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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临高

    临高,王强全身披甲,屹立于城头,临高的城墙在微微颤抖,天边隐隐有闷雷一般的声音传来,那是骑兵,成千上万的骑兵正在向临高奔来,王强抵达临高不到十天,便迎来了蒙军铁骑。

    原本设想之中的援军一时半刻是不会来了,王好古反攻兴灵,云将军那里的压力会更大,而第三营尚在远在马店,更不可能前来支援,即便他们能赶到兴灵,首先便要面对着王好古,甚至在这之前,他们还得与简述先打一场。

    只能靠自己!王强缓缓地拔出佩刀,抚摸着冰冷的刀身,父亲,我也同你一样,站到了抗蒙的最前线了,这一次我是主将,你泉下有知,保佑儿子能击败蒙军!你泉下有知,看着你儿子如何击败蒙军!在心底,他无声地呐喊了一声。

    霍地转身,佩刀高举:“开城门!”

    临高城门缓缓打开,王强一马当先,走出城去,在他的身后,一千身高体壮的高山族士兵列队而出,更后面,燕小乙一脸的严峻,率领他的一千骑兵紧随其后。

    “燕大哥,这一战步卒为主!”王强转身,看着燕小乙。“请燕大哥护我两翼!”

    燕小乙点点头,“小心,阵列一定要紧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被骑兵凿穿,打散,否则,便必败无疑。”

    “我明白!”王强甩鞍下马,身边的亲兵马上递上来一柄刀刃长有三尺,但刀柄却只有两尺长的大刀。

    一千步卒在军官的命令声中,列成了密集的队形,枪如长林,刀似海潮,密密而立。在他们的身后,燕小乙的骑兵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一队队的骑兵们娴熟地游弋在步阵的两侧,防制对手从两侧袭击。

    城上,负责守城的马友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打过土匪,这一年来,跟着王强也打了不少仗,但与蒙人正面对战,却是第一次。他站得高,看得远,远处怒潮一般滚滚而来骑兵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这不是害怕,而是紧张。

    “马友,你真没用!”突地举手用力地锤了自己一拳,拳头砸在坚固的明光铠上,丝丝作痛,“王将军不过十八,燕将军亦比自己要小,他们敢出城正面迎击蒙骑,你只不过是守城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马校尉,您干嘛锤自己?”身边的一名士兵问道。

    “兴奋,懂嘛?兴奋,男子汉建功立业,当在沙场之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指了指对面的蒙骑,“那就是我们的功劳!”

    士兵亦很显得高兴,“是啊是啊,这一次在兴灵,我听同乡讲,打了胜仗云将军会赏银赏田呢,我一家下山之后,分了二十亩地,但家里人多,这点田不够啊,再说这些田还是要银子的,这一回打赢了这些蒙狗子,便能得到一些将军赏的土地,家里便也宽松一些了。”挥了挥手里的长枪,他兴奋地道。“马校尉说得对,这些蒙狗子,就是我家的田,砍了他们的脑袋!”

    马友好奇地转过身看着他,“你是高山族人?”在王强的营中,对于大越和高山族人的融合,王强做得极好,第四营,现在亦很难分得清高山族与大越人的区别了。

    “嗯!”士兵点头道,“云将军不像以前的那些大越将军,只知道压榨我们,云将军给田,给银,给牲口,更重要的是,云将军把我们当成大越人一般对待,就凭这一点,我便愿意为云将军打仗,死了也不怕,云将军会照顾好我的家人的。”

    马友有些感慨,在安庆边军之中,士兵的抚恤制度的确是非常完善的。这对于士气的提高有着极大的帮助,死后家里能得到大笔的抚恤和功田,在西部五县,高山族之中便流传着一句话,“死了我一个,幸福全家人!”这让云昭在西部五县之中招兵极其容易,特别是高山族士兵,穷困的他们从军是迅速摆脱贫困的一条捷径。

    “这便是人心向背吧!”马友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却明白这个道理。

    “敌人来了!”士兵指着前方,大声吼道。

    马友霍地回头,敌骑离城已不足三里地,正在收拢队形,一声声的号角声正在招唤着士兵们归队。

    “全体备战!”马友拔出腰刀,大声吼道。

    城头之上,床弩慢慢地昂起头来,长矛一般的弩箭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丝丝寒光。可惜来得及,没有带上霹雳炮,否则这个距离,霹雳炮正好给他们来一记狠的,马友不无遗憾地想着。

    铁尼格勒住马匹,看着远处城下列阵的士兵,颇感意外,他本来以为,守城的对方将领一定会依据城墙,来与自己顽抗,但想不到对方居然敢出城而战。

    “将军,对方好大的胆子,这不是给我们喂食么?区区千把人,便敢与我军野战?”身周的将领都大笑起来,这些人,要他们攻城可能的确乏术,但论起打野战,却个顶个的是一把好手。

    铁尼格原本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出大漠之即,大有天下虽大,舍我其谁的豪气,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败于云昭手下,已是不敢小觑了天下英雄,而在高梁河一役之中,更是将他仅余的傲气亦打得没了,可以说,这家伙自出大漠以来,还没有打过一个痛快淋漓的胜仗,唯一的几次还是在对潘浩然的时候,但那时他不是指挥,指挥是他的老子。

    不过他倒是有韧性,傲气没了,人也变得更加沉稳,巴鲁图虽然为了培养他,损失极大,但在他看来,这是值得的,塔塔儿部也付得起这个代价,每一代的塔塔儿领袖那个不是站在累累尸骨之上才成长起来的,失败不可怕,只要没有败得一厥不振就好,在磨练了一番铁尼格之后,便重新让他出山,统帅一万骑兵驻扎在剑关。

    蒙人希望王好古能控制住益州,哪怕王好古同样是居心叵测,但一万骑兵足以封住王好古,同时,也是以防万一,益州现在有着好几股势力,蒙人希望这些势力能牵制住王好古。以免其有大的发展,成为又一个对他们有威胁的潘浩然,所以,简述,云昭的存在是非常有必要,但在这几股势力当中,王好古必须是最大的那一股,这样才能保证蒙人的利益,一旦王好古失败,蒙人亦能趁机以最快的速度介入益州,名正言顺地拿下益州的直接控制权。

    蒙人从没有放弃对益州的监控。

    益州大战爆发,简述,云昭一齐介如,王好古失败在即,铁尼格立即便敏锐地发觉机会来了,第一时间便率兵出剑关,直入益州,而在他的身后,此时大队援兵应该已经出发了,铁尼格相信,在看到自己的报告之后,无论是父亲,还是燕京(原潭州,蒙元立国之后改名燕京,为蒙元国都)的皇帝陛下,都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益州三方打得不亦乐乎,蒙元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益州的控制权。

    蒙元铁骑一出兴庆兴合,便进入了富庶的益州盆地,在这片平坦犹如大漠,但土地肥沃,百姓富庶的土地,让蒙人馋涎欲滴,同时,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作战,亦是蒙骑最为喜欢的。千里沃野,铁骑奔腾,谁能挡我锋芒?

    临高,只不过是一座矗立在平原之上的小城而已,难道还能挡得住勇猛的蒙骑么?这是蒙人的共识。

    “若遇大越士兵列阵,则不战!”铁尼格道:“这是父亲再三与我强调的。对面大越士兵虽然人少,但战阵法度森严,与之对攻,与我无利!”

    “将军,这只不过是一些地方兵而已,可不是大越人的卫军!”一名将领不屑地道:“遇大越军队列阵则不战,这是王爷针对卫军说得吧!”

    “巴沙尔,对面的确不是卫军,但他们是安庆边军!你看到城上的旗帜了么?”铁尼格指着临高城头飘扬着的安庆边军的军旗,“云昭的部队,焉能轻辱,我这一辈子吃的败仗,几乎都是拜他所赐!”

    听到云昭的名字,巴沙尔沉默下来,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绕过临高城,直接纵兵入内!”

    “你看到他们的骑兵了么?”铁尼格缓缓摇头,“燕字旗,那是云昭手下骑兵将领燕小乙,他们有上千骑兵在此。如我们绕过去,他们断我后路,袭我粮道,骚扰不断怎么办?”

    “当然是打!他们有骑兵,我们也有,骑兵对决,我们还怕了他们?”

    “不是怕,就是逮不着他们啊!鹰嘴岩马匪横行大漠数十年,我们都无可奈何,最后还是靠着司马瑞那个笨蛋才一举剿灭了他们,安庆的骑兵本身就是以鹰嘴岩残余马匪构建的。”铁尼格有些无奈地道。

    “又不打,又不能深入,那现在怎么办,上万兵马就在这里看着?”

    铁尼格冷笑,“等等看。巴沙尔,先不管县城,你派兵去劫掠乡里,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记住,出去的人就不要回来,一队队的在外面集结,让他们看着我们在城下的兵越来越少,让他们猜想我是不是已经一步一步地将人马在向兴灵运动,围临高只是欺骗他们而已,我倒想看看看他们出不出来,如果出来的话?”

    巴沙尔笑道:“咱们做好口袋等着他们!”

    两人相视一笑。

    对面鼓声大作,将他们的目光勾了回来,转向对面的战阵,两人的脸色却是有些变了,变得非常不好看。***

第三百三十一章:第四营

    似处感受到了对方避战的意思,王强大刀一挥,上千名步卒呐喊声中,齐齐迈步,竟然向前大跳步前进,一直走了五十余步,这才停了下来,王强眼角扫过略微有些扭曲的队伍,心中微感失望。

    安庆边军第三营的军阵他是深有体会的,在这样的大步前行之中,他们能保持前进百余步而阵形丝毫不变,即便是奔跑,在前五十步,他们亦能使队形整整齐齐,而自己的第四营,只是前进了五十步,便有些扭曲了,虽然在军官们的喝斥声中,迅速重整,但王强仍然不满意。

    他父亲出身卢州边军最强的第一营,孟姚,丁仇都是,当年冯从义能以卢城边军第一营区区三千人稳稳守住卢州城,就是靠着这种近乎严苛的队形训练,让蒙军铁骑无法攻破,而现在,安庆边军在孟姚和丁仇的带领下,更是将其作到了极致。

    “还是时间太仓促了啊!”王强有些遗憾,“再给我一年时间,第四营将绝不会逊色第三营分毫的。”王强知道云昭对自己的期望,第四营可以看作是云昭建军以来除了骑兵营外真正第一支由他亲手组建的步兵队伍,嫡系两个字在军中所代表的意义是谁都明白的,但要是自己不能打出嫡系的威风来,那便只能迅速地沦为二流部队。第五营在长途奔袭之后,仍能大破朴德猛的部队,让王强生出强烈的警惕之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云将军以后还会组建更多的部队,自己要是不奋发图强,到时如何立于云将军的大帐之中?王强渴望自己能够站到云昭案头之下右侧的那第一个位置。

    王强不满意,但对面的铁尼格,巴沙尔则有些震惊了,军阵有气,观之而知军威,能在对阵之际,前出数十步而队形不乱,已堪称当世强军。

    而更让两人恼火的是,王强此举,已经是十分明显的挑衅了。此时,王强的这千余步卒已经完全脱离了城上的掩护范围,换而言之,如果此时进攻,他们将不得不与蒙骑硬拼,而得不到来自城头的支援。这是赤裸裸的轻视,赤裸裸的打脸。

    蒙骑纵横天下,什么时候如此让人轻视了,即便是冯从义,在没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之下,亦得闭门不出,据城作战。

    铁尼格身后的骑兵鼓噪起来。

    “不打不行了!”巴沙尔轻轻地道:“将军,这关乎士气,关乎我们蒙人的尊严。”

    “当然得打!”铁尼格咬着牙,心中沉眠已久的傲气再一次地浮现出来,你不是云昭,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怒意一点点泛滥。

    “阿图索索!”他沉声唤道。

    “末将在!”

    “对方有步卒千余人,我给你一千骑兵,能破敌阵么?”铁尼格看着身边年轻的将领。

    “能!”回答斩钉截铁。

    “去吧,不要坠了我蒙元,我塔塔儿部的威风。”

    “末将遵命!”阿图索索一带马缰,奔出阵列,在他的身后,其所属的一千骑兵小跑出阵。

    “巴沙尔,你带一千骑兵,注意看着点燕小乙的骑兵,小心,鹰嘴岩的马匪从来都不容轻视。”

    “将军放心,燕小乙不动,我便不动,燕小乙若动,我就让他有来无回!”巴沙尔摘下马鞍旁的铁鞭,用力地道。

    军鼓声中,骑兵们飞奔而出。

    “来了!”王强兴奋地道。密集的军阵突地散开一条条可容一人奔出的缝隙,缝隙的末端,一名名身记臂长的士兵手握长约三尺的特制长矛,紧紧地盯着奔近的骑兵。

    “奔射!”王强大声吼道。

    这些士兵迈开步子,狂奔起来,沿着这些露出来的缝隙,奔出军阵,出列的一霎那,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长矛投掷出去,他们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全身都跃将了出去,整个人平平地摔在了地上。两手在地上一撑,他们爬起来,一个转身,便又狂奔回去。而此时,与他们刚刚奔出来的他们相邻的另一条通道,又有一名名士兵高执长矛,疾跑而出。

    投枪队,这是王强为自己的第四营打造的一支独有的力量。随着蒙元控制了潭州的三大矿之后,他们的装备越来越好,以前仅能着皮甲甚至根本无甲的军队,现在都身披铁甲了,大越弓箭虽利,但却很难一击致命,在攻击之中,有些蒙元骑兵即便身中数箭,浑身犹如刺猥一般,只要没能命中要害,仍能亡命攻击,而这种让人震撼的场面又会让大越士兵感到恐惧,感到无力,对自己手中的武器失去信心,从而导致军心不稳。

    王强精选了一支百余人的部众,这些人身高皆在八尺以上,强健有力,将士兵常用的长矛截短,只余下三尺来长,同时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定制了一批重心在枪头之上的短矛,战时投掷出去,即便是明光铠,亦会给一击而穿。

    阿图索索伏在马背之上,不断提速,他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必然是下雨般的利箭,然而奔行片刻,他忽地感到有异,弓箭的射程约在八十到一百步,此时发箭,敌人手脚快,可以射出两到三轮,自己已经进入了百步射程,但对方却是一箭也没有放,他疑惑地抬起头来,便看见一条条裂缝之中,一个个彪形大汉奔出,一枚枚长枪电射而至。

    此时,离王强的步兵阵列仅余五十余步。

    嗵嗵之声不绝于耳,阿图索索听到了惨叫声,回顾四周,一个个士兵在这轮打击之下纷纷坠马,距离太近,而对手的这种投枪又太过于凌厉,身上的铁甲根本无力阻止,长矛穿甲,破体而出。便连战马在这种投枪的一击之下,亦是摔倒在地,毙命当场。

    一波之后,又是一波,此时双方已接近到二十步。阿图索索看到前面的投枪带着凄厉的风声临近,情急之下,他猛拉战马,战马人立而起,嗵的一声闷响,他看到一截带血的枪尖从马脖子上突了出来,胯下的战马摔倒,阿图索索一跃而起,单手抓住身边一匹战马的马尾,大喝一声,已是跃上了那匹马的马背,坐在了那一名骑士的背后。刚刚坐稳,身前的士兵一声惨叫,阿图索索只感到前胸一震,犹如被大锤重重地敲了一下,眼前有些发黑,身前的这个士兵头颅已是软软地重下,一截枪尖透过他的身体,再一次重击在阿图索索的前胸之上,这一次,没有破开他的甲胄。

    阿图索索伸手将死掉的士兵推下马来,挥舞着马刀,狂呼道,“杀啊!”纵马跃向已近在眼前的对方步卒方阵。

    几乎在同一时刻,王强高高地昂起他的大刀,一跃而出,长长的刀刃身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倒在地,“杀蒙狗!”

