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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错失

    李逍犹如雕塑,坐在那里,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了。连仲文束手立于一侧,脸上虽然焦急万分,但却不敢稍有声息。上京城里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原原本本地禀报了李逍,即将登上人生的最高峰的时刻,突然发现已是一脚踏空,脚下竟然是万丈悬崖,连仲文觉得如果是自己,肯定便要崩溃了。但他从李逍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面沉如水的李逍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逍终于站了起来,面对着上京方向,跪下,咚咚咚,他连叫了九个响头,站起来时,额头之上已是一片青紫。

    “连仲文,你马上回去告诉念云,让我们在上京的麾下立即潜伏下来,不要再动了,等候我的消息。”李逍转过身来,吩咐道。

    “是,我来之前,娘娘已经这么做了,目前只有一条线路还在活动,这条线路主要是为了四爷能安全退走。”连仲文应道。

    “让念云马上启程去南部,湖州,彬州,鄂州那里虽然我早有准备,但形式恶化到现在这样,如果没有一个主事的过去,我担心他们不能团结协作,从而被李鉴各个击破,南方三州,是大越财富之源,控制住他,便能让李鉴举步维艰。”

    “是!”连仲文点点头,“四爷还有别的什么吩咐吗?”

    李逍沉吟了一下,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李鉴政变,想必会封闭上京城,念云目标如此之大,是如何出城的?”

    连仲文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原原本本将发生在四爷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逍仰起头,脸上亦不知是哭是笑,这便是天意么?如果念云不知道这件事,便不会出京,亦不可能及时给自己送出讯息,也许下一步自己就会自投罗网了,但现在念云知道了这件事,而且反应激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她会去南部么?要知道,现在去南部可是生死难测之事。三州之中万人有人靠不住,念云立即便会身隐囹囫。

    “告诉念云,云昭之事,等事后我会给她一个交待,但现在,请她无论如何要帮我一把。”

    “属下明白了!”连仲文躬身一揖,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李逍出了房门,对着他的护卫统领,道:“返程!”

    护卫统领叫路通,是一个沉默的卫军将领,听到李逍的命令,楞怔了一下,但并没有问为什么,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五百名来自泰州边境的骑兵们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停当,集结完毕,李逍的马车亦到了门口,李逍默然走上前去,解下了马车上的马匹,这几匹拉车的马都是神峻的战马,此时从车辕之上脱出身来,都是快活地长嘶,路通明白了李逍的意思,马上给这几匹战马配上马鞍。李逍翻身上马,向着巴城城外奔去。

    巴县的县令何大勇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被叫了起来,本来一肚子的火,但一听到四爷要连夜出城,立即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自己招待不周那里怠慢了这位爷,抱着官服,一溜小跑着便出了府。这可是将来经坐皇位的四爷啊,要是心里对自己留下了不好的映象,自己可就无了。

    何县令跑到城头之时,眼前只剩下风雪以及城门口那凌乱的马蹄印,那里还有李逍一行人的踪迹。站在城头,何县令瑟瑟发抖,机会曾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这样错过了,老天爷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做得更好。他仰天长叹。垂头丧气地向回走去,怀着满腔的遗憾,他扭头看向风雪之中,希望会有奇迹出现,但却什么也没有,除了那些杂乱的马蹄。隐隐之中,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此时满怀懊恼的何大勇县令根本没有多做思考。

    天色已经大亮了,懊恼的何县令仍在睡着他的回笼觉,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过的日子还是得照过,从城头回来,浑身冰冷的他将小妾冻得够呛,不免有诸多抱怨。正恼火的何县令顿时将一腔邪火便全都发泄到了小妾的身上,将小他近二十岁的小妾折腾得不轻,不过何县令必竟是快五十的人了,这一番折腾也让他精疲力竭,一觉睡得日上三竿还没有起床。

