各自按位置坐好,一如孙策在世时议事时那般。

    孙翊看着堂中坐着工工整整的众人,他们的目光都聚集着自己的身上。

    这是自己第一次以江东之主的身份议事,万事开头难,此时又堪称是江东最危险的时候,自己这次议事的表现如何,所带来的影响十分重要。

    甚至可以说会影响江东群臣有没有信心跟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要知道历史上孙策死后,孙权继位后,张昭和周瑜也是有短暂考察过孙权的,认为孙权是明主才倾心辅助的。

    兄长临死前已经把自己建好了路,但能不能把这条路走稳,走宽,最终靠的还是自己。

    自己的这个江东之主的位置,现在并不稳固。

    这时候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在沉思了一番后,孙翊开口说道,“吾初掌江东,名义为重。

    张公乃当世大儒,文才非凡,劳烦张公为吾写一封奏疏,言及兄长不幸遇刺及授我兵权爵位之事,克日送抵许都,报送天子。

    奏疏中恳请天子准大兄临死之请,以安江东百万生民之心。”

    下列的张昭听后,脸上浮现笑容,不愧是自己看好的少主,议事下的第一个命令便点到了要点。

    虽然孙策临死前点明孙翊为江东继主,但此时汉室颓而不灭,整个天下名义上都是汉室的天下,孙翊要想名正言顺,就必须得到汉室的承认,这是大义!

    大义虽虚幻,但却是极重要的一样东西。

    孙翊能认识到一点,张昭感到很欣慰。

    张昭急忙出来拜道,“老臣领命。”

    随后孙策又看向了人群中的孙权,召出孙权道,“大兄在时曾多番夸仲兄处事周密,今大兄逝去,治丧一事吾想委任仲兄,望仲兄能好好料理。”

    孙权在孙策死后,就一直哭泣不休,那副音容令不少大臣动容,就算是现在,孙权也是刚刚止住哭泣。

    中国人自古以来对死生嫁娶之事看的极重,特别在这汉朝,处理先人丧事好否,更是判断一个人孝不孝顺的重要标准。

    汉代,以孝为本,一个人若是被冠上不孝的名声,他的政治前途可以说是断送了。

    孙翊继承孙策的权力爵位,常言又道长兄如父,所以孙策的丧事绝对不可马虎。

    将孙策的丧事办的漂亮,更是能收揽孙策旧臣之心的一个很好手段。

    孙权是孙策长弟,又是孙翊的亲兄长,由他来操办丧事合理合法,别人都不会有异议。

    至于孙权会不会因此分薄了众臣对孙翊的好感,自然不会。

    孙权丧事办得好,别人会先夸孙翊有识人之明,虽不亲力亲为,但委派的人却得宜,大头的感情分还是孙翊所得。

    孙权看着前一刻还是自己弟弟的孙翊,现在却坐在尊位对自己发号施令,心中有点膈应,

    但是形势比人强,更何况他与孙策的感情颇深,承办孙策丧事一事,他还是愿意的。

    孙权对孙翊拱手拜道,“唯。”

    孙翊点点头,处理好这两件头等大事后,现在要处理最头疼的一件事了。

    孙翊又对着下列的张昭言道,“兄长遇难一事及吾继位一事,张公以将军府长史的身份誊写布告告知四方。”

    说到此,堂中的气氛一瞬间都有些凝固。

    真正考验江东能否度过这次危机的时候到了。

    此张布告一经公布,必定在江东六郡,乃至全天下引发强烈的震荡。

    到时天下间别有企图的人,都会把注意力投到江东之地,投到孙翊这个年未满十八的少年身上,这个少年能承受得住吗?

第八章 议事(二)

    群臣中的一位老者此时出来进言道,“少主,臣窃以为讨逆明府薨逝之事可暂不宣布,若贸然公布出去,臣恐军心民心皆不稳。”

    出来进言的老者是朱治,朱治是三朝老臣,年轻时便跟随孙坚四处征战,深得孙坚、孙策父子所信任,现为吴郡郡守,江东孙氏大本营的管家。

    见朱治进言,在座群臣中有不少人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他们也认为孙策已死之事可押后在公布,避免引起动荡。

    孙翊听后却摇摇头,“大兄身死一事瞒不住的。动荡迟早都会有,与其暗流涌动,不如坦然面对,来一件,解决一件。”

    暂时掩盖孙策身死一事在孙翊看来没有大的必要。

    其一今日几乎在吴郡的江东大小臣子都来了将军府,人多怎么能保证事情的严密性,到时候遮遮掩掩反而让有心人多加猜测,甚至就算将来宣布孙翊是继主,也会产生不必要的流言。

    其二,动荡既然迟早都会有,那么不如早点宣布,孙策之死太过突然了,藏在暗流的人肯定也很震惊。

    就算他们有什么阴谋,总需要时间施行,而这段时间就是孙翊以江东新主整合江东人心,稳固局势的大好时机。

    纵使有任何变故,只要基本盘够稳固,那就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朱治还要再劝,孙翊笑道,“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而兄长恩德在民。今吾承基,大小用命,张公禀众事,程公等为爪牙,此地利人和之时也,万无所忧。”

    孙翊的话辞令慷慨,又暗地里夸赞了群臣一番。

    堂内众臣听后脸上都浮现满意之色,有些脸上挂着担忧之色的臣子,脸上也慢慢出现了镇定。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江东局势不会像孙翊说的那么稳妥。

    但是孙翊是江东的引领者,孙翊说出这番镇定自若,饱含志气的话,让众臣心中都有一种踏实感,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现在所有人都可以慌,唯有孙翊不能慌。

    朱治壮孙翊所言,眼中浮现惊喜的神色,朝孙翊一拜后退入了坐席中。

    见初步安抚好众臣,孙翊又转头对张昭言道,“告丧布告中,张公言明,今吾承基,先兄任命的一概臣等照居旧职,非有过者,吾无降无贬。望他们各自用心,助我稳定江东。”

    先用言语安抚好众臣,再用实际利益捆绑住。

    孙翊的话很明显,只要你们不怀坏心思,安心做事,在自己掌权下,你们的职位只会更高,与自己一起共享富贵。

    张昭抱手应唯。

    在决定好这三件大事后,孙翊用手揉捏着眉头,此具身体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只是今日心神耗费巨大,经历的变故也大,他心中也觉得疲累。

    毕竟前世他只是个大学生,虽生性聪慧,又有读过史书这个金手指辅助,但毕竟没有受到过正式的政治教育,只能凭借着先知先觉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了。

    幸亏孙策给他留下了一大批能臣良将,这才是孙翊有信心直面未来风浪的最大底气。

    在此时,从议事开始就默不作声的吕范,突然走了出来,朝孙翊拜道,“少主若公布讨逆将军死讯,那么镇守各地的少主宗亲们或将率们,势必会要求回来奔丧,请问是否允准。”

    吕范有容姿仪貌,孙策还未渡江时就跟随在身边,并以家中财力私兵资助孙策成事。

    在孙策创业之初,唯有吕范和孙河在孙策身边,跋涉辛苦,危难不避,孙策也是将吕范当做亲戚对待。

    更别说吕范有救助孙家人出危难之功。

    吕范此时点出的问题也正是一语中的,历来新君继位,宗亲,众将奔丧就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特别是新君对他们不信任的时候。

    孙翊坐正身子,问吕范道,“依子衡之见呢?”