    已合拢的军阵向前齐齐跨出一步,手中长枪向前捅出,战马奔腾而来的力量岂是人力可以阻挡,那怕前两轮的投矛已经有效和降低了他们的速度,但蒙骑连人带马重达上千公斤的冲力仍是让不少人远远地飞了出去,人虽然已飞走了,但他们手中的长枪却留在了对面的敌人身上,战马身上。

    第二排的刀手跨步而上,手中与王强类似的大刀寒光闪动,怒劈下去。上百柄大刀落下,步兵方阵之前腾起一股血雾。模糊了众人的视野。

    身后的步卒们丝毫没有理会脚下踩踏的是敌人的尸体还是战友的遗骸,他们吼叫着,向前,挺枪,挡住敌骑,后一排的刀手举刀,劈下,动作机械,简简单单的两个动作,长枪前刺,大刀下劈。一轮一轮,翻翻涌涌,似乎无穷无尽。

    步兵人数在急据减少,但他们的阵形却随着人数的减少而靠拢,使得军阵仍是如以前一般紧密。倒在他们阵前的蒙骑人马尸体亦是越来越多,此阵之前,人马皆亡,概无幸存。

    阿图索索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的骑兵已完全失去了速度,面前的这个敌军方阵竟然深深地楔入到了自己骑兵队伍的中心,原本应当是自己的骑兵凿穿他们阵形才对啊!正确的作法是退兵,转身,向后,奔逃,拉开距离,再次发动冲击。阿图索索从一片血雾之中猛地醒悟过来,刚刚准备策马转身,他便看到马头之前多出了一个人,一张满脸是血,却冲他呲牙咧嘴笑着,露出满嘴白生生牙齿的战将。

    寒光闪动,阿图索索一头载下马来,对方一刀砍断了他的马首,跌倒在地上的他单手撑地,刚刚屈膝站起,呼的一声响过,他听到当的一声巨响,犹如巨雷在耳中响起,随即这个世界便安静了。

    王强一刀断其马首,一刀砍下阿图索索的脑袋。

    蒙骑开始溃散。

    “收!”提着阿图索索的脑袋,王强大声命令。还余五六百人第四营步卒收枪,立刀,原地停了下来。凝视着骑兵们向回逃去。

    “退!”王强转身回走,前两排士兵转身疾走,后面的挺刀持枪,肃然不动,最先两排走到队尾,转身,站稳,前面的两排再转身,奔向队尾,一波接着一波,以极快的速度倒卷而回,退向城中。

    燕小乙的骑兵游走在两侧,以防敌人骑兵在此时再一次发动冲锋。

    “安庆又多一员骁将!”他高兴地看着浑身是血的王强提着一个血糊糊的脑袋走了回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两难

    万世昌被五花大绑着横搁在马上,向着兴灵一路急驰,十几名安庆边军第五营的士兵兴奋之极,这家伙看身上的铠甲,可是个大货色,逮了回去,少不得又要赏田赏银子了。

    这伙哨探是李富贵放出来探听王好古所部消息的,发现了万世昌居然只带了两名护兵,大模大样地便向着兴灵奔来,那里还会客气,一根绊马索,便将世昌一举擒下,绑了放在马上,往回便跑,想来对方被自己这边捉了一个大将,一定会疯狂地来追赶。

    万世昌被绑着手脚,嘴里塞上了不知一团什么东西,阵阵恶臭,险些便将他熏昏过去,口不能言,只能圆睁着双眼死挺着,好在这里距兴灵不远了。所幸的是这伙大头兵没有将自己一刀砍了脑袋,不然自己到了阎罗王那还真没处喊冤去。

    看着被李富贵拎进大厅的万世昌,郭长兴顿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郭大人,你认识他?”云昭问道。

    “王好古身边亲信将领,万世昌。李将军,你是如何抓到他的。”郭长兴大奇,心道以万世昌的身份,怎么会这样被捉了来。

    “不知道,我的一群哨探发现这家伙只带了两个卫兵向着兴灵而来,但设了一个埋万伏,轻而易举了便抓了他。这家伙很有名么?”

    “当然很有名。王好古亲卫营的副手,实则上这个亲卫营便是由他指挥的。王好古挂名而已,怎么会这么孤身一人往兴灵而来?”郭长兴瞪大眼睛。

    “松绑!”云昭挥挥手,“让我们看看王好古想玩什么?议和,招降?”

    万世昌双手一得自由,

    当即扯开嘴里的那团玩意儿,一看之下,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那是士兵们用来裹脚防寒防磨的布条。难怪奇臭难闻。

    “末将万世昌,见过宣威将军!”万世昌抱拳一揖。

    “说吧,王好古让你来见我,是想说什么话?”云昭后背向椅上一靠,斜睨着对方。

    万世昌小心地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信件,这些哨探抓住了自己,居然没有搜自己的身。只是取走了随身的兵刃,倒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要是这封信落在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手中。随手一扔,自己这一行便算是完蛋了,凭自己空口白话,如何能取信于人?

    “这是我家王爷给云将军的信,云将军一看之下,便明白我家王爷的意思。”万世昌薛恭身将信件送上。

    云昭随手撕开信封,倒想看看王好古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居然连亲信的将领都送到自己手上,就不怕自己一刀砍了这个万世昌?

    只看了几行。云昭便讶异地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座下的万世昌。万世昌神态从容,倒似是早有预料一般,随着内容越读越多,云昭的身子慢慢坐直,脸上出现了奇怪之极的表情,那样子,就如同看到母猪上树,骡子生崽儿一般。

    “将军,怎么啦?”郭长兴看着云昭奇怪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生怕王好古对云昭许下了什么让人难以拒绝的承诺,诱其投靠于他?云昭毕竟太年轻,不见得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富贵,去将朴德猛,姚长坤两位将军带来。”云昭对李富贵道。

    李富贵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云昭,这两个人倒似是茅坑里的石头,被捉到后又臭又硬,现在正关在兴灵府的大牢里,怎么这时候将军这么客气了,又是将军又是请的。云昭挥挥手,李富贵敢紧收敛起自己的心情,一溜小跑地出了大厅。

    “云将军,可不能信了王好古这厮的胡言乱语,此人包藏祸心,祸国殃民,任他说什么话,咱们就当他是放屁就得了!”一介文人,平素难得吐一个脏字的郭知府此时一急之下,已是口不择言了。

    “郭长兴,你个卑鄙小人,休得辱我家将军!”万世昌听了郭长兴的话,不由大怒,瞪起眼睛破口大骂,踏上一步,便要去揪郭长兴,身后的两名安庆士兵一把扭住他的双臂,两只脚准确地踢在他的膝弯里,万世昌顿时被按倒在地上。

    “松手,不得对万将军无礼!”云昭喝道,将手里的信件递给郭长兴,“郭大人,你自己看看。”

    郭长兴被万世昌刚刚唬了一跳,要是真被这孔武有力的家伙揪住,自己的脑袋还不被这具像拧小鸡一般拧下来,听了云昭的话,接过信件,脸色仍是有些发白的溜了一眼万世昌。

    云昭揉着太阳穴,这封信中所说的内容大出他的意外,实在想不透王好古为什么会作此选择,如果是真的话,也许,自己该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王好……王将军现在怎么样了?”云昭看向万世昌。

    “末将出发之时,战斗已经打响!”万世昌脸上露出一丝悲凉,“只怕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了。云将军,如果你现在出兵,当可一举歼灭简述,从此,益州将是你的天下,我家将军只有一事相托,不得让蒙人踏入益州。”

    云昭头颅隐隐作痛,他面临着选择,如果相信王好古的话,此时率兴灵驻军数千人,同时命令第三营孟姚所部,向与王好古血拼了一场的简述发动攻击,当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击败,益州将不再会有第二个声音,但王好古所说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倒也还好判断,等上两三天,便可知分晓,但等上两三天,歼灭简述的时机便已失去,同时,自己真要去歼灭简述吗?以什么理由?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蒙人已在举入侵,此时,该不该先去打垮简述?抑或是联合已经实力大损的简述,一同对抗蒙军?

    云昭一时之间,竟是无法选择。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郭长兴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神态,“王好古,王好古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我……将军,这是不是王好古设下的圈套,引诱我们出兵,然后中途设伏击之?”

    云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十有是真的,王好古知道这事是骗不了人的,最多两三天后,我们便能得到消息了,他如何设圈套伏击我们?”

    郭长兴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切齿痛恨的叛徒居然在最后还在为益州人着想,这让他大感意外,这样的叛贼不应该都是穷凶极恶,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陷万人于水火之中的吗?王好古为什么是一个这样让人感到前后矛盾的人呢?

    “郭大人,我们该出兵吗?”云昭看向郭长兴。

    郭长兴一愕,半晌猛地反应过来,云昭这是在问,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向简述发动攻击?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这本是打仗的不二法则,但此时此地,郭长兴却不知如何回答了,以简述这一次不顾益州抗蒙大局的举动,便是趁火打劫去灭了他也不为过,但是,简述毕竟还是没有投靠蒙人呀!

    “将军,也许,简述还用得着,就凭他没有向蒙人投降这一事来看,此人大节尚是无亏的,虽然私心重了点,但总还是可以给一个机会吧!”郭长兴思忖再三道。

    万世昌冷笑,“养虎为患,放虎归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放任简述撤回益州城,以益州城的资源以及人丁,用不了多长时间,简述又能拉起一支大军来。那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说话间,李富贵已经将朴德猛,姚长坤二人押了进来,两人戴着铁链镣铐,身上竟是伤痕累累,云昭不由大是诧异,他并没有下令向二人用刑啊?扫了一眼李富贵,李富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乱摇,“将军,这不关我事,我不知道,我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将军,这,这是我命令属下审问他们的,两人态度蛮横,那些狱卒不免便用了一些手段!”郭长兴期期艾艾地道。

    云昭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松绑,看座。”

    朴德猛和姚长坤被俘之后,不肯投降,态度强横,在狱中着实吃了好几顿排头,今天被拉出来,原以为是大限将至,没有想到在大堂之上竟然看到了万世昌,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万将军!”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朴将军,姚将军,你们,你们……”万世昌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人,不由大是心痛。

    “末将无能,连累了王爷,万将军,你怎么在这里,王爷那里去了?”看着万世昌衣裳还算整洁,在堂上有座有茶,看书(.ns.两人不由疑心大起。

    “将这封信拿给两位将军看!”云昭挥手道。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很快就看完了信件,信中王好古已萌死志的心意表现的淋漓尽致,朴德猛突然扑倒在地,放声大哭,“王将军,是我害了你,要是我守住慈县,何来今日之事?”以头在地上猛撞,砰砰作声。李富贵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拉住他,示意两名士兵将他夹住,看向云昭的眼睛满是疑惑,这家伙怎么发疯了?

    “富贵,给三位将军安排一间上房,好酒好菜地招待着,我想三位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云昭挥挥手,“万将军,你们三人下去好好聊聊吧。亦替我劝劝两位将军。”

    万世昌一言不发,走过去扶着姚长坤,便向外走,两名士兵夹着仍在大哭的朴德猛,紧跟上去。

    走到门口,万世昌回过头来,“云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云昭无言地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第三百三十三章:拦截

    秋风萧瑟,呜呜咽咽,残破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最后一缕残阳将暗红色的光线投射在宛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之上,一杆长枪插在地上,枪柄斜指天空,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阴影将一个躺在地上,脸色雪白,早已死去多时的年轻人的脸庞分成了两截。那是一个极英俊的年轻人,与其它躺在身边的人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系着一幅丝巾,风起处,丝巾飘扬,可以隐约看见上面绣着的半只鸳鸯,想必是他心爱的女人送给他的吧,但他永远也不能回到家乡,去见到心爱的女人了。

    一柄长枪破开了他的胸甲,在他的肚子上留下了一个血洞,血早已凝。

    在达县这场战斗之中,王好古在最为意想不到的时候向简述发动的致命一击,达到了最为完美的效果,数万不明真相的地方守备军拼尽了全力,阻截着由简单和周广益率领的左右两翼,王好古亲率精锐,向简述的中军发起了亡命的进攻。

    王好古死了!以他为中心,他的亲兵们重重叠叠,尸体码成了一个圆圈。王好古便躺在这些人的中间,四肢摊开,摆成了一个大字。

    简述重伤,他被王好古麾下悍将箕虎的投枪命中,那一枪破开了简述的重甲,从他的左胁穿了进去。

    箕虎被愤怒的简家军几乎砍成了肉酱。王好古最后的亲卫在此一役之中全军覆灭。

    简家军比他好不到那里去,投入作战的两万精锐折损大半,本来如果双方摆明车马,明打硬拼的话,简述有把握只付出现在三分之一的代价便能将王好古的力量抹去,但他却想错了,选错了。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躺在周广益的怀里,简述仰望着天边那即将沉下去的红盘,喃喃地道。“我想要更多,却输得一无所有。”

    周广益无语泪垂,简述的伤势太重了,那一枪几乎将简述腰腹洞穿,能挺多久,谁都没有把握,也许还能活很久,但也许在下一刻,怀中的简述就要永远地闭上眼睛。

    “简将军,不要说话。养着些精神,我们这便启程回益州城去,在那里,有好的大夫,有好的药物,等治好了伤,我们再说这些!”周广益低声道。

    简述脸色苍白,“广益,我错了!这一辈子我就只犯了这一次错,便永坠入深渊,再无出头之日。”

    “爹,我们没有做错,要不是王好古这个疯子犯了失心疯,我们怎么会落到现在处境?”跪在简述身边的简单一跃而起,四顾身边,“来人,来人,将那个疯子的尸体拖过来,我要将他斩成肉酱,我要抽他的筋,扒他的皮!”

    简述艰难地抬起手,“住嘴,简单,你给我跪下。王好古是我们的敌人,但也是你爹数十年的朋友,他死了,我不会允许你侮辱他的尸体。带上他,带上他的尸体,回益州城,将他葬在潘浩然的身边,等我死后,也将我葬在他们两人的身边,呵呵呵,我杀了潘浩然,却死在王好古的手中,王好古也死在我的手中,报应啊,当年的三兄弟,报应啊!呵呵呵!”

    “爹,你不会死的。”简单大哭,“周叔,我们马上走,我们回益州城!”

    两匹马拉着一辆板车,厚厚的棉絮中间,躺着脸色如雪的简述,再后面,一辆板车上躺着王好古血迹斑斑的尸体,在简家军的护送之下,向着益州城开拔。昔日精锐的简家军此时无精打采,长长的队伍稀稀拉拉,垂头丧气地走着。

    孟姚的主力赶上了丁仇,看到丁仇的时候,丁仇一脸古怪的神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震惊。

    “有什么消息?”孟姚跳下马,大步走向丁仇。

    “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孟姚心里一跳,“那边结束了?结果如何?”

    看了霍震霆和王圭一眼,丁仇道:“王好古战死,简述重伤,简家军亦被打残了!”

    孟姚眉头一跳,“简家军现在在哪里,还在达县?”

    “不,正在撤向益州城!”

    听闻王好古的死讯,霍震霆身子摇晃了几下,又硬生生地站住,只是脸庞变得毫无血色,低头沉思片刻,突地走到孟姚跟前,卟嗵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以头触地。

    “霍将军,你干什么?”孟姚吓了一跳,霍震霆虽然投降,但他终是老资格的将领,虽是胜者,但孟姚还是对其保持着应有的尊敬。

    霍震霆抬起头来,“孟将军,请允许我率部前去拦截简家军,我要为王将军报仇!”

    孟姚伸出去扶霍震霆的手缩了回来,森然道:“霍将军,请记住,你现在是安庆边军的一员,不是王好古的部将了!你要为他复仇为能理解,但是,没有安庆边军的军令,你一兵一卒,包括你自己,都不得擅动。”

    霍震霆脸上股肉抽搐了几下,无言地垂下头。

    马一功闭目不语,半晌,突地道:“孟将军,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

    “对,机会!”马一功的语气有些阴森,“其实从简述决定撤军纵王好古反攻兴灵之时,他与我们便正式决裂,要不是王好古的决定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现在我们已经陷入到了内外交困的时候,你想想,如果真如简述所愿,云将军在兴灵将面临蒙军与王好古的两面夹击,而将军手中只有不到一万兵马,简述率数万精锐撤回,难道会放过我们这支孤军么?他说不定想趁势灭了我们,再夺回高阳。”

    孟姚眼皮跳了跳。

    “所以说,从简述决定撤军之始,我们之间便已是敌人,而不是朋友,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客气,现在我军士气更旺,不仅是我们,想必霍将军的部属此时求战意识也是非常强烈,士气可用,而简述重伤,简家军又遭到重创,正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刻,如果我们趁势出击,必能一举击溃简家军,夺下益州城,简家军的势力将从益州消失,王好古已死,简家军再灭,益州将从此归属云将军,我们可以一心一意地面对一个敌人,那就是蒙元!”马一功慢慢地道。

    丁仇兴奋地挥挥拳头,“参军说得对,这样的机会,不抓住我们会后悔一辈子,要是让简述溜回了益州城,想再逮住他可就难了,要想正面攻打益州城,难度太大了。别说是正规军,便是组织一些民壮,也可以给我们造成很大的伤亡!”

