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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合一咖啡     替汉txt下载     替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分化

    陆逊对着孙翊说道,“先前吴县城西动乱,致使许多士族被捉拿。

    夫人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竟得全功,但吴县城西大户者不都为吴郡籍贯。

    或丹阳、或庐陵、或豫章、或会稽,这些士族深根地方百年者,不计可数。

    夫人擒拿这些士族的消息已经传遍江东,君侯对这些士族绝不容赦的消息不出数日,也会传遍江东。”

    “先前这些涉案士族或在观望君侯态度,希望君侯对彼等网开一面。

    但君侯严惩此事的态度既然已下,那么这些士族必然不会束手就擒。”

    “依逊料,最多不过这几日,地方就会有叛旗举起。”

    陆逊接着说道,“以往地方强宗或士族叛乱,多会引山越之众为外援,彼等里应外合之下,官军猝不及防,奔走不及,终成大祸。

    但如今山越已灭,彼等最有力的外援已无。

    既无外援,彼等还想叛乱,唯有私下勾连一途。”

    “江东近百余士族,百年来虽地域不同,但平日里多有交好,或有联姻之亲,或有同志之谊。

    这次涉案士族多为地方最富名望者,若彼等宣扬危言耸听之语,因为彼等昔日名望,信者必众!

    到时候这些士族作乱,势必会有众附之状。”

    “士族群反,地方豪族定会跟从,两相结合之下,江东的安定将顷刻间不存。”

    “君侯先前虽分派兵马镇守各地,但若是叛乱之势蔓延开来,地方将糜烂不堪。

    就算最后将这些叛乱一一平定,江东也将元气大伤。”

    陆逊的意思是说那份名单上的江东士族其实不足为惧,因为论实力他们加起来也不是孙翊的对手。

    但最怕的是他们蛊惑人心,将叛乱牵连到其余的江东士族身上。

    若是大部分的江东士族都反了,那么那些在地方上拥有不弱实力的地方豪强,也会因为想要浑水摸鱼而响应叛乱。

    在这样互相鼓动裹挟之下,叛乱可能会遍及全江东,这才是最危险的。

    孙翊听后点点头,陆逊对如今情势的判断是准确的。

    虽然现在江东还很平静的样子,但其实许多叛乱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毕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正常人都会选择冒险一搏。

    孙翊对陆逊问道,“伯言可有计应对之?”

    陆逊笑着说道,“如今所忌者乃是涉案士族互相勾连,将叛乱蔓延开来。

    但凡事总有因。

    张允的那份名单上都为江东士族,加上君侯又对名单上的人员毫不留情,这会让其余的江东士族心惊胆战。

    他们会误以为君侯会借此时机掀起大案,株连到他们。”

    “在这样的心态下,若有心怀不轨之徒以言语动之,勾连之势必成。”

    吴县的那夜动乱,是几乎把城西的江东士族一锅端了。

    但从整个江东范围看来,他们并不是全部,还有许多江东士族没有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但消息传开来后,别人就会想,孙翊会不会借助这件事继续扩大范围,将江东士族来个一锅端?

    毕竟孙翊继位以来,与孙策一般,对江东士族从没表现出什么好颜色。

    而打击江东士族,又是孙策时定下的政治策略。

    再加上那份容易让人引起误会的名单,这重重的原因之下,剩下的许多江东士族,的确会心中担忧不已。

    捉拿了那些涉案士族,要想牵连到其他士族,那实在太容易了。

    就连陆逊也是因为担忧这点,才立即动身来寻孙翊的。

    陆逊接着说道,“既知其因,最大程度上消弭这场灾祸就不难。”

    “涉案士族虽然声名显著,广有人望,但也有一些未涉案的士族,人望不输彼等,甚至犹有过之。”

    “君侯可择一家,纳其家女入府,与之联姻,这足可体现君侯亲爱江东士族之心,此举可安大多摇摆不定的士族之心。”

    “其次,君侯可下令各郡县,只准缉捕涉案士族,不准擅开株连。

    在此期间,有叛者平之,无反者由之,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君侯本就威望卓著于江东,各郡县又各有重兵镇守,加上此二法双管齐下,又有何家会影从那些叛逆之家乎?”

    “待君侯从容处理那些涉案的叛逆之后,届时君侯已联姻江东高门,江东士族中有能力首倡作乱者又都被君侯平定,

    接下来君侯借妾之族望,行变法之事,岂不易之?”

    “逊以为,此计既可稳定当前局势,又可有利于君侯将来的变法,故向君侯进言,望君侯纳之。”

    孙翊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这世上最了解士族的除了宦官之外,也就只有士族本身了。

    陆逊的这一计可谓是釜底抽薪之计。

    涉案名单上都是江东士族,所以容易给人造成错觉,引起大范围的人心惶惶,这也让那些即将叛乱的士族有机可乘。

    但现在孙翊若是与江东高门望族联姻,就会释放出一个政治信号,那就是没涉案的人等无须担忧,孙翊对于江东士族还是心有喜爱的。

    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

    无论孙翊给这些涉案的江东士族安上了什么罪名,但这次杀的人可不少,若是有人有心挑拨,那么孙翊的名声很容易蒙上污点。

    但要是与江东的一个高门士族联姻,那么自然而然,这个高门士族会站在孙翊这边,为他不遗余力的洗白。

    江东各士族之间本就都有交情,有了人带头为孙翊洗名声,肯定也会引起一部分的江东士族,站在孙翊身后为他发声。

    这样就能将这件事,对孙翊的影响降到最小。

    就像后世某个人做了一件事,如果舆论是一面倒的斥责他,那这个人估计要社会性死亡了。

    但如果有权威的机构为这个人正名,最好的结果就是将这个人洗白了,最次的结果就是这件事会变成争议。

    变成争议也不错。

    因为争议代表热度,热度则代表利益。

    这一点在这看重名声的汉代,更为体现的淋漓尽致。

    像那名满天下的袁绍也有黑历史,但为他洗白的人多,那么他的名声还是既盛且广。

第一百二十章 孙翊为难陆逊

    孙翊问陆逊道,“那依伯言之见,孤纳何家女子为佳。”

    陆逊不假思索地说道,“恽氏嫡长女恽清与君侯青梅竹马,江东尽知。

    论门楣,恽氏不输江东其他任何名门,论情理,君侯纳恽清可谓顺其自然,不会引起其他不必要的猜测。”

    孙翊听后称赞陆逊道,“伯言意识深远,不愧谋俊之名。”

    只是孙翊又对着陆逊说道,“孤以为伯言此计虽善,但还有不足之处。”

    陆逊不解,问孙翊道,“请君侯指教。”

    孙翊从车驾内的书案上取过一支毛笔,说道,“那些谋刺大兄的贼子虽以定罪,但孤尚未发出历数他们罪责的檄文。

    无檄文而定大罪难免不美。”

    “伯言文才斐然,孤早已闻之。

    孤想让伯言为孤代笔,写下这篇吊罪檄文,以让彼等罪名宣之于天下,不知伯言意下如何?”

    孙翊的这番话让陆逊大惊。

    檄文可不是暗摸摸写了就行的,写完之后是要署名并且明发天下的。

    他出身江东士族,如果为孙翊写了这篇檄文,那他陆家可就被彻底的,被绑在孙家这辆战车上了。

    见陆逊脸色犹疑,孙翊语作威胁的说道,“孤记得没错的话,陆逊之姑母乃张允之弟媳也,这......”

    孙翊的话还没说完,陆逊急忙接过孙翊手中的笔,说道,“君侯看重,逊不敢辞。”

    陆逊说完后赶忙展开案上的帛书,埋头苦写起来。

    看陆逊那都没怎么思索,就一气呵成的在那里写着吊罪檄文,孙翊眉眼之间充满了笑意。

    论门第,陆氏与恽氏不分伯仲。

    既然要借助恽氏的门第声望为孙翊背书,为孙翊分化众多的江东士族,那么这件事怎么可以少了陆逊呢?

    虽然我纳不了你,但我可以绑住你。

    陆逊为孙翊写下这篇檄文,那么就是向天下人宣告,同为江东士族的他,也认同孙翊这次大诛那些犯罪江东士族的正确性。

    有了陆氏的表态支持,再加上接下来的恽氏的支持,势必会让许多江东士族发言支持孙翊。

    当然陆氏和恽氏以及其他支持孙翊的江东士族,肯定也会被其他一部分江东士族所不齿。

    但这样正合孙翊的本意。

    这一举可以大大分化了,江东士族之间的凝聚力。

    历史上的江东士族为什么可怕,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同气连枝,出了事就团结在一起。

    但若是江东的士族们不再是一个整体,那么他们对孙翊的威胁性就大大降低了。

    而没有江东士族的名望为叛乱背书,那些地方豪族纵使有私兵,他们叛乱了又如何?

    那时候他们的叛乱根本不得人心,若无人心影响引起地方大规模的叛变的话,论单独的实力,他们完全不是孙翊的对手。

    很快的,陆逊就写好了檄文,他交给孙翊御览。

    陆逊写好的这篇檄文,孙翊觉得语气太温和了,就让陆逊重写。

    第二遍,孙翊又觉得语气锋芒不够,又让陆逊重写了一遍。

    到了第三次书写吊罪檄文时,陆逊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直接用最严厉,最气愤的词语写好了这篇檄文。

    这篇檄文中简直将那些犯罪的江东士族,写成了大汉开国四百年以来,都没见过的罪恶之辈。

    陆逊觉得待这篇檄文发出了之后,那些犯罪的江东士族看到这封檄文时,绝对会急得跳脚。

    再看到书写这篇檄文的人的是他后,应该会气的吐血。

    以往他们可都是老铁呀。

    对陆逊写好的这第三篇檄文,孙翊才略微点点头。

    孙翊将檄文放在一旁,现在陆逊的脸色暗淡无光。

    孙翊看着那陆逊那暗淡的脸色,他对陆逊说道,“纳恽清之事,宜早不宜迟,伯言可愿替孤孤走这一趟?”

    现在的陆逊,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他收敛起暗淡的神色,对着孙翊拜道,“臣愿往。”

    “如此甚好,那你就去吧。”

    陆逊听到孙翊此言后,朝孙翊一拜后就要离去,却被孙翊止住。

    孙翊对其耳语了一番,陆逊听后脸色惊异,似是不解孙翊为何会作出这番安排。

    孙翊看到陆逊那番惊异的神色后,淡淡地说道,“恽泰那人有些迂腐。”

    就说了这一句后,孙翊就不再言语。

    陆逊虽有疑惑但也不再迟疑,直接离了车驾。

    出了车驾后,陆逊拿着孙翊给他的令牌与手书,率领着百余士卒就朝毗陵赶去了。

    在陆逊走后,孙翊又翻开陆逊写的那篇檄文,细细看了起来。

    伯言,莫要怨孤。

    孤不想将来你我君臣相疑。

    孤更不想你将来因为立场,而不得好死。

    ...

    陆逊带着百余士卒,不过数日就已经抵达毗陵县境内。

    近来因为吴县出现了那等大事,所以陆续收到消息后的江东各县都在戒严中。

    毗陵身为吴县北部屏障,更是戒备森严。

    就算陆逊有孙翊的令牌在手,但他这一路上受到的盘查可一点都不少。

    在傍晚时分,陆逊抵达了毗陵城门外。

    毗陵城门比往日更早关闭,城墙上站立着众多士兵正在来回巡逻着。

    城墙上的士兵在看到陆逊这百余人到来后,立即就在城墙上搭起了弓箭,让陆逊这一行人止步。

    被那么多的士兵引弓瞄准,陆逊赶忙让身后的士兵止步,他自己一人单骑来到城墙下叫门。

    城墙下放下吊篮,将陆逊拉了上去。

    陆逊上得城墙后道明来意,并且出示了孙翊的令牌与手书。

    虽有此等信物在手,城墙上的守门校尉还是不敢大意,他让陆逊稍等,而后派人去将这件事汇报给了程普。

    在不久后,程普穿着一身军装到了城墙上。

    陆逊认得这位孙氏重臣,对其自报身份后,并将手中的令牌与手书交给了程普查验。

    程普查验之后,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孙翊的笔迹他自然是认得的。

    他对着陆逊施了一礼,笑道,“久仰大名。”

    而后程普让士卒打开城门,放了陆逊带来的那一百士卒进城。

    在城墙上,程普用一脸啧啧称奇的神色看着陆逊,看的陆逊都不好意思了。

    陆氏族长为君侯做媒纳恽氏嫡女为妾,这可是一件新奇的事。

    江东士族啥时候这么跌份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恽泰之怒

    陆逊被程普看的不知所以,但他是感受到尴尬的了。

    为了缓解有点尴尬的气氛,陆逊将程普带到一旁。

    随后他轻咳了一声说道,“君侯纳恽氏之女之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即将落日,程公不如与我共同上门拜访恽泰。

    越早一些解决这件事,就越有利于帮助君侯稳定人心。”

    恽氏虽是高门望族,但孙翊是纳恽清为妾,纳妾与娶妻是两回事。

    娶妻礼节十分繁琐慎重,有些甚至要提早半年开始准备。

    但纳妾的话,哪怕是恽清出自高门,也一般只要其父母同意就好。

    纳妾没有什么礼法要求,这也是妾地位不如妻的一个重要体现。

    在汉代,地位越高,礼节越繁琐,这是肯定的。

    而陆逊叫程普一起去恽府,也是有着用意的。

    程普听后点点头,他处事阅历丰富,自然知道这件事,对孙翊以及当下江东时局的助益有多大。

    他对陆逊说道,“伯言言之有理,君侯是我看着长大的,既是他纳妾,我与伯言同去,也算理所应当。”

    程普是孙翊的臣子,但他也是孙翊的长辈。

    这点是江东公认的,被孙翊叫做公的臣子可就两个。

    陆逊与程普商议妥定之后,下了城墙本就要去恽府。

    但在出发之前,陆逊先去城中准备了两样东西,在准备好这两样东西之后,陆逊才跟着程普一起往恽府而去。

    在程普看到陆逊准备的那两样东西之后,眼神都变了。

    程普的这个眼神陆逊读懂了,但陆逊也是有苦说不出呀。

    一切都是君侯的命令,吾出自名门,可想不出这主意。

    ...