    吕范神情严肃,但回答的却很干脆,“不准。”

    “各位将率如太史慈、周瑜、李术等,宗亲如孙瑜、孙暠、孙贲等奉先君之名各自镇抚地方,尽皆要紧之地。

    此时先君骤逝,正是更加小心防范的时候,不可使他们离开驻地,以免生变。”

    吕范其实还有一点没说,孙翊刚刚继位,主少国疑。

    列位外姓将领还好,只是那些宗亲跟随孙策起兵,劳苦功高,又是同姓之人,见孙翊继位有些难免不服,若叫他们来吴县奔丧,可能会有动乱发生。

    但这些吕范不能直白的讲出来,毕竟众臣都在,但少主聪慧异常,应该能明白他没有说明的这一点。

    孙翊听出吕范的另外一层顾虑,了解历史的他知道吕范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

    只是他刚刚登位,若是就不许诸位兄长奔丧,会给别人造成其不信任宗亲的印象。

    会引起宗亲疑虑,何况孙策为兄为主,不许弟弟们奔丧,礼义上说不过去。

    想了想后,孙翊说道,“奔丧是亲情礼义,不可废。

    但是子衡顾虑也十分有理,这样,传令各地宗亲,准许他们奔丧,但是不准带所部兵马入吴,所部兵马由军中副将率领继续留镇各地,以防宵小。

    另外为了大局稳定,宗亲奔丧应次第入吴,第一批奔丧人选就由子衡拟定报送吾勾选。至于外姓将领,遣家中亲属前来拜祭即可。”

    吕范见孙翊的安排滴水不漏,这样安排既全礼义,不会让孙翊招惹人腹诽,也将可能发生动乱的可能大大降低,可谓是两全其美。

    说到奔丧一事,孙翊突然想起了两个人。

    他对吕范言道,“外姓将领中建威、督军二位中郎将,一则为先兄结义兄弟,虽为异姓,但与先兄有骨肉之分,一则是吾之表兄,这二人可特许前来奔丧。”

    孙翊所言建威中郎将为周瑜,督军中郎将为徐琨,周瑜在巴丘镇守,徐琨在牛渚镇守。

    听到孙翊特许周瑜、徐琨二人奔丧,吕范一愣,但很快释然,因为孙翊说的话在理。

    吕范领命退下。

    只是在座的张昭和朱治却若有所思的样子,周瑜与孙策情分深重,想来是孙策临死时告知孙翊,让周瑜回来辅弼他的,而徐琨嘛。

    除了孙翊表兄的身份之外,他还是孙翊妻子徐氏的亲兄长......

    在议定完几件大事后,孙翊见天色已黑,便对堂中臣属说道,“时辰不早了,诸君先归,好好安歇。”

    孙翊的这句话说出来,堂中不少人又对孙翊的观感更加好了。

    自从今日下午孙策出事后,众臣们便都吊着一颗心,很多连晚饭就没吃就被召到了将军府。

    要知道此时社会上大抵还是流行一日两餐的。今日下来,他们就吃了早餐而已。

    现在不仅饥肠辘辘,精神也已经有所不振了。

    往日里孙策议事通宵达旦的不在少数,年轻人嘛,精力旺盛,很少会像孙翊这样主动叫他们回去安歇。

    只是,群臣中,还有一位老臣不愿离去。见张昭不离去,其余臣子也都不敢先动。

    孙翊让臣子们早些回去歇息,张昭心中感动,但身为托孤重臣的他,还觉得孙翊一件事没有考虑到。

    他出列跪下正要进言,孙翊却抢先一步从座上起来扶起他,语气恳切地言道,“张公勿忧,吾知道尚有一件要紧事,只是张公年高,又身负托孤重任,吾恐张公太过劳累,此刻的江东不能少了张公呀。”

    孙翊的话情真意切,令张昭更为感动,孙翊又说道,“吾会留下程公.....”

    见孙翊如此说,张昭知道孙翊对那件事已有打算,便点点头,退后一步朝孙翊深深一拜,“老臣先退,少主随时有召,尽可召之。”

    说完后,张昭转身往堂外走去,见张昭动身,在座的人也都渐渐起身,陆续退去。

    而孙权则往内室走去,他还有承担孙策丧事的重任。

    孙翊独自留下了程普。

    在众人身影都不见后,孙翊转身对值守在后的孙河言道,“河兄挑选出一些士卒,跟在诸君后面,护送他们回家吧。”

    孙河听后抱拳应命,转身去安排去了。

    程普在侧听到孙翊如此安排,脸上动容。

    少主,真仁厚之主呀。

第九章 周武之资

    朱治在扈从的护卫下,回到了自己府中。

    在进入府门前,朱治转头看向了不远处跟随护送的一队士卒,脸上闪过沉思之色,而后进入了府中。

    进入府中,来到府中的会客厅后,朱治跪坐在榻上闭目不语。

    这时厅中进来了一位身长不盈七尺的青年,他端着一些吃食来到了朱治身前,将吃食放在朱治身前食案后,便轻轻唤道,“父亲。”

    朱治听到青年叫他,睁开眼睛一看,来人是他的义子朱然。

    朱然本姓施,是朱治姐姐的儿子,早年间朱治年近四十而无子,深感忧虑。

    因此朱治启奏孙策想以朱然为嗣,孙策允准,并且命丹阳郡守以羊酒召然,朱然到吴后,孙策还备上了厚礼庆贺。

    朱然年纪轻轻就气候分明,胆略过人,所以就算朱治后来有了亲子,对朱然的宠爱依然不减。

    朱然见朱治归来,便好奇问道,“讨逆明府去世,父亲观少主如何?”

    随着各位臣子陆续回府后,孙策去世,孙翊继位的消息已经在吴县范围内传开了。

    众臣多居住在一个里中,平时之间就喜欢互通信息有无,因此朱然虽不在场,但也是知晓了这个消息。

    父子之间说话没有太多顾忌。

    朱治看着这位被其寄予厚望的儿子,对孙翊作出了一句评价,“少主,有周武之姿。”

    朱然听后诧然,想不到父亲竟然对孙翊的评价如此之高。

    “义封,汝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吾江东基业任人向来不看年龄,只看才华。

    你之才华曾经得过先主赞誉,吾意欲近几日将你引荐给少主。

    少主刚刚承业,根基不稳,此时正是要培养亲近之臣的时候,你去了,应该会得到重用,望你好好珍惜。”

    “吾年事已高,将来朱家的荣华就要由你来延续了。”

    朱治的期许令朱然振奋。

    “还有你往日与仲谋交好,以后应该克制一下了。”

    朱然刚到吴县时,经常与孙权同学书,感情甚笃。如今朱治话里之意竟是要朱治疏远孙权,朱然有些犹疑。

    “仲谋乃少主亲兄长,少主当不会思虑太多吧。”

    朱治听后叹息一声,“今日议事,少主令仲谋理治丧事,并无委任副手。”

    听到朱治如此说,朱然顿时了然。

    治丧一事是礼之重制,程序复杂,礼俗凡多,况且孙策是一地诸侯,丧事更加不得马虎。

    正常如此大的丧事是会有正副之设的,互相协理,以免主丧之人太过劳累。

    如今孙翊择孙权治丧,不委任副手,旁人看来是信重兄长,但如果想深一点的话......