    但他今天注定是不幸的,县衙大门口终年难得一响的大鼓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将何太爷惊得从床上直坐了起来,闻鼓升堂,这一点何太爷虽然有些昏头胀脑,但还是记得的,一撩被子,赤条条的跳起来,着急忙慌地便穿衣着裤,昨夜同样辛苦的小妾睡眼惺忪,依稀看见老爷正在起床,撒娇的伸出一双白生生的手臂,扳住何太爷同样白生生的大腿,昨夜老爷的神勇让她难忘,可是好长时间不见老爷这么生猛了。

    但她却表错了情,何太勇猛跳下床,连带着将小妾那白花花的身子也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赤身裸体地跌在床下。

    何太爷汲着鞋便跑了出去,身后传来死鬼的痛骂声。

    徐恩茂心里很烦,深悔昨天不该因为大风雪而驻停了一晚,赶到巴县,本应该还在这里的四皇子李逍已不知去向,驿馆里的人说昨夜四爷便已离去,来到县衙,居然还是大门紧闭,心中恼火的徐恩茂猛击大鼓,最后那重重的一下,竟是将这面不知有多少年头的大鼓鼓面直接击破,听着那暗哑的声音,徐恩茂狠狠地将鼓槌掷到地上,指着府衙大门,“砸了他!”

    何太爷刚刚奔到大堂里,衙役们也持着水火棍从厢房之中奔了出来,一个倒霉的家伙正准备开门,大门便突然破了,直接倒下的大门将这个可怜的家伙压在了门下,两队人旋即一涌而入。

    何太爷又惊又怒,一句想造反啊还没有说出口,便看到了闯进来的那些人身上的服色,立即将嘴里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撩着袍子,一路小跑着到了院子里。

    闯进来的人身着监门卫的制服,为首一人更是身着游击将军的服色,大门口,一个披着斗蓬的中年人正缓缓地走了进来,大脚踏在门板之上,刚刚还动了几下的门板这一次可是彻底没有了动静儿。

    “不知是那位贵人驾临巴县?巴县县令何大勇有礼了。”何太勇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但能让监门卫作卫士的人,身份那里可能低得了?

    “四爷去哪里了?”来人黑着一张脸,声音低沉。

    何大勇吓了一跳,昨夜不知如何惹怒了四爷,使四爷惫夜离去,这些人肯定是京中来接四爷的,这一次自己可算是倒了血霉了。

    “下官服侍不周,激怒了四爷,四爷昨晚便离去了。”何大勇嗫嚅着回答。

    “昨夜?什么时候?”徐恩茂惊问。

    “午夜刚过。”

    有人来给四爷报了信!徐恩茂的眉头深深皱起,“昨夜城里是不是来了人?”

    “是,是!”何大勇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昨夜负责卫护四爷安全的本县捕头曾报告说有一个自称四爷府的人来过。”

    徐恩茂转身便走,身后的监门卫士兵们立刻跟了上去。留下一脸迷糊的何大勇,看着这一行人的背影不明所以。

    那位可怜的被压在门板之下的衙役可能终于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门板又开始晃动,显然是要爬起来了。

    “太爷,朝廷邸报到了!”门外,一匹快马奔到,一名衙役翻身下马,如飞而至,无巧不巧,再一次踏上了那慢慢翘起的门板,门板之下发出一声惨叫,又寂然不动了。

    何大勇接过邸报,只看了两眼,便发出一声惨叫,“怎么会这样?”

    大越皇帝驾崩。

    大皇子李鉴继位!

    何大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好歹也在官场之上混了几十年了,他当然知道,这么巨大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原先的大热门四爷倒了灶,居然是大爷上了位,那么四爷当然便要倒霉了,问题是,四爷居然从自己这里跑了,大爷,不,当今的皇上会怎么看自己?

    他不由自主地浑身发起抖来,坐在地上,开始认真地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挂冠而去了。

    徐恩茂出了巴县县城,目光便落在泰州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即便你知道了消息,你还能回到泰州么?

    “陈风笑将军!”他叫道。

    随他而来的监门卫将领策马奔到他身前。“徐大人。”

    “你带一队人马,直奔通州,中途不得停留,四爷带着五百骑兵,沿途肯定需要补给,速度不会快过你,抵达通州之后,会同通州知州萧中则,给我在通州布下天罗地网。”

    “是!”