    当天边失去了最后一抹光辉时,陆逊与程普两人率着兵卒来到了恽府大门之外。

    到了之后,程普就让恽府的门房入内通报恽泰。

    在约莫过了一刻钟后,恽府的大门大开,恽氏家主恽泰亲自出来,迎接程普和陆逊二人。

    恽泰此人除了有些迂腐之外,还是很好客的。

    虽然先前因为张温之事,他心中颇有怨言。

    但一码归一码,陆逊与程普这次是按礼节上门拜访,与之前的上门捉拿罪犯不同。

    而且这二人的身份,足以让恽泰亲自出门迎接。

    恽泰出门之后,看到了并排而立的两人,他脸上浮现了有些意外的神情。

    他本以为程普是“裹挟”着陆逊前来,但目前看这两人的神情,以及他们的站姿的话,似乎情况不是如此。

    就像这两人约好了,一起来的一般。

    伯言什么时候开始与这北人交好了?

    虽有些意外,但来者是客,恽泰脸上还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他先来到程普身前对其一拜,口呼县尊。

    在程普回了一礼后,恽泰又转向看向陆逊,在陆逊这里,他的笑容变得更为自然。

    恽泰笑着说道,“以往吾数次邀请伯言上门会面,伯言却总是推辞。

    但没想到今日伯言竟不告而来,伯言这般真是有些失礼了呀。”

    恽泰的话语中虽有责备之词,但从他的语气听得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恽泰对程普与陆逊二人之间不同的态度,反应了他对程普与陆逊二人的亲疏之分。

    陆逊闻言微微一笑,对着恽泰行了一礼后说道,“此前家务繁杂,逊实在是脱不开身。

    今日冒昧上门拜访,是有要事相商。”

    对于陆逊的拜访恽泰是很欢喜的,听到陆逊此言后,他顺势邀请程普与陆逊二人入府饮酒。

    言道,“既是有要事,那当然是要进府相谈了。”

    陆逊看了一下程普,程普自无不可,于是这二人就跟着恽泰进入了府中。

    只是程普还是出于小心,带了自己的亲卫与其一同入内。

    对程普的这一点,恽泰当做没看到,并无出言阻止。

    就像他疏远程普一般,程普对他也是抱着防范之心的。

    这也是以往淮泗北人与江南士人之间相处的常态。

    恽泰领着程普与陆逊二人进入恽府,走过几道回廊,将其二人带到了客厅之中。

    因为恽氏和陆氏算是世交,所以恽泰让下人入内通报了其妻子常氏,让其出来一同会客。

    天色已暗,恽府的灯笼已经挂起。

    灯笼的亮度虽然不足以,将恽府照的如白日那般敞亮,但也足以让人在近距离内看清事物。

    在恽泰安排程普与陆逊二人入座之后,常氏也已经梳妆完毕,来到了客厅之中。

    常氏陆逊自然是认识的,陆逊率先对常氏行了晚辈之礼,而后恽泰就将常氏对程普略微介绍了下。

    对此,程普只是微微点头。

    他是毗陵县尊,又有显贵军职在身,对于常氏无须行礼。

    这时恽府的下人也已经将酒菜端了上来,在每人食案上都放上了美酒佳肴之后,陆逊先举杯对着恽泰说道,“侄儿此来,乃是为伯父长女提一门亲事。”

    陆逊是恽泰晚辈,本来是没有资格为恽清做媒的。

    但他又是陆氏族长,若是以此身份的话,倒也说的过去。

    恽泰听了之后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笑了起来,“伯言所说的要事就是这件事呀,伯言真是有心了。”

    恽泰这时是以为陆逊为族人求娶恽清,陆氏门风一向不错,门第也与恽氏匹配。

    所以恽泰在听了陆逊是前来做媒后,心中已经同意了三分。

    但随即恽泰就意识到了不对,若是陆逊为族人做媒,何必与程普一起前来。

    难道是陆逊为程普之子程咨做媒?

    想到这点,恽泰看着那面无表情的程普,虽然程普现居高位,但其非士族出身,不是良配呀。

    恽泰的笑容不再,他心中的同意已经从三分降为一分。

    碍于陆逊的情分,恽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伯言乃是为何人,求娶我家清儿呢?”

    不是娶呀。

    陆逊顿了顿,开口道,“吴侯听闻伯父长女恽清蕙质兰心,容貌出众,故特派吾前来,欲纳其入后庭。”

    陆逊的言语很是婉转,他特意避开了妾这个字眼。

    用了一种不太刺激到恽泰的说辞,表达了他的来意。

    岂料在陆逊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恽泰的脸色突然巨变,脸上浮现了恼怒之色,

    他断然拒绝道,“不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嫁衣、白绫

    陆逊是没有直接说孙翊要纳恽清做妾,但孙翊正妻乃是徐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已有正妻还要恽清入门,不是去做妾又是去做什么。

    虽然孙翊贵为吴侯,乃是江东之主,但恽氏门第之高,实乃江东翘楚。

    若是孙翊未成亲,求娶恽清为妻,那自然是一件美事。

    但如今孙翊是想让恽清做他的妾,是想让恽氏的嫡长女无三书六聘,媒妁之言而入孙府做小。

    这让一直看重家族声望的恽泰,怎么能接受这件事。

    各地诸侯多有纳名门望族做妾者,但那多为旁支或者是庶女,身份又怎么能和为嫡长女的恽清相比较。

    恽泰气愤至极。

    而且恽泰虽然迂腐,但他不傻。

    在如今的这时局中孙翊纳恽清做妾,肯定不会像是陆逊说的那般只是因为单纯的仰慕。

    虽然恽泰想不通内中情由,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事有蹊跷。

    因为气愤,因为担忧,恽泰直接就开口拒绝了陆逊。

    陆逊并不诧异恽泰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放下酒杯起身劝恽泰道,“伯父请三思。”

    若是方才恽泰心中对恽清嫁给程咨还有一分同意的话,此刻他心中对孙翊纳恽清为妾这事,那就是半分同意也无。

    恽泰也站起身来,他指着陆逊说道,“想来你已经投效了吴侯,吴侯英明神武确是明主,你投效于他也是一桩美事。

    但人各有志,吾断不会让吾嫡女嫁给吴侯为妾。”

    “此事万不可商量。”

    陆逊为孙翊求纳恽清为妾,这足以证明陆逊已经投效了孙翊。

    江东士族中投效孙翊的也有一些人。

    虽然之前陆逊流露出过对孙氏的不合作,但恽泰如今对陆逊投效孙翊并不算太吃惊。

    陆逊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陆逊自小背负的太多了,年仅十数岁就要将陆氏的门庭操持起来,让陆氏一族没有因为陆康之死而就此没落。

    这些恽泰一直看在眼里。

    因为陆逊是陆氏族长,所以他的一切举动都要建立在,家族可以生存的基础上。

    如今陆逊选择投效孙翊,恽泰想来大多还是为了陆氏的生存考虑,这一点恽泰表示理解。

    不过虽然理解陆逊,但不代表恽泰会认可陆逊的做法,这一点从刚才他那一句人各有志就能说明了。

    而且理解陆逊也不代表恽泰会让恽清,给孙翊做妾。

    恽泰态度之决绝让程普侧眉,陆逊也叹息了一声。

    程普没有动怒,江东士族都这个样子,视名声为生命,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起身对恽泰说道,“子和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恽泰拂袖冷然,他说道,“当真。”

    程普笑了起来,又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要不是考虑到恽清可能会成为孙翊的妾,程普早就已经掀桌子了。

    不过君侯想做的事,做臣下的一定要帮他做到。

    程普挥挥手,他让亲卫将方才陆逊准备的两件物件,放在客厅中的案上。

    然后他对着恽泰言道,“这是君侯让吾等准备的,吾再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希望你能明白什么是识时务。

    好自为之。”

    程普在孙翊面前是德高望重的军中宿将,是尽心辅弼孙翊的三世老臣,他一向温厚。

    但在别人那里,论资历,论地位,纵使别人军职比他高,但在军中的分量,他依然是最重的。

    三代老臣之首的程普说出以上的话语,充满了底气。

    在说完好自为之这句话后,程普领着陆逊一同离了客厅。

    在回到恽府门外之后,程普对着身旁的亲卫命令道,

    “速去调兵。”

    得到命令之后的亲卫,即刻领命而退。

    陆逊在一旁担忧的看着恽府的牌匾,程普顺着陆逊的目光也看向那块金碧辉煌的牌匾。

    他对着陆逊说道,

    “同为名门族长,恽子和比之伯言,实在差上太多。”

    “他以为名士节操便是清高,但吾认为名士节操之本在于责任二字。”

    “为家之责任,为民之责任,为天下之责任。”

    “伯言能够投效君侯,吾替君侯感到开心,也替伯言感到开心,

    但你心中不需有所芥蒂。

    若是那恽子和还是执迷不悟的话,过会吾会向你证明,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说完后,程普对陆逊露出了一个笑容,陆逊看着程普的笑容,若有所思。

    恽府的客厅之内,在程普与陆逊二人走了之后,恽泰还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

    坐在他身旁的常氏,连忙抚着恽泰的胸宽慰起他来。

    在常氏的宽慰之下,恽泰的怒气也没那么严重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静。

    看到恽泰神态变缓,常氏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吾以为将常乐给君侯做妾,并非全是不妥。

    君侯与常乐早有情谊,常乐入门之后虽是妾室,但应当不会受到冷落。

    而且如今孙氏势大,夫君刚刚那么严词回绝了程县尊,怕是有点不妥。”

    常氏本是一片好心。

    但恽泰听后,心中的怒气又开始腾腾的往上涨着,常氏看到恽泰的脸色再度转冷,也就识相的闭嘴了。

    厅内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冷场。

    随后常氏看向程普临走前,放在案上的两件事物。

    那两件事物放在木盘之中,又用布盖着,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常氏想起程普说这是孙翊准备的,她心中有了好奇之心。

    她走过去想掀开布,看看那两件物品到底是什么东西。

    恽泰看到常氏的这番举动,也并未出言阻止。

    毕竟这是孙翊让人准备的东西,不看就那样放在一旁,是一种失礼之举。

    常氏来到放着这两件事物的案前。

    她掀开盖在上面的布,在看清布下面的是什么事物之后,她吓得倒退了几步,并且惊呼了出来。

    常氏的惊呼,让恽泰也转头往这边看来。

    在看到那两件物品为何之后,恽泰脸上浮现惊惧之色,手中的酒杯吓得跌落在地。

    那摆在木盘之中的两件事物,

    一件是大红的嫁衣,一件是苍白的白绫!

    那条白绫很长,此刻在烛光的照耀下,似乎发出了幽幽的光。

    这光让恽泰的心中惊惧更甚。

    孙翊的意思很明显,要么嫁,要么族。

    恽泰刚才敢不顾程普的威胁甩脸色,那是因为他以为程普只是臣子,他并不能代表孙翊的态度。

    但如今孙翊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摆在这里,这让恽泰心中一下子被惊惧填满。

    常氏此刻脸上的神色也充满了慌乱,她强制压抑住害怕不安的心情,对着恽泰呼道,“事已至此,你还不许吗?”

    常氏充满惧意的呼叫,让恽泰从惊惧中醒转。

    他站起身来呆呆的看着那条白绫,看了许久后,他的目光又转向那嫁衣。

    最后他无力的跌坐在了座位上。

    他现在开始有点赞同陆逊的做法了。

    ...

    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很快,在门外的程普瞅着时间快要到了,他命身后的士卒列起阵来。

    经过一个时辰的调兵,程普的身后已经聚集了数百精兵,并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着。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要真的要对恽氏动刀的话,那就不能让其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程普此时心中,连恽氏的罪名都想好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恽氏的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了恽泰及常氏。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恽泰与常氏带着恽清来到府门外,他们看到了那正在列阵,并且不断集结中的士兵后,全都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月光下,数百精卒身披精甲,眼露寒光,在这幽暗的巷子中,他们就像数百把即将出鞘的利刃一般。

    若是恽泰再晚一点做了决定,那么这数百把利刃就会狠狠砍向恽氏一族。

    恽泰心有余悸,他现在双腿都有些站立不稳,他本是一介书生,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他颤抖着手,将恽清牵到了身前。

    一身嫁衣的恽清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更为美艳动人。

    程普见到恽泰终究没有犯傻,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下马来,对着台阶上的恽清拜道,

    “臣,拜见恽夫人。”

    恽清虽是孙翊的妾,但对程普来说,从今夜起恽清也算他的半主了。

    程普一开口,其身后的数百精卒也齐齐喊道,“拜见恽夫人。”

    言出身动,数百精卒齐齐对恽清弯下了腰。

    数百人的喊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尤为嘹亮。

    这嘹亮的喊声由地而起,直上月宵。

    附近的民居全都亮起了灯火,这情景在陆逊看来,有点像那夜的吴县城西一般。

    但不同的是,吴县城西因丧事而骚动,而这毗陵城西则因为喜事而骚动。

    恽泰忍住心中的激动,将恽清带下台阶,带到了程普面前。

    方才他心中有多惊惧,在看到程普及数百士卒对恽清的尊敬之后,此刻心中就有多激动。

    恽泰因为心情激动,对程普说道,“德谋,你方才颇为失礼。”

    程普听后心中摇了摇头,果然人的本性难改,都到了这时候了,恽泰还纠结于方才厅上的事。

    不愧君侯说他迂腐。

    对于恽泰的话,程普笑着回应道,

    “吾本以刀兵起家,奈何以礼非之?”