    孙权此时是有军职的,行奉义校尉,手中握有一些兵权,平日里也有军务要打理。

    可是如今他要忙着治丧,治丧一事已经让其头痛,军务如何料理。

    想两头兼顾,到头来反而是可能两头不得好。

    在此情况下,孙权唯有辞去行奉义校尉一职,专心治丧,若是不辞去,治丧出了纰漏,到时候孙翊想拿掉孙权的军职,就是一句话的事。

    孙翊是否有这层想法不可知,不过做臣子的,肯定要考虑周全,以免哪天踩到雷。

    明白朱治话中含义的朱然,脸色变化后,最后应道,“唯。”

    朱治见状点点头,接着道,“你要知道,吾朱家如今在江东一地声势显赫为乡里所敬重,靠的就是一个忠字,要想家世显赫,唯有攀龙附凤。”

    朱然喏喏点头。

    说完后,朱治打发走了朱然,独自在那里沉思。

    沉思的就是那位刚刚继位的孙翊。

    从孙翊今日议事所决三件事看来,他绝对不像往日里表现的那般冲动,手段比起其父兄以来不显酷烈,反而有润物细无声之感。

    今日孙策临终前,三位托孤之臣,张昭和吕范都表态支持孙翊,而自己是支持孙权的。

    本来孙策也是属意孙权,怎料,突然转变心意,事到如今,主下名分已定,朱治能做的只有好好效忠孙翊罢了。

    朱家与孙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想到这些,朱治不免自嘲一笑。

    看来真是年纪大了呀,年轻时候的自己,凭借着一腔热血就去投奔当时在他看来是英雄的孙坚,跟随孙坚矢石不避,舍生忘死,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考虑良多。

    年纪越大,拥有的越多,特别是经历许多事后,让自己的心态都变了。

    毕竟现在自己不再单单是一个毫无畏惧的热血少年,而是丹阳朱氏的族长了。

    至于自己会不会想多了,侍奉过孙家两代主君的朱治心里门清,现在的孙翊仁厚,那是对自己人,对于敌人,孙家的儿郎,何时仁慈过?

    孙翊身体里,流的是猛虎的血脉。

    ...

    此时在将军府中,孙翊正在被徐灵伊伺候着换上一套铠甲。

    徐灵伊刚刚哭过,整个眼睛还显得肿肿的。

    再加上铠甲由精铁制造,有些沉重,身为女子的她拿起来有些吃力,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的为孙翊穿上。

    孙翊不忍她吃力,便拿过铠甲自己穿戴起来。

    徐灵伊见状,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她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想着想着,竟是又有点想哭的感觉。

    孙翊见状不觉好笑,徐灵伊那副委屈的神情,配上她那红通通的神情,显得她整个人有点可爱。

    自穿越半月来,徐灵伊虽是孙翊妻子,但一开始孙翊在防备着任何人,与徐灵伊还没有深入交流过。

    只知道往日的她终是一副安之若素,温婉守礼的女子,想不到她竟还有这一面。

    不过想想也是了,今年徐灵伊才十八岁,在前世,大约是读高三的的年纪,有些少女心性也是正常。

    看着今日为其立下大功的妻子,孙翊起了逗弄之心,他揉了揉徐灵伊的脸蛋笑道,“日后女君就是这将军府中主母了,府中上百口人生命皆操于你手,可不能再哭鼻子了。”

    徐灵伊听到孙翊逗弄之语,立马就止住了想哭的冲动,她也开口说道,“夫君日后是江东之主,江东数百万生灵生死在君一念之间,现在还不是在此揉一女子脸蛋。”

    孙翊听后一怔,不觉得笑出声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妻子,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呢。

    还有要紧事的他,也不接徐灵伊的话,只是对着她道,“吾要去军营一趟,家中杂务多劳卿费心了。”

    提起正事,徐灵伊也郑重答道,“夫君放心,家中有妾。”

    孙翊点点头,取起架子上的宝剑,系上腰上,便往门口而去,在正要出门的那一刹那,徐灵伊喊住了孙翊,

    孙翊转身,见到徐灵伊对其施了一礼,口中期盼道,“妾在家中等君。”

    那一瞬间,孙翊心中有点恍惚。

    他对徐氏点头一笑,而后毫不迟疑的踏出了房门。

    来到房门后,房外的空地上已经等候着排列整齐的大批精锐士卒,士卒们皆在皮甲外穿着丧衣,显得肃穆而冷酷,月光下,士卒手中的长枪寒光凛凛,慑人心魄。

    同样一身甲胄,不怒自威的程普见孙翊来到,迎上前去,口中言道“少主,已经都准备好了。”

    孙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而后应道,“嗯。”

    今夜,他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巡军以安军心。

    同时,也是向吴县外的军队宣告,江东变天了,

    新的天,是他!

第十章 孙翊巡军

    孙策初起兵时兵不过千余,骑数十匹,后来依靠着孙坚生前的名声和个人魅力,慢慢得到江淮之间豪杰的投奔,还未渡江时兵众已有五千。

    孙策渡江后,转斗东西,所向皆破,江东群雄莫敢当其锋,五六年间就统一了江东六郡,在这五六年时间内,孙军不断壮大,此时约有十万之众。

    只是孙策在征伐江东的过程中,因为现实需要抑或个人想法,对手下诸位将率实行授兵制。

    即立下功劳的人孙策会授予其一部分兵马,作为其部曲,而后再命这些拥有部曲的将率镇守各地。

    孙策将将,将率将兵,这就是孙策采取授兵制的核心思想。

    授兵制就是东吴后世为许多人诟病的部曲世袭制的前身。

    因为授兵制的存在,江东兵马虽有十万之众,但直属孙策手中的并没有十万。

    想起授兵制的存在,孙翊就一阵头痛。

    这就是个大坑,授兵制无疑大大分散了江东的军事力量,历史上的孙权就被坑的不要不要的。

    授兵制长期来看就犹如周之分封制,弊大于利,肯定要改,只是现在孙翊根基不稳,暂时还不能妄动。

    至于那被坑的孙权,他被坑也是理所当然。授兵制转变为部曲世袭制,就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理应由他第一个尝试恶果。

    不过孙策也不傻,他虽然实行授兵制,但是他为了防止以下克上,尾大不掉,每位授兵的将率兵马都不多。

    就算是他最信爱的周瑜,当初也才授兵二千余人,就这已经让许多将领眼红,程普也因此对周瑜颇有微词。

    为了对江东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十万兵马中,孙策手中就握有五万兵马,而且是十万中最精锐的那五万。