    “云将军会怎么说?”孟姚一颗心也给说动了,“不管简述现在怎么样,当初我们困居安庆之时,简述曾给了将军很大的帮助。”

    “成大事者如何能拘小节!”马一功冷冷地道:“有些事情,上头不方便做,不方便说,我们做下属的便应当直接做了再汇报,哪怕事后受些处罚也不用在意。”

    霍震霆听着马一功的话,大喜过望,“孟将军,我愿为前锋。”

    孟姚思忖片刻,伸手扶起霍震霆,道:“丁仇,你立刻率你部穿插到简家军前边,堵住他们的归路,但是先不要开打,我想我们到底打还是不打,云将军想必已经有了决定,说不定此刻信使已经在路上了,先将他们堵住再说。”

    “霍将军,你不要着急,简家军已是日薄西山,如果将军决定打,你自然可为前锋,如果将军要放他们一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必急在一时?”

    “多谢孟将军许我为前锋!”霍震霆喜形于色,在他看来,这么好的机会,云昭没有理由不打,此时的简家军,说穿了已是不堪一击,别说是安庆边军战力第一的第三营,便是随便来一支部队,此时的简家军亦没有相抗之力了。

    军号声声,令旗招展,五千余第三营士兵,外加上两千余霍霆霆所属,原地专向,向着益州城方向直插过去。

    而此时,云昭已经作出了决定,一纸命令背在蒋旭的背上,只有简单的两行字。

    “交给孟姚将军!”云昭道。

    王好古的尸体已经僵硬,仇恨他的简家军没有丝毫的怜悯,将他的尸体放在冰冷的硬梆梆的板车上,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颠簸着,好几次都从板车上摔了下来,又被士兵们拎货物一般扔将回去,若不是简述的命令,此刻他的尸体早就被斩成了十七八块。

    简述的伤势已开始恶化,随军的大夫根本无法应付这么重的伤势,一般而言,在战场之上,受了这么重的伤的士兵,最好的办法便是给他一个痛快,但这是他们的主将,他们的首领,那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们也得坚持着。

    一天之中,简述昏迷的时间要比清醒的时间多上数倍。

    简单,周广益的心情一日沉重一日。简述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但在他们从达县出发十天之后,一个更致命的消息传来,他们的去路之上,出现了一支安庆边军。

    安庆边军第三营!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他们,还回得去益州城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一辆车,一个人

    第三营穿插到简家军前方,设置了拦截线之后,除了派出一波又一波的哨探,并没有太多其经的举动,但他们的意图实在太过于明显了,这在简家军之中引起了阵阵骚动,简家军如今算上各种杂兵,人数仍然超过两万人,而对只面有七千战兵,但周广益与简单都明白,一旦开打,自己必败无疑。

    双方的士气,心气此时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之上。

    没有胆量打,便只能扎下营来,再想良策,但此情此景,实在是不知有什么好的办法可用。“等简将军醒过来再作决定吧!”经验丰富的周广益此时亦时束手无策。

    高高的了望台上,孟姚与第三营一众将领观看着数里之外的简家军。

    “果然士气低落,好无昔日锐气。”孟姚道:“如果将军命令开打,一天之内,第三营完全可以将其主力击溃,剩下的活儿就是赶羊了。”

    霍震廷跃跃欲试,“孟将军,要不要我们去撩拨一番?云将军说不定顾念旧情,要是撩得对方恼羞成怒,率先向我们发起攻击,那咱们就可以明正言顺地灭了他们了!”

    孟姚一笑,“霍将军,简家军已被堵在这里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还怕他飞上天去?但这事牵涉甚大,不是我能作主的,等一等吧。”

    霍震霆无奈地点点头。

    一队哨骑从远方急速地奔来,前面数人的马鞍之上,都横搁着一个绑缚着手脚的人,一路吆喝着,显得极为写意。

    “哨骑抓了些舌头来,走,咱们去审审,也许能弄点消息,更清楚对方的现状。”孟姚带着众人走下了望台。“精神点儿,给我盯紧对面,若有异动,马上禀报。”

    哨骑抓回来的是数名逃兵,简家军的士气已经开始崩解,逃兵开始大量的出现了。这对于孟姚来说,是一个好消息,然而更让他们高兴的是,简述受了重伤,已经快不行了。

    “简述如死,简家军将不复存在。”孟姚兴奋地道。

    “孟将军,简述还未死,末将请求出兵,王大将军的遗体尚在他们营中,也不知被他们怎样作践呢?”雷震霆在一边大声道。“尚安勿燥,雷将军,是你的总是你的,跑不了。”孟姚微笑,简述重伤,简家军士气瓦解,已经不足为患,什么时候打已经不成问题。

    “作好战斗准备吧,我想云将军不会放弃这样好的机会的!”

    安庆边军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动手,而在简家军这里,简单与周广益之间又爆发了争论。已经被安庆边军在这里堵了整整一天了,对方即不打,亦不撤,很明显是在等待进攻的命令,简述依旧没有苏醒,简单已经无法等待,他准备挥师进攻。

    “周叔,我们已经无法等待了,逃兵每天都在增多,虽然都是杂兵辅兵,但对于士气的影响已经相当大了,再这样下去,战斗部队仅余的那点儿士气也会土崩瓦解,那时候,我们才真无还手之力了,等着他们来缚我们吗?”简单大叫道:“与其如此,不如杀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只要回到益州城,我们就安全了。”

    周广益摇头,“少将军,拦在对面是安庆边军第三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打,一打,这一点点本钱会全部输光,我们不见得能杀出去,就算你我能杀出去,我们能带着重伤的简将军杀出去么?那里有一个霍霆震,只怕像狼一般,现在正盯着我们呢?”

    “进不能进,战又不能战,周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耗下去吗?军中的士气,军中的粮草,每天都在减少,我们能等多少天?”

    “等简将军醒来,那时候,如果简将军说打,我第一个率兵冲上去!”周广益喘着粗气道。

    “父亲还能醒吗?”简单的话里微微带上了哭音。

    “能,简将军一定还能醒,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他一定能醒!”周广益肯定地道。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大帐里,坐在简述的就床榻前。

    蒋旭喘着粗气,从马上跳了下来,这一路来,带着三匹战马的他,换骑不歇人,他个儿太大,一匹骏马在他胯下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行了。

    “将军命令!”他嗡声嗡气地道。

    帐内的将领都霍地站了起来,一齐看着孟姚。

    当着众人的面,孟姚撕开火漆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来。

    “简述如死,不战!”

    “简述如存,灭之!”

    孟姚举起命令,展示在众人面前,“将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霍震霆从人群中蹦了出来,“对,孟将军,现在简述只是伤,还没死,当灭之!”

    “传我命令,全军准备作战!”

    “遵命!”

    “以霍震霆部为先锋,丁仇第二波,我率主力第三波,三波过后,我不想看到简家军还有成建制的部队,能做到吗?”孟姚的目光众人脸上扫过。

    “不负将军所望!”

    “明早凌晨出兵!”

    简家军军营,一名哨骑狂奔而回,脸色苍白的他策马径自穿过大营,直奔主帐。

    “简将军,周将军,不好了,安庆边准备向我们发动进攻了,他们已经拔营,开始向我们这里行来,打头的正是原王好古部针霍震霆。”哨骑大声道。

    周广益和简单霍地站了起来,“他们接到云昭的命令了!”周广益声音有些颤抖,“当真要动手了?”

    “集合部队,准备战斗吧!”简单咬着牙齿,“周叔叔,如果听我的,早两天主动发起攻击,情况还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

    周广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一战了,简单,开战之后,你带着将军向左侧突围,我会向对方中军发起攻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简单,换上一般的军校服,撤了你的旗帜,让你的掌旗官混在我的队伍中。”

    “周叔是要我临阵逃跑么?”

    “简单,听我的,不要逞强,这一仗我们打不赢的。”周广益喝道。

    “这一仗我们不能打。”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两人霍然回头,看到简述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爹!”

    “将军!”

    简单与周广益赶紧一左一右,扶起简述。

    “这一仗我们打不得,一打便什么也没有了。”简述喘着粗气。

    “可是,对方已经要进攻了,我们没有选择权。”周广益道。

    “广益,套上一辆马车,你带着我,咱们两人出营,去迎上前来进攻的军队,简单,你在军中约束士卒,不得出营。”简述断断续续地道。

    “爹!”简单大叫道:“您是要向他们摇尾乞降么?”

    “只要他们肯接纳,没什么不可以的!”简述看着儿子,一字一顿地道:“简单,你记住,人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只要还活着,便什么都有可能。”

    简单还想争辩,简述已是转向周广益,“广益,去准备吧!”

    周广益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

    霍震霆勒停了战马,看着远处出现的一面简字大旗,他是憋足了劲想要打好这一仗的,王将军死了,是死在简家军手中,自己必须得替他复仇,而天从人愿,简家军现在已经成了落水狗,王将军在最后关头毅然向简述军队发起决死攻击,自然是想简述去死,那他没有完成的心愿,自己便来替他完成。

    作为王好古最为倚重的两员能独挡一面的大将之一,霍震霆对于王好古的心思是很清楚的,简述死了,才能最大程底地确保益州的利益。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面对着一个奇怪的场面,面对着对面的那一面简字大旗,他无法发起进攻,因为那里,只有一面旗帜,一辆平板的马车,一个驭手。

    那个驭手是周广益,霍震霆认得他。就像猛力一拳击出,却击打在空处,落在空气里,这种感觉让霍震霆极其难受。握刀的手青筋暴出,几次欲抽刀出鞘,终是又插了回去。

    那面插着简字大旗的马车没有停,似乎没有看到对面刀枪如林的部队,一路得得的奔来。径直停在了霍震霆身前十数米处。

    霍震霆的两千部属的目光齐唰唰地落在马车之上,那里,简述卧在一堆棉絮之中,脸色苍白。

    “霍将军,久违了!”周广益跳下了马车,向霍震霆抱拳一揖。

    “你们相干什么?乞降么?恐怕现在已经晚了!”霍震霆冷冷地道。“堂堂的简述大将军,曾经威风八面的周将军,落到今日地步,不嫌害臊么?回去整顿兵马,堂堂正正与我一战!”

    周广益大怒,心道你亦不过一员降将,比起我来犹为不如,今日却来嘲笑于我,正想反辱相讥,身后的简述咳漱了一声,“霍将军,我要见孟姚孟将军,烦请通报!”

    简述说得直接,霍震霆反而无话可话,虎死不倒威,简述虽然已是虎落平阳,但自有一股威势在,霍震霆稍稍迟疑了一下,唤过一名亲兵,低声耳语几句,那名士兵立刻转身策马,飞奔而去。

    一辆马车,一个驭夫,一个重伤将死的患者,竟是将如狼似虎的数千士兵挡在了半道之上。***

第三百三十五章:交换

    孟姚见过简述,在十里铺那一场杀得日月变色的大战之中,简述与云昭并肩而占,在以第三营为诱饵,成功地将脱脱诱来之后,一战而奠定了安庆边军在安庆对脱脱的优势地位,并在随后将其逐出安庆,那一战中,简述披甲挺枪,所向披糜的神勇给孟姚留下了很深的映象,今日再见,却是一个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肤白如雪,一句完整的话亦不能流畅地说来的垂垂将死者了。

    孟姚心中忽地涌起一阵悲哀!这个世道,曾经的朋友,战友,转眼之间便成了敌人。阴谋,算计,背叛,似乎成了主题曲。

    “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您刚刚所说的话。”孟姚立在马车之前,盯着简述的脸,道:“简家军向我们安庆边军投降了!”

    简述眼中掠过一丝羞辱,周广益则将脸别到一边,以免眼中的怒火为孟姚所见。

    “从未为敌,何来投降?”简述叹道,“姚将军忘了我们在十里铺并肩作战吗?”

    “不曾忘记,但简将军在达县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记忆犹新。”孟姚冷冷地道。

    简述沉默片刻,他不想就这个问题与孟姚辩论,他的精力也不容许他这么做,安庆边军是胜利者,虽然带着很大的运气成份,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赢了,此时再说什么云昭破慈县,占昭通,取兴灵,便是在自己口中抢食都没有任何意义。对方打着抗蒙剿叛的大旗,放在那里都能说得通道理,哪怕冠冕堂皇的下面隐藏着无数的污垢。

    自己失败了,就得接受,并为生存下去而努力,哪怕为此而遭受羞辱,这份羞辱他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碰到过了。

    那些曾经羞辱过他的人,这些年早已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一步走错。永坠沉沦!”简述叹道:“单就这件事而论,我的确是做错了,而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王好古的反应。”

    周广益眼中泛起泪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简述在人面前服软,难怪简述不带简单来,简单如来。面对如此羞辱,定然难以忍住。谈判必将破裂。谈判破裂便意味着战斗将打响。他垂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的双耳堵上,但他没有手,因为他的手必须扶着简述,对方才能坐稳,他能感觉到,简述的身体愈来愈依靠自己才能坐稳了。

    孟姚沉默片刻。“好吧,如果这个词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换一个说法,你所谓的联合。只怕我们很难同意,如果你能将益州城交出来,云将军才会有可能。”

    简述笑了笑:“孟将军,在你的对面,还有两万士兵,其中精锐之数亦有六七千之多,并不是可以随意轻侮的部队。简家军将保有益州城,这是我的底线。”

    马一功冷笑,“简将军这是在威胁我们吗?你的确还有两万士兵,但还有可能挡我军一击?”

    “未必不能!”简述昂起头,眼中闪过丝丝神彩,只有在这个时候,孟姚在依稀看见了当年的那个影子。

    “所谓哀兵,便是对我们简家军现在最为贴切的比喻了,纵然不胜,亦会给你们造成重大打击,马参军,孟将军,现在,你们承受得起么?”简述有些骄傲地道。“这剩下的数千精锐如果萌发死志,拼死作战,你说会怎样?”

    “我看不出他们还有拼死作战的勇气。”马一功道。

    “我说我能!”简述看着孟姚,一字一顿地道。

    霍震霆大怒,呛的一声抽出刀,“一刀砍了你这狗娘养的,我看你的精锐如何萌发死志,拼死作战?”

    简述双手一摊,“请!”

    霍震霆一呆,半晌,恨恨地转身,此人,现在当然是杀不得的。他若死在这里,倒是真会激发他的部属拼死一战的勇气。

    “云昭现在面临困局,想必蒙人此时已经大举进兵,而在能派往前线的部队并不多,而安庆边军最为精锐的第三营却在这里,恐怕此时云昭急于要把你们调往前线吧,如果你们在这里损失惨重,蒙人只怕便会长驱直入,王强,还是李富贵,他们能挡得住蒙人?”简述笑道。

    马一功怒道:“你既然知道蒙人要长驱直入,当初为何还要纵王好古离开,如果你打下达县,再与我军联手,共抗蒙人,何来今日之事?活该我被王好古算计!”

    简单神色一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于此事,我无话可说,但时至今日,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

    “如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让广益携三千精兵随你们共赴前线抗击蒙军。而其余的将返回益州城。”

    孟姚沉默片刻,道:“恐怕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

    “为什么?”简述脸上掠过一丝惊恐。

    孟姚缓缓地从怀里摸出云昭的亲笔命令,“这是云将军的命令!”

    看到那张纸上的两行字,简述忽地放声大笑,“云昭倒还真是看得起我。好,不错,多谢。”

    孟姚看着他,“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你了么?”

    简述大笑,大咳,一口口的鲜血随即喷出。

    “将军!”周广益伸出手,替简述抚着后背。

    简述猛地伸手拉开覆盖在身上的棉被,露出腹部那个恐怖的伤口,“孟将军,你看我还能活多久?”

    虽然用绷带缠着,但鲜血仍在不断地渗出,棉被一掀开,众人立即闻到一股恶臭,伤口明显已经感染了。

    简述的确活不长了!

    “原来如此!”孟姚道:“我会将你的要求快马通报兴灵,从这里到兴灵,快马奔驰,换马不换人,四天可以跑一个来回。”

    简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四天之后,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广益,你是见证者,我死之后,你便率三千兵马加入安庆边军赴前线抗蒙,永不许返回益州城。”

    周广益垂泪点头,“末将明白。”

    简述冲着孟姚点点头,“我们走吧!”