    恽泰听后瞬间愕然。

    程普说的是他,还是孙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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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喊冤

    江东六郡的士族因为地域因素,还有自身的利益或者说政治需求,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有意识的抱团在一起。

    而每个团体中,必有领袖人物。

    在这特殊的以家族为联盟的团体中,领袖的不是某个人物,而是几个名声最盛,家学渊源最深的家族。

    江东六郡中,显贵士族半出吴郡。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这个江东士族联盟中的领袖家族,也大多是吴郡望族。

    陆家与恽家因为他们的门第,就是其中两家让人较为认可的领袖。

    当然了,江东的士族联盟,本质上只是一种下意思的抱团行为。

    并没盟誓之约,也并没什么明言指出谁是领袖,所以这种领袖的概念只是一种潜规则。

    或者说是一种风向标。

    江东各士族之间虽大多都有联络交往,但凡事都会有亲疏。

    江南文风不如中原昌盛,大多江东士族其实都算小士族,底蕴不足。

    自身底蕴不足的情况下,自然就会想到找大树来依靠。

    而大多江东小士族所寻找的依靠的大树,除了考虑那家的声望之外,则必然优先选择与自己较为亲近的。

    影响亲近的因素有很多,或因为联姻关系,或因为门生故吏之恩,或因为自家子弟与他家子弟曾共同蒙学等。

    就是这样错综复杂的因素下,从外人看来,江东士族形成了一个联盟,但在内部人看来,这个联盟之中其实又分为几个团体。

    几个团体分别为亲善恽家,亲善朱家的,亲善张家的,亲善陆家的,亲善顾家的等。

    江东士族虽然形成一个联盟,但其本质是松散的,因为领袖不同,他们根本没办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步调一致。

    只能在某些大事上尽量保持一致,共同维护江东士族的共同利益。

    但其实很多时候,几家领袖之间的意见并不一致,这也导致了下面江东小士族的态度之间的分化。

    例如当初孙策讨伐刘繇时,陆家和顾家是支持刘繇的,但恽家和朱家却是支持孙策的。

    朱治支持孙策这是应有之义。

    因为当初就是他力劝孙策南下江东,而且朱治与孙家还有深厚的渊源。

    恽泰支持孙策,那是因为当初常氏恩养了孙策家人,对孙策有恩。

    而且当时孙翊与恽清也有谈婚论嫁的风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恽泰对孙策入主江东还是有所期待的。

    在恽家与朱家支持孙策入主江东的情况下,这也影响了底下依附他们的小士族。

    孙策刚率兵进入江东时,因为军纪严明,爱护百姓,秋毫无犯,江东百姓都亲切地称呼其为“孙郎”。

    这句孙郎其实多出自各地士族之口,后面传播开来,渐渐的也影响了庶民的感官。

    而且孙策率军每到一地,当地的百姓就会以牛酒犒军。

    牛和酒这两样东西,不是是平常庶民可以拥有的。

    这也大多是那些亲善恽家和朱家的士族们,在受到这两家的影响之后,对孙策的示好行为。

    更有趣的就是,孙策拿下吴郡其实没费多少工夫。

    在孙策即将进军吴郡的时候,吴郡太守许贡率兵在由拳率军抵御孙策。

    结果时任吴郡都尉的朱治,直接以下克上,从钱塘率军到由拳击败了许贡。

    许贡战败后投奔了严白虎,朱治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代领了吴郡太守,在孙策到来后,将吴郡献给了孙策。

    从表面上看,这是朱治忠肝义胆,立下大功,但本质上这是朱治背后支持孙策的士族,击败了许贡背后排斥孙策的士族。

    不然朱治怎么敢奔袭由拳,又怎么可能在击败许贡之后,就这么直接代领了吴郡太守之职,而且还没引起什么动乱。

    朱治是丹阳郡籍贯,当时在吴郡根基并不深厚,他背后若是没有部分吴郡士族的支持,这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江东士族是江东的地头蛇,他们要是真的团结起来,爆发出的力量足以让孙翊元气大伤。

    但有句话说的好,同姓尚且可能异心,何况这些本就是松散的,并非完全一条心的江东士族呢?

    正是知道这一点,孙翊才想出了分化的方法。

    只要江东士族不能凝结为一个整体,孙翊化私为公的国策才能有力的实施下去。

    ……

    在不久前,徐氏大肆捉拿居住在吴县中的士族的消息,已经传遍江东。

    虽然官方公布的,他们的罪名是谋刺孙策这样的大罪。

    但人心不同,有的人信,有的人自然不信。

    特别是那些涉案的地方士族,哪怕他们明知这件事的确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但这个时候肯定没有人会傻的认罪。

    在这个消息传到各自的族中之后,先是在各自的族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然后各族族长或族中重要人物,他们的反应就是喊冤。

    这样一传一十传百之下,许多江东士族的心中,就天然对这件事抱有了怀疑。

    亲疏有别,相比于淮泗集团所代表的官方,这些被罪为叛逆的士族的话,更容易让他们信服。

    当初徐氏派出信使传报四方,除了要将这件事宣告四方外,还有就是通告各县县令,让他们将在涉案名单之内的,这些家族成员捉拿起来。

    有的江东士族在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没来得及组织反抗,便被县令带着县兵给全家捉拿了起来。

    有的江东士族消息更为灵通,他们早一两天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就立即组织家兵进行反抗,但很快都被当地的县兵镇压了。

    孙翊先前分派数万兵马镇守各县,加上原本的各县中的县兵,

    各家族中的私兵不说精锐程度,就是人数也大大少于对方。

    要是这时候直接扯旗造反,获胜的几率根本不大。

    另一部分涉案士族则采取了另一种做法。

    他们知道这时候,就算让他们侥幸获胜了,得以占据一县又有什么用。

    接下来这只会引来,大规模的孙军的反扑而已。

    他们采取了四处喊冤的办法。

    他们通过哭冤让其余江东士族对这件事起疑,让其余江东士族以为这件事是孙氏巧立名目,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整体江东士族的。

    这个方法让其余江东士族,对他们产生了同情。

    甚至有种同仇敌忾的气氛在弥漫着。

    涉案士族是想通过舆论,让孙翊迟疑。

    就算孙翊对他们动了杀心,最后也有很大可能引起各地士族的作乱。

    部分士族的作乱,凭孙翊如今的实力自然不惧。

    但若是全部的江东士族一起作乱,引的江东各地处处兵乱的话,孙翊不可能坐视不理。

    孙翊到时候很可能会惧于现实压力,对他们宽恕。

    毕竟孙翊还有许多外敌。

    这些在名单之中的士族想的不错,他们通过四处喊冤的确引起了许多江东士族的共鸣。

    就算很快他们都被县兵捉拿进了牢狱,或起兵被各地县长镇压,但这件事的影响已经波及开来。

    更大的动乱已经一触即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全柔

    先是吴县城西动乱,后是各县县长听从徐氏命令,在地方上捉拿涉案士族。

    这一连串的事件,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且深远的。

    这件案件引起了,江东舆论广泛的讨论。

    而且因为这件案件牵涉范围之大,影响之广,乃是孙氏统治江东以来最大的案件,所以时人称这件案件为“二张逆案。”

    二张指的是张暠与张允这两个,在这个案件中起着重要影响的人物。

    就在整个江东士族因为涉案士族的喊冤,他们对孙氏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微妙的时候,有两个消息传播开来。

    其中一个就是陆逊为孙翊写就的吊罪檄文。

    陆逊以孙翊臣子的身份,以陆氏家主的身份,以及那夜吴县城西动乱亲历者的身份,写下了这封吊罪檄文。

    这无疑是给如今,渐成沸腾之势的江东时局泼上了一盆冷水。

    之所以“二张逆案”中的涉案士族的喊冤能够引起共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件案件从开始并发展到现在,

    几乎都是有淮泗背景的人一手操办的,而且被抓的基本都是江东士族。

    淮泗士人与江东士人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在这个重要的前提下,就算涉案士族不喊冤,其余江东士人也会觉得这件事颇有疑点。

    再加上涉案士族的四处喊冤,其余江东士族心中的疑虑就又大大增加。

    他们心中的疑虑正在进一步转变为,对这“二张逆案”的猜忌。

    猜忌积压久了,就会变成不自安,下一步他们自然就会群起反抗。

    但如今陆逊写的这一封檄文出现,就让整个江东士族对“二张逆案”的猜忌少了很多。

    因为陆逊是陆家家主。

    陆家名望显著,他底下有着许多依附于他的小士族,这些小士族肯定是会选择相信,陆逊的这篇檄文中的内容的。

    而且陆逊还是出自江东士族。

    陆氏门风一向很好,他说的话是很有信服力的,最有信服力的就是陆逊不喜欢孙氏是众所周知的事。

    在他这样的态度之下,还能为孙氏写这封吊罪檄文,那么就足以体现,那些涉案士族的所谓喊冤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既然“二张逆案”为真,那么许多江东士族心中的猜忌就会少了很多。

    士族最忌无罪而诛。

    因为无罪而诛代表的是君主的打击、报复、残酷。

    但若是以大罪诛之的话,这合情合理,而且自身没参与这件“二张逆案”,不会有生命危险。

    若是自身没危险的情况下,士族的生活过得都不错,为啥要反孙翊?

    陆逊的吊罪檄文一出,转变了许多江东士族对“二张逆案”的看法,也缓解了他们心中不自安的情绪。

    再后来又传出,恽氏嫡长女恽清为吴侯所纳的消息,这更让许多江东士族的心安定了下来。

    具体孙翊是怎么得到恽清的,只有几个当事人之外,还有谁会知道呢?

    反正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看来,就是孙翊喜欢恽清,以大礼纳之。

    从传闻听说,那夜程普还率了数百士卒参拜恽清,这个举动引起了毗陵半城的灯火亮起。

    对于纳一个妾来说,这个举动无疑是过了。

    但这恰恰体现了,孙翊对于恽清的宠爱。

    恽清入吴侯府这件事,是以前许多江东士族心心念念的事。

    他们想着通过谋划将恽清推入吴侯府,以期恽清能成为他们在吴侯府内的政治代言人。

    现在孙翊主动纳了恽清,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足以证明孙翊对江东士族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这个消息传出后,不涉案的江东士族除了心中的疑虑、猜忌大大减少之外,心中还升起了期望。

    孙翊纳恽清,这本就是一个强大的政治信号。

    陆逊投奔孙翊,这也是一个强大的政治信号。

    孙翊做得这两件事,不能说完全扭转了整体江东士族对“二月逆案”的看法。

    但也直接打碎了,整体江东士族联和的基础。

    前文就说过,恽、陆两氏的的影响力很大,各是江东望族魁首,他们的态度足以影响许多亲善他们的士族。

    而且孙翊还通过这两件事,让许多江东士族心中升起了期望。

    失望才会反抗,有期望且自身没危险的情况下,又有谁会起反抗之心呢?

    不过世事无绝对,既有选择服从的,就一定会有反抗的。

    ...

    丹阳郡陵阳城中。

    在当初孙策进军江东时,有一部分江东士族是支持孙策的,其中吴郡全氏就是其中代表性的一支。

    吴郡全氏当代族长是全柔。

    全柔,曾在汉灵帝时举孝廉为尚书郎右丞,后来董卓之乱发生,他感觉到时局艰难,便弃官归乡。

    在孙策进军吴郡时,全柔率领部曲主动投奔孙策,孙策对全柔的主动投顺颇为欣喜。

    在他平定江东之后,考虑到丹阳郡境内山越猖獗,便任命全柔为丹阳西部都尉,率军数千驻守陵阳城中,为他守护丹阳郡西境。

    丹阳郡地域广大,匪患众多。

    全柔被任命为西部都尉,按道理来说,全柔是要听命于丹阳郡太守吴景的。

    但孙策为了让全柔更好守护好丹阳郡西境,所以特许全柔的这个丹阳西部都尉,独立于丹阳郡的郡府管辖之外。

    也就是说,丹阳郡太守吴景根本管不到全柔。

    而且随着丹阳郡境内山越的越发壮大,全柔本来辖地只有陵阳一县,但若是这样的话,一旦另一县遭遇敌袭,全柔根本救援不及。

    所以因时制宜,孙策后来又给了全柔督陵阳周边五县的军事的权利。

    并且全柔拥有的兵卒也从一开始的千余慢慢扩充,越发壮大。

    如今的全柔,五六千兵马是拉的出来的。

    吴郡全氏,会稽虞氏,就是江东士族中在地方上拥有一定兵权的家族。

    丹阳与吴郡相隔不远,现在连会稽郡的虞翻都知道了“二张逆案”这个大案,全柔自然早就知道了。

    在刚收到这个大案消息的时候,全柔满是惊愕。

    他的妻子乃是张允之胞妹,全氏与张氏关系密切,当初他起兵投奔孙策,也是听从了张允的建议。

    他的心中是不信张允会去谋刺孙策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反了

    在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全柔第一时间就想上书孙翊为张允分辩。

    但他的意图却被全琮所阻。

    其子全琮劝其道,“吴县之事乃是夫人所为,君侯远在庐江又岂会知晓这消息。

    在此事发生之后,夫人定然也会上书给君侯。

    若父亲今日上书为张东曹分辩,丹阳与庐江之距离不远,父亲之上书可能会比夫人的上书先到君侯案头。”

    “君侯北巡前曾言,一切事务可报吴县,但父亲在君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率先为张东曹分辩,

    违反君侯往日之命令不说,更透露出父亲不尊夫人之意。”

    “君侯岂会喜之?”