    “我将随后追赶,如果四爷一直随这些骑兵在一起,他必定逃不出通州,我倒是有些担心他一人孤身离去,那就麻烦了。”徐恩茂皱着眉头,回首看着身边的一个青衣小厮,“希望你们暗房这一次能替我们堵住所有可能的漏洞!”

    青衣小厮点点头,“徐大人放心,我这便去布置!”声音尖厉,竟然是一个太监。***

第三百四十六章: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风雪愈发的大了些,行走在深约尺余的积雪之中,即便是来自边疆的战马也是举步维艰,一天竟然只向前走了数十里路。看着蹒跚前行的队伍,路通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士兵之中已经有了不满的情绪,他们这些人都来自武卫,家眷都在上京或者周边的州,眼见马上就要到家,就要见到了亲人了,但突然返身往回走,心里不免便恼火起来,若不是军纪森严,只怕早就要闹将起来了,但路通不知道士兵们还能遵规守纪到什么时候。

    不同于士兵们懵懵懂懂,身为高级将领的路通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上京一定出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化,这才促使四皇子迫切地想要返回泰州去,那是什么样的变动才会让四皇子如此急迫呢?想到一个可能,路通身上顿时汗流浃背。

    如果,如果此时上京之中突然来人追上,一道圣旨命令自己缉拿四皇子,自己该怎么办?奉旨?抗旨?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奉旨,四皇子在泰州鞠躬尽瘁,在军中极有贤名,自己这样做未免太不是东西,将来在军中亦无法立足,他可是知道,现在的左右武卫,左右骁卫上下将领无不奉四皇子为圣明。

    违旨?自己的亲人都在上京城中,自己抗命,或许不过一死,但必定连累家中亲人,皇位更迭之际,为了剔清障碍,诛连九族并不是说着玩玩的。

    如果能顺利返回军中倒也罢了,有军队在手,上京城中投鼠忌器,不一定做出这种将数万卫军逼上梁山的举动,但如果自己和四皇子走不回去呢?

    回头看着身侧的四爷,从四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但从他的双眼之中,路通仍然读出了一丝惶恐和迷茫。

    “将军!”前面探路的一名哨探奔了回来,“弟兄们抓住了一名信使!”

    “信使?带上来?”路通心一沉,吩咐道。

    一名被绑着双手的士兵被拖了上来,一看对方的服色,路通心中顿时一沉,监门卫,他们理应在京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名士兵是陈风笑派出去的,风雪太大,陈风笑生怕自己落后于李逍之后抵达通州,便派出数名信使快马赶去,这些人抄近路急奔通州,竟然与路通等人错过,这人也是倒霉,马儿一脚踏空,折断了马蹄,只能停了下来,不想被后面赶来的路通等人逮了一个正着。

    看着抓住自己的这些人,这名监门卫士兵也不害怕,笑嘻嘻地道:“原来是武卫的兄弟啊,太好了,我的马坏了,能借我一匹马么?喂,喂,大家都是卫军兄弟,还绑着我干什么?松开,松开!”

    路通手里的马鞭敲着对方的头盔,怒道:“你是监门卫士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当了逃兵?”

    那士兵连连摇头,“将军,你误会了,我们是奉陈风笑将军的命令去通州送信的,兄弟伙一共四个,我运气不好,坏了马匹,只能停了下来。怎么可能当逃兵?”

    “陈将军命令你去通州做什么?”路通心里一沉,四个,这么说已经有三个提前走了。

    “送信,具体干什么我这小兵那里知道,不过听军中的弟兄说是要去迎接一位贵人。”士兵道。

    路通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逍,挥挥马鞭,“带下去!”

    那士兵被拖着往下走,边走边嚷道:“都是自家兄弟,干什么吗?喂喂,松了绳子可好?”