    将简述平放在棉絮里,小心地盖好,周广益跃上车辕,掉转车头,向来路驶去。

    看着孤零零的马车一路走远,孟姚叹了一口气:“他们都是了不起的人,可是都是一步走错,便成了今日结局,可叹,可悲,可惜!”想着自己也曾走过一段弯路,险些便将一条命搭了进去,心中便涌起一股悲凉,自己何曾没有踏错过,为了这个错误,自己付出了全家人的性命。回看一眼丁仇,丁仇也正看向他,两人目光一碰,旋即各自掉转头,丁仇只剩下半张脸和一个儿子了。

    好在我们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回望身后飘扬的安庆边军旗帜,孟姚心中又涌起一股欣慰,姚孟已经死了,但孟姚却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之上。

    “安营扎寨,等待云将军的命令!”孟姚下令道。

    简家军营,简单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叫:“不,我不答应,父亲,我情愿战死在战场之上,也不愿如此苟且偷生。”

    “住嘴!”简述脸孔绯红,手颤抖着指向简单:“我本就已经活不长,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又何区别,为了能让你回益州城,我连你周叔叔都卖给了他们,你如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我做鬼也不能饶你!”

    “爹!”

    “四天之后,你率部返回益州城,简单,记住了,如果云昭没有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你绝不能生出报复之心,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呆在益州城,练出一支精兵,你给我牢牢记住,这支精兵不是让你攻城掠地的,是让你保命用的。我本想让你回到益州城去之后,就立即隐姓埋名地逃走,便我知道你定然不甘心,但简单,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要征求周叔叔的意见。好好地活下去,那怕永远活在云昭的阴影之下。只要你不动,云昭便不会动你。”

    简单垂下了头。

    “广益,简单少不更生,没有受过多少挫折,以后就拜托你了。”

    “是,看书将军!”

    “我死之后,请孟姚等人来参加葬礼,他们一定要轻眼看见我的尸体才会放心。”简述道,心中涌起一股骄傲,能让对手警惧到如此程度,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

    两支军队相隔数里,遥遥相对,第四天,一骑快马自兴灵奔来,几乎在快马踏进安庆边军第三营的驻地之时,简家军营地哀声大作,简述离世。

    云昭答应了简述的要求,以简述的死和周广益的三千士兵上前线为代价,换取简单返回益州城。

    三天之后,简单身着孝服,带着一万余名简家军残余,在安庆边军的全力戒备之中,拔营离开,向着益州城缓缓行去。而在原地,周广益领着三千原简家军精锐,驻留原地,等待着第三营的检收。

    十天过后,他们出现在了兴灵。云昭亲自出迎,因为队伍之中,有着一具棺椁,里面装着王好古,这是这一次云昭化险为夷,险死还生的重要人物。

第三百三十六章:云集

    一块巨大的墓碑在朴德猛,姚长坤,霍震霆,万世昌等原王好古部将的合力之下,被竖了起来,只是墓上除了王好古三个字之外,光秃秃的一无所有。

    坟前有香案,以云昭为首的此刻在兴灵的安庆将领文臣们,此时都在此地。手里拈了三柱香,云昭走上前去,上香,鞠躬。

    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墓碑,云昭缓缓地道:“王将军,我无法对你作出评价,我相信我们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你,所以,这墓志铭我们无法为你书写,却留等后人,留待史书来评价吧。但是作为我个人,我是应当感谢你的。”

    云昭再鞠躬,凝视着墓碑之的那坐石砌的坟墓,那里面,益州昔日的风云人物王好古躺在里面。

    姚长坤,霍震霆,朴德猛,万世昌身穿孝服,跪在墓的左右,向云昭叩头还礼。

    郭长兴第二个走了过来,上香,鞠躬,站定,本想说几句什么,但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口,叹口气,转身走开。

    孟姚,丁仇肩并肩走了上来,“王将军,本来我是很痛恨你的,现在我也亦然对你投靠蒙人的举动不以为然,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还算是一条真汉子,有担当。值得我佩服。”啪地行了一个军礼,与丁仇两人走开。

    其余的安庆将领们都一一上前上香行礼。

    三天前,孟姚等人抵达兴灵,随即为王好古举行了葬礼,安庆边军作为王好古最后行为的受益者,全体将领都出席了这次仪式。

    “姚将军,你当真决定了么?你正值壮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墓中的王将军想必也愿意看到你就此卸甲归田吧?王将军的行为虽然值得商榷,但是,就他本心而言,还是想要保护益州人民的,眼前蒙军大举入侵,正值为国为民建功的时刻,你就此退役,未免太可惜了。”看着姚长坤,云昭有些惋惜地道。

    姚长坤摇摇头,“多谢云将军的好意,姚某人心领了,只是我累了,不仅是身累,心更累,即便上了战场,我亦再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将军,请云将军容我便在这里为王将军守墓,守着这十亩田地,在这里作一个农夫吧!”

    云昭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亦不勉强你了,你以后如有所需,尽管去兴灵找郭大人。”

    “多谢云将军,多谢郭大人!”姚长坤向两人抱拳致谢。

    “走吧,出兵的时刻就要到了!”云昭向对方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郭长兴,马一功,孟姚,丁仇,李富贵等人紧跟着云昭转身而去。

    霍震霆,朴德猛,万世昌三人跪倒在王好古的墓前,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站志身子,解开身上的麻布孝衣,恭敬地供在香案之上,“将军,我们去了!”

    三人走到姚长坤面前,“姚大哥,保重。”

    “保重!”姚长坤张开双臂,与三人一一拥抱相别,凝视着三人大步走向远方。他转过身来,将三人的麻布孝衣放进火盆里,点火引燃。

    十一月,云昭使万世昌率一千人马进驻达县,以防益州城简单有所动作,自己则亲率孟姚第三营,李富贵第五营,同时组建第六营,此营尽皆招集的是原王好古溃散的旧部,以霍震霆,朴德猛为正副营将,以周广益为营将,将原简述三千部属组建为第七营,同时调全益凤率二千安庆新卒入第七营,为副将,拢总二万战兵,在益州征集数万民夫,合计超过六万人,浩浩荡荡抵达临高。

    在临高,以王强为首的第四营已经与铁尼格为将的蒙军先遣部队打了近半个月,临高城始终屹立不倒,临高不拔,铁尼格无法率铁骑突进,骑兵固然强大,便其所要消耗的后勤亦是极端惊人,而燕小乙主经领的千余骑兵游弋在外,使其掠民养战的想法亦成空。出去掠夺的人少了,便会成为燕小乙的一顿美餐,出去的人多了,燕小乙无影无踪,每次出兵,所获极少,收入不抵支出,这使得铁尼格不得不更依赖于后面的粮道。更让铁尼格头痛的是,临高周边,百姓的反抗亦是风起云涌,各支由当地百姓组建起来的义军比燕小乙的骑兵更让人难以应付,时分时散,合拢起来时可达数千上万人,而你当真大兵出剿,便瞬间分化成数十人或上百人的小股,无迹可寻。

    王强守临高,并非一味死守,隔三岔五,他便率兵出城邀战,没有了燕小乙的骑兵保护,王强的步卒再也没有离开过城墙的保护范围,城上城下,立体作战,强悍的王强这千余精锐,历经数次大战,已只剩下近三百人,但倒在他们面前的蒙骑尸体,却是远过他们伤亡的人数,光是蒙元校尉以上军官便死了近十人。

    随着发生在达县的益州三方较力落停,云昭大股主力抵达临高,铁尼格不得不后撤稳固阵线,在他面前的是名震蒙元的安庆边军第三营,他不得不小心从事。

    而此时,蒙元援军,由乌力其统率的三万步骑亦抵达临高,双方总人数超过十万人,在小小的临高县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临高县城的大门大开,王强急步迎了出来,看着微笑而来的云昭,他啪地行了一个军礼:“安庆边军第四营营将王强,向将军报到。”

    云昭大笑着翻身下马,扶起了王强,十八岁的王强经历了此次大战,看起来却是成熟了不少,下巴上长出了一层短短的胡须,身上的那股历经硝烟的味道极浓。

    “做得好,王强,我没有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你父亲泉下有知,当浮三大白。”执着王强的手,云昭郑而重之地道。

    “多谢将军夸奖,我不会让父亲失望,更不会让将军失望。”

    “好。第四营经此一役,将会成为我安庆股肱。走,带我进城,让我看看你的士兵。”牵着王强的手,云昭大步入城。

    铁尼格在大营外迎来了和硕特亲王乌力其,一万骑兵来打临高,却在十八岁的年轻将领王强面前碰了一个灰头土脸,铁尼格显得有些颓丧,乌力其虽然来了,但云昭却也抵达了临高,双方兵力虽然大致相同,但云昭的第三营是打蒙军最有心得的部队,而且安庆军还有坚城可以依靠,铁尼格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胜败乃兵家常事,少将军不必灰心,再说了,这一次我们也没有吃亏,只是可惜啊,云昭竟然这么快便平息了益州之乱,王好古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坏了我们的大事。”乌力其不由叹息起来,这个云昭的运气太好了,不仅仅是他,便连燕京的皇帝陛下,对于王好古在最后时刻的决策亦是震惊不已,解决益州的最佳机会就这样从手中溜走了。

    “天气已经转凉了,最多还有一个月,益州便要开始下雪了,一个月的时间不能解决益州,这仗便无法打了,马儿会掉膘,战力急速下降,也打不下去了。”铁尼格叹道,“可是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如何能拿下云昭呢?”

    乌力其看了一眼铁尼格,没有想到这个昔日骄横满满的少将军竟然如此没有信心,“拿不拿得下,总要打过方知。一个月的时间的确是紧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有希望,现在拿下临高已成次要的了,击败云昭的主力才是最为重要的。击败了云昭的主力,临高自然溃散。为了呼应我们这里的战事,皇上已经严令脱脱大举进攻安庆,使云昭无力调兵进入益州,甚至还得派兵回援安庆。至少亦可以牵制住高阳的苏定方部。到现在为止,云昭都没有调苏定方部到临高,只怕便是防着安庆有意外吧!”

    铁尼格讶异地道:“现在安庆应该已开始下雪了吧,这个时候脱脱所部能有多少战力,他今年可是在安庆那里又吃了一个大亏,损失了数千匹战马,他只怕经给对方打怕了,还能有勇气再进攻?”

    “脱脱是烂泥扶不上墙!”乌力其冷笑,“要不是他老子的功劳,议政五王的名头他那里有资格拥有,恐怕皇上现在对他亦是失望到了极点,听说对他下了严令,再无所建树,就要让他滚回大漠去了,这一次恐怕脱脱会将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安庆,哼哼,只怕有难。”

    “即便安庆获胜,恐怕对我们这里也用处不大,云昭拿下了益州,安庆对于他便是鸡胁了,现在存在更多的是一种象征吧,逼急了,他径自放弃安庆,将主力撤到益州来,我们能奈他何?”

    “这种可能亦不是不存在,但我们的希望倒不在安庆,亦不在益州。我来之前,大越朝那边最新的情报已经传回了燕京。”乌力其笑着道:“我们的希望在那里。”

    “大越朝又出什么乱子了?”

    “大王子统率的左右威卫在陕州平叛,不但屡战无功,上个月竟然给造反的那个什么白莲教的圣女打得大败,整个陕州现在都落在了叛军手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乌力其大笑起来。

    铁尼格双眼发亮。

    “所以,我们这里,不胜亦不要紧,只要不败就行,我们便坐观其变,然后收取渔翁之利吧,北方十六州,地方大得很嘞,区区一个益州,到时候孤悬于外,我倒想看看,云昭纵是神仙,又能如何应府我大军轮攻?那个时候,恐怕冯从义等人自顾不遐,再也不能牵制我大股兵力了吧?“乌力其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宴

    泰州,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在开洪,射阳两地同时展开的这一场汇集了双方二十余万大军的大战仍是未分伯仲,从良在射阳吃了札木合一个大亏,骁卫损失了近三千人,泰州地方镇军损失超万人,但在开洪,土尔扈特部由亲王巴苏统率的军队却被冯从义大败,损失兵马亦超过五千余人,大越军队虽然损失部队更多,但多是部卒,补充训练较易,而蒙骑损失了数千骑,却让皇帝兀达好一阵心疼肚疼,这可不是一年半载便能训练出来的精兵。

    这一仗亦让兀达更是警醒,蒙元已是竭尽全力,全国动员,而大越只不过是动员了两支卫军和一支地方镇军,便能顽强在边境之上死死地顶住蒙族铁骑,想想大越广袤的领土,无数的人丁,兀达便不由有些心寒,与大越这头巨象相比,蒙元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饿狼,如果大象不出什么大问题,饿狼再凶,亦难是对手。

    益州亦让他恼火,王好古在蒙元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面前,竟然不惜一死,从而使兀达的如意算盘落空,益州落入云昭手中,已渐成大患,乌力其与铁尼格数万大军与其在临高对峙,数战不胜不说,竟然让云昭突出奇兵,袭占兴合,面临着后路被切断的危险,乌力其与铁尼格只能仓惶率军退到剑关,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兴合,兴庆,全都拱手送给了云昭。现在只能扼守剑关,守住云昭出益州的道路。

    唯一有点小胜的就是安庆了,脱脱在自己的威逼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抢回了十里铺,但面对着安庆与石堡的联防之后,亦是无法寸进,云昭留下的一支偏师,就能挡住自己一位亲王。

    纵横天下的蒙骑居然被逼得要去守城,而怯于野战,这让兀达实在是脸上发烧。有时想想也觉得奇怪,云昭出身只不过一个区区的猎户,怎么能将自己手下这些熟读兵书的大将们打得找不着北,这天下还当真有生而知之者么?

    寒冬已至,一夜北风过后,天上便飘飘洒洒下起了雪花,至明年开春,骑兵是不可能大动了,战事只能告一段落。

    所幸的是,想到莫勒带回来的情报,兀达的心中便充满了希望,大越这头大象凭借外力的确难以打倒,但当他内部腐乱之后,却会自己打败自己,他可以等,他等得起。

    休战!兀达向他所有一线的部队下达命令。现在,他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让时间来发酵大越内部那已经肿得发亮的脓疮吧,自己要做的只是等那个脓疮破裂的时候。

    扎尔赤兀惕部,土尔扈特部缓缓退出泰州。

    泰州城,冯从义,从良两位主将,武卫两位统领苏灿,关震云,骁卫两位统领章玉亭,孙传亮奉四皇子李逍之命,齐聚泰州。

    “各位将军辛苦了!”泰州城内,原泰州府衙被李逍临时征为行辕,此时,宽敞的大厅内,一盆盆炭火烧得极旺,与外面的寒冷相反,里面温暖如春。李逍满面春风,站在主位。“今日本王略备薄酒,为谢各位将军鞍马劳顿。”

    “多谢四爷!”诸将一齐躬身,“为国分忧,虽死而不辞。”

    李逍微微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这第一杯酒,让我们一齐祝陛下身体安康,大越福泽绵延,万世永昌。”

    “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冯从义,从良为首的诸将举杯躬身,山呼万岁,直起身子,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本王贺各位将军这一年来,率军奋战于前线,使蒙元不能寸进,大扬我大越军威。”

    “谢四爷!”众多将领再一次一饮而尽。

    “从将军?”看着从良面有愧色,李逍微笑着向他举起酒杯示意。

    从良大步出列,“末将惭愧,在射阳损兵折将,让王爷蒙羞了。”

    李逍大笑:“从将军这是说那里话,如果不是你在射阳奋勇作战,虽受挫而气不坠,冯将军如何能在开洪从容败敌?冯老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冯从义一抚花白的胡子,端着酒杯,走到从良跟前,“王爷说得不错,开洪射阳,武卫骁卫,本是一体,何分彼此,没有从良将军的死战不退,射阳的扎尔赤兀惕部调转头来,我在开洪,必不能胜,从将军,这一杯,我陪你饮了。”

    从良感激地看了冯从义一眼,“末将愧受了!”