    “君侯不喜之下会以为父亲与张东曹私下勾连,再加上吾全氏与张氏私交甚深,君侯会以为父亲此次上书乃是为私心,并非出于公心。”

    “届时父亲的意图达不到不说,反而会引起君侯对我全氏的忌惮,如此适得其反,不可为之。”

    全柔听了全琮的话后,就暂时打消了为张允上书分辩的念头。

    全琮是全柔长子,自小就颇有见识,全柔一向很喜欢他。

    当初全柔让全琮带着数千斛粮食到吴县贩卖,结果全琮到了吴县之后竟然将粮食全部免费赈济了出去,空船回到了陵阳县。

    全柔见状大怒,全琮对全柔顿首解释道,“愚以所市非急,而士大夫方有倒县之患,故便赈赡,不及启报。”

    全琮的解释搔到了全柔的痒处。

    全柔一向以为士大夫为自傲,他也一向十分看重士大夫,全琮的这番解释让其感到欣喜。

    从此之后,全柔便对这个长子更加上心。

    后来中原士大夫因为战乱避乱江东,依附全琮者有百数之人。

    全琮倾尽家财与彼等结交,与共有无,赢得了一片赞誉。

    全琮的名声也因此闻名遐迩起来。

    吴中四俊中的气俊,指的便是全琮。

    虽然全柔因为全琮的话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但他在陵阳城中还是时刻在关注着“二张逆案”的接下来发展。

    全柔实际上是在关注,孙翊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久后,就从庐江传来了孙翊对“二张逆案”的态度。

    “涉案者,家中不论男女老少,尽皆诛之。”

    “涉案之家家中金钱,佃仆、田地一律充公。”

    全柔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掩面痛哭。

    孙翊中的命令说的很清楚了,张氏一族全部都要族诛。

    全柔之妻是张允之妹,而全柔的女儿是张允长子张泽的妻子。

    现在张允全族被诛,全柔的女儿肯定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孙翊对“二张逆案”的态度令全柔悲伤不已,更让全柔心中感到气愤。

    全柔红着眼睛对全琮说道,“君侯远在庐江并不在吴县,如今仅仅凭借着徐氏的一面之词,和谷利狗贼提供的两张严刑逼供而出的认罪书,就要株连如此多的人。

    未亲断,未公审,未问询众臣,如此偏听偏信,酷虐无情,可还有一点人君之风乎!”

    全柔说完后,还哭着说道,“牝鸡司晨,牝鸡司晨呀!”

    “先君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怎么会选了一个这样听妇人之言的昏主当江东之主。”

    全柔边说着边举手遥拜天穹,似在向孙策告状。

    全柔有这番反应除了他说的这点之外,还因为他自小受经学教诲,心中产生了一种士大夫高人一等的感觉。

    士大夫是人上人。

    又岂可因为一件还未得到公证的事,就株连如此多的士大夫,这样杀士大夫如杀猪狗一般,让全柔心中无法接受。

    就算“二张逆案”是真的,杀几个主谋就好,其余重要人等流放即可,这样蔑视士大夫生命的孙翊,对他全氏来说,又岂会是明主。

    而且全柔心中还有着深深的恐惧。

    孙翊对涉案家族的狠辣,让全柔感到恐惧。

    虽然孙翊的命令中并未提及三族之诛,但孙翊与孙策感情深厚,难免孙翊将来不会因为此事重开株连。

    那样与张氏关系深厚的全氏,又怎么逃脱的了株连。

    这一点才是,全柔说出上面那番话的最重要的原因。

    全柔边哭便怒斥孙翊的姿态,让全琮感到心惊。

    虽然目前房内仅有他父子二人,但他父亲现在的言语可谓毫无人臣之态,就凭刚刚那番话,全柔就已经犯了死罪。

    而全柔敢说出以上那番话,这让全琮心中猜到了一个惊人的可能。

    莫非父亲想反?

    一想到这,全琮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试探性的问道,“君侯之手段虽稍显酷虐,但谋刺先君之罪乃是不赦之罪,依法理而言,君侯处置并无不当。”

    全琮的这句试探性的话语,让全柔浓眉倒立,他对全琮喝道,“何为法理?如此残酷之人又岂可当的起君侯二字乎?”

    全柔的这个态度让全琮的心更加凉透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莫非父亲想反叛君侯。”

    全柔这时已经擦干眼泪,他从怀中掏出丹阳西部都尉的印绶,对着全琮说道,

    “孙翊残忍好杀,未有半点宽仁君主之风。

    吾全氏与张氏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交情,现今孙翊未曾对我全氏表露杀意,但在此子统治之下,吾全氏来日岂有活路乎?”

    “与其将来束手待毙,不如趁现在吾执掌兵权,奋力一搏,可能还有一条活路。”

    全柔终于说出了他的内心想法,全琮立马劝阻道,“父亲不可。”

    “君侯聪明神武,继承洪业以来,战功彪炳,又揽结群英共同周济世务,军众日盛,事业日隆,虽昔萧王之在河北,无以加也。

    父亲虽有数千兵马,但多为守兵,君侯拥兵数万环绕丹阳,檄令一下,顷刻可至,父亲何以敌也?”

    “况父亲为君侯之臣,以臣叛君,是为不忠。”

    “兵力不及,是为势弱。起兵失忠,是为义薄。”

    “力名两失,这是死路一条,万望父亲三思呀。”

    全琮说完后朝着全柔接连顿首,涕泗横流,希望全柔能够因为他的话转变心意。

    全柔却心意已定,他恨恨道,“丹阳与江夏接邻,吾可以携丹阳五县献给刘荆州,就算最后不敌孙翊,吾也可以引军西去江夏。”

    “刘荆州虎踞荆襄,兵众数十万,势力盛于孙翊,若有其接应,吾又何惧孙翊乎?”

    全琮一把抱住全柔的大腿,意欲再劝,却被全柔一脚踢开。

    全柔喝道,“古人言,父死三年,不改其志方为孝。”

    “如今吾尚未身死,你就忤逆吾,可为孝乎!”

    听到全柔此言,被一脚踢开的全琮瞬间心如死灰。

    全柔在喝完全琮之后,就拿着丹阳西部都尉的玺绶向外走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今日归命,实不得已

    全柔在离了房间之后,即刻来到城外的军营之中。

    全柔奉命督护丹阳五县军事,这五县分别为歙县、黝县、宣城县、泾县、陵阳县这五县。

    丹阳郡地域广大,这五县虽在同一郡当中,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要想反叛孙翊,唯有集合五县兵力。

    方才全柔对全琮言道,要率领这五县共同举起叛旗,其实这一点是做不到的。

    全柔虽然有督护这五县军事的权力,但这五县的县长还是吴景任命的。

    督护军事只是说在战时,全柔可以通过军事管制,来获得这五县的控制权而已。

    现在丹阳平安无事,并非战时。

    而且这五县县长中唯有宣城县、泾县、陵阳县这三县的县长乃是与全柔相交密切,其余歙县、黝县二县都是吴景的心腹。

    一旦自己举义了,全柔只有信心保证宣城县、泾县、陵阳县这三县会与其一同从义。

    再从军事层面来说,全柔可以用丹阳西部都尉的身份,将这五县中的兵马都调到一起,但调集之下,兵力最多只有五千之众。

    这五千兵马守三县兵力尚可,若是分布五县据守,一定会被孙翊从容的各个击破的。

    在全柔的计划中,他是想先用丹阳西部都尉的权力,将歙县、黝县的兵马调往宣城、泾二县,再派心腹将领去这二县统领兵马守城。

    除了因为歙县、黝县不会与其一同从义而且避免兵力分散的原因之外,全柔想主要控制这三县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

    丹阳郡内有一条大江,名为青弋江。

    而宣城、泾县、陵阳县三县,正好是由北往南的分布在这条大江边上。

    宣城、泾县、陵阳三县的距离并不近,很容易被孙翊分派兵马切割起来。

    但要是有了青弋江的存在,无论是全柔率军从青弋江逆流而上支援另外两县,还是另外两县乘船从青弋江顺流而下支援陵阳,都十分快捷方便。

    这就是地利。

    在来到军营中后,全柔即刻召开议会。

    在议会上,他直接透露了自己的心意。

    在他的心意吐露之下,议会上的将校很少有反对的。

    全柔的兵马最开始,是由他的家族部曲扩编而来。

    所以现在军营中的将校多为全氏族人,在族长心意已定要反叛孙翊的情况下,当然是没有什么人反对了。

    至于那些忠于孙翊的在议会上怒斥全柔的人,全都被全柔拿下,被拖出营外斩首示众了。

    在军营内部意见取得一致的情况下,全柔开始正式部署起来。

    他亲笔了两封手书,并在手书上盖上丹阳西部都尉的大印后,就让心腹将校赶忙按他原先设想的那般,去将歙县、黝县的兵马调往宣城,泾二县。

    同时还要将这二县中各抽调一部分兵马,来充实陵阳的兵力。

    陵阳毕竟是他的大本营,不容有失。

    在心腹将校拿着全柔的手书离去后,全柔开始进行了第二个准备。

    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准备。

    他拿出一张帛纸,开始在帛纸上书写起他给刘表的信来,

    :柔受孙氏先君厚恩,镇守丹阳西捶,见遇不薄。

    然柔顾天下以大势为先,用江东六郡薄寡之人,以当荆州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明士所共见也。

    又吾幼承圣人教诲,知为人君主须以德为先。

    今孙翊小儿继位以来,数开兵戈致使江东生灵涂炭。

    其不以此为自身失德之举,深自反省,反而沾沾自喜,以为得以宣武威于东南,足以自保。

    更有甚者,孙翊小儿因妇人之言而妄下屠刀,大肆屠戮江东士大夫。

    彼等大夫日以讲学,夜以宣教,于国有大功也。

    纵使无功,又有何罪?

    穷兵黩武致使江东无宁日,为孙翊之暴。

    因妇人之言擅诛士大夫,为孙翊之虐。

    如此暴虐之主,又岂是有义之士可服侍者。

    吾愿献丹阳五县于刘使君,使君仁爱之名遍布四海,五县生民皆翘首望之,愿沐使君恩德。

    况使君若得此五县,以此为基,攻略江东并非难事。

    今日归命,实不得以,望刘使君纳之。

    写完这封信后,全柔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疏漏之后,便用蜡将这封信笺密封好。

    而后他叫进来一位亲兵,让其带上他写好的这封信笺,即刻往江夏而去。

    在亲兵走后,做完两重准备的全柔深吸了一口气。

    他深知若是单凭手中的五千兵马,是肯定斗不过孙翊的。

    就算是据城坚守,也最多只是坚持一段时间而已。

    所以他想通过投诚刘表,让刘表插手进这件事来。

    只要这个强有力的外援施出援手了,他全柔还是有底气和孙翊斗上一斗的。

    希望那刘使君,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吧。

    ...

    全柔信使很快赶到了歙县、黝县二县,调走了城中的大部分兵马。

    虽然这二县的县长有所起疑,但碍于全柔的权势,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全柔又没造反,只是进行兵马调动而已,这在往常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只不过这二县的县长没有起多大的怀疑,但歙县中的县丞却察觉到了不对。

    歙县中的县丞名吾粲,字孔休,乃是吴郡乌程人。

    吾粲出身寒门,但自小勤奋好学,勉于立事,在县中薄有声名。

    在数年前,乌程县县长是孙河,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孙河发现了吾粲的才干,对其十分欣赏。

    后来孙河升迁成为孙策的贴身校尉,在孙策面前,孙河举荐了吾粲。

    因为孙河的举荐,吾粲得以被孙策任命为歙县县丞。

    吾粲虽出身寒微,但因为其自身的才识和文名,别人在谈论到他时,经常将其与同郡的陆逊、卜静等世家子弟相提并论,声名不输此二人。

    吾粲在听到全柔调兵的这个消息之后,察觉到了异常,他找到县长,对其说道,

    “全都尉虽有调兵之权,但如今丹阳安泰,并无战事,其突然调兵或许别有内情。”

    吾粲既然能与陆逊齐名,县长也并不会因为吾粲职位比他低就对其轻视。

    县长对吾粲说道,“以往全都尉也在非战时调兵过,此事不足为虑。”

    县长还以为吾粲刚来歙县任职,对丹阳的一些情况不太了解。

    但吾粲听后脸上的担忧之色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更甚。

    他对县长一拜后说道,“不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疑

    吾粲因为出身低微,幼年时见到不少人情冷暖,因此他养成了对许多事想深一层的习惯。

    他继续对县长说出了他的看法,他道,

    “全都尉以往虽也有非战时调兵之举,但那是为了防备山越而进行的兵力调整布防,本意是防患于未然。”

    “如今丹阳郡内山越已除,虽有零星匪患,但不会再对县城造成危险。

    既无山越之患威胁,全都尉此举,又如何可诠释为防患于未然乎?”

    “此为一疑。”

    “再者若是为了防备匪患,全都尉所督护五县中,歙、黝二县地处山林之侧,向来匪患更为猖獗。

    因此全都尉应当加重歙、黝城防才对,又岂会抽调此二县兵力,去往陵阳三县乎?”

    “此为二疑。”

    ““二张逆案”引得君侯震怒,牵连江东士族众多,君侯更在先前的命令中言明,各地不得明宣兵仗。

    在此敏感的时机,丹阳郡并无内忧外患而全都尉却擅调兵马,其不怕此举引起君侯猜忌,从而惹火烧身乎?”