    “能追上吗?”李逍忽然开口道。

    路通知道李逍问得是什么,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漫天的风雪,摇头道:“四爷,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追上,通州,去不得了。”

    李逍脸色惨然,一旦被堵在通州,那就什么都完了。

    “四爷,我们这大队人马,肯定是走不过通州的,目标太大了!”路通道。

    李逍看了他一眼。

    “四爷不如带少数几名护卫,轻装简从,易容乔装,而我,则带领大队人马大摇大摆,直奔通州,为四爷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这样,四爷或许可能脱身。”路通看着李逍,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李逍突然问道。

    路通心里打了一个突,顿了一下,“属下虽然愚鲁,却也大致猜到了一些,四爷,只有返回军中,您才是安全的,现在我们人太多了,此去泰州,千里迢迢,人越少,反而越安全。”

    李逍点点头,看着路通,“也只有这条路好走了,路通,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受我牵连,如果他抓不住我,也许会迁怒于你的。”

    路通低下头,“末将不懂这些,冯将军命令我一路护送四爷,这是军令。”

    李逍点点头,“好,路通,你被拦住的时候,便告诉他们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服从军令,或许会受一些委屈,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如果我有翻身的一天,不会忘了你的。”

    “能为四爷效力,是我路通这一辈子的福分!”路通低下头,感激地道。

    李逍只带了四名王府的贴身护卫离开,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士兵的抱怨,路通的犹豫,他都看在眼里,此时又抓住了信使,消息迟早会爆开,再与他们呆在一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出兵变来。

    这些士兵们在外已有两年了,好不容易回趟家,都快进家门了,又突然返转,这种由大希望转向大失望的心情,他能理解,因为这种心情自己也正在经历,此时自己想干什么?想杀人!

    他感谢路通,并没有做出这等事情来,李逍明白,路通便是猜,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拿自己去向那个人献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挡这种诱惑的,他说会记住路通,将来会感谢他,并不是言不由衷,李逍当真是这样想的。

    是的,分路而走,人越少,目标越小,李逍本身便是这样想的,只是先前他不能明确对方的心意,担心对方突然翻脸,如果自己提出单身而去,那不谛是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

    路通自己提了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看着李逍消失在漫漫的风雪之中,路通狂跳的心终于停当了下来,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自己不用背主求荣,同时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亲近的校尉走到路通身边。

    “什么怎么办,继续向前走。”路通道。

    “弟兄们都很不满啊!”校尉期期艾艾地道,“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路通叹了一口气,“告诉弟兄们,我们最多走到通州,也许就可以返程了!大家稍安勿燥!”

    卫州,一个偏僻的小镇,一间普通的四合院,念云坐在冰冷的房中,她在等待着消息。

    “小姐,连仲文回来了!”紫燕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风雪,满身疲惫的连仲文。

    “辛苦了,还顺利么?”念云示意紫燕给连仲文倒了一杯热茶。

    一饮而尽,连仲文点点头,“是,小姐,已经顺利地联络上了四爷,现在四爷已经在往回赶了,不过?”他迟疑了一下。

    “什么事,说?”

    “回来的路上,我发现了监门卫的兵马正在赶向通州。”连仲文道:“四爷此行,不见得能顺利。”

    念云咬着牙关,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四爷吉人天相,应当能顺利回去。”

    “是,小姐,四爷让我给您来几句话回来。”

    “说!”念云看着对方。

    “四爷说,益州云昭,事前他的确不知情有,以后见着您时,一定会给您一个交待,但现在,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连仲文脸色有些异样,作为四爷府中,亲自目睹了所有一切的人,自然知道李逍所说的是什么。

    念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低下头半晌才道:“四爷要我做什么?”

    “四爷要您立即赶去南方,替他掌控南方三州的大局,四爷担心,那边有变!”

    念云心乱入麻,“我一介女流,如何能代替他指挥那些一方封疆大吏!”