    这五万前身为淮泗精兵,在占领江东的过程中,不断吸纳丹阳劲卒等优良兵种,随着孙策征伐四方,立下了赫赫功勋。

    这五万兵马是孙策给孙翊留下的最丰厚的一笔遗产,全都是百战老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如果按照历史发展,七年后,这五万兵卒将在天才统帅周瑜的率领下,一把火烧毁了那曹丞相一统天下的梦想,

    将当时不可一世的曹操从不可战胜的神坛狠狠拉了下来。

    如今这五万精兵就驻扎在吴县城外十里的军营中,孙翊赍夜而出,就是想稳定这五万士卒的军心。

    只有这五万精兵军心稳定了,认可孙翊了,孙翊江东之主的位子才算补上了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所以孙翊才特地留下程普,程普是江东资格最老的军中将领,军中的威望比孙翊不知道高了多少。

    孙翊夜巡军营,没有这样的军中老臣随从,终是不妥。

    十里的路程,说长也不长,只不过半个时辰,孙翊和程普领着一众亲卫已经来到这座庞大的军营外。

    这是孙翊第一次看到如此气势磅礴的军营。

    五万人居住的营帐犹如一小型的城市,偌大的军营由木质的的壁垒包围起来,壁垒外三步处放置着削尖的拒马。

    可别小看这些拒马只是木质的,制作拒马的木材先削尖后,再由火煅烧,这样一可放置木材腐朽,二则大大加强了拒马的锋利性。

    在孙翊眼中看来,黑夜笼罩下的若隐若现的这些拒马,就犹如一把把长枪在外拱卫着军营。

    拒马外则是两丈多高的营门,军营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在营门的衔接处都设有辕门。

    辕门高达四丈,辕门旁各树立着两座望台,台上有两名士卒进行观察警戒,若有敌军来犯,就会敲响望台上的锣鼓,以此来告知军中同袍。

    除了这些之外,辕门前十步处挖有三丈宽的壕沟,壕沟两丈深,底下布满了木刺,若不慎掉入其中,登时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要想越过这道壕沟,唯有军营中的士卒放下吊桥才可通过。

    在孙翊来前,程普已经派人来营中通报,因此孙翊到的时候,吊桥已经放下,孙翊和程普驾马踏着吊桥缓缓进入了营内。

    马蹄踏在吊桥上的咚咚声犹如战时的鼓声,孙翊向营内走去,就像往一个隐藏在黑夜中的猛兽的口中走去,

    进入辕门后,在孙翊脚下的是一道宽阔笔直的道路,道路两旁林立着无数营帐,整个军营中灯火通明,道路两侧的营帐就像随时会扑出来的猛虎一般。

    幸亏后世每年阅兵都会看,这让孙翊的心里承受能力高了不少,不然的话,就可能支持不住了。

    太压抑了!

    这条路直通军营中的主帐,那是平时孙策军中议事之所,但还没走到主帐,孙翊就看到前方站立着数十位穿盔带甲的男子。

    程普快马一步来到这群男子身前,言道,“少主来了,你们还不参拜。”

    十数位男子听到程普的话中,齐齐下跪,口中大声喊道,“吾等拜见少主。”

    孙翊此刻正好拨马来到身前,数十位铁血将领的参拜声似乎带着一股血腥味向其扑来。

    孙翊语气温和得应道,“诸位为吾孙家看顾这军营,诸位辛苦了。”

    “职分所在,不敢言苦。”

    孙翊听后满意,示意诸将起身。

    今日因为孙策遇刺,所以张昭以将军府长史的身份下令,今日军营全体戒严。

    不要看此时士兵大多都在帐中歇息,只要吴县有变,孙翊手持虎符,不过半个时辰,五万大军就会聚集起来,随孙翊马鞭所指,踏平一切叛乱。

    这要是孙策在,都不需要虎符,只要一声令下,五万大军就能陪他舍生忘死。

    随后孙翊看向军营中一处,手中马鞭一指,问程普道,“程公,那是何处场所。”

    孙翊指的那处地方是军营内一处非常大的空地,空地中央高立着一处台楼。

    程普看去,拱手回答道,“启禀少主,那处乃营中校场,校场处高台为先君出征时誓师之用。”

    孙翊点点头,转而对还在下跪的数十位将率言道,“汝等现在就擂鼓召集军中队率、曲长,司马等,令他们并诸君皆到那处高台下等候。”

    跪着的诸将不解,不知孙翊此举何意,巡军的话不是召见一下自己这些校尉、都尉就行了吗,不过诸将并无迟疑,少主之命,执行就是了。

    很快的营中鼓声大作,整个军营瞬间运转起来。

    而此时孙翊正在程普的介绍下,认识着下列的一应将领。

    其中如蒋钦、周泰、陈武、董袭等孙翊特别留意了下。

    他们这几位将来会和其余几位被称作江表十二虎臣,为孙家的基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孙翊对军营中的统兵将领有了初步的印象后,董袭来报,已经按孙翊的吩咐聚集了所有人。

    孙翊朝校场中看去,此刻校场上汇集着千余位人,而就是这千余人,构成了五万大军的管理框架。

    稳定军心,不必要将五万个人都聚集起来,只要汇聚起这些人,稳定住这些人,五万大军也就稳定了。

    孙翊跳下马,朝着校场中高台而去,身后数十位亲卫亦步亦趋,程普也随侍在侧。

    在来到高台下的第一层台阶时,孙翊就感觉到了身后聚集着了上千双目光灼灼的目光。

    孙翊的脚步一顿,身侧的程普有点担忧的看着这位尚显稚嫩的少主,忍不住上前相扶。

    在被程普扶住的那刻,孙翊心安了不少,但此时他脑中想起了孙策临死前对其的倾心托付,想起了孙策临死前对孙家的未来深深的担忧,

    “吾弟,当为周武。”

    “哥哥。”

    想起孙策,孙翊闭上眼,片刻后再度睁开,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他轻轻挣脱开程普的手,顾谓着程普笑道,“无妨,这段路,孤可以自己走。”

    说罢,孙翊在没有任何人的相扶辅助下,踏上了这座高台的第二层楼梯。

    身后上千双目光依然在,但孙翊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彷徨。

    如果踏上这一座小小的高台都要人扶住,那他将来怎么保守江东,怎么虎吞荆襄,又怎么兵凌天下。

    又怎么能让地下的孙坚、孙策安心呢?

    他现在是吴侯!