    “此为三疑。”

    说完自己心中的三疑之后,吾粲面露沉重的脸色,接着对县长说道,

    “县君受君侯信任统驭歙县,既有安抚地方之责,亦有监察地方之务,全都尉调兵之举有三疑,县君不可不上报之。”

    歙县县长在听了吾粲说的三疑之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若深究之,全柔此举的确很有可疑之处。

    歙县县长想着若是全柔真的用心不良的话,那丹阳郡就会面临一场大的动乱。

    而这件事事后孙翊追究下来,就像吾粲说的那般,他也免不了一个监察地方不利的罪名。

    要是他现在提前将可疑之处上报,就算后面证实全柔并没有心怀不轨,他最多就是引得全柔不满而已。

    可要是真的全柔心怀不轨的话,他的这个消息,就能让吴府君提前防范,是大功一件呀。

    想到此处,歙县县长对吾粲说道,“非孔休之言,吾几乎自误矣。”

    “全都尉此举的确可疑,吾现已决定要立即上报吴府君,不知孔休可否为吾走这一趟。”

    吾粲听后一拜道,“我为歙县县丞,县君有命,我岂敢不从之。”

    歙县县长大喜,他即刻手书了一封书信交予吾粲,让其启程去丹阳县将这件事通知给吴景。

    吾粲在接过书信之后,从县府中带上三五随从,在当日就从歙县出发往丹阳县而去。

    ...

    丹阳郡郡治为丹阳县,吴景为丹阳太守,他就驻扎在这个县中。

    吴景是吴郡钱塘县人,他是太夫人吴素之弟,是孙翊的舅父。

    吴景很早就跟随孙坚征伐,立下许多战功。

    在孙策平定江东之后,为了抑制徐琨的势力加上吴景曾任丹阳郡太守,在丹阳郡中深得人心,所以就将吴景任命为丹阳太守。

    因为“二张逆案”,整个江东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丹阳是江东六郡的中枢大郡,为这个郡的太守,更让吴景感到一刻不敢放松。

    年近四旬的的吴景,正在郡守府中批阅着公文。

    在山越在毗陵被孙翊重创之后,丹阳郡内的治安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了,这也让吴景轻松了不少。

    只是丹阳郡是江东六郡中,地方豪族势力最强的一个郡。

    平日里这些地方豪族,与官军的冲突时有发生。

    性格仁义的吴景对这类纠纷,往往采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这能让丹阳郡的局势得到快速的稳定。

    但吴景这样做带来的弊端同样很明显,那就是丹阳郡地方豪族的的气焰越发嚣张。

    而且地方豪族与吴景为代表的的丹阳官方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这一点太夫人吴素专门写信提醒过吴景,吴素对吴景说道,“汝身受国恩镇守丹阳,责任重大。吾听闻你自履任以来多仁义少严刑,此点实不可取。

    昔吾吴氏先祖曾任颍川太守,恩威并行,政教大行,传为一时佳话。

    颍川地处中原,儒教深厚尚且需要恩威并行方可安定。

    今丹阳地处江南,民多骁悍好勇,汝又岂可只行教化而少法纪乎?”

    “吾甚为你忧之,望弟改之。”

    当时吴景在收到这封信时,因为吴素的告诫,他在短暂的时间内的确改了不少。

    但一个人的本性又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没过多久,他就把吴素的告诫抛之脑后,继续施行他原本的那一套仁政策略来。

    今日吴景在郡守府中批阅完公文后,开始专心写起给孙翊的回信。

    孙翊日前从皖城出发准备回吴,半途遇到陆逊投效。

    孙翊让陆逊代其去纳恽清为妾,在此事完成后,恽清被送到吴县,而陆逊则回到了孙翊身边。

    陆逊在回到孙翊身边后,向孙翊提议吴侯车驾暂不回吴县,应转向巡视江东各郡稳定人心。

    孙翊对陆逊的这个建议颇为赞许,因此便中途转道往庐陵郡而去。

    陆逊为孙翊规划的路线是丹阳、庐陵、豫章、会稽、最后回到吴郡。

    这样虽然饶了一个大圈,但每个郡都可以巡视到,凭借孙翊如今的威望,足以震慑住地方上许多不轨之徒。

    在孙翊巡视完丹阳郡之后,因为丹阳郡的重要性,虽然他现在身在庐陵郡,但时常会来信询问吴景丹阳郡情形如何。

    加上吴景今天收到的孙翊的信,在这段时间来已经是第三封了。

    吴景虽然心中觉得孙翊有些过于谨慎,但他每次还是很小心翼翼的回信。

    现在他就伏在书案上,正在苦心冥想着怎么回孙翊的信。

    孙翊每次来信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都是关心丹阳的局势。

    但身为臣子的吴景,回信不能有雷同,必须要在信中既夸到孙翊,又要同时表明如今丹阳的局势。

    这可是一件费脑筋的活。

    正在吴景用毛笔捅着脑袋,正期待着能捅出什么新词时,其子吴奋进来禀报,说是歙县县丞吾粲奉县长之命有要事求见。

    吴景一听这事,立马将毛笔扔到一边。

    歙县穷山恶水最容易发生动乱,今歙县县丞吾粲前来,难不成歙县又被攻打了?

    还有完没完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名士也

    吴景将吾粲召了进来,在吾粲进来后,吴景问他道,“歙县莫非又有动乱了?”

    岂料吾粲却摇摇头,他从怀中取出歙县县长给他的手书,交给吴景观看。

    在看完歙县县长的书信后,吴景的眉毛深深皱起。

    方才他还好奇若是歙县有动乱,歙县县长怎么不去求援全柔。

    他怎么会舍近求远,派人来到丹阳他这里求援。

    原来不是歙县有动乱,而是歙县县长怀疑全柔要作乱。

    歙县县长在信中将全柔调兵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并在言语中透露出对全柔的此举的不信任。

    歙县县长是吴景的心腹,他在信中所表露的对全柔的态度,影响了吴景对全柔调兵这件事的判断。

    就是担忧歙县县长的猜测可能为真,吴景如今才会愁眉不展。

    吾粲见到吴景的脸色,便将他对歙县县长所言的三点疑点也对吴景说了。

    吴景在听到吾粲说的这三点疑点后,脸上的愁色更深。

    吴景拿着歙县县长的书信,负手在后在厅内走来走去,他心中正在快速计量着这件事的利害。

    一旁的吴奋见状,忍不住对吴景言道,“父亲,观那全柔所为,用意不明。不然父亲让我率军前去捉拿其回来,以备不虞。”

    吴景听了吴奋的话斥道,“荒谬。

    全都尉乃是先君钦命的丹阳西部都尉,属吴侯直辖,并不在吾的管辖之下。

    吾又有何权力派兵捉拿他呢?”

    吴奋被吴景斥责后不气馁,又提出一个建议道,

    “不然吾率军南下,将泾、宣城、陵阳三县包围起来,纵使全柔有反叛之心,此举也会让其失去先机,不会引发大乱。”

    吴奋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建议,能得到吴景的肯定。

    不料吴景再次斥责吴奋道,“全柔是否具有反叛之心尚不可知,况且就算他真有,吾等又有何证据证明之?”

    “现今全柔突然调兵虽惹人怀疑,但他毕竟没有举起叛旗,公然反叛君侯。

    全氏是江东大族,全柔又是丹阳西部都尉,位分不低。

    在其未明叛的情况下,吾若贸然派兵围击他,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这对如今已经渐趋稳定的江东局势来说,十分不利。”

    “况且我若先率兵围击他,就算全柔最后真的反了,世人也会认为乃是吾逼反于他。

    届时群情汹涌,累及君侯不说,反而会加大全柔的反势。”

    吴奋见自己连提出两个建议都被否决,有些气馁,他最后对吴景说道,

    “那总不能放任不管,任全柔施为,这样万一全柔真的反了,君侯勃然大怒之下会定罪父亲的。”

    吴景听了吴奋的话后,叹了一口气,这正是他真正烦恼的地方。

    虽说歙县县长提前来信让他警戒,这是件好事,但重点是现在全柔反迹未明。

    他不能脑袋一热就直接作出平叛的部署,否则一个处理不好,那可能就不是平叛,而是助叛了。

    不过要是他明明在提前收到提醒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作为,

    要是全柔没有反意那自然无忧,但若是全柔最后真的反了,他这可就犯下大罪了。

    这让吴景感到十分忧愁。

    忧得是全柔是否真的想反,愁得是自身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

    吾粲在厅中见到,吴景及吴奋两人为此事争执,那吴景身为丹阳太守,更是因为此事显露愁容,全然没有半点镇定,心中不由感到失望。

    吴景虽早年跟随孙坚征伐,但其性格处事更偏向文人,没有当机立断的勇气,更多是的优柔寡断。

    在这个时候,吾粲对吴景言道,“粲有一法,可解府君之忧愁。”

    吴景听后转身看向吾粲,对于吾粲口中说的有办法能解决他的忧愁,他颇为期待。

    吾粲这个人吴景是听过的,与陆逊齐名,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无的放矢。

    吴景对吾粲言道,“孔休有何计略,尽管言来。”

    吾粲对吴景一拜后说道,“公子方才所言调兵兵围陵阳三县是有不妥,但并非也全无可取之处。”

    “府君为丹阳郡太守,手掌一郡,位在全柔之上。

    全柔调兵加强宣城、泾、陵阳三县城防,是在其职责范围之内。

    但府君自然也有权力,可将精锐兵马调驻宛陵县。”

    “宛陵与宣城、泾、陵阳三县同在青弋江边上,并且宛陵在这三县上游,从宛陵顺青弋江而下,不过二日即刻抵达宣城。”

    “府君将兵马调驻宛陵县后,若是全都尉最后不反,府君这调兵之举也不会惹人非议。

    若是全都尉最后反了,那么宛陵的兵马短时间内就能进行平叛。”

    吾粲的话说完,吴景不由赞道,“孔休果真好谋略。”

    按吾粲的计谋设想的话,吴景调兵不会引起坏的影响。

    宛陵是吴景的辖区,吴景只是在自己的辖区内调兵,这本来就是他的权力范围之内。

    而且调兵到宛陵这个理由可就好找的多了,跟全柔一样,防患于未然呗。

    你做得,我自然也可以做得。

    在从军事层面来说,宛陵控扼宣城、泾、陵阳三县上游,一旦在宛陵屯驻重兵,地利反而在吴景这方了。

    在宛陵驻兵也可以一定程度上震慑全柔。

    并且就算全柔最后真的反了,他吴景也不会被人弹劾毫无作为。

    吾粲在听到吴景对其的称赞之后,并没有浮现骄傲之色。

    他对吴景一拜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粲认为府君还应该派出使者,前去全都尉处探明虚实。”

    吴景听后疑惑,问吾粲道,“何也?”

    吾粲解释道,“正如府君方才所言,全都尉反迹未现,虽有惹人怀疑调兵之举,但其心中是否有反心尚不得可知。”

    “全都尉若无反心,使者前去,探明其心意后回报,既可安府君之心,更可防止一些宵小之徒借此事大做文章,挑起江东内乱。”

    “全都尉若有反心,使者查明之后可当庭申斥其,令其反迹显露于众。

    如此一来,全都尉会失去更多的准备时间,这对府君接下来的平叛大为有利。”

    吾粲说的话甚是有理,吴景听后频频点头。

    只是话虽然有理,但这件事对使者人选的要求很大,既要敏于时事,又要不惧生死。

    因为在吾粲说的第二点中,在使者当众申斥全柔后,还能有命乎?

    吴景正在思虑着使者的人选,吾粲却毛遂自荐道,“吾愿为府君走这一趟。”

    吴景面对吾粲的自荐表露惊异之色,吾粲迎着吴景的惊异之色,说出了一句话,

    “全柔若反,丹阳崩丧,吾乃急民之所急也。”

    吴景听到吾粲的这句话,又想到吾粲出身寒门,

    他深深叹息了一声,感慨得说道,

    “孔休,真名士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来看你是不是要反了

    吾粲从丹阳县离开后,快马加鞭南下。

    他从丹阳县一路南下时,在进入泾县范围内之前还好,各县的军事防备算是一般级别。

    可是自他进入泾县范围后,很明显的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在泾县到陵阳县的一路上,每条重要的官道上都设有关卡,在一些重要的渡口,更是有着成群结队的士卒在警戒着。

    直至进入陵阳县后,这种防备严密的军事管制更加普遍。

    这已经让吾粲心中对全柔要谋反的这件事,从一开始的猜疑变成了现在的确信。

    因为无论是官道关卡,抑或是重要渡口,全柔手下的兵卒在严加盘查的,全都是北方来人。

    北方是是吴景的管辖范围,全柔反叛之后,吴景平叛也定会率军由北而下。

    在这样的前提下,全柔却严密盘查北方来人,对北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是为了反叛是为了什么。

    虽然全柔让手下兵卒严加盘查北方来人,但如今他还没举起叛旗,他要叛乱的事只有他的心腹知道。

    吾粲是奉吴景之命南下求见全柔的,吴景如今还是丹阳郡的第一长官,这些盘查的士卒倒是没有怎么为难他。

    只是在确认了吾粲的身份之后,一方面让人将这件事快速通报给了全柔,一方面派出兵卒随同吾粲一同南下。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对于这些,吾粲安然自若,并没有提出一点反对的意见。

    在到了陵阳县后,吾粲即刻要求求见全柔。

    听到吾粲以吴景使者的身份,着急求见自己,全柔思虑一番后,让人将吾粲带到城外的军营中。

    全柔虽心有反心,但他现在名义上还是孙翊之臣。

    若是不见吾粲,可能会平白引起一些人的猜疑,这样反而不美。

    全柔在军营中的一大台处,接见了吾粲。

    大台底下都是铠甲整练,身形彪壮的虎士。

    而大台之上则是分别在两侧,站立着的军营中的大小将校。

    台上的军中将校与台下的士兵跟随着全柔,参加过多次讨灭山越的战役,对全柔忠心耿耿不说,身上还都有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全柔则端坐在大台正中,看着吾粲一步步向他走来。

    全柔是特意摆出这副阵势的。

    他听过吾粲的名声,是个文才非凡的士子。

    他也猜到在这关头,吴景突然派出吾粲求见他,也许是吴景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不对。

    全柔觉得像吾粲这样的士子,未见过战争,素日里只与笔墨为伍,在他摆出这副阵势之下,没准能惊吓到他。

    如果能做到这点,在惊吓之下,吴景派吾粲来探听虚实的目的,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这也能让他多一些准备的时间。

    可是全柔见吾粲一步步走来,脸上并没有浮现惧色,别说惧色了,就是一些意外之色都没体现,一直保持着镇定的神色。

    全柔心中感到了不舒服。

    吾粲走到台上,向全柔一拜后说道,“吾奉吴府君之命,前来拜谒都尉。”

    全柔点点头,问了一句吾粲意味不明的话,他问道,“孔休观吾军中虎士如何。”

    吾粲笑着答道,“看似精壮,其实一般。”

    一听吾粲这话,全柔的心中就更不舒服了。

    他还想凭借着这些他引以自傲的虎士反叛孙翊,现在吾粲直言他的虎士一般,这让全柔感到气愤。

    全柔冷言又问道,“这些虎士跟随我多年,讨山越,平匪患,立下功勋无数。

    孔休言彼等一般,恐会伤及军中将卒之心。

    还望孔休给出个解释,不然吾今日就治你一个扰乱军心之罪。”

    吾粲虽然是吴景的使者,但若是全柔给吾粲安上扰乱军心的罪名,全柔是有权治罪吾粲的。

    吾粲对全柔言语中的威胁,似乎是没察觉到,他镇定得笑着给出了一个解释。

    “世人论及各军优劣,多以战绩比较。都尉之兵卒虽然精壮,但所立战绩多为克平山越。

    论及克平山越之战绩,天下间又有何人可与君侯之中军相较乎?