    “四爷带回了他一份手书,还有他的信物。”连仲文从怀中取出两件物事,轻轻地放在桌上。

    念云退后几步,缓缓地坐下,半晌,手终于伸出,拿出了那两样东西,收进了怀里。

    “紫燕,安排几个人出去探探消息,如果没有其它的异常变化,我们便起程。”

    “是!”紫燕转身走了出去。

    “连仲文,我知道你很辛苦,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回一趟上京。”念云道。“去看看四爷府,看看心湄姐姐他们,顺便通知所有上京我们的人,都潜伏下来,不要有任何活动。”

    “是!”连仲文抱拳行了一礼,大步走了出去。

    通州,知州府内,萧中则看着手中的信,一双手不住地发着抖,这是他安排在上京的人急速传回来的消息,皇帝驾崩,大爷即位,通告天下的诏书马上就要发出,信中特别强调了大越首辅曹仪与关大将军对大爷一至支持。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萧中则脑中天雷震震,前一段日子,他刚刚送走了大热门四爷,这还没几天呢,大热门就成了大冷门了。

    “大人,府外来了几名士兵,声称是监门军军官,有重要事情要面见大人!”一名知州府衙役推门而入。

    监门卫?萧中则一楞,“请他进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杀还是不杀

    “温先生?”念云看着随在一名属下身后走来的温兆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温兆伦以医术闻名南方,有万家生佛之称,平时亦都是一文弱书生模样,但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温神医一身紧身打扮,破烂的外衣里面隐约可见泛着冷光的铁甲,腰里插着一柄钢刀,手上还提着一柄,唯一不变的就是挂在腰间的针囊,提醒着念云这人的确便是她费尽千辛万苦才请到京城的温神医。

    上京政变,念云以为身在深宫的温神医必然无幸,谁都知道,温神医是李逍请来为皇帝陛下医病的,那有留下他性命的道理,现在看着温兆伦,念云眨巴着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念云,你果然在这里!”看到念云,温兆伦铁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随手将刀丢在桌子上,发出呛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也将念云惊醒过来,目光转向一边的部属。

    “王妃娘娘,我们一批兄弟奉命从卫州城撤出来,巧遇温先生与数名暗房的人厮杀,便合力将他们一鼓歼灭,随后带着温先生来打娘娘!”因为事先没有得到念云的同意,便贸然带来了温兆伦,这人显得有些心虚。

    “做得好!”念云赞赏地道:“弟兄们有伤亡么?”

    那人连连摇头,“温先生神勇,那批暗房的人都被我们宰了,弟兄们有几个受轻伤的,但都无碍行动!”虽然时隔已久,但此人看向温兆伦的眼光之中依然充满了震惊。

    “让弟兄们好生将养着,你去休息吧!”念云挥挥手。

    “是!”部属躬身退出了房间。

    念云走到桌边,给温兆伦斟了一杯茶水,递到他的手中,然后坐在温兆伦的对面,一双妙目定定地看着他。“温先生,如果当初知道你有这样一身万夫莫挡的功夫,四爷是绝不敢将你送到宫中的。”

    温兆伦一口将杯中的热茶喝干,“什么万夫不挡,要不是你那一批部属出现,我就完蛋了,这也是天不亡我啊!”摇摇头,“上京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大局已定。”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念云追问道。

    温兆伦看着念云,“怎么,不放心我了?”

    “不是不放心,温先生,你也知道,现在的我们就是惊弓之鸟,我手下有不少人都是知道您的,现在倒好,您来了一个大变身,如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下面只怕会有诸多猜忌!”念云缓缓地道。

    温兆伦摇头叹息了一声,“终究不是当初那个跪在雪地之中的小姑娘了,现在,你已是位高权重的王妃娘娘,思考问题果然就不一样了!”

    念云微笑着站了起来,盈盈一揖,“在我心中,却依然希望温先生还是当年的那个温先生。”

    温兆伦失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推到念云的身边。

    “这是?”念云疑惑地道。

    “打开他!”

    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盒子,掀开盒子的盖子,一张黄色的装裱精细的卷轴出现在念云的眼前,打开,念云的手微微颤抖,“遗诏!先帝果然立的是四爷!”

    “就为了这东西,我一路被人追杀!”温兆伦道:“险些便丢了性命去!”

    念云走到温兆伦的身边,正而重之地两膝跪倒在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向他叩了一个头。

    温兆伦侧身避开,“你这是干什么?”