    李逍大步上前,举起酒杯,与两人依次相碰,“来,干!只需我们精诚团结,以我大越军力,迟早尽歼蒙元与大漠之上。”

    “愿随王爷鞍前马后,奋勇杀敌!”两员将领昂首挺胸。

    “好,好,有两位将军相助,本王何愁大事不成?”李逍走回主位,“冯老将军,来前线时,你曾对我说过,对蒙元之战,不可能速胜,只能形成相持,然后以我大越强大的国力慢慢地耗死他们,当时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果如你所说啊,要不是你当初的一翻逆耳忠言,而是由着我的性子来,只怕现在我已经大败涂地了,我敬你一杯。”

    “王爷英明睿智,能听逆耳忠言,乃是我等做臣子的幸事,我敬王爷。”

    “同饮,同饮!”这一番话说得李逍是心花怒放,举起杯子,遍敬诸将。

    “这下一杯酒,我却是要拜托各位了!”李逍笑着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除了给各位将军庆功之外,还有一件事。三天之后,我将启程赴京,向皇帝陛下述职。这一去一来之间,至少亦要三月之数。这期间,便拜托各位了。”

    众将静静地望着李逍,此时返京,自然不仅仅是向皇帝陛下述职,陕州叛乱,大皇子李鉴率左右武卫平叛,原本以为这是十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事情的发展居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叶开在陕州被叛军打得大败,入冬之前的一场败场,使他彻底被赶出了陕州,退入了贵州,而叛军亦乘势追击,反叛的烽火已经漫延入贵州,朝野震动,皇帝陛下大怒。

    相比与大皇子的惨败,四爷率两卫兵马独抗蒙元铁骑,虽说没有收复失地,但至少也打了一个不胜不败,而蒙元与叛军的实力相比,相差又何止万里计?两位皇子之才,孰高孰低,已是一目了然。

    众将心中明了,脸上都是露出微笑,能在这厅中坐着,自然都是被李逍视为可以依靠的亲信,众人亦觉得在四爷麾下打仗分外顺心,四爷虽然不懂军事,但却胜在既然不懂,就不装懂,完全不干涉麾下将领们如何作战,作战之事,完全交与了冯从义与从良两人来统筹,他只是坐镇泰州,筹备粮草,征集民夫,统管后勤,为大军做好后勤大管家。而一旦前线吃了败仗,李逍却敢于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肩上,也正是因为李逍的这种态度,才使前线各将打起仗来,能够完全放开,以基余都是步卒的部队硬抗蒙军铁骑,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而这也正是冯从良制定的抗蒙策略,拖,耗!

    能维持不胜不败,于大越而言,便已是胜利。要知道,大越十二卫,来到泰州的可仅仅只有两卫。

    也许当四爷从上京返回的时候,便已经不是王爷,而是太子了。

    “我走之后,军事尽付于冯从义老将军,冯老将军,多多辛苦了!”李逍道。

    “四爷尽管放心,有我冯从义在一天,蒙军便别想踏进泰州一步。”

    李逍微笑点头,“有冯老将军坐镇,我放心得下。民政,以及大军的后勤,民夫的征集,粮草的统筹,请权知州多多费心。”李逍的目光转向泰州知州权昌斌。

    “职下定然尽心尽力,不负王爷期望。”权昌斌在座位之上欠身道。

    “好,权知州的才能出众,能文能武,我大越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权知州,等打胜这一仗之后,我会向父皇保举你进入内阁,亦能为国为民,再展所负。”

    权昌斌大喜,李逍是什么人,现在是皇子,而不久的将来,这大越的皇位还能跑得了吗?他既然说了这话,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自己的前途当真是一片光明啊!坐在哪里,眼前一片星星乱冒。

    “好,正事说完,现在我们便开怀畅饮!”李逍大笑道:“今年雪下得早,下得大,亦下得好,瑞雪兆丰年,明年我大越想必又是一个丰收年。这是天佑我大越啊!诸位,请!”

    酒宴尽兴而归,诸将大多除了行辕大门,便上马径自奔回前线,虽说蒙军已经撤退,但终是大意不得,他们的面前的蒙军将领,可都是经验极其丰富之辈,要是杀一个回马枪,那乐子可就大了。

    但还是有一人落在了后面,目送着众将离开之后,苏灿随着李逍进入了内室。

    “益州云昭,让我寝食难安啊!”李逍的眉宇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写意,若有所思地转丰茶杯,“左右为难,难以决择!”

    “云昭以前只是安庆边将,即便受封为宣威将军,但位高权轻,亦是无足轻重,但没有想到此子如此谋略,竟然取了益州,如今坐拥益州,拥兵数万,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组建起超过十万的大军,想再动他,可就是难上加难了。”苏灿摇头道。

    “于私,我难容他。而于公,我不能不容他。”李逍叹道:“他不仅替大越夺加了益州,更是吸引了蒙元数万铁骑,为我泰州减轻了极大的压力,而以后在反攻之中,益州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苏灿,你知道我宿夜难眠么?”

    苏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思忖半晌,“王爷,末将觉得,此事也许很简单。”

    “此话怎讲?”李逍眼睛一亮。

    (取不好章节名,苦恼中,这一章承上启下,征途的第二卷写到这里,便完结了,接下来便是第三卷了,大越皇位花落谁家?云昭如何生存发展壮大,柔娘将知道云昭的下落,她将如何决择,红娘子势力愈大,席卷数州,但义军内部亦是矛盾重重,佛佗圣女之争爆发,敬请期待。)

    最后说一句,那位兄弟要与我赌剧情?想当年马踏天下之时,无数兄弟自切JJ,不胜快哉!哈哈哈,大笑三声,得意中!

    忘了,还得说一句,真是最后一句了,评年度最佳作品和作者,枪手自知自家小说比较小众化,这奖是属于大神的,但既然有那么个东西顶在征途首页上,票票太少终是有些脸红的,喜欢征途的书友弟兄姐妹们,大家手里都有一张免费的票票,投给我吧!第一次拉票票,有些不好意思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人

    第二天天尚未亮,在满天飞舞的雪花当中,李逍只带了数百卫精锐的卫士,悄悄地离开了泰州城,坐在温暖的马车内,他仍在思忖着苏灿的话,的确,观云昭如今所作所为,绝对是一个想要建功立业,做一番大事来的人物,这样的人难道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自己翻脸么?当然,前提是自己要给他足够的筹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李逍认为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

    现在的自己与云昭所处的地位绝然不同,所以在这件事情之中,只能是云昭放弃,而且要永远隐瞒这一件往事,自己是皇子,亦是未来的太子,不久之后的大越皇帝,李逍认为大哥在陕州之败,已经再无与自己竞争的可能了。所以,自己是不可能退让的,如果自己再将柔娘让出,那将是大越历史之上最大的丑闻。

    只要有足够的而且正确的代价,便足以换回来这世间的任何东西。即使是冯从义这样的人,不也一样有自己的软胁吧,当自己给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他照样愿意鞍前马后追随自己。李逍轻轻地敲着面前的矮几,那么,云昭想要什么呢?他最需要什么呢?

    大哥当真是好手段,李逍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不动声色之间便给自己栽下了一棵刺,但叶开也太不睁气了,领着朝廷的左右威卫,居然让一群泥腿子给打败。

    正如云昭所说,念云王妃才是这件事情之中的关键,只要念云对自己死心塌地,云昭那里便不是问题。当然,该付的代价亦是要付的。因为自己的妃子是不容有瑕疵的,虽然为念云制造出了完美的无懈可击的身份,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能连蒙带猜的将真相找出来。

    所以,要从源头之上堵住。

    自己这一次回京,要与念云开诚公布地谈一次了,她负责着自己在京城的绝大部分地下势力,这件事情隐瞒了她近半年,已经快要藏不住,她终会知道的,与其让她自己知道,不如自己和她好好地谈一谈。

    其实念云只有两条路好走,要么好好地当自己的王妃,做自己的贤内助,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条,倘若她执密不悟,那自己也只有忍痛割爱了。李逍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会的,没有人会放着现在的王妃,将来的皇妃不当,而要去走另外一条路的,人往高处走,不是吗?更何况,自己对她,可是一片真心。

    越想越有信心,越想越是开心,李逍靠在软垫之上,美美的进入了梦乡,昨夜几乎没睡,太多的事情需要安排了,自己这一趟的冒险出征,算是来得太对了,不仅收获了近二十万大军的效忠,更是得到了北方地方实力派的支持,特别是军队,除了两卫,那些在地方镇军在战场之上磨练了一翻之后,去弱存强,如今亦可以算是强军了。

    手中有了军队,又掌控着富庶的南方,这天下,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的?

    上京城,念云坐在原本李逍的书房之中,埋首在厚厚的案牍之间,仔细地阅读着一份份汇集起来的情报,比起后宅之中的心湄,她实在是太忙了。

    但她忙得很开心,李鉴在陕州大败,让她开心,李逍在泰州稳稳地顶住了蒙元的进攻,让她开心,蒙元,李鉴,便是她今生今世的两大仇敌,不看着他们死,他们灭亡,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皇帝陛下的病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严重起来了,柔娘从温兆伦温神医那里知道,陕州的军报送到宫里的那一天,皇帝陛下连吐了数口鲜血,整整昏迷了一夜,如果宫里不是有温神医,也许皇帝陛下早就驾崩了。

    就算有温兆伦,也只是保住了一条命而已,皇帝陛下已经下不来床了。朝野之中,请立太子的呼声已是一浪高过一浪,而且在这一片声浪之中,四爷已经不再有竞争者,李鉴的支持者在这个时候明智的闭上了嘴巴,陕州大败,让白莲叛逆浪潮席卷陕贵数州,让国事糜烂如此,最大的罪人便是李鉴。他带着的可是左右威卫啊!四爷仅带两卫兵马北去,便将不可一世的蒙元拦在了泰州,不能寸进,大爷带一卫去剿灭一些农夫,居然连吃败仗,这不是昏庸,而是彻头彻尾的无能。

    只有李逍当上了太子,当上了皇帝,才能集全国之力进攻蒙元,灭掉那些两条腿的畜生,念云在心里想着。现下看来,自己距这个目标是越来越近了。

    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甩了甩有此酸麻的手腕,端起面前的茶碗,茶水早已冰冷了。

    “紫燕!”

    一个俏丽的丫头应而推门而入,看着念云面前揭开了杯盖的茶碗,立即明白过来,紧走几步,从屋里的炭盆边提起黄铜壶,小心地掺上了一些热水。

    一手端着茶凑到唇边,一手又从案头捡起一份卷宗,伸手抖开,里面却飘出了一张纸片。念云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会有一张纸夹在卷宗之中?捡起纸片,一看抬头,更是一愕,这是一份发往兵部的军情通报。

    徐威是怎么搞的?兵部的通报怎么会夹在其它的情报里面?念云不满地想着,徐威现任兵部侍郎,是四爷在兵部最为重要的心腹,亦是制衡黄朴的重要人手。

    既然是徐威送来的,那肯定是极为重要。念云开始认真地阅读起来,一边的紫燕将黄铜壶放好,回头看着念云手里拿着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啪的一声,念云手里的茶碗跌在了案桌之上,摔成几块,茶水溅了满桌。而念云似乎一无所知,两手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这张纸,睽在眼睛,看着上面,云昭,云昭,云昭,念云的眼中似乎能看到纸上的云昭这个名字要从纸面上跳将出来。

    “娘娘,娘娘!”紫燕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案桌上的东西。

    “安庆镇将,宣威将军,控制益州?云昭,云昭,是同名么?”念云的手微微地抖着。她闭上了眼睛,安庆的情报她这里从未出现过,益州这大半年来的情报亦是无影无踪,为什么?原本以为是四爷去了泰州,顺手便处理了这些事情,但不应该连通报也没有给自己的,先前以为正常的事情,此时却觉得其中有大问题。为什么?她再一次地问自己。

    刻意地要隐瞒自己?但今天怎么又会出现在自己的案头?

    “连仲文!”念云霍地站了起来,喝道。

    房门推开,一个精悍的汉子走了进来,“娘娘!”

    “崔一夫先生回王府没有?”念云问道。

    “崔先生昨天刚到上京,只是给王府报了一个信,又急着去见几位大臣了。恐怕要晚一些才能到府里来。”连仲文道。

    念云慢慢地又坐了回去,是啊,四爷要回来了,崔一夫提前回京,自然要将有些事情在四爷回来之前便做好做足,四爷一旦回来,有些事情便不能再做,瓜田李下,自然是要避嫌的。

    “一夫先生一旦抵府,立即请他过来见我!”念云道。

    “是,娘娘!”

    “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念云挥手道。

    连仲文躬身退下,紫燕退到门边:“娘娘,王妃那边先前派人过来传话,说要请娘娘今晚过去一起用饭。”

    “你去告诉心湄姐姐,我这里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恐怕去不了,就不用等我了。”

    “是!”紫燕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清脆的炸响起,柔娘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之上,“不可能的,那一晚,那么多的蒙人,大哥怎么可能会生还?安庆离云家村那么远,大哥即便活下来,又怎么可能去哪里?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怎么会成为一个军官,而且是朝廷的四品宣威将军!”

    “不可能的!一定是同名同姓,大越如此之大,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也,这事原本也不出奇!”

    在不断地否定自己的猜测的同时,一个声音却在心底里呐喊道:“为什么不可能,柔娘,你原本也只是一个乡村的小丫头而已,但现在却是大越皇子的侧妃,这个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柔娘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将案头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

    门砰地被推开,连仲文和几名护卫呼啦一声全冲了进来,在他们的身后,紫燕也跑了进来。

    “娘娘!”连仲文看着脸色煞白的柔娘,惊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出去!”念云断喝道。“都给我出去!”

    上京城,兵部尚书黄朴的府第。

    一顶八抬大架落在府门,黄朴从轿上匆匆地走了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一路急走进了家门,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便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里,一个此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上京城里的人正静静地坐在他的大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

    “大爷!”黄朴向他行了一礼。

    李鉴,本来应该还在贵州督战的李鉴竟然出现在上京城里,而上京城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感谢f6606书友一支以来的支持,枪手是业余写作,能一天两更已是竭尽所能,即便如此,这也占去了我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实在是无力爆发,我所能做的就是争取每天两更。再次感谢你的留言,你的支持)***

第三百三十九章:风暴前夜

    “今日朝会如何?”李鉴放下书本,看着黄朴。

    黄朴看了一眼李鉴,显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说吧,不打紧,总不就是一些要早立老四为太子,顺便治我的败军之罪的事情吗?”李鉴冷笑一声。

    “是,王爷,现在朝廷里几乎是一边倒了,那些墙头草眼见四爷势头猛,马上摇身一变,呐喊得比那些四爷党还要凶猛,恨不得要将大爷您置于死地方才罢休。”黄朴咬着牙道。

    李鉴冷笑,“好,让他们跳出来吼,跳出来叫,将来有他们后悔的时候,这些人,你都给我记好了,将来即便是饶了老四的人,也绝不放过这些混帐。”

    “最不妙的是,曹仪与关大将军的立场亦日趋明显,看今日朝会,负责主持议事的这两人明显在纵容这批人任意妄为!”黄朴愁容满面,墙头草没有会在意,但这两人就大不相同了。他们如果明确表态,则事情几无挽回余地。

    李鉴的眼神慢慢地冷了下来,“此二人态度的转换,说明父皇终于下了决心了!他要立老四!否则关鹏举绝对不会有如此明显的倾向。”

    “大爷,我们怎么办?”黄朴胆战心惊,如果李逍上位,其它他还好说,他这个额头上深深刻着大爷的人这个标签的家伙,绝对没有幸理。

    “我既然回来了,你慌什么?”李鉴冷笑道。

    “是,大爷!”黄朴心中依然无法释然,这种状况,即便大爷回来了,又如何挽狂澜于既全倒呢?

    李鉴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紧闭的窗户,刺骨的寒风立刻涌进来,让黄朴激凌凌地打了一个寒战。

    “父皇,既然如此,我便要对不起你了!”李鉴盯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声音低沉。

    “大爷,您?”听到这几句话,虽然寒风刺骨,但黄朴的身上仍是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李鉴回过头来,看着他,脸容变得有些狰狞,“我要政变,要造反,怎么,你怕了吗?”

    黄朴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大爷,这太冒险了,如今京城,我们实力有限!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了。”他颤声道。

    “万劫不复?”李鉴忽地大笑起来,“黄朴,我贵为皇子都不怕,你怕什么?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老四上了台,我跑不了,你难道就跑得了吗?到时候,抄家灭族都是便宜了你。”

    黄朴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知道,李鉴说得不错,四爷上台,大爷不见得会死,但自己却是绝对一个死字。

    “大爷说得是,大爷都敢搏,我为什么不敢跟着大爷搏一次?成功了,大爷必不会薄待我,即便是失败了,亦只不过将我的死期提前几日而已!”他咬牙切齿地道。

    “说得好,不能青史留名,那便遗臭万年,我李鉴便来做大越数百年以来第一个做这种事的人,如果成功,我保你黄朴公候万代。”李鉴厉声道。

    “多谢大爷!”

    看着黄朴,李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其实你不必紧张,我既然敢回来,自然有七八分成功的把握,否则,我何必回来,在贵州,至不济我还有数万兵马呢?”