    五万对十万,兵力悬殊,却能一战而除山越内患。

    这其中除了君侯军略无双之外,中军之威猛亦不能轻视。

    且先前君侯车驾履及本县,吾有幸在城头得见其军势。

    旌旗蔽日,铠甲接踵,踏地成雷,滴汗成雨,此等军势吾平生只见过一次。”

    吾粲说着说着,脸上便油然的露出向往之色。

    “论战绩,都尉之兵不如君侯中军。论军势,都尉之卒不壮于君侯亲军。

    在此相较之下,吾自然认为都尉的士兵,“看似精壮,其实一般”了。”

    说完后,吾粲还朝着全柔拜了一拜。

    但此时全柔的脸,都已经黑了。

    他竟然觉得吾粲说的很有道理。

    他本意是想通过威吓扰乱吾粲的思绪,让其探听不到任何虚实。

    但吾粲现在通过一番很有道理的解释,不但撇清了扰乱军心的罪名,还在解释中大加宣扬了一番孙翊的实力。

    全柔自身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还被吾粲扰乱了一番军心。

    台上的大多数将校都是全柔的心腹,他们是知道全柔即将造反的。

    现在吾粲通过两相比较的方式,让这些将校回忆起了的孙翊的武功,这让他们的脸色也全都不好看起来。

    有些记忆他们并没有忘记,只是下意识的隐藏了起来。

    但现在经过吾粲的提醒,这些刻意隐藏的记忆,又全都清晰的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全柔见状轻咳了一声,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为难吾粲的想法,他对吾粲问道,“孔休此番奉府君之命前来,乃是所为何事乎?”

    全柔知道吾粲是前来探听虚实的,但凡探听虚实者,肯定会带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免引起被探听者的怀疑。

    全柔现在只希望吾粲说出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他随便应付一下,就把吾粲送走。

    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安心,实施他的反叛大计了。

    岂料吾粲在听到全柔此问之后,脸色转肃,他用一双澄净的眼睛看向全柔,直言道,

    “吾此番来,是看都尉是否欲反也!”

    吾粲的这句话铿锵有力,足以保证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到。

    在听到吾粲这句话后,台上的所有人脸色都大变。

    见到吾粲直接点明了自己心中的秘密,全柔惊怒交加。

    他推翻身前的桌案,抽出腰间长刀直逼到吾粲身前,全柔将刀架在吾粲的脖子上,

    口中惊怒地说道,“你,你.........”

第一百三十章 寒门贵子

    全柔的慌乱吾粲都看在眼里,面对利刃在脖,吾粲丝毫不惧。

    他此番敢来,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

    “夫兵革者,所以诛暴乱,威四夷也。”

    “今山越已除,匪患渐消,江东无事。

    群臣从容庙堂之上,清议展身田亩之间,这乃江东大治之先兆。”

    “当此时,都尉反而弃安寻乱,擅自调兵,大开武库,整修战甲,私以改规,激以动众。

    斯乃将兵器向北,如此行为,都尉欲何为也!”

    “欲反将反,智者自知,都尉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吗!”

    吾粲说完后,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全柔。

    全柔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慌,渐渐转变为镇定。

    他已经从刚刚秘密被揭穿的震惊中,渐渐冷静下来。

    他本来就是要反的,现在只是被人点明了而已,而这个人现在在他的军中,这说明局势还控制在他的手中。

    全柔放下刀,他对吾粲说道,“对,不错,吾是要反。”

    “但就算被你看出又如何,只要吾杀了你,这个消息就传不到吴景耳里。

    吴景为人优柔寡断,在你没有将确切的消息传回去前,他是不敢动兵的。”

    “而最多再要十几日,吾亲手打造的防线就会形成,新召的兵马也会成军,届时就算吴景出兵了,他本无军略之才,又能奈我何?”

    “你本意可能是要在台上明宣我的反状,让我猝不及防,只能提前反叛。

    但很可惜,现在在场的皆是我心腹,你的打算要落空了。”

    感觉搬回一城的全柔此刻心情甚好,一切局势还在他的掌控内。

    谁料吾粲听了之后,却对全柔问出一个问题。

    “都尉知道,吾从丹阳到陵阳用了多久吗?”

    全柔不解吾粲,为何会问出这个问题。

    吾粲继续说道,“吾从丹阳出发之时,曾与府君约定,丹阳到陵阳顺流而下不过五日,路上往返不过十五日。

    若是十五日之后吾还未回到丹阳,这就说明都尉是真有反意,吾可能已经被都尉杀害。”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府君尽管可发兵平叛,无须顾忌什么。”

    吾粲说道此处,脸上的求死之意已经越来越浓,“在吾初入泾县境内,吾就已经察觉到了都尉是真的想反,吾也猜到了吾此来会有杀身之祸,可能无法将消息传回丹阳。”

    “因此一路上我百般拖延,至今日为止,吾可以告诉都尉,恰好是第十五日矣!”

    “最迟这几日,府君的军马就会顺流而下讨伐都尉。”

    听了吾粲的话后,全柔的脸色再度扭曲。

    他气的一脚将吾粲蹿翻出去,恨恨说道,“此子来害我也。”

    被全柔的全力一踹,导致倒地的吾粲嘴角流出了血液。

    吾粲的话,台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他们立刻紧张的不知所措,一下子都来到全柔身旁,围着全柔口不择言的做出了各种建议。

    有说不如放弃的,有说马上发动兵变的,有说再等等看看时机的。

    看到这一幕,吾粲的心中浮现了喜意,与吴景的约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就是想诈一诈全柔。

    这次来陵阳是他的一场赌博,但现在,全柔在听到他这番话后做出何种选择,也是一种赌博。

    被围起来的全柔,被一大堆的建议吵得心中愈加烦闷。

    他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各种手段稳定、安抚的人心,因为吾粲的一番话,瞬间凌乱起来。

    但毕竟全柔掌军日久,他的威望在军中颇为深厚。

    他大喝一声,立刻让这些围住他的将校停止了争论,而后全柔在心中快速思索起来。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第一条是按兵不动,看吾粲说的是否是真的。

    第二条是立即反叛,抢占先机。

    第三条就是就此息了反叛之心。

    第三条看来最稳妥,但全柔知道,时至今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犯了大忌。

    就算他最后没有反叛,但他之前所作的举动被孙翊知道了,肯定也会引起孙翊的猜疑。

    一个臣子受到君主的猜疑,那还能有善终乎?

    所以第三条路根本行不通。

    至于第一条路,相比第二条路看起来更加稳妥,但其实颇为凶险。

    不管吾粲方才说的话是否是真的,吴景是否会率军南下,他方才说的话已经成功的扰乱了在场所有人的人心。

    叛乱之事最怕人心浮动,人心浮动之下,一旦时间拖得久了,一定会出现告密者的。

    所以全柔现在只有第二条路能走,那就是立即反叛。

    这样全柔才能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彻底绑在他的战船上。

    若叛乱事实已成,这些将校也只能一条路跟他走下去了。

    全柔走到倒地的吾粲身前,他用一双狰狞的眼睛看着吾粲。

    他眼中怒火正在升腾着。

    都是眼前的这个人,打乱了他所有的盘算。

    全柔对着吾粲说道,“吾以前一直以为寒门难出贵子,今日汝让我改变了这一想法。”

    “论智谋,论才辩,你不输世家子弟。”

    “我不会杀你,因为杀了你是全你的名声,而且反而会让吾的名声蒙污,对我来说举义不利。”

    “我会将你关押起来,待到来日,吾会将你带到荆州。

    既然你想全忠义之名,那我就让你有叛主之实!”

    吾粲听到全柔的话后,眼中浮现了震惊之色。

    他之前并没想到,这全柔竟然还敢勾连荆州!

    全柔说完后,让人将吾粲押了下去。

    在吾粲被押下去之后,全柔举刀长呼道,“孙翊不仁,擅杀士大夫,天理不容。”

    “今吾决意起兵反抗暴主孙翊,诸位可愿随同否。”

    全柔举刀长呼之后,一双鹰眼扫视着在场的众将校。

    在场的将校中虽有犹疑的,但之前敢对这事提出异议的人已经全被全柔斩首,现在他们不敢明着反对全柔。

    因此他们全都抽刀呼应全柔道,“愿!愿!愿!”

    全柔见“军心可用”,满意的点点头。

    到了这时,他已经没有退路,在场的诸将校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

    在明确的举起叛旗之后,全柔许多事也不再藏着掖着。

    他派人联络陵阳三县中的地方豪族,想让他们与自己一同举义。

    全柔任丹阳西部都尉多年,在这三县中威望深重。

    而且因为吴景的“仁政”措施,这三县中的地方豪族早就不满孙氏的统治已久,因此他们欣然响应全柔的举义号召。

    在三县的地方豪族响应之下,加上全柔强征三县中青年为兵,短时间内,全柔反叛的兵力已经近万。

    在手中兵马得到增长的情况下,全柔不再满足于只是仅仅防守。

    他亲率五千精锐突袭宛陵,想一举拿下这可以直接威胁到陵阳三县的宛陵。

    但由于之前有吾粲的建议,吴景早就派了吴奋率三千士兵进驻宛陵,在有所防备之下,全柔的攻势被逼退,只能无奈退回陵阳。

    全柔在陵阳城外军营反叛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丹阳郡。

    再加上全柔率兵突袭宛陵,更加坐实了其反叛的事实,一时间丹阳郡的局势瞬间激荡起来。

    而在这时,在襄阳的刘表也收到了从江夏黄祖处,转呈来的全柔的投诚信。

    这让刘表,马上召集了众臣商议。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刘玄德去

    在刘表的召集之下,荆州文武再次汇聚一堂。

    刘表将全柔的信笺,展露给堂中的众臣观看。

    此刻刘表的脸上满是一番喜意,他对着群臣说道,“孙翊不仁,终惹得义士举义,这既是人祸,亦是天意也。”

    众臣中现在还有许多未观看过全柔的信笺的,但听到刘表如此说,心中也了然了江东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立马拱手对刘表庆贺道,“江东内乱,实乃孙翊倒行逆施的结果,这也证明孙氏在江东不得人心。

    而将军在荆襄行仁义,兴王道,顺人心,彼逆吾正,孙氏败亡可计日也。”

    率先对刘表进行庆贺的,是荆州二蒯之一的蒯柔。

    蒯柔是刘表最信任的谋士之一,现任镇南将军主薄,他的话让刘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就像当初刚刚得知孙策遇刺而死的消息时,也是蒯柔第一个庆贺刘表。

    刘表看向这个深得他心的臣子,对着蒯柔说道,“当初子柔言道: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生乱者,义不足也。

    这句话在当时可诠释孙策之死,在今日又预言全柔之事,子柔之智,真是深不可测。”

    听到刘表这么赞誉自己,蒯柔脸上也露出了几丝得意。

    就在刘表与蒯柔这两君臣互相吹捧之时,堂中的众臣也都看完了全柔的来信。

    看完这封信后,他们对刘表方才口中的“江东义士举义”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堂中的许多臣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当初孙策身死后,刘表虽不想派兵攻伐江东,但也纳了蒯越之计,想通过煽动助长江东境内的山越叛乱之势,让整个江东彻底乱起来。

    但后来江东的情势的变化,超出了很多人的预料。

    总的来说,就是喜了江东,愁了荆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江东新主孙翊。

    从那以后,刘表也将孙翊当成了他的新的心腹大敌。

    在这个关头,刘表得到了全柔投诚,并愿献丹阳五县的消息,这怎么不能让他欣喜过望。

    在座的荆襄臣子中,既然荆州二蒯的蒯柔发言了,蒯越自然也不甘落后,他出拜言道,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全柔既有反意,将军不如派兵马接应之。

    这样进可以席卷丹阳断孙翊一臂,退亦可占据五县以图将来。”

    蒯越此言一出,不仅刘表听后点了点头,就是堂中的许多臣子也纷纷附言。

    更有一大臣直接出拜言道,“臣愿率一万精兵东渡入丹阳,接应全柔。”

    刘表朝这位大臣望去,脸上虽露出赞赏之色,但心中却起了忌惮之心。

    刘表对这位起忌惮之心,完全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位大臣名蔡瑁,字德珪,现任南郡太守。