    承父兄之烈,称孤道寡,为孤家寡人。

    孙翊昂首挺胸,一步接着一步,朝着这军营的最高处走去。

    每走一步,孙翊觉得自己心中的迟疑就少一分,坚定就多一分,直到最后,他来到了这高台。

    孙翊转身,手按宝剑,看向人头颤动的校场。

    “先兄遇难而逝,临薨付孤以大事,孤虽不才,但蒙先父先兄教养,矢志继承父兄未竟之功业。”

    孙翊淳厚的话渐渐响起在校场众人耳边。

    “诸位曾随孤父举义兵,伐董卓,曾随孤兄渡大江,创基业,父兄教诲,尔等与我孙家无骨肉之亲,却有同难之义。”

    孙翊动情的语气渐渐响起在众人心头。

    “今吾孙翊,执掌江东,群狼环伺,宵小观望,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诸位可愿同孤一起保江东,定天下否。”

    身在高台的孙翊身穿铠甲,英姿神爽,在高台火把的映照下,从台下观之,犹如天神一般。

    “诸位可愿!”

    高台的孙翊再次呐喊而出,喊到最后,孙翊的嗓子几近破音。

    在一瞬间的沉寂之后,校场突然出现震天般的回应声。

    “愿!愿!愿!”

    在场的伍长、什长多为孙家老兵,有不少还跟随孙坚参加过当初的诸侯讨董,跟随过孙家两代主君,矢志不渝。

    本来在得到孙策身死的消息后,军心大大受创,那可是带领他们战无不胜的小霸王呀。

    如今孙翊登台高喊,高声呐喊,义壮外发,风姿气度与孙坚、孙策两位先主一般。

    渐渐引起了不少人内心的共鸣,在共鸣下有些人就情不自禁的应和起孙翊来。

    一部分带动一部分,在场的所有军士如今都已经高喊起来。

    孙翊见军心可用,心中激动不已,又受到这校场中激烈的气氛引领下,他忍不住抽出腰间的宝剑,在闪动的火光的照耀下,剑身如附上了一层光芒,

    孙翊举剑高高向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大喊道,

    “噫兴!”

    校场中的军士见状,也纷纷抽出腰间横刀,纷纷高举向天,

    “噫兴!噫兴!”

    上千人的声浪一阵强过一阵,最后似乎把天上的黑云都驱散开,露出了那轮明月。

    程普此刻在台下仰望着那如天神般的少年郎,

    他好像回到了当年长沙的征董誓师,回到了当年寿春的渡江誓师,印象中的那两位孙家先君渐渐和眼前的孙翊重合。

    程普忍不住肆意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他捂着肚子跪到地上,笑着笑着他眼中饱含热泪。

    一切的担忧烟消云散。

    真是像,太像了!

    天佑江东呀,天佑孙家呀。

    ....

    是夜,乌云消散,明月高挂。

    是夜,孙翊宿于营中。

第十一章 君侯

    翌日清晨,孙翊在回吴县的时候,昨晚那数十位将校早早等在辕门恭送孙翊。

    他们尊称孙翊为“君侯。”

    不再如昨日那般称呼孙翊为“少主。”

    少主为私,君侯为公。

    他们已经从心底里认可孙翊是新任吴侯,是江东数千里疆土的新主人。

    很快的,这些军中将校的态度就会传播开来,直至传遍吴郡,传到江东各地,会影响着无数人。

    这让孙翊很是畅意。

    在回去的路上,他对程普开心的说道,“一夜之间,吴县定也。”

    程普含笑点头。

    心情畅快之下,驾马的速度就快上了许多,缩短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回到了吴县。

    孙翊到吴县城墙下时,发现太阳已经高挂,而吴县的城墙还是紧闭着。

    这让孙翊皱了一下眉头。

    城墙上的守门县尉见是孙翊回来了,赶忙下来开门迎接。

    城门开后,孙翊也不着急进城,问县尉道,“烈日当顶,何故紧闭城门?”

    县尉恭敬的回答道,“在下奉朱府君之命,紧闭城门,以卫吴县。”

    孙翊听后点点头,抚慰了这位校尉几句,便带着众人驾马越过县尉便往吴县内而去。

    孙翊的宽慰让这位县尉受宠若惊,对着孙翊一行人进城的方向连连拱手三下,方才起身继续守城去了。

    城中盛传少主宽仁,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呀。

    ...

    回到将军府后,孙翊刚在徐灵伊的服侍下洗浴完毕,就有人来报,言及张昭率众臣求见。

    亲卫来报的时候,孙翊手中正拿着一块面饼配着米粥吃着。

    听到众臣求见,急忙将手中的面饼放下,因为急切,衣袖上沾了些面饼的碎屑,孙翊不觉,就要起身而去。

    徐灵伊连忙叫住了孙翊,用手里的巾帕为孙翊仔仔细细的擦着衣袖上的碎屑。

    孙翊这才发觉原来还有碎屑粘在衣袖上,他庆幸得对徐氏言道,“幸亏有卿细心,否则一会议事时,若是为张公所察觉,张公必有所言。”

    张昭为人刚正,有威严,他本人又是当世经学大家,对人的礼仪举止看的颇重,这要是就这样去议事被他看见了,他肯定直言犯上。

    徐灵伊听后笑道,“昨晚三郎赍夜入营,登高励军的事迹现在正在吴县流传着呢。人人都夸三郎英气不凡,想不到三郎还会惧张公直言乎?”

    说完后,正好把孙翊衣袖上的碎屑擦拭干净了。

    孙翊抬起衣袖,自己又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自语道,“张公在座,孤不敢妄。”

    ...

    张昭领着群臣在堂中等了有一会后,孙翊才在孙河的护卫下来到。

    张昭眉头不禁皱起,严肃的脸上闪过不满,在领着众臣拜见孙翊后,

    他对孙翊进谏道,“夫为人后者,贵能负荷先轨,克昌堂构,以成勋业也。方今天下鼎沸,群盗满山,少君侯何得怠慢大臣,延误议事哉。”

    张昭的语气很不友好,话中的意思也比较明显,意思就是孙翊刚刚继承基业,现在又是江东危机满满的时候,怎么可以对议事如此不重视呢?

    孙翊被张昭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羞愧之色。

    孙翊身后的孙河则有些气愤,张昭虽然是孙策托孤重臣,本人又是将军府长史,署理一切政务,但毕竟是臣子,又怎么可以如此当面责备主上呢。

    而且孙河知道孙翊之所以晚出来,就是因为太着急出来议事才致使衣袖染上了污渍,而且又怕张昭不悦,才耽误了一会的。

    想到孙翊为了议事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如今还被张昭当面责备,孙河眼中就浮上了厉色。

    堂中的程普、黄盖、韩当等将脸色也不好。

    身为孙家三代家臣,孙翊既是他们的主上,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子侄,现在被张昭当面责备,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程普正要出列驳斥张昭,却见在上首的孙翊起身对张昭拜道,“公之所言,发翊之醒,翊以后不敢误也。”

    孙翊的致歉打住了程普的出列,程普只在心中叹息一声,而后又把严厉的目光扫向了张昭。

    张昭见孙翊虚心接受,还向他致歉,心中也觉得自己太过了。

    只是孙翊昨日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期待,让他对孙翊这个少主产生了更大的期待,高期待之下要求也就更高了。

    而且张昭在心里也是把孙翊当做子侄看待的,再加上自己的性格一直刚正,这才忍不住向孙翊直言。

    不想孙翊不见忤,反而向其当堂致歉。

    张昭连忙起身避席不敢受孙翊之歉,口中惶恐道,“臣不敢。”