    “大爷已有安排?”黄朴喜形于色。

    “安排是早就有了的,恩茂先生为防安一,早就做下了这个预案,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当真会有用到他的一天。”李鉴微微有些失神。“这一次我秘密回京,便是做完这件事中的最为关键的几个环节。”

    “曹首辅,关大将军怎么对付?”

    “这个稍后再说,黄朴,你知道,在上京,秘密力量最强的是那几股势力?”李鉴问道。

    黄朴一楞,“这是显而易见的,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帝陛下的暗房,然后便是大爷您以及四爷的。”

    李鉴微微一笑,“老四在上京的力量马上就会瓦解了。”

    “怎么可能?”

    “因为老四出京,将他在上京的力量交给了那个女人!”

    “柔娘?”

    “对,就是那个现在叫念云王妃的柔娘!”李鉴微笑道:“有关云昭的情报已经送到了她的案头。你说说,这样一个女人,知道了云昭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她会怎么做?”

    “愤怒,因为四爷隐瞒了这个消息。”黄朴眼睛一亮。“只是大爷,四爷府门禁一向森然,我们多次想安插人手进去都失败了,这种四爷要刻意隐瞒的消息是如何递到念云王妃的案头上的了?”

    “我们自然是做不到,但在上京,却有人能做到!你猜猜,他是谁?”李鉴看着黄朴,笑问道。

    黄朴一呆,想到一个可能,但这也太离奇了,怎么也觉得不可能。“苟敬?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为大爷您所用?”

    李鉴哈哈大笑,“苟敬是父皇一条最为忠心的狗,他怎么会为我所用?哈哈哈,苟敬也是个人,是人便有弱点,即便他将弱点隐藏得再好,只要用心,也能找出来。”

    黄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苟敬是一个孤家寡人,光溜溜的无所牵挂,我们想尽办法,多次拉拢,屡次碰壁,我本已觉得无望,但恩茂却不死心,一直派着人死死地盯着苟敬和他的心腹,没有想到,终有所获。苟敬还有亲人,他有一个兄弟,兄弟早死,但却有一个遗腹子,原来我们查到的是他这个兄弟死后,弟媳已改嫁,没有想到这却是苟敬让其侄子的脱身之计,这个阉人也知道,他所从事的职位让下一任皇帝绝不会留下他,甚至为遗祸族人,竟然不惜让弟媳改嫁,从而保存下他苟家的血脉。他没了卵子,便对这个侄儿特别上心,哈哈哈,现在他这个侄儿倒是给他苟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现在都在我们手中?”黄朴双眼发亮。

    “当然,不然苟敬这个死狗怎么会乖乖地为我所用!”李鉴冷笑道。

    “暗房落入我们手中,京城便已有大半入我囊中,但老四的秘密力量却还在,所以,我要将他们的中枢摧毁,没有了四爷府的中枢指挥,他的力量便是一盘散沙,无法凝聚成合力,而我与苟敬联手,便能将他们变成聋子,瞎子。我做不到的事情,暗房却能做到。一直以来,暗房都在重要的大臣以及皇子府中安插人手,这些人只有苟敬知道,所以,苟敬能将云昭的情报放到念云王妃的案头。我相信,此时,四爷府已已经要翻天了。”

    “大爷,要是那个念云王妃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呢?”黄朴说出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是念云走不走并不是决定因素,我只要他们乱上一段时间就好了,几天之后,风云突变,他们反应过来那就已经晚了!”李鉴笑道。

    “解决了秘密力量,那军队呢?”

    “在军中,我的实力本就无比强大。”李鉴傲然道:“如果不是老四看到我在军中实力无法撼动,如何会冒险跑去打蒙元?如他所愿,他掌握了两卫军队,但他们太远了,远水何能救近火,老四,你着急忙慌地跑回上京,是以为大局在握么?很快你就知道,上京你进不了,泰州你回不去是什么滋味了,哈哈哈!”

    “大爷,我们在军中实力虽强,但这两年陛下或明升暗降,或罢黜,或调离,我们在上京能用的人并不多,而从外地调军,动作又太大了。根本是瞒不了人的!”黄朴摇头道。

    “何需从外地调军?”李鉴看着黄朴,微笑道:“薛承义是我们的人!”

    黄朴险些一个跟头载倒在地,看着李鉴,忽然生出一种陌生感,自己一向自诩为李鉴的第一心腹,但李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薛承义,监门卫统领,皇帝陛下信任的股肱之臣,当年就是为了扼制大爷在军中的势力,才将其放到监门卫这个重要的位置之上,居然是大爷的麾下,想想也觉得有些荒谬。

    “薛承义是父皇亲信,但前些年我执掌兵部,对其刻意打压,这些年来,我势头强劲,眼见着便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他焉能不有所考量?即便不为自己,他也得为薛家满门想想,所以早就被我秘密招揽,为了不让父皇见疑,他我仍是一直闲置不用,没有想到最后父皇竟然将监门卫交给了他,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会反悔么?”

    “他有可能反悔么?”李鉴笑道:“既然上了我的战车,除非他想玉石俱焚,否则他是跳不下车的。”

    “既如此,大事可定!”黄朴笑道:“唯一的变数便是关大将军了!”

    “关大将军,我自有办法!”李鉴笑道。“这个人杀不得,又不能让他坏我的事,便只能先委屈他了,等大事一定,他亦只能默让既成事实。”

    李鉴的眼中冒出丝丝寒光。

    四爷府,念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崔一夫,崔一夫的手中,捧着念云先前看过的那张兵部通报。看着崔一夫有些颤抖的手和额头上密密的汗珠,念云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章:我会跟着他

    崔一夫提前进京,联络诸大臣,一齐说服皇帝陛下立四皇子为皇储,已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皇储之争,他达到了效果,如今在上京,基本上已是一个声音,而最可喜的是,在他拜访了关大将军与首辅曹仪之后,一直不表态的二人,都表示了支持,这件事便已成定局。正想着回府报喜,这迎头一棒却将他打得昏头转向。

    “云妃娘娘!”抬起头,崔一夫已是下定了决心,以云妃如此聪慧之人,也根本是瞒不下去了。

    “是,这个云昭正是当年云家村的云昭!”

    念云的身体晃了晃,几乎摔倒在地,亲耳听到崔一夫的回应,她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她嘶哑着声音,盯着崔一夫,问道。

    崔一夫不敢直视念云通红的双眼,低声道:“云妃,这件事情,谁都没有错,我们知道这个消息时,您与四爷已经大婚,既然已是如此,又何必让您知道,徒添烦恼呢?四爷待您之心,天日可鉴,为了隐瞒这个消息,我们在人手如此紧张的情况之下,仍然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来筛选有关云昭的信息,云妃娘娘,这份情报是如何出现在您这里的?”

    念云没有回答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扶着门边,看着飘飞的积雪,喃喃地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门前檐下的雪白之上,红艳艳的极为惊心。

    “娘娘!”紫燕,连仲文惊慌地奔了过来。

    一挥手甩开紫燕伸过来的手,念云踉踉跄跄地走进了风雪之中。

    崔一夫追到门边,看着那个在风雪之中蹒跚而去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喝道:“楞着干什么,还不敢紧跟上去?”

    看着两人飞奔着撵上念云,崔一夫拔腿便往后宅而去,他在四爷府里身份特殊,后宅是可通行无碍的。

    “你说什么?”听了崔一夫紧张的叙说,心湄一时之间手脚冰凉,“怎么会这样?当初不是说那个云昭已经死了么?怎么一转眼之间,此人便成了朝廷的宣威将军,如今更是取了益州?”

    崔一夫咽了一口唾沫,“世事之离奇,无外如是,王妃娘娘,无论如何,您也得挽留住云妃,兹事体太大了,四爷马上就会位列皇储,更是将来的大越之主,如果念云离去,这,这史书如何评说?”

    心湄缓缓地跌坐在椅子之上,“念云对他的前夫一直念念不忘,当初嫁给四爷亦是望着四爷能替她复仇,以她的那个性子,一旦知道云昭还活着,那里还会留在这里?更何况,如今的云昭已是今非昔比,不靠着四爷,只怕她也能向蒙人复仇了。”

    崔一夫脸色难看之极,“王妃娘娘,这不仅仅是关乎四爷脸面的事情,如今云昭在益州一手遮天,在吞并了简述和王好古的余部之后,他精兵强将无数,连蒙军都在他手上吃了一个又一个的败仗,您想想,一旦他知道他的女人跟过四爷,他会怎么想?如果此人心中恶了四爷,对四爷,对大越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心湄脸色苍白。

    “王妃娘娘,如今的大越千疮百孔,外有蒙元袭扰,内有反贼作乱,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啊?如果那个云昭再闹起来,四爷将来登上大宝,面对的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乱摊子啊?现在泰州边境对蒙元本是举步维艰,如果云昭再作乱的话,便会崩溃的!”崔一夫痛心疾首。

    “依你先前所说,那个云昭在大漠,在安庆,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与蒙人亦有深仇大恨,这样的人,难道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助纣为虐吗?”心湄问道。

    “军国大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王妃娘娘,不管您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留下云妃。”崔一夫斩钉截铁地道。

    “如果云妃执意要走呢?”心湄问道。

    “那就留下云妃的尸体!”崔一夫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

    “大胆!”心湄大怒,柳眉倒竖,“崔先生,念云是四爷的侧妃,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如离开,就再不是了!”崔一夫毫无惧色,“王妃娘娘如果要治我罪,一夫甘心领受,但此时此地,绝不可妇人之仁的,这会坏了四爷的大事!娘娘,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心湄跌坐在椅子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脸色变得越来越白,手中的丝帕被绞成了一根绳索一般。

    念云没有回她作为侧妃的寝殿,而是来到了他还是一个书房丫头的时候居住的小屋,那里,封存着她一段最为美好的记忆。长久没有人来过了,一推开门,一股霉味迎面扑来,灰尘溅起,念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管灰尘沾满了华贵的衣裙,念云走到床边,蹲在地上,费力地拖出一口小小的木箱,打开,那件沾满了血迹的红色喜裙出现在她的面前。

    犹如抱着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念云跌坐在满地的灰尘里,泪如雨下。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怎么还有脸去见云大哥!”她痛哭失声。

    连仲文,紫燕紧跟着到了小屋外,听到屋内念云声嘶力竭的哭声,两人面面相觑,站在门外,进退两难。

    不知哭了多久,亦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一行人出现在小屋的面前。

    “王妃娘娘!”连仲文与紫燕赶紧上前见礼。

    “云妃一直在里面?”心湄脸色沉静。

    “是,娘娘,不知为什么,云妃娘娘一直在哭。”

    心湄没有作声,推开房门,眉头立刻深深地皱了起来,挥挥手,“赶紧弄干净,云妃的旧居,怎么如此破败,是那些人负责照料的,回头开革出府!”

    身边的管家紧走一步,“娘娘,这间小屋,云妃娘娘一直不允许有任何人踏进来一步,连带着这小小院也破落了,实在不是下人们不称职!”

    心湄叹了口气,“赶紧将屋里形清爽,这怎么能进去人?”

    管家连声应是,片刻之间,大队仆人赶到,将心湄扶到一边,不过半个时辰,小屋便已是焕然一新。

    坐在有些痴痴呆呆的念云身前,挥手斥退了所有的从人,心湄缓缓地道:“念云,哭也哭过了,伤心总是有个限度的,这不是你的错,亦不是四爷的错,这是造化弄人,老天无眼,既已如此,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念云抬起头,幽幽地道:“这是我的错,我就应当想到,以云大哥的勇武,他的机灵,怎么会死,他当然不会死,这当然是我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心湄断然道:“念云,你一个孤苦女子,飘零无依,又身负大仇,举目无亲之下,你能怎么做?云昭一个堂堂男儿,竟然不能保护你的安危,让你被掳,让你受苦,便是他的无能。事已至此,焉能回头?柔娘已死,念云重生,你是堂堂的四皇子侧妃,深受四爷宠爱,更是托你大任,念云,忘掉过去吧,彻底忘掉!”

    “我怎么能忘掉呢?”念云抬起头来仰望着屋顶,“云大哥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他为了我,可以深入大漠去猎虎驱狼,为了我,可以不惜一切,那一天,火中,血中,我听到了云大哥奔跑的脚步,听到了他喊着我的名字,向我这里奔来,那怕在他前行的路上,蒙人有好多支箭在瞄准着他,有好多把刀在暗处等待着暗算他,我看在眼里,却叫不出来,我就看着他,从火光之中冲了出来,满身都是血迹,他的箭射完了,他的弓断了,便连手中的刀也只剩下了半截,但他还在向我这里跑来,还在喊着我的名字!”

    心湄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念云,四爷与我如此待你,你忍心抛下我们而去么?”心湄声音苦涩。“念云,你如今已是四爷的侧妃,那个云昭还会要你么?他如今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猎户,而是统领益州的一方大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已是人上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能容一个对他不贞的女子么?”

    “云大哥会要我的!”念云抬起头来,眼神里突然充满了神彩。

    “念云,你如果真的要走,会让四爷失尽脸面,你可知道,四爷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他会是将来的皇上,你如今弃四爷而去,可明白四爷一旦登基,岂会容云昭?你这一去,便是害了他。”

    紧紧地抱着手里的嫁衣,念云道:“他是猎户,我会跟着他,他是大将军,我会跟着他,就算他又一无所有,变成了乞丐,我仍然会跟着他,便算死,我也要与他死在一处。”

    “你……”心湄偏转脸去,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气恼。

    念云跪了下来,“姐姐,你对我的恩情我深记于心,永世不忘,但请你放我走吧,四爷就要到京了,他一回来,我就再也走不了了。姐姐,你放我走吧!”

    心湄颓然低下了头,半晌,才抬起头来,“我们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走便走吧,管家,吩咐小厨,弄点酒菜来,我与云妃践行!”***

第三百四十一章: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崔一夫一脸的阴沉,跟着管家等一众提着食盒的下人走了进来,出奇的是,在他的身后,还跟着王府的数名卫士。

    念云眉毛一挑,看着心湄。

    “崔先生,你怎么来了?”心湄皱起眉头。

    崔一夫向心湄与念云二人行了一礼,“见过王妃娘娘,云妃娘娘!”

    念云站了起来,还礼道:“崔先生,自今日起,我便不是云妃了,当不起!”既已决定离开,念云便不再以侧妃自居。

    “只要您还没有出四爷府的大门,那自然便是云妃娘娘!”崔一夫沉声道:“我来此,是要替四爷清理门禁!”

    念云缓缓坐下,低下头,这是要来拿自己吗?也好!

    “拿下!”崔一夫沉声喝道,手却指着紫燕。

    两名卫士大步上前,一把扭住紫燕,将她按倒跪在地上,心湄与念云都是一惊。

    “崔先生?”心湄自然知道崔一夫不是一个乱来的人,征询地看着他。

    崔一夫拿出那张让念云知道真相的纸张,“王妃娘娘,我下去之后,便详查这件东西到底是怎样流入云妃娘娘的案桌上的,一查之下,便发现,能自由进出云妃娘娘书房的便只有连仲文与紫燕两人,连仲文是可以信任的,那便只有紫燕了。她呆在云妃娘娘的身边,也不知道有多少情报透过她流入到了大爷的手里?”

    念云诧异地看着脸色灰败的紫燕,缓缓摇头,“这个崔先生倒请放心,紫燕能进入书房时,我都在里面,想从里面偷东西那是不可能的,四爷这边的情报绝不会流落出去。紫燕,你是怎么将那件东西放进去的?”

    “昨天连仲文他送卷宗来的时候,我正在门口,便将卷宗接了过来,递给娘娘,便是在这个时候将那张纸夹进去的。”紫燕声音颤抖,一个暗间,被人发现,什么下场她自然是明白,也不开口求饶,只是身子不住簌簌发抖。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紫燕是宫中赐下来的,这些年来一直本本分分,我才把她拨来照顾念云起居,没有想到却是一个白眼狼。拖下去,乱杖打死!”一直心慈的心湄这一次却是柳眉倒竖,难得的发了大脾气。

    两个卫士拖着紫燕便向外走去。

    “慢着!”念云站了起来,看着心湄,“姐姐,我就要出府了,出去之时我还要讨个情,紫燕照顾我以来,一直也是尽心尽力,这一次她将这份情报放进来,也让我提前知道了真相,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她,姐姐,看在我的面上,放了她吧!”

    心湄看着念云,眉宇之间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半晌,才挥了挥手,“放了紫燕,将她赶出府去。”

    两个卫士怔了怔,看着崔一夫,崔一夫嘴角牵出一丝冷笑,“没听见王妃娘娘的话么?”