    蔡瑁出身襄阳当地豪族蔡氏,蔡氏既是襄阳著名的士族,亦是当地势力颇为强盛的豪族。

    蔡瑁除了拥有深厚的背景之外,他还是刘表继室蔡氏的弟弟,是刘表的小舅子。

    当初刘表能单骑平荆州,除了他自身的能力之外,就是因为他拉拢了南郡的两大士族蒯、蔡二氏。

    在蒯、蔡二族的支持下,刘表才能那么轻松的戬除了,当时盘踞在南郡的众多宗强势力,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荆州之主。

    而在刘表平定荆州之后,因为蒯、蔡二族在南郡的影响力,也因为蒯、蔡二族为其平定荆州立下了莫大的功勋,所以刘表就对蒯柔、蒯越、蔡瑁这三人十分重用宠信。

    时至今日,在刘表的恩宠之下,蒯、蔡二族的影响力已经可以影响整个荆北地区。

    这就造成了,在有些时候,蒯越、蒯柔、蔡瑁三人的命令,甚至比他这个荆州之主的命令还管用。

    而这一点,又让步入暮年的刘表起了忌惮之心。

    在蒯柔、蒯越、蔡瑁三人之中,刘表最为忌惮的便是蔡瑁。

    因为蒯氏二英是文官,并不涉兵权。

    但蔡瑁允文允武,带兵才能甚佳,荆州水军的主力就是蔡瑁在掌管着。

    现在刘表看到蔡瑁主动请缨带兵东渡,虽然蔡瑁脸上显露的是一副为主尽忠的姿态,但一向猜忌心深重的刘表,却不由得多想了起来。

    现在蔡瑁的势力已经很大,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若是此番被他带兵东渡,成功帮全柔稳定住丹阳五县局势,乃至拿下整个丹阳郡的话,那么蔡瑁的声望功勋就太大了。

    足以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想到这点,刘表看向蔡瑁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起来。

    刘表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他用宽厚的嗓音对蔡瑁说道,“德珪既是南郡太守,又是孤的军师。

    南郡无太守,政务尚可由郡丞代之,但镇南将军若离了军师,又有谁能代之呢?”

    刘表的话语中体现出对蔡瑁浓浓的看重之情,但同时也是间接否决了蔡瑁的自荐。

    刘表委婉得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蔡瑁脸上适当露出了些失落之色,但他还是尊敬得朝刘表一拜,表示服从刘表的决定。

    只是蔡瑁在转身回到自身的座位上时,眼中悄然闪过了一丝阴霾。

    在蔡瑁入座后,刘表看向堂中的众臣,问道,“全柔是一定要派兵接应的,只是派何人去,众卿可有建议否?”

    刘表定下了议事的基调,那就是对于全柔的献城投诚,他十分心动。

    他是一定要派兵去接应的,只是派谁去,他还没有决定好。

    尽管在孙策去世时,他并没有派兵攻打江东,但现在全柔投诚与当时的情况并不同。

    那时候他刚刚平定荆南四郡未久,元气还未完全恢复。

    而且这次是江东内部主动有人投诚,并且以献五城为诱,丹阳郡地域广大,他的五县已经约等于正常一郡的面积了。

    这种时机在刘表看来,比孙策刚死时,更为让他心动。

    只是在他好不容易决定要出兵的时候,他竟然犯难起了带兵人选。

    刘表的难处,同样也是堂中众臣心中的难处。

    因此在刘表问出后,堂中竟一下子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这诡异的宁静,代表着目前荆州一个尴尬的境地。

    那就是将才不足,或者说重文轻武。

    刘表本身是当世名士,在他成为荆州之主后,他十分注重文化教育的发展。

    但他本人不太喜欢武将,在他任命官职时,多以那人的文采名声作为判断依据,文人带兵者比比皆是。

    文武皆通之辈是有,但肯定不多。

    刘表的这种任人方式,就造成了荆州在其的治理之下,文人名士辈出,能征之将却寥寥可数。

    荆州是有良将的,例如蔡瑁、张允、文聘,刘磐等都是一时之选。

    但因为人数不多,导致这些良将要么镇守各地,要么因为其他原因刘表不想派他去。

    例如文聘,是刘表颇为看重的一名将领,但他目前驻扎在新野,防备着宛城的曹仁,根本没办法抽身。

    刘磐也是在长沙防备着黄盖。

    总而言之,荆州目前的军事局势就是,防守有余,进取不足。

    在这个尴尬的境地面前,别说是刘表了,就是堂中的许多智谋之士也没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堂中的场面一下子陷入尴尬之中。

    就在堂中的尴尬气愤越来越浓的时候,蒯越轻咳了一声,提出了一个建议。

    “使君忘了荆州尚有左将军乎?”

    听到蒯越提起左将军三个字,许多臣子的眼中一亮,而刘表的眉头则深深皱了起来。

    左将军指的就是刘备。

    刘备自从在徐州境内被夏侯渊与张辽击溃后,就南下投奔了刘表。

    在得知刘备来投奔自己后,刘表一开始的心情还是挺兴奋的。

    他特地出城十里相迎。

    在迎接刘备入襄阳后,还亲自命人为刘备建造了一座华丽的府邸,并且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帛。

    刘表这么看重刘备,除了刘备与其同是汉室宗亲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刘备的名声很大。

    这样一位名闻天下的人前来投奔自己,无疑是能让自己的名声更上一层楼的。

    所以刘表才表现出一副对刘备来投欣喜万分的态度,而且还对刘备十分恩宠。

    但刘备在襄阳定居后,让刘表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

    刘备在刚入襄阳时,身边只跟着一些残兵败将,兵器老旧,铠甲破损,就连刘备身上的袍服都撕了好几个口子。

    这副场景还让当时的刘表,十分同情刘备。

    结果刘备来到襄阳不过半个月,许多人就因为刘备的名声,赶来投奔刘备。

    那些荆州中的游侠最多。

    不过半个月,刘备的身边就已经聚集了三千左右新的人马,因为原本刘表划分给刘备的军营太小,刘备还专门请求刘表允许其扩充军营。

    不仅如此,荆襄地区许多往日拒绝刘表招揽的士人,都纷纷主动与刘备交好,有的更是直接成为了刘备的宾客。

    就如现在堂中的许多大臣,也经常拜访刘备,交谈甚欢。

    刘备军队所驻扎的军营,论热闹程度,有时都要比他这个镇南将军府强。

    从这两件事中,刘表意识到了刘备在天下间的名望有多大,刘备收揽人心的本事有多强。

    刘表对刘备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欣赏,慢慢转变为了现在的深深的忌惮。

    别人不知道刘表对刘备的态度,蒯越身为刘表的心腹,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蒯越现在主动提起刘备,这让刘表心中感到不快。

    他现在只想刘备消失于众人的视线之中,不想他有更多的表现。

    刘表温和的眼光不再,他用一双平静的眼睛看向蒯越,他在等蒯越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熟悉刘表的人都知道,刘表的这副神情,代表他有些动怒了。

    面对刘表的目光的注视,蒯越淡淡一笑,说道,

    “全柔献县投诚固然可喜,但孙翊的实力亦不可小觑。

    毗陵一战后,其收山越降卒数万,虽得细作探报可知,孙翊将这数万兵马分布各地,但其在短时间内,征集万余兵马讨伐全柔并非难事。

    全柔得守城之利,但毕竟势单力孤,加上孙翊有军略,时间一长,全柔必为孙翊所败。

    故使君派去接应全柔的将领务必善攻,必须能在短时间内攻下柴桑,这样才能得以迅速抵达丹阳支援全柔。

    左将军军中有关羽、张飞、赵云这三员万夫不当之将,可得善攻之效。”

    蒯越话中夸关羽、张飞、赵云为万夫不当,这可不是谬赞。

    在今年,关羽于万军中阵斩颜良一事已经传遍天下,令无数人惊愕莫名。

    而关羽来到襄阳后,他虽然自傲,但平时言语中多有称许张飞、赵云二人之语,认为其二人武勇不下于自己。

    这也让许多人认为,刘备手下拥有的万夫不当之将其实有三名。

    蒯越接着说道,“荆州中善守之将颇多,善攻者却不多,故而吾建议使君命左将军支援全柔,这是情势使然。”

    蒯越说出了他举荐刘备去的理由。

    虽然蒯越是看重关羽、张飞、赵云三人,但这三人对刘备忠心耿耿,若是不让刘备当主将,这三人根本就不会搭理刘表的命令。

    刘表听完蒯越的理由,心中对蒯越的不满减少了许多,蒯越说的是有道理的。

    只是刘表心中的忌惮还是没有退去。

    因为众大臣都在,刘表不好言语,他便假装自己要独自思考一下,借机让群臣都退下。

    等众臣走了之后,刘表又让近侍偷偷的将蒯越召了回来。

    现在堂中只有蒯越与刘表,刘表在心腹面前无须再隐瞒自身的顾虑。

    “异度方才在会上的提议虽佳,但孤观刘玄德此人心有大志。

    恐放其东渡立下大功后,声威再度大涨不说,只怕他在成功支援全柔之后,会就此不返。

    如此孤岂不是养虎为患乎。”

    刘表对刘备的猜忌蒯越心知肚明,但他既然敢提出这个建议,就有他自己的看法。

    蒯越对刘表说道,“左将军军中虽有关、张、赵三员虎将,但其本身无甚将略,屡战屡败,况其手下只有三千兵卒。

    吾建议明公派其前去支援全柔,实乃是为了,借助其军中三员虎将之勇猛来攻破柴桑。

    柴桑乃江东重镇,非有虎将不可速破,但攻破柴桑之后,仅凭左将军手下三千士卒,又岂能直入丹阳乎?”

    “要想顺利支援全柔,定得另派大军。

    先前在黄江夏所请之下,明公调派了五千精兵进驻江夏,而左将军要想进攻柴桑,也需得先至江夏。”

    “江夏本有重兵,加上先前明公调派的五千精兵,合数之下,可组织起一支一万大军。”

    “明公可让左将军为先锋,为明公攻破柴桑,再令黄江夏率一万大军在后为主力。

    左将军若能攻破柴桑,黄江夏即可率军直入丹阳支援全柔,而那时明公再召左将军回襄阳。

    这样一来,左将军纵有功勋,但大功不入其身,又何有养虎为患之忧。”

    “再者,若左将军攻柴桑不利,亦可为明公损耗其实力,此乃一计双成之举,明公无须多虑。”

    蒯越话中没有明说,若刘备攻下柴桑之后,刘表召其回来他若不肯又当如何。

    但刘表却明白,有黄祖的那一万大军在后压阵着,刘备是不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的。

    否则的话.......

    刘表听了蒯越的完整计谋后大喜,他说道,“异度真乃吾之陈丞相也。”

    而后刘表也难得拿出了果断的态度,他当即决定道,

    “善,那就让刘玄德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孤之家宝

    建安五年年初,孙策觉得豫章郡辖地过大,不易于治理,便分豫章郡为庐陵郡。

    庐陵郡治西昌县,共辖西昌、石阳、遂兴、吉阳、兴平、阳丰、南野、赣县、雩都九县。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豫章被分出的这九县都是其原本的南境。

    庐陵郡形成了之后,等于原本的豫章郡被一刀拦腰斩断,北境照样称豫章郡,南部则是成为了庐陵郡。

    而被孙策分郡后的豫章郡与庐陵郡领土大约相同,这两郡共同构成了江东防备荆州的整体西部防线。

    江东六郡的概念也是孙策分置豫章郡后产生的。

    江东六郡分别为豫章、丹阳、吴郡、会稽、庐陵、庐江这六郡。

    在如今孙翊统治时期,其实江东已经扩成了江东七郡,多了一个广陵郡。

    江东早期虽只有六郡之称,但其的领土其实十分广大。

    单单会稽郡一郡的领土,就抵得上中原两个寻常之州的版图。

    豫章郡在未被分置前,乃是江东中版图第二大郡,整个豫章郡北起长江,南抵会稽,就一个郡就是整个江东的西境防线,可见其辖地之大。

    孙策当初想分置豫章郡,除了有发展生产经济的考虑之外,还有一个就是军事方面的考虑。

    豫章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

    当初刘繇为孙策所败后,欲逃亡会稽,许子将就劝其道,

    “会稽富实,策之所贪,且穷在海隅,不可往也。不如豫章,北连豫壤,西接荆州.......”