    孙翊不以为意,挥手让张昭安坐,张昭这才坐下。

    孙翊此番致歉是真心实意的。

    虽然张昭的性格的确不讨喜,但是张昭是托孤重臣,昨日孙策死后,临危受命,不避危难,亲为孙翊改服。

    又召集群臣拜见孙翊,定主臣之分,稳定吴县人心,没有张昭,孙翊昨日登位不会那么顺利。

    有功有劳又忠心,对这样的臣子孙翊一向宽容。

    这个插曲后,正式进入了议事的环节。

    其实今日也没有什么大事所议,无非是对孙翊昨日定夺的三件事,臣下们汇报进度而已。

    首先是张昭,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交予孙翊阅览。

    一份是写给朝廷的,一份是传令江东四方的。

    张昭的文采真的没话说,例如在传令江东的文书中写道,“少主继位,聪慧神武,观省上下,无不欣然,数万雄师,甘为效命...”,

    言语中软硬兼施,透露出了一个中心思想,孙翊的继位是得到群臣支持的,甚至得到了吴县外五万大军的效命,心怀不轨的人自己掂量一下。

    孙翊看后啧啧称叹。

    至于写给朝廷的那份文书,额,孙翊大部分都看不懂。

    这份文书引经据典太多,而且文字晦涩,生僻字太多,孙翊实在hold不住,不过也无妨,反正这种事交给张昭孙翊还是很放心的。

    只不过孙翊举起传告江东的这份文书,对张昭言道,“吾意为这份文书最后还要加上一句。”

    张昭垂首,问道,“君侯想加上哪一句。”

    孙翊抬首语露寒意道,

    “吴侯翊曰:跳梁者,虽强必戮!”

    一语出而众臣惊。

    好霸气的一句话。

    不过他们喜欢。

    张昭再度垂首,恭敬地道,“唯。”

    张昭身后的朱治眼角轻抽,心中警铃大作。

    看吧,孙家三代,果然都一个德行。

    还是别等过几日了,明日就把朱然送到府上来吧......

第十二章 将兵奔丧

    处理好张昭的事后,吕范又接着出列,向孙翊奉上一份名单,上面是第一批的奔丧宗亲名单。

    吕范今日内穿玄色深衣,腰环宝带,仪表过人,虽外穿丧麻布衣,但一点没有减少他的贵气。

    看着这个以帅知名的江东重臣,孙翊颇有好感。

    吕范后世人可能会以为是个文臣,但其实他随孙策渡江以来,战功赫赫,一点不比周瑜逊色。

    官拜征虏中郎将,是如今东吴为数不多的几位中郎将之一。

    怕被吕范发现孙翊在观察他,孙翊及时把目光移开,看向奏案上的名单。

    孙翊看着上面的名字,不动声色的从其中划掉了一个名字,而后加上了一个名字。

    最后由孙翊敲定的第一批宗亲奔丧名单就这样形成了。

    一共有四位,分别是孙贲、孙暠、孙辅、孙瑜。

    这四位都是孙翊兄长,是孙氏第二代宗亲中最年长的几位,受孙策信任,手握兵马镇守各方。

    而其中的孙暠、孙辅,更是孙翊的重点关注对象。

    孙翊把决定好的名单交予张昭,让其与传令江东的文书一并发送。

    吕范退下后,孙权走了出来。

    他第一句话便是请辞军职,意想专心处理丧事。

    孙翊看着这个不过一夜就消瘦不少的胞兄,孙策去世后,他憔悴了不少。

    身穿丧衣的孙权跪在下列恳请孙翊收回校尉之职,这让孙翊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原身与两位兄长的关系都不错。

    听吴氏所说,孙翊还年少的时候,孙策在外奔走,就是孙权在家里照料弟妹。

    那时候孙翊很淘气,经常惹得孙权生气,但是孙权每次都舍不得责打孙翊。

    孙权是心性薄凉,长大了和孙翊也疏远了不少,但至少在小的时候,他是个好兄长,只是历史上掌权之后的他,实在令孙翊后怕。

    孙翊收回思绪,准了孙权所请。

    自古以来就是成王败寇,不管原本历史如何,如今是孙翊胜了立嗣之争,那么孙翊也不会因此有愧疚这类的无用情绪。

    至少孙翊可以保证他这一世不会因权力而做出痛杀亲子的事来。

    历史上的吴大帝,晚年,真的快乐吗?

    妻离子死,君臣离心,东吴党争不断,他更是亲手为东吴后面几十年的权臣当政创造了优良的土壤......

    见孙翊准许自己所请,孙权长呼一口气。

    他推崇权谋,因此也担忧孙翊以权谋待他。

    他甚至想到若是自己掌权,面对曾经的嗣位竞争者,他就不会准自己所请,

    坐等自己两头无法兼顾而犯错,这样到时有口实在手,自己做出处罚也能服众。

    孙权看着坐在上首的孙翊,这一日来,他感觉自己的弟弟变了很多,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只是那重情义的性格,还是没变呀。

    孙权又对孙翊深深一拜,这一次拜,他心中少了些许不甘,多了一些心服。

    在议事结束前,孙翊对朱治言道,“孤刚才回吴时,发现城门紧闭,如今吴县大局初稳,不必再紧闭城门戒严了。”

    朱治是吴郡郡守,吴县城门紧闭正是他下的命令。

    朱治听后有些迟疑,“愚以为此时紧闭城门可防止奸细外出流传信息,若是贸然大开城门,若是有有心人,终归不好。”

    孙翊听了哈哈大笑,他起身手指城门方向慨然道,“吾就是要那些奸细外出,吾要让那些奸细回到他们的主人那里,告诉他们的主人,吾孙翊继位了。”

    “告诉他们的主人吴县不再风声鹤唳,行人,商旅正常进出,一切如常。”

    “告诉他们的主人现在的吴县安稳的很,君臣一心,百姓安居,将士用命。”

    “孤要让他们的暗地里的主人知道,大兄虽然走了,但江东还有孤。”

    “孤镇得住。”

    孙翊停顿了下,继续说道,

    “孤就在吴,他们能奈孤何?”

    孙翊的话语在无形中激励着堂中众臣,众臣听后,纷纷起身对孙翊拜道,“君侯英明。”

    ...

    议事散后,众臣在张昭的督促下各司其职,江东的中枢机构迅速运转起来。

    是日,吴县东南西北四边城门大开,从城中出来了数十位信使,分别往不同的目的地而去。

    而在不为人察觉的地方,一些城中百姓在出城后,迅速折返方向,往着江东四面八方而去。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四方。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郎可否定风波?

    ...