    紫燕一伺脱身,仆地跪倒在心湄面前,“紫燕多谢娘娘饶命之恩,我愿意继续伺候娘娘。以报娘娘大恩大德。”

    心湄笑道:“我可不敢用大爷的人,你也知道,我恨他,再说我亦不是娘娘了,你回去吧!”

    紫燕低头道:“我不是大爷的人!”

    崔一夫怒道:“这个时候还敢花言巧语!”

    紫燕抬起头,看着崔一夫,“崔先生,那份情报的确是我塞进去的,但我不是大爷的人,我是暗房的人!”

    “暗房?皇帝陛下的直属暗探?”心湄一惊。转念一想,不管是那个的人,这个紫燕是留不得了。转过头,亦懒得理她,伸手拿起管家放在面前的酒壶,替念云倒了一杯酒,转身给自己亦倒了一杯,放下酒壶,端起酒杯,“念云,不管怎么说,我们姐妹一场,相处甚欢,你当真要走么?”

    念云点点头,端起酒杯,跪倒在心湄面前,“没有姐姐,当年我便被送进了刑部,只怕现在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一根,是姐姐救了我一命,姐姐大富大贵,我无以为报,只能以后日夜为姐姐祈福,祝姐姐长命百岁,儿孙满堂,也祝愿四爷心愿得偿,身登大宝,作一个英明有为的君主!我敬姐姐!”捧杯便向唇边凑去。

    心湄听着念云的话,身子微微发抖,猛地一把抓住念云的手,“我再问你,你当真要走吗?念云,我舍不得你,你留下来吧!”

    念云坚定地摇摇头,“云大哥如果死了,我不会走,但现在云大哥还活着,不管他在那里,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去寻他,姐姐,我喜欢云昭便如你爱四爷一般无二,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那怕他不要我,我也要去寻他!”

    心湄抓着念云的手上,青筋毕露,半晌,她在念云诧异的目光之中,一把抢过酒杯,狠狠地掼在地上,“走吧走吧,念云,今生今世,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杯中的酒甫一落地,竟然哧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将刚刚洗净的青砖地烧出一块黑色,屋内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只有崔一夫狠狠一跺脚,别过头去。

    念云先是一愕,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姐姐,你又救了我一命。”缓缓起身,将那间嫁衣装进了包裹里,向心湄行了一礼,“姐姐,我走了!”提着包裹,转身向外走去。

    紫燕赶紧爬了起来,跟着念云向外走去。

    屋内只剩下心湄粗重的喘息之声,突地,心湄用力将桌上的酒菜都掀翻在地。

    “连仲文!”心湄喝道。

    “属下在!”刚刚的一幕看得连仲文胆颤心惊,听到心湄叫他,吓了一跳。

    “念云一个孤身女子,去益州千里迢迢,如何让人放心得下,带上一队人,护送念云去益州!”

    “属下遵命!”

    看着连仲文离去,崔一夫叹道:“王妃娘娘,您心太软了。这,这……”

    “人在做,天在看,崔先生,我不是你们男儿汉大丈夫,我只知道,像念云身世这么可怜,又这么善良的女子,我如害了他,会日夜心中难安的。他去了益州,有她在,也许云昭不会做出对不住四爷的事,毕竟,如果不是四爷,她早就死了!”

    事到如此,崔一夫也只能点头,“但愿如此,那个紫燕,不对,紫燕为什么会是暗房的人?”

    崔一夫突然跳了起来。

    “有什么不对,父皇在各府之中安插暗房的人也不得秘密,我们府中亦不只一人,只是紫燕一直藏得深,我们没有发现而已。”心湄奇道。

    “暗房的人为什么要对付四爷?”崔一夫脸上青筋直跳,“暗房是陛下的,陛下已经决定要立四爷为太子,但暗房为什么要对付四爷?”

    “崔先生?”看着崔一夫有些惶恐的脸庞,心湄也担心起来。

    “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得马上出去一趟!”崔一夫向心湄行了一礼,转身匆匆离去。

    上京城外,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马车沿着大道前行,车辙将积雪辗出深深的印痕,车外,十余人骑着马,跟在一侧,马车内念云盘膝而坐,脸上充满了喜悦,自己要去找云大哥了。

    “停车!”念云忽地睁开眼睛,轻轻地敲了一下车门,马车停下,推开车门,看着外面飘飞的积雪,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你走吧!”念云看着紫燕,“我带你到这里,以后如何活下去,便要看你自己的了。想你是暗房出身的人,应当不缺谋生求活的本领。”

    紫燕跪了下来,“娘娘,请娘娘不要赶我走,我愿意跟着娘娘,一直服侍娘娘!”

    念云摆摆手,“你是暗房的人,我怎么敢用?再说了,我已经不是娘娘,我本来就是庄户人家出身,用不着别人服侍的。”

    “娘娘,我们暗房的规矩,如果露了相,那是绝对不可能回去的,我只有死路一条了。既然我已经死了,那就再与暗房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我只是娘娘的人。娘娘救了我的命,我愿意用余生来报答娘娘。”

    念云静静地看着她,半晌,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便跟着我,到了益州云大哥那里,你再离开,那里,应当不会有人再伤害到你了。”

    “多谢娘娘!”

    “不要再叫我娘娘了!”念云道。

    “是,娘娘,那我以后叫您小姐!”紫燕垂首道。

    马车重新启动,向着北方益州方向缓缓而去。马车压出的印痕片刻之后便给纷飞的大雪淹没。

    对于上京城来说,这个冬天奇冷无比,冷得没有人愿意上街,昔日热闹的街头如今清静孤寂,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但对另一些人来说,这个冬天却是火热的,是燥动的。每一个人都在急切地等待着,只是他们等待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四皇子李逍的马车已经到了卫州,看着卫州那高耸的城墙,李逍意气风发,站在马车上,“上京,我回来了!”穿过卫州,就是上京城所辖范围了。

    关大将军府前,白发苍苍的关鹏举跨上了战马,一边的侍卫统领埋怨道:“这个薛承义搞什么名堂,这么冷的天,还搞什么演武,还非得请您去?要是冻病了您,他承担得起么?”

    关鹏举笑骂道:“在你眼中,我就这么老么?这么不中用了,我们大越卫军,就是要夏练三九,冬练三伏,现在的将军们,还有几个吃得起这个苦头,薛承义开了一个好头,我怎么能不去捧场,我去了,那些有眼力见儿的人那,就会跟风练兵,我即便吃了些苦,换来我大越军力增强,战力增加,有什么不乐意的!”

    侍卫统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战马得得,向着左右监门卫的驻地奔去。

    皇宫之中,皇帝李嘉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看着身边的温兆伦,“我还能、挺到老四回来的那一天么?”

    “说不准!”温兆伦黑着脸,“说让你不要大喜大悲,你偏不听,这一回可好了,你可真是要去见阎罗王了。”

    李嘉嘿了一声,“坐在这个位子,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老温,我要死了,咱们之间的仇就算了吧,你活得比我长,已经赢了我了。”

    温光伦低下头,半晌才道:“你写下遗诏,是怕自己活不到李逍回来么?”

    “是啊,虽有关鹏举,曹仪,我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撑不到老四回来,万一先去了,这遗诏便能起作用了。”

    (好吧,这一章看似与大局无关,其实特重要,特有关。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了,祝所有兄弟姐妹们新年愉快,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发大大大大财!)***

第三百四十二章:上京之变

    李嘉的脸色有些潮红,精神显得有些异样的亢奋,他不停地絮絮叨叨着一些陈年往事,也不管温兆伦的感觉如何,他是当年的胜利者,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有着一种强烈的想在温兆伦面前炫耀一翻的感觉。

    温兆伦没有说话,没有反驳,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伤感,一个老朋友又要离去了。是的,是老朋友,那怕他恨了他数十年。他没有理由阻止,反驳一个即将离去的老朋友最后的荣耀之心。

    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温兆伦霍地站了起来,而李嘉的絮叨也在此时停下,目视着大殿门口,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这里是皇帝陛下养病的寝宫,严禁喧哗,宫人卫士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侵扰了皇帝陛下,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大殿的门被推开了,不是轻轻地推开,而是猛然向两边被狠狠地撞开,一个大太监服饰的人面带着微笑出现在大殿门口,看着屋内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背负着双手,昔日一直弯着的腰今天挺得笔直,浑没有了往日的卑贱与可怜。

    “曹旦!”李嘉的眼睛眯缝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太监总管,忽地低头猛咳起来,这一次仔没有拿着手帕捂住嘴巴,随着剧烈的咳声,一片片腥红喷洒在床前洁净的金砖之上。

    “是,陛下!”曹旦跨进门来,没有行礼,而是无礼地直视着皇帝陛下。看了片刻,眼光转到书案上,那里有李嘉写好不久的遗诏。

    “你好大的胆子!”李嘉冷冷地道。

    曹旦笑了起来:“陛下,其实我的胆子一直都很大,只是您平日不屑一顾罢了,想当年,我也是纵横沙场的武将呢!”

    “被人一刀割了卵子的武将?”李嘉尖刻地道。

    曹旦的脸立刻青了,然后白了,最后红了。愤怒的他向前跨出一步,伸出手来,但在李嘉的逼视之下,又有些瑟缩地收回了手。

    “果然是一个没卵子的货,有时候我也真是奇怪,你与曹仪同父同母,他能经略天下,你怎么就这么腌脏不堪?要不是看在你祖宗和他的份上,你早就被扔出去喂狗了。”李嘉的眼中露出厌恶的神色。

    曹旦愤怒地尖叫着,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刻,犹如一个女人被**时发出的尖叫一般,“我是没卵子,也没有他的才华,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却是我在拯救我们曹氏家族,没有我,曹氏就要完了,陛下,你如此厉害,大概此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老大回京了?”李嘉道。

    “是,大爷回京了,大爷将会登上皇位。我曹旦将不会再做一个太监头子,大爷承诺了我,我将会开府立衙,位比三公。”曹旦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得意,“从今天起,将是我撑着曹氏,而不是曹仪了。”

    “就凭你们?”李嘉嘿嘿地笑着,“老大为什么没有亲自来?怕担上弑父的恶名,史书千载骂声不绝?”

    “史书是胜利者书写的,大爷不来,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此时想必大爷正在与关大将军对话吧!”曹旦大笑道,“陛下也不必等苟敬了,他不会来了。其实陛下说了这些话,不就是在等苟敬么?不过陛下似乎忘了,还是病得糊涂了,如果苟敬还是您的人,我怎么可能有带人这么大逆不道地出现在这里?”

    李嘉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抑或您还在等薛承义,程群?薛承义此时正忙着控制紫禁城的各门各关,实在是来不及见陛下,程群?想必应该已经见到了皇后娘娘,正龟缩在金吾卫大营里,不知如何是好吧?他想出营,便得踏过皇后娘娘的凤辇,您说他敢不敢呢?”曹旦得意地笑了起来。

    李嘉的脸色变了,他最大的倚仗便是苟敬控制内宫,薛承义,程群掌控监门,金吾两卫,外有关鹏举,曹仪统筹大局,但现在,苟敬叛变了,薛承义亦是老大的人,便连皇后,那个朝夕相伴数十年的人,在最后时刻,终于也是选择了儿子,而不是他。

    他弯下腰,痛苦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咳得软倒在榻上。

    曹旦大笑着,大步走向书案,伸手抓向那张遗诏,“恐怕还得麻烦陛下另写一张了,当然,名字得改一改。”

    双手一紧,便想撕毁这张遗诏,双手刚想发力,脸色却突然大变,嘴巴张开,荷荷有声,手中的遗诏飘然落地,两手捂住喉头,看着温兆伦,脸上得意之色尽去,换成了无尽的确惶恐。

    在他的喉头,插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针。

    门外的十数名太监眼见情形有变,都抢进门来,李嘉仍在咳嗽着,浑没有理会,温兆伦提起了放在床边的针囊,银光闪动,十几名太监瞬间便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大殿之中。

    “我是神医,救人功夫很好,杀人其实也很不错的!”温兆伦冷笑。

    李嘉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他用袖子抹去嘴边的血迹,看着温兆伦,“兄弟阋于墙,让你看笑话了。”

    温兆伦仍是一张黑脸,“你强横一世,想不到最终却是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李嘉苦笑,“是我心软了,虎毒不食子,我的确没有想到他如此疯狂,大越数百年来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我以为这是一个好传统,会保持下去的。”

    “你真是太失败了,史书上会重重地记下一笔,在你这一代,子弑父夺位,兄弟阋于墙,上京城内血流成河。只怕你无人去见你祖宗。”

    “我死之后,管别人怎么说!”李嘉冷笑。

    “你还是这样,我只是很奇怪,老大老四一母同袍,为什么皇后要帮着老大对付老四,她不知道,如此一来,老四必死么?”温兆伦有些想不通,如果程群能出营,上京城内必然发生战斗,事情或有扭转之机。

    李嘉沉默片刻,“老四不是皇后的亲子!你这么聪明,怎么此时还想不到?”

    温兆伦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但我抢赢了,你怪我抢赢了去没有给她应有的地位,甚至没有能够保护她,让她死在了宫中,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将她的儿子交给皇后,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儿子活下来,外人都道老大老四一母同袍,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只道数十年的相处,皇后对老四亦有了母子之情,没有想到最后时刻,终究还是血缘占据了上风。”李嘉叹道。

    “你这个混蛋!”温兆伦看着李嘉,破口大骂。

    “带着这张遗诏,去找老四!”李嘉看着温兆伦,“你也是我李氏一脉,如何决择,由你来选吧,如果老大上位,能够迅速平定叛乱,治国平天下,那也就由他,你带着逍儿退隐田园,让他跟着你学医吧,如果不能?唉,我也管不着了,那就让他更乱一些吧,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大越也许需要一把大火,烧掉那些污垢。弟弟,这份遗诏交不交给老四,就由你来决定吧!”

    温兆伦看着李嘉,愤怒地道:“李逍已经到了卫州,老大政变成功,还会容许他活下去吗?”

    “如果逍儿连活下去都不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还是早死早干净的好!”李嘉在这一刻终于露出帝王的无情。

    “你,你……”温兆伦气得浑身哆嗦。

    “这就是当年你输给我的原因!”李嘉道:“走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任你功夫再好,一旦宫门被完全控制,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了。”

    温兆伦一跺脚,捡起地上的遗诏,背好自己的针囊,大步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嘉,眼中终是浮起了一层迷雾。

    大殿里除了李嘉和那些尸体,空荡荡,极为安静,听着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李嘉静静地躺在床上,“我还真是一个失败者啊!”他惨然一笑,头一歪,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苟敬叛变,薛承义叛变,但在宫中,还有为数众多的皇帝侍卫,厮杀之声在宫中四处响起,血光,火光,惨叫,让昔日安静的宫中一片喧嚣。李鉴准备周密,又有皇后娘娘,曹旦,苟敬的暗中响应,以极短的时间便控制了皇宫,忠于李嘉的侍卫很快便肃清,火势被迅速控制,入夜之时,皇宫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

    但上京城却绝对不安静,一队队的监门卫在上京各处要隘设立了关卡,整上个京城封城。

    监门卫大营,关鹏举看着面前的李鉴,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正襟危坐,无论李鉴说什么,他都不应声。

    李鉴亦不着急,他在等,关鹏举需要他亲自来对付,至于曹仪,他相信这位八面玲珑的首辅会很快地弄清楚所有的事情,而迅速地站到自己这一力。

    一旦宫中大事毕,关鹏举,曹仪再不情愿,也得支持自己,因为他们是大越的忠臣,他们绝不愿意看到大越陷入内战。

    一匹快马奔进了监门卫大营,一名太监下了马,狂奔进屋,俯首在李鉴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鉴大笑着站了起来,“关大将军,我们走吧!”

    “去那里?”关鹏举硬梆梆地问道。

    “当然是皇宫。”李鉴看着他,快意地答道。

    (01最后一天,亦是征途在这一年的最后一章了,咱们01年1月1号早八点再见吧!感谢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和厚爱,枪手在这里给大家鞠躬拜年,新年好!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生活犹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最后向大家报告几件事情吧,首先是一个坏消息,枪手单位放假很别扭,放两天,上一天班,再放三天,恼火,原来出去玩的计划破产了,好消息就是,因为计划破产,征途就不会断更了,原本是准备向大家请假去放松一下的,这一下就只能老老实实码字了。好了,不罗嗦了,明年见!)***

第三百四十三章:无可奈何花落去

    关鹏举一直很淡定,在踏入薛承义大营内,看到李鉴的时候,他便明白,大越朝第一场宫闺之变拉开了序幕,而薛承义此时想必已经展开了行动,但他很淡定。

    自己被软禁,身边除了侍卫统领关山岳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知被关到了那里,他不为所动。

    他相信,只要皇帝还有一口气在,这天下变不会变色,程群闻讯之后必然会起兵救驾,而当双方打起来的时候,只要自己能够出现在上京的城头,便能够让交战的双方停下来。

    此时他听到了李鉴要去皇宫的得意的声音,他愤怒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看着李鉴,皇帝如果还活着,李鉴绝没有胆子踏进皇宫,这只能说明,李鉴杀了他老子。

    弑父弑君!四个字在他的脑子里轰轰作响。

    他要去看一看!