    从许子将的这番话中可看出,豫章郡北连豫州,西接荆州,南近会稽,东倚丹阳,乃是荆扬两州的枢纽。

    刘表要想攻打江东,必须先拿下豫章,而江东想进攻荆州,从豫章郡进兵也是最好的路线。

    正是因为豫章郡的军事意义十分重大,孙策才将豫章郡一分为二,并且任命新的豫章郡太守为孙贲,庐陵郡太守为孙辅。

    从战略意义来说,这是让孙贲主要防备荆北的江夏黄祖军团,让孙辅防备荆南的长沙刘磐、黄忠军团。

    孙翊在从丹阳郡离开之后,采纳陆逊的建议,一路西巡先至豫章郡。

    在先前张暠被孙翊下令幽闭之后,孙翊就恢复了孙贲的豫章太守之位。

    孙贲本身有将略,在其重新担任豫章太守之后,十分珍惜这个职位,因此对豫章郡的治理更加上心。

    在孙翊巡视豫章郡内时,觉得豫章郡比丹阳郡让其放心多了。

    为了勉励孙贲和进一步安抚宗亲,孙翊因为孙贲治理豫章郡有功,表奏其为定西将军,兼任豫章太守,引得孙贲一阵感激涕零。

    在豫章郡内巡视完毕之后,孙翊继续西巡来到了庐陵郡内。

    庐陵郡内的太守原本为孙辅,但孙翊知道这个兄长并不算安分。

    因此在张暠作乱的风波过去之后,并没有让孙辅继续担任庐陵太守。

    当初孙翊初继位时,召了几位宗亲奔丧,孙辅在第一批名单之中。

    但当时的他心有犹疑不想去吴县,后来孙辅是被他亲兄长孙贲“顺路”硬拉到吴县去了。

    随着校事府的逐步设立,这件事也被谷利查出来汇报给了孙翊。

    孙翊借此事由大加斥责了孙辅一番,并且将其贬为会稽西部都尉,让他率兵镇守会稽西境去了。

    会稽地域广大,但富庶的地方都在会稽东部,会稽的西部多是深山老林,少有人烟。

    将孙辅转任为会稽西部都尉,料其也难有作为了。

    而庐陵太守孙翊则是选择了虞翻担任。

    虞翻本是会稽功曹,会稽太守一直以来都是江东之主亲自兼任。

    但孙翊平时又不在会稽郡中,所以虞翻任会稽功曹时,一直是代行太守事的。

    在这样的资历之下,将虞翻任为庐陵太守其实不算升迁,而是平职迁调。

    孙翊将虞翻任命为庐陵太守,主要是因为他在张暠之乱中立下了大功。

    而且虞翻的理政能力是很强的,庐陵郡还是欠开发的郡,将虞翻调过来这里种田,有利于贯彻孙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理政方针。

    虞翻出身会稽名门虞氏,将虞翻调到庐陵任职,也有削弱虞氏在会稽郡中的影响力的作用。

    在将虞翻调为庐陵太守之后,会稽郡太守孙翊还是打算由自己兼任。

    孙翊命贺齐为会稽东部都尉,除了率兵镇守会稽东部之外,还为孙翊代行太守事。

    会稽在当初虞翻主政期间,已经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发展基础。

    在贺齐代行会稽太守后,只要他按照虞翻的施政措施依样画葫芦,会稽的经济发展就不会被打断。

    贺齐的主要能力是在军事才能之上,因为之前贺齐数败山越,他在会稽郡中拥有不菲的威望。

    有他在会稽,足可以为孙翊安抚好大后方,而且他为会稽东部都尉,孙辅为会稽西部都尉,有他在,也能保证孙辅不敢起什么乱子。

    在来到庐陵郡后,一路上到郡治西昌县以来,孙翊见到路边的田亩得到大量的开垦。

    在一些平时荒无人烟的地方,也渐渐有一些小规模的村落正在慢慢形成。

    炊烟生荒原,溪水入杂田。

    庐陵郡虽然因为开发时间短,但在虞翻的治理之下,已经初有一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立业的景象。

    这让孙翊心中感到十分欣喜。

    虞仲翔善政,名不虚传。

    在进入庐陵郡治西昌县后,虞翻率领郡府众官吏在郡府中拜见了孙翊。

    孙翊对虞翻为其平定张暠之乱一事,本就心中颇为喜欢虞翻。

    如今一路上所见虞翻治郡有方,他对虞翻的观感更加。

    孙翊温声对虞翻说道,“孤曾听先君言,仲翔称己为“明府家宝”,当时时人多有笑之,今日孤观来,时人之笑多为荒谬。

    仲翔不止为先君之明府家宝,亦是孤之平南家宝也。”

    孙翊话中提及的这件事,是虞翻为数不多的黑点之一。

    当初孙策平定江东之后,感到中原士人多非议东方人才虽多,但学问不精。

    而且孙策在几次与中原士人聚会之时,语议之间也多为自薄,因此孙策想让虞翻出使许都,交结朝士,为东南士人正名。

    但面对孙策的殷切期盼,虞翻却出言推辞道,“翻是明府家宝,而以示人,人倘留之,则去明府良佐,故前不行耳。”

    虞翻的意思就是我是你孙策的宝贝,等下你把我放出去了,别人喜欢我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被别人喜欢。

    虞翻的这番话当时逗得孙策哈哈大笑,但也因此息了他让虞翻出使之意,转而让张竑出使许都。

    虞翻以自称“明府家宝”之由推辞去许都,这让孙策感到有趣,但这却得罪死了淮泗集团。

    因为虞翻推辞之后,孙策派了张竑去许都。

    淮泗士人中有两根擎天柱,那就是张竑与张昭。

    有这两根擎天柱在,淮泗士人将江东士人压的死死的。

    可是因为虞翻的推辞,张竑被孙策派往许都,两根擎天柱就这样少了一根,这怎么不能让淮泗士人恨死虞翻了。

    因此淮泗士人因为此事多有非议虞翻“胆气不足,毫无名士风范”的,就连江东士人也因为此事对虞翻感到不满。

    在当初吴县开议事大会时,本来张昭根本就没把虞翻加入名单内,幸亏孙翊还记得这个人,特地在名单中加入了虞翻。

    而这件事在历史上的将来,也为虞翻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但不同于历史上的孙权厌恶虞翻,孙翊和孙策一样,对虞翻却颇为喜爱。

    虞翻听到孙翊夸赞他为“平南家宝”,脸上很自然的浮现了笑意。

    他知道孙翊是因为他治郡有方夸赞于他,他对孙翊拜道,“翻之才多在理政之上,庐陵贫瘠已久,翻虽有才但短时间内难以扭转。

    不过请君侯放心,给翻三年之期,翻定会为君侯打造一个富庶的庐陵郡出来。”

    虞翻的这番话说完之后,他身后的郡府官吏都在心中扶额叹息。

    明府的老毛病又犯了。

    按照常人来讲,面对孙翊的此番夸赞应该谦虚一点。

    就算不谦虚,也不应该说出这样的大话呀。

    这很容易让孙翊觉得虞翻言过其实,自傲不逊的。

    孙翊身后的陆逊更是有一种冲动,他想把自己的逊字,送给虞翻。

    虞翻是江东士人出身,他得到孙翊信重执掌一郡,这对江东士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让陆逊心中也很是喜悦。.

    但现在陆逊只怕虞翻的这番言语会引起孙翊的不满,他在暗中观察着孙翊的脸色。

    孙翊并没有像别人想的那样,在听到虞翻的“大话”之后,脸上有不豫之色。

    反而他眼角张开,大笑了起来。

    孙翊笑着对虞翻说道,“然,孤拭目以待。”

    “今日之事,当与卿共之,勿谓孤仅作太守相待君尔。”

    孙翊并没有因此不满,也让众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番孙翊巡视庐陵,之前只在其他县巡视,这是孙翊来郡治西昌的第一日,虞翻早就准备好了酒宴接待孙翊。

    在君臣都先后入座后,酒宴就要开始之时,

    此刻西昌县外却有一快骑快马冲入西昌县中,直往郡府而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陆伯言厅中献策

    快骑背负令旗,口中不停喊着“急报,急报”二字。

    快骑背后插得令旗为五根,颜色为大红。

    这在江东的军报之中,论情况严重是最高等级的。

    守卫西昌城门的士卒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将这个传递军情的快骑带到了郡府。

    郡府之内,酒宴还未正式开始,孙翊就听到了有军情急报的消息。

    孙翊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的眉头皱起,他急忙让人将快骑传召进来。

    快骑因为日夜兼程赶路,已经疲惫不堪,整个人都显得快油尽灯枯了。

    但他进入郡府中的大厅之中看到了孙翊之后,脸上浮现了狂喜之色。

    他立马半跪在地,对着孙翊急切地说道,“君侯,全柔反了!”

    快骑看到了孙翊,心中因为连日来担忧丹阳局势的情绪瞬间被驱散,他赶忙从怀中掏出吴景写给孙翊的军报,交给孙翊观看。

    在孙翊观看军报的时候,这名快骑急促得说道,

    “数日前,全柔突然反叛,其占据陵阳、泾、宣城三县自立。

    同时他率兵袭击宛陵城,在属下从丹阳出发时,全柔手下的兵马已经万余之数。

    请君侯速速回师丹阳,主持大局吧!”

    在这名快骑将全柔反叛的事情大略说完了后,孙翊也一目十行看完了军报中的内容。

    军报中有关于目前丹阳局势的详细情况。

    军报中说道虽然全柔率兵袭击宛陵,但在吴奋的守卫之下,全柔的攻势被击退,宛陵无忧。

    后来吴景率的援军赶到宛陵,纠合大军之后,吴景亲率五千兵马去攻打宣城。

    但吴景被全柔率军埋伏,大败。

    吴景折损兵马甚多,他率领着残部退回了宛陵。

    经此一败,吴景的平叛由攻势转为守势,全柔的声威大振。

    丹阳郡的人心也剧烈浮动起来,其余县隐隐有响应全柔之势。

    看完了整封战报之中的内容之后,孙翊的脸已经阴沉似水。

    厅中的众臣在听到全柔反叛这件事后,也都惊得全都左顾右盼,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

    快骑因为连日来的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在看到孙翊后又心情波动甚大,在对孙翊汇报完全柔反叛的事情后,当即晕死了过去。

    孙翊见状,赶忙让人将这名快骑带下去。

    而后孙翊气的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桌案,他从怀中掏出不久前吴景刚刚给他的回信,信中的“君侯勿忧”孙翊可是记忆犹新。

    孙翊将这封吴景的回信扔在地上,口中气愤地说道,“舅父误我!”

    孙翊的震怒吓得厅中的群臣全都俯下了头,他们战战兢兢的私下打量着孙翊。

    在愤怒过后,孙翊很快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平叛。

    孙翊坐下,问询众臣道,“全柔大逆不道竟敢反叛,如今丹阳郡内局势危急,诸君可有何策否。”

    孙翊的一双深眸扫视着在场的众臣,他见到在场的这些众臣全都微低着头,过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有人出来献策。

    今日迎接孙翊的臣子多是郡府官吏,论治政都是一把好手,但要是碰到这种军事方面的事,他们可就一个个抓瞎了。

    孙翊也并没完全把希望寄托在这些臣子身上,他自己心中也在快速的思索着应对之策。

    这时,陆逊从席位间出身对孙翊拜道,“臣认为全柔反叛一事,或许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哦?”孙翊轻咦了一声。

    陆逊对着孙翊说道,“全柔深受先君,君侯大恩,今日突然反叛,应该是因为“二张逆案”一事,这是全柔反叛之因。”

    “但全柔为人颇有才智,其被先君任命为丹阳西部都尉以来,观衅而动,以律行师,小举大克,数有战功。”

    “依其之智,他不会不知自身与君侯的实力差距,又怎么会这么贸然的反叛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逊料之,全柔既然敢反叛,不会只单单依仗于他手下的万余兵马。

    陵阳、泾县、宣城三城地处丹阳西境,虽不在江东腹心之处,但接邻江夏,豫章二郡。”

    “全柔知道自身实力不济,要想反叛,他首先定会想到勾连。

    勾连一途有内举和外发二途。

    内举者本以勾连山越最佳,但山越已经被君侯平定,故而此途全柔无法行之。”

    “在此情势之下,全柔唯有寻求外援。

    豫章乃定西将军镇守,全柔不敢与其勾连,所以全柔必定会与江夏方面相联,乃至投诚刘表,以求刘表派兵支援其。”

    “逊认为,当今平叛全柔之乱,要分两步走。”

    说完这些后,陆逊让虞翻取来郡府中的江东舆图,在小吏搬来舆图之后,陆逊让小吏将舆图直接展开在地上。

    然后陆逊脱去鞋履,直接赤脚踏在了,平铺在地上的江东舆图之上。

    陆逊抽出腰间长剑当做节仗,在舆图上不停的比划着。

    陆逊的这番动作吸引了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孙翊对陆逊更多的是期待,而其余人对陆逊更多的是好奇。

    在刚才众臣就注意到了,这个跟在孙翊身后的年轻人。

    不过认识他的人并不多,而且陆逊也是一副低调的样子,别人对其也很难引起关注。

    但如今谈到平叛策略时,这位年轻人一改方才的低调姿态。

    在众人看来,现在的在舆图上以剑指点江东山河的陆逊,似乎正在慢慢散发着一股耀眼的光彩。

    陆逊边用剑指着江东舆图上的某处,边对孙翊继续言道,“刘表忌惮君侯已久,如今全柔反叛,对其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全柔投诚之下,他定会派兵支援。”

    “刘表派兵支援全柔只会从两个方向出兵,一个是南郡,一个是江夏。

    但无论是从哪一郡出兵,要想快速支援到全柔,都务必要先攻破柴桑!”

    讲到柴桑时,陆逊用剑尖重重敲击了一下地图上的柴桑。

    这一下重击,也将孙翊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陆逊继续说道,“柴桑乃豫章重镇,柴桑若被刘表攻破,其之援军可顺流而下,直入丹阳郡。

    不过数日间,就可抵达陵阳城外,到那时不止丹阳郡有倾覆之危,只怕豫章郡也会受到兵祸荼毒。

    故柴桑一地绝不容许有失。

    虽然先前君侯派了叔朗公子在此地镇守,但叔朗公子手下兵不过三千,刘表要是派大军猛攻柴桑,柴桑不易守。

    故而逊认为君侯应该另派一大将,急速率军驰援叔朗公子。

    抢在刘表大军到达之前,与叔朗公子共同守卫柴桑,如此柴桑才能万无一失。

    这一步是平叛全柔之乱中,最重要的一步。”

    陆逊说完这些后,看向孙翊。

    孙翊脸上没有情绪波动,但内心已经起了波澜,

    这才是我的陆嘟嘟该有的风采呀。

    孙翊说了一句善,而后用鼓励的眼光,示意陆逊接着说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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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汉介绍:
建安五年,汉帝国东南的江东之地上正发生着一场巨变—江东小霸王孙策正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江东众臣六神无主,各怀心思。
承继江东基业的会是谁?
如果继承江东的不是那孙权,而是孙策三弟孙翊,那么历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读者群号:1136031735有兴趣的可以加。替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