    巴丘,军营。

    刚刚下过一场雨,雨水洗刷了空气,让军营中的士卒感到神清气爽,训练起来更加卖力。

    在军营中的主帐中,一位剑眉星目,俊秀非凡的银铠年轻男子正手捧兵书在习读。

    在习读到受益匪浅处,这位男子还会停下,仔细的拿起案上的毛笔在旁做批注。

    如有所得,便喜形于色。

    这位男子便是江东之主孙策的结义兄弟,镇守巴丘的建威中郎将周瑜周公瑾。

    在看完一篇后,周瑜放下手中的竹简,揉揉眼睛稍事歇息。

    在孙策平定豫章郡后,便留下周瑜在巴丘镇守,并让其练兵。

    周瑜犹记得当初分离时,孙策拿了一坛酒对其语道,“今吾归吴筹备兵马进取中原,公瑾就暂且先在巴丘练兵,并将这酒埋于桃树下封藏,待吾出兵日,必加急急召公瑾,届时你我兄弟出兵中原,让那些北地诸侯看看,何为孙郎周郎。”

    说完后,孙策还特地朝其眨了眨眼睛,继续笑言道,“若你归吴之日,不取此酒前来,出营三步,腹痛勿怪。”

    说完后,孙策如一个孩子般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想起当日情景,周瑜嘴角浮现微笑。

    伯符,你知不知道你讲的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咧。

    休息了一会后,周瑜正要拿起竹简继续观看,营中有人来报,说是吴县有信使来。

    周瑜听后大喜,想来必是孙策派来召其回吴的信使。

    他急忙命人将信使迎进主帐,信使一路上风尘仆仆,三日来不眠不休,人已经疲惫至极。

    在来到主帐见到周瑜后,只来得及递上怀里的公文,说了一句,“吴县有变”,便晕厥了过去。

    听到信使说的那四个字,周瑜英眉大皱,吴县有何变,难道是山越又动乱了?

    不该呀,有伯符在,谁敢在吴县生事。

    周瑜虽心急想查看公文内容,但谨慎的他还是屏退了左右,待帐中就只剩下他一人后,才拆开公文。

    待看完公文内容后,周瑜如遭重击,身子控制不住的退后几步。

    直至跌坐在地。

    周瑜又拿起公文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他用手捂住胸口,整个人弯曲身体,另一只手握拳不停地用力的敲击地板。

    直至手上敲出鲜血也不停止。

    怎么会,怎么会!

    周瑜心中悲苦难以自抑,眼中蓄满了泪水,终于控制不住一滴滴落了下来,落在了那公文之上。

    他以为是伯符召他回吴的,他以为马上兄弟可以相见了。

    可是如今得到的却是孙策死讯。

    想起那位神采飞扬的将军与自己并肩驾马跨越江东大好河山,想起那位将军手指北方对着自己诉说自己的志向,周瑜心中的悲伤越来越甚,

    最后他双手掩面,悲泣起来。

    “伯符,伯符!”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接着巨大的雷声响彻天际,大雨一时间又降临到了这个军营。

    在哭泣后,周瑜起身来到帐外,就算外面下着大雨也无法阻拦他。

    他来到一颗桃树下,抽出佩剑似在挖掘着什么。

    豆大的雨点落在周瑜,砸的他生疼,他却不管不顾,身后的营中将校看着平日里一向随和淡定的主将如今这般作态,都不知道发生什么。

    有些将校想向前去劝,却被周瑜斥退。

    终于,在周瑜的不停挖掘下,一个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周瑜伸手插进土中,将一件东西从中取了出来,

    赫然是一瓶未开封的酒。

    被大雨淋透的周瑜此时双手俱是泥泞,但此时的他一点不显狼狈,反而尽显锋芒之感。

    他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在场的将校,而后说了公文的内容,在场将校尽皆大惊,有些甚至哭泣起来。

    周瑜接着说出了更令在场将校震惊的事。

    “吾意将兵奔丧。”

    “不可。”

    在场立马有人反对,“如今新主初登位,四方观望,中郎将若将兵奔丧,少主会如何想,整个江东又会怎么想。”

    “此时中郎将千万不要陷自己于不义呀。”

    周瑜默然。

    但他最后还是坚定道,“这是军令,违者斩。”

    周瑜是一军之主,他的命令一经决定,众人只得服从。

    不少人因为爱重周瑜,还在继续劝谏周瑜。

    但周瑜全都不管不顾,继续下令道,“巴丘三千军马,留一千镇守,其余人都与吾东向入吴。”

    到了这一步,众将校知道周瑜的意思已经无从更改,叹息下唯有各自去准备。

    在众将校走后,周瑜此时的心境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还未开封的酒,心里默默道,“伯符,吾兵已练好,可以回吴了。”

    “放心,有瑜在,你的弟弟瑜来守护。”

    建安五年四月初十,周瑜于巴丘将兵二千奔丧。

第十三章 各方反应(一)

    牛渚,徐琨营帐。

    年纪三十许的徐琨正在闭目沉思。

    吴县来的文书他刚刚看完。

    他是吴郡富春豪族徐真之子,徐真年轻时与孙坚情如兄弟,孙坚把自己的胞妹许配给了徐真,后孙氏生下一子一女,便为徐琨及徐灵伊。

    徐琨少任州郡,当时天下扰乱,徐琨就主动去吏追随孙坚,随着孙坚征伐,立下了不少功劳,后孙策渡江,徐琨也主动投奔孙策,常为先锋。

    当初孙策渡江时,刘繇部将樊能、于麋驻于横江,张英屯于当利口,互为犄角阻拦孙策,孙策一时间进退无法。

    此战中,多赖徐琨之力,孙策才顺利击破樊能、张英,得以渡江踏入江东。

    一开始孙策为赞徐琨之功,表徐琨为丹杨太守。

    可是孙策舅父吴景从袁术处归来后,因为吴景曾任丹杨郡守,宽仁得众,吏民所思,就又命吴景为丹杨太守,而调徐琨身边任用。

    在年初又将其派来牛渚镇守。

    频繁改任,徐琨心中很清楚,这是因为他手中得兵马甚多,孙策嫌其太重而已。

    因此,他还错过了最疼爱的妹妹的婚礼。

    制衡是每个人主都会的手段,这点徐琨懂,徐琨没有因为以往的事心中腹诽过孙策。

    孙策对他虽不如他几个宗族兄弟那般信任,但是对他也算有情有义,职位,封赏一点没有亏待过他。

    在得知徐灵伊钟意孙翊后,也不顾张昭劝谏,力主促成了孙翊和徐依的婚事。

    要知道当时不止张昭不赞成这个婚事,就连孙母吴氏也有微词。

    吴氏原本为孙翊的找的是毗陵恽氏嫡女,可就在孙策的主张下,徐灵伊顺利成章成了孙翊的正妻。

    想到表弟孙策横死,徐琨心中也很悲痛。

    他不仅是徐琨的表弟,还是徐琨倾心敬慕的主公,只是徐琨此时没有落泪,他的眼泪早就在当年孙坚死的时候留光了。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少年,他年逾三十,如今是富春徐氏的族长,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孙策身死,孙翊继位,这对整个江东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噩耗,但对徐琨来说,却隐藏着重大的机遇。

    他的妹妹是孙翊正妻,他既是孙翊的表兄,又是孙翊一系的外戚,如今孙翊执掌江东,这让徐琨的心中有点火热。

    特别是身前书案上还摆着另一份文书,那是孙翊召其入吴的檄令。

    想到此,徐琨起身对着身旁的亲卫统领命令道,“从军中挑选十数健儿,随吾入吴。”

    亲卫统领问道,“敢问将主,何时出发。”

    徐琨毫不迟疑的道,“即时。”

    亲卫统领一愣,从徐琨的态度知道了事情的紧急性,连忙领命准备去了。

    在亲卫长走后,徐琨复又坐下,长吁一口气。

    徐家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他这个妹夫了。

    徐琨爱听人讲史,他懂得一个道理,豪族或者寒族要想晋升为世家,最快的途径只有一个,

    唯攀龙爪,附凤翼尔。

    ...