    然尔当他踏出监门卫的大营,看到刚刚好停在大营门口的那驾豪贵的凤辇之时,他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虚弱感,他看到程群一脸苦笑,无可奈何地立在凤辇的一侧,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次还有皇后殿下参与其中。

    关鹏举知道皇后当年曾因为一个女人与陛下闹得很不愉快,而由于这涉及到了皇室之中一间极大的事情,关鹏举并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内情,只知道最后那个女人死了,而另一位皇子离开了上京,从此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当李逍带着那个温神医回到上京,关鹏举曹仪都惊呆了,这个人竟然便是当年离宫而去的皇子李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一个莫名其妙的所谓江湖神医来取代御医的位置。

    关鹏举看着皇后,那张保养的极好,至今看起来仍然只有三十许的美丽的面孔上,竟然只有平静,关鹏举没有看到一点点的哀伤。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儿子去对付另一个儿子呢?关鹏举不能理解,看到程群的模样,关鹏举立即便明白了为什么上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却如此平静,因为程群被皇后绊住了。然后他看到了皇后凤辇之后的苟敬,那张极为苍老的脸庞如今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暗房啊!他闭上了眼睛!

    看到皇后的凤辇,包括李鉴在内的人都齐唰唰地跪了下去,只有关鹏举就这样站在那里,犹如鹤立鸡群。

    “关大将军,皇上已经仙去了,大越此时已值风雨飘摇,北有蒙元进攻,内有白莲作乱,值此国家危亡之际,哀家还要请关大将军以国事为重,尽快协助鉴儿平定局势,稳定上京,以使大越能集举国之力,应付当前危局。关大将军满门忠义,定然不会看着大越陷入危亡而不顾吧?”皇后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道。

    “哀家在这里给关大将军行礼了!”凤辇之上,皇后竟然敛裙弯腰。

    关鹏举无语,泪流,跪下,以额触地,“臣奉殿下懿旨!”

    此语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了一阵如释重负的吐气之声。

    太极殿中,李嘉的遗体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巨大的铜棺之中,宫中的彩灯一时无法及时撤下,便统统在上面蒙上了一层白纱,宫中那巨大的钟楼,再一次鸣响,持续不断地一连敲响了九十九次。

    听到钟声的文武大臣们惊呆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向紫禁城,上京的百姓惊呆了,不顾外面正在飘飞的雪花和凛冽的北风,从家中涌了出来,站在街道之上,看着紫禁城的方向。

    钟鸣九九,代表着大越的最高统治者已经驾。

    正在奔波的崔一夫惊呆了,皇帝驾崩了,而四爷尚在通州,朝廷并没有在最后关头派出特使急赴通州向四爷通报,使其能快速赶回,便代表着出了大问题,如果皇帝是自然仙去,那太医们不可能不提前知道,温兆伦更不可能不通知他们,现在的一切,只能说明上京有变。

    他想出城,但发现到处都是关卡,根本无法通行。他被困在了上京。

    上京变天了,赶到皇城里的文武百官们,看到关鹏举,曹仪簇拥着李鉴出现在大殿之中之时,都快要疯掉了,这世界太疯狂了,前一天,还是四爷即将就太子位,但仅仅一天之后,出现在那把椅子之前的却是理应还在贵州的大皇子李鉴。

    众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人敢发表那怕一句话的不同意见,因为在李鉴的身旁,有大越的首辅曹仪,有大越的军神关鹏举。两人看起来都很疲惫,但他们出现在这里,便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

    众人跪下,山呼万岁,李鉴在李嘉灵前即位。

    大越自即日起,改元大治,李鉴成为大越第二十代皇帝。

    李鉴终于穿上了他梦寐以求以求的那身皇袍,坐上了象征大越最高权位的那一把椅子,但他此时的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

    他此时本应该呆在太极殿之中,那副巨大的铜棺之前为驾崩的皇帝守灵,但他却选择了紧挨着太极殿的一间偏殿,跪在父亲的灵前,他总是感觉到极端的不自在,所以,他选择逃避,除了实在逃不掉的时刻才会去虚应一下故事。

    其实隐隐之中,他也不想去,这个皇位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你给我的!跪在地上的时候,他在心里呐喊着。

    他不轻松,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虽然自己已经登上了最高顶,但是,却处处都存着隐患。

    老四到了卫州,距离上京近在咫尺,如果放任他进京,天知道会出现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上京之中,老四的势力绝对不能忽视,那怕那些官员们已经宣誓向自己效忠,但谁能保证他们在老四进京之后便不会反悔呢?

    关鹏举的犹豫,曹仪的勉强,都让他心很凉,如果老四进了京,此二人反戈一击,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但他现在动不得两人。

    所以,绝不能让老四进京。最佳的办法便是让老四永远消失。徐恩茂去办这件事情了,在卫州,有暗房的协助,希望早日有好消息传来,杀死老四现在并不难,难得是无声无息地让他就此失踪,否则一旦真相泄露,自己如何立足取信于天下?登基初始,便诛杀亲弟弟?

    曹旦的死亡更是离奇,实在想不明白,曹旦是怎么死的?虽然他当了很多年的太监了,但他当年可是武将,一身功夫这些年并没有搁下,但他就是死了,和他死在一起的还有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而他们的对手却是一个垂垂将死的老人和一个江湖游医而已。

    当然,他现在知道,那个游医的真实身份了,这让他更加恐惧,皇帝陛下是写了遗诏的,但这份遗诏现在消失了,不用说,是那位所谓的叔叔带走了。

    苟敬奉命去追杀李庆,自己的亲叔叔。

    自己是登基了,但大越却是千疮百孔,老四如果不死,泰州的二十万大军便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更何况,在南方,那里是大越的根本所在,却是老四的心腹在掌控着,虽然自己临行之前已经有所布置,但是没有最后的消息传来之时,他仍是不能放心。

    希望叶开这定次不要让自己失望,比起南方数州的力量,那些造反的白莲匪徒算个屁啊?却容他们蹦哒一时,只要自己稳定了南方和北方的困境,有的是时间来收拾他们。

    北方的将领暂时动不得,还要指望他们抵御蒙人呢!但让这支军队掌握在他们手里却无论如何也是不行的,只能让关鹏举去了,相信关鹏举出现在泰州,什么人也再出不了幺蛾子!便是蒙人,想趁火打劫也得掂量掂量他们面对的是谁了。

    他相信关鹏举的忠义,为了大越,他能奉自己为主,那么这一次为了大越,他也为替自己镇住北方。更何况,在北方他还有一枚棋子呢!李鉴得意地笑了起来,当初本来只想给老四添添堵,悄悄地将云昭弄成了宣威将军,但万万没有想到,云昭居然如此厉害,现在竟然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益州,他势力越大越好,老四霸了他的女人,这等奇耻大辱,云昭这样的厉害人物如何能忍受?

    加封云昭为云麾将军的圣旨已经出发,相信自己派去的人会绘声绘色地讲柔娘的事情讲一遍的。只是可惜,没有抓住柔娘,让这个女人溜了,否则将这个柔娘连同圣旨一起送到益州,效果会好上数倍。

    此时此刻,李鉴掂念着的柔娘并没有走远,此时的柔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上京惶然无助的小女子,进入卫州之后不久,连仲文等人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迅速摆脱之后,柔娘便消失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中。

    随后陆续传来的消息让柔娘震惊之极。皇帝驾崩,李鉴登位,四爷府封府,一系列大事将众人震得都麻木了。

    上京出现了大变,柔娘第一时间得出了这个结论,四爷和四爷府都将有大麻烦。此时此刻,自己不能抛下他们不管,至少,也要想办法将事情通知给李逍,并想办法将心湄等人救出来。

    柔娘再一次向切断了所有联系的原属于自己管辖的情报机构发出了命令。

    (新年新气象,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三百四十四章:雪夜急奔

    上京城,四爷府。

    在前一段时间极度热闹的四爷府现在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有些不恰当了,极度冷清,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偌大的府第宛如阴宅,看不出一点生气,听不到一点声音。

    大堂之内只是点燃了一盆炭火,心湄搂着一双女儿,依偎在一起,在她们面前的,是脸色灰败的崔一夫。

    什么叫一败涂地?这就叫一败涂地。而且看起来似乎没有翻身之日,他们唯一的翻身希望便只有寄托在四皇子李逍的身上,但李逍已身在卫州,而他的行程并不是秘密,每日都有朝廷邸报。

    “崔先生,能不能派人赶紧去通知四爷,让他马上返回泰州去?”虽然知道没有什么希望,但心湄仍是忍不住问道。

    崔一夫缓缓摇头:“不可能的,现在我们不可能向外派出任何人,上京已然封城了,而且,我们都知道四爷返回泰州与军队再一起才有出路,李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怕去捉拿四爷的特使已经在路上了。”

    心湄脸色惨白,“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眼下亦只能听天由命了!”崔一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崔某身为四爷谋士,如今一败如斯,实是惭愧之至。”向着心湄深深地一揖,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心湄心乱如麻,抱着一双女儿,竟是没有注意到崔一夫脸上的异样。

    两个女儿都已到了懂事的年纪,生在皇室的子女,总是懂生的特别早,虽然一个才仅仅七岁,一个才五岁,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静静的,不发一言。

    “娘娘,娘娘!”王府大管事李知恩神色有些异样地跑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了?”心湄抬起头来,此时单从脸色上看,已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现在她是一家之主,即便心中再恐惧,亦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虽然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从现在开始,随时都有可能皇宫里的侍卫,太监,抑或是奉旨的钦差破门而入,大越立朝数百年来,还从没有一个皇帝是通过不正常的手段上位的,一旦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便有太多的先例可以打破,比方说胜利者从不对失败者赶尽杀绝的先例。

    “刚刚给府里送炭的那个掌柜又送了一车炭来。”李知恩道。

    心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李知恩,等待着他的下文,李知恩老持成重,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这样的小事他理应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

    “但是,他悄悄地塞给了我们这个!”他拿出一张一指宽的纸条,“是云妃娘娘送回来的。”

    心湄精神一振,四爷府的女人当中,念云是最有主张的一个,是啊,自己怎么忘了她?念云已经出城,她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先知道上京之变的事实,有她在外面,应当会想法通知四爷,使四爷能够躲开这一场大劫难。

    “快点拿给我!”心湄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

    纸条上的字写得很潦草,显然是匆忙之间写上去的。“万事有我,安静等候!”这确实是心湄的笔迹。

    心湄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看这张随意撕下来的纸条和潦草的字迹,显然形式并不乐观,但至少比起先前来说,有了一份期待。四爷府的一线生机现在就寄托在了出城的念云身上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心湄的心中无比的庆幸,多亏得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听从崔先生的话杀了念云,否则,现在便会连累到四爷了。

    “管事,赶紧去通知崔先生,就说念云王妃在外已经开始行动,四爷应无大碍。”心湄喜道。

    “是!”李知恩也兴奋起来,颠颠地跑了出去。

    片刻之后,李知恩却脸色惨白地跑了回来,“娘娘,娘娘!”

    “崔先生呢?”

    “崔先生他,他……”李知恩结结巴巴,半晌才道:“崔先生在房中悬梁自尽了。”

    “你说什么?”心湄身子摇晃了一下。

    “崔先生自尽了,在他房中,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李知恩拿起一叠厚厚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写着:“我误四爷!”

    “崔先生!”心湄低声呻吟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大雪纷飞,凛冽的北风吹动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啸之声,连仲文摧马急奔,也顾不得在这种天气之下,极易可能马失前蹄而导至受伤甚至于一命呜呼,他现在必须同敌人赛跑。以念云王妃的推断,李鉴在完全控制住上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对付四爷,那么,推断行程,此时对手应该还在他的前面。他甚至祈祷着风雪再大一些,天气再恶劣一些,如此一来,敌人很有可能不再兼程赶路,而会停下来躲避风雪,这样,他或许还来得及。

    “打到四爷,让四爷马上逃回泰州去。”念云给他的命令便是这样,连仲文注意到念云王妃所说的是逃,而不是返回。

    念云呆在卫州的一个小县梅平,在她重启情报机构之后,立即便有大量的情报汇集到她的面前,李鉴刚刚控制住朝廷,还来不及对付他们,念云从情报之中翻出了报告李逍先程的情报,其它的统统推到一边,根据这些情报,大致推断出了李逍驻足的地点,然后便下了两道命令,一道便是给连仲文,让他火速赶到卫州的巴县,拦住李逍,另一道便是命令上京城内所有的人员立即转入潜伏,没有命令,不得进行任何活动。

    一天一夜,连仲文马不停蹄,跑废了二匹马,终于在第三天华灯初上的时刻赶到了巴县,看到巴县的城头之上,飘扬的旗帜还没有蒙上白幡,连仲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己终究还是赶到了时间的前头,上京派出的人员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这里,也就是说,巴县所有人还不知道,皇帝已经驾崩,李鉴已经上位,也就是说,这里的人仍然会把四爷当作皇位的最热门人选,必然是巴结有致,不会对四爷不利。

    城门已经关闭,连仲文毫不犹豫,从仅存的马匹身上取下一卷带着锚钩的绳索,疾奔到城下,抛出锚钩,钩住墙垛,敏捷地翻上了城墙。辩明了一下方向,片刻之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四皇子驾临巴县这个小地方,随行的又有上百的骑兵精卫,目标很大,连仲文很快便寻到了李逍的驻地,巴县唯一的驿馆。

    驿馆戒备森严,巴县的城墙之上防守稀松之极,如同无人看守一般,但在这里,门外却游弋着数十名衙役班头,几乎将小小的驿馆包围了起来。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径自直闯了过去。

    “什么人?站住!”随着呼喝之声,十数名衙役围了上来。一个个手握着刀柄,紧张地注视着这个明显来者不善的家伙,这家伙腰里可是带着刀的,看那身板,几乎要比这里最高的衙役还要高出半个头来。

    “我来自上京四爷府,赶紧通报,就说我有要紧事要求见四爷!”连仲文低声喝道。

    领头的衙役先是一惊,旋即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四爷的家人,真是久仰了!”看了一眼连仲文,突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你是怎么进城的?”这衙役深知巴县守城的城门军是什么德性,这样大的风雪,只怕早已关起门来睡得死死的,怎么可能钻出热被窝来开城门放一个身份不明的进城来。

    连仲文心中发急,那里顾得上跟他解释,蛮横地一推,“滚开!”他来自四爷府,平时所见的都是高官贵爵,那里将一个不如流的衙役看在眼中。

    这一推之下,那衙役一个不防,顿时一头载倒在地,众多捕头衙役立时大哗,唰唰一片钢刀出鞘,铁链抖动的声音响起,更有人扯开了嗓子高呼,“有刺客!”

    连仲文怒从心头起,急于要见到李逍的他,那有时间来解释,呛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挥刀便闯了进去。

    连仲文何等功夫?稍差一些便不可能进入王府,更不可能成为念云的侍从,几个捕头如何拦得住他,一眨眼的功夫,连仲文已是闯进了驿馆之内。

    “止步!”一声断喝响起。

    连仲文随即看到房内的灯光已经歇灭,而在门口,四柄弩箭已经对准了他,在院子里左右两则,各有数名士兵持着腰刀,沉默地逼了上来。

    这些人可不是门外的那些衙役能比的,光是身上那股几乎能嗅出来的杀气,便知道这是四爷从边疆带回来的百战精兵。

    连仲文马上抛下了手中的腰刀,双手高举,嘴里大呼道:“我是四爷府的,来自上京,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见四爷!”

    看到对手抛下武器,周围的士兵立马扑了上来,将连仲文按倒在地,他们可不认识什么四爷府的家人,更不可能凭着对方一句话便相信了对方,将连仲文捆得死死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要见四爷,我是连仲文,四爷,四爷!”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逍出现在门口,“连仲文,你怎么到了这里,将他带进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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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天下介绍:

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