    吴郡,乌程。

    定武中郎将孙暠在得知孙策的死讯后,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命人将信使带下去好生款待,待房内无其他人后,孙暠脸上渐渐浮现喜色。

    孙暠是孙坚胞弟孙静长子,年纪比孙策略小一岁。

    孙暠自小就勇气过人,同辈子弟中武力除了孙策外,唯有他最高。

    因此孙暠一直自视甚高,孙暠的性格又颇为骄矜,孙氏各位宗亲中,数其最为桀骜。

    当初孙策平定吴郡后,遣书邀孙暠之父孙静来助,孙静带着家属在钱塘与孙策相会,就在那时孙暠及其弟孙瑜加入了孙策的军中。

    在刚来到孙策军中时,孙暠就私下对身边人说过,“似此小子,无甚优异,徒赖二伯父威名耳。设使吾处之,也可为之。”

    言语中显露出毫不隐藏的替代孙策之意。

    后来随着孙策陆续平定江东其他几郡,威望越来越高,孙暠心中的那副心思也渐渐藏在心底。

    现如今,孙暠觉得老天都在帮他。

    他兴奋地对妻子张氏说道,“如今讨逆薨逝,江东上下人心浮动,郡县动荡,讨逆又择了那黄口小儿继位,他才十七岁,有何能力可以当此重任,值此时机,正是汝夫君建功立业的时候呀。”

    在孙暠看来,孙策一世英明,可是死之前却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若是孙策择孙贲继位,孙贲是这一辈孙氏兄弟中年级最长者,早年就跟随孙坚,战功彪炳,自己也许还能暂且听命,以待时机。

    但他却选择了孙翊这个黄口小儿,纵使是孙权这个长弟继位,孙暠都不会顺从,何况年纪更幼的孙翊呢?

    在孙暠心情振奋之下,其妻子张氏却满怀忧虑,她出身吴郡张氏,名门之后,见识不同一般妇人,她对孙暠劝道,

    “文书中备言三郎继位之后所为,观之不是无能之辈,而且文书中也说道吴县众臣都已认可孙翊,大势在彼,恐不可图也。”

    面对妻子张氏的泼冷水,孙暠心有不悦,他嗤道,“此文书为张子布所写,他为了稳定人心,定然化虚为实,矫言惑众,如此计谋,安能欺我乎?

    想那孙翊,年纪甚幼,又一直养在府中,岂能有文书中所言那般才干。张子布骗的了旁人,可欺不了我。”

    张氏还欲再劝,孙暠不耐烦得摆摆手,“汝一妇人,不识大略,想那二伯一系,已出两位猛虎,这次难道还能出一龙乎?”

    孙暠就不信了,孙坚十七岁斩盗闻名,孙策十七岁丧父暗藏心志,结交江淮俊杰而闻名,那孙翊今年也十七岁,一般年纪下,难道还能如其父兄一般,也在这个年纪闻名当世吗?

    孙家的大旗,应该轮到我孙暠扛起来了。

    ...

    据此不远的吴郡富春县孙家故里中。

    儒士打扮的孙静手中紧紧攥着文书,脸上不停的变幻神色,有心痛,有担忧,有彷徨。

    最后都深深化为一声叹息。

    孙静身后的第三子孙皎眼睛红通通的,看向孙静说道,“父亲,策兄天不假年,实乃我孙氏一族之不幸,但请您不要太过悲伤,策兄临死前择翊弟继位,今翊弟得群臣拥戴,孙氏一定会度过这次危难的。”

    孙皎宽言安慰父亲,不料却迎来孙静的怒斥。

    “什么翊弟,君侯如今为江东之主,你怎么如此没有礼统。以下呼上,是为大不敬。”

    孙皎见孙静发火了,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告罪。

    “儿子失言,儿子失言。”

    在连叩数次头后,孙静这才怒气稍息,让孙皎起来。

    他苦心对孙皎告诫道,“君子慎独,要记住君臣之礼。”

    孙皎虚心接受,点头称是。

    看着这个刚刚成年的第三子,孙静见里外无人,对孙皎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吾不忧少主能否保守江东,能得张子布如此推许者,少主必非凡人,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忧虑汝之大兄呀。”

    孙皎听后疑惑,孙暠受孙策信任,屯镇乌程,官拜定武中郎将,乌程地处吴郡腹心,向来安稳,又有何忧虑呢?

    孙静又叹了口气,孙皎不解,那是他不了解他的长兄。

    可是身为父亲的,哪里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

    孙暠一向狂妄桀骜,孙策在时就多出大逆之语,如今少主继位,孙暠是肯定不会服气的,按照他那冲动的性格,直接起兵都有可能。

    他曾经多次斥责孙暠,孙暠非但不听,还越发我行我素。

    孙静察觉到这位儿子将来可能会给他带来灾祸,

    因此在孙策平定会稽,表他为奋武校尉时,他坚辞不受,向孙策告老,言及自己思念祖宗,不想远离故土,请求孙策让其在家乡留守无职无分即可。

    这是孙静的自保之策,远离江东权力中心,以免被惹祸上身。

    但看来如今,有些灾祸是避不掉的了。

    孙静对孙皎言道,“汝去收拾一下,吾即日带你入吴。”

    孙皎听后大喜,自成年后,他也想向诸位兄长一般跟随孙策四处征战,建功立业。

    只是往日孙静一直不让其入吴,只让其修心养性,如今孙静突然转变心意,肯带其一起赴吴,孙皎甚为心喜。

    他向孙静拜退后,便去准备去了。

    看孙皎那副心喜的样子,孙静心中爱子之情踊跃。

    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只能断臂自保了,自己有五个儿子,不可能因为一子而使其余四子俱废,

    只希望到时候,这位为众臣夸赞宽仁的少主,能够念及亲情,不行株连了。

    哎。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011/ 第一时间欣赏替汉最新章节! 作者:三合一咖啡所写的《替汉》为转载作品,替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替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替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替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替汉介绍:
建安五年,汉帝国东南的江东之地上正发生着一场巨变—江东小霸王孙策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江东众臣六神无主,各怀心思。
承继江东基业的会是谁?
如果继承江东的不是那孙权,而是孙策三弟孙翊,那么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读者群号:1136031735有兴趣的可以加。替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