    “有了这份遗诏,便能证明李鉴篡位弑君逼弟之罪,四爷可以持其号召天下忠义之士,共反李鉴!念云在这里替四爷谢谢您了,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我仍然要说一声。”

    “李嘉不是被李鉴杀的,他是气死的!”温兆伦叹了一口气。

    “这有区别吗?在我们眼中,就是李鉴杀死了先帝!”念云站了起来,冷笑道,“遗诏是传位给四爷,但偏偏却是李鉴坐了皇位,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可作。”

    “可是曹仪,关鹏举现在却已经支持李鉴了,他二人的影响力你也是知道的。”温兆伦道。

    “先帝在位数十年,提拔的官员遍及天下,总是有忠义之士的。曹关二人影响再大,亦不能一手遮天。”

    温兆伦道:“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便将天下大乱,值此大越危亡之机,如果再起内哄,大越便极有可能亡国啊!”

    念云冷笑一声,“那有如何?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要是李鉴,我便会不惜一切将他拉下马来。”

    温兆伦看着她,慢慢地道:“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如果我不许呢?”

    念云微笑着看着他,“您办不到!”

    温兆伦不语,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缓缓地放在桌子上,肯定地道:“我能办到!”

    那是一面玉牌,念云一看过去,目光便凝住了,同样样式的玉牌,李逍也有一块,那是李氏宗族所独有的。伸出手去,冰冷的手握住玉牌,一股温润从掌心透上来。

    “你到底是谁?”念云的目光锋利如刀。

    “我是温兆伦,如果你要问我的真实姓名,我姓李,叫李庆,是先帝李嘉的亲兄弟!”温兆伦看着念云,道。

    “这,这怎么可能?”念云摇头,“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温兆伦冷笑,“念云,你从一介村女到如今贵为王妃,你不觉得也很离奇么?”

    念云无语,先帝的亲兄弟,李氏宗族的后人,变成了一位江湖闻名的神医,这里面当然肯定有很多故事,但念云不想知道,她也没有兴趣知道。

    温兆伦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吧,这份遗诏到底要不要留下来?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

    念云呆呆地坐在那里,这个变化未免来得太大了,这份遗诏对于四爷很重要,对于自己也很重要,李鉴登上了皇位,那就不妨让这个大越更乱一点。

    打开窗户,念云看着仅隔了十数米远的温兆伦休息的房间,心乱如麻。那里的灯火已经熄灭,对方已经睡下了。

    夜已深,念云仍然未睡。“来人!”她低低地唤道。

    房门轻轻推开,一名黑衣人幽灵般地出现在门前,“娘娘!”

    “叫廖氏兄弟过来!”

    “是!”

    片刻过后,两名身材矮小,但却是满脸精悍之色的汉子走进了念云的房间,与其它人身佩腰刀不一样,这两人的腰间各插了一柄匕首,背后背着长弓。

    两人跨进房门,看着念云,念云却似乎忘了他们的存在,只是怔怔地看着闪烁着的烛火出神,念云不作声,两人便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挺立在门后。

    “杀?还是不杀?”念云心中天人交战。

    温兆伦并没有睡,熄灭了灯火之后,他便坐在一张椅子上,窗户开了一条极细小的缝隙,正好可以让他看见念云的房门,手指则在桌上轻轻地敲打着,长刀出鞘,横在膝上,手指旁边,针袋已经打开,一枚枚银针闪着幽光。

    看到廖氏兄弟跨进念云的房门,他眼中精光一闪,敲击的节奏骤然之间密了几分,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离开京城之前,他去了一趟四爷府,从心湄那里,知道了念云所有的一切,以及念云决定离开的消息。

    这份诏书他肯定会交给老四,不仅仅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当年那个自己曾经爱过,也深过自己的那个女人,诏书现不现世,当由李逍自己来决定,如果李逍决定要争上一争,那么,自己必定会帮他一把,大越已经千疮百孔,亦不在乎再在火堆里面添上一把火,也许大乱之后,将会大治。温兆伦,不,这个时候应该叫他李庆了,在他心中,即便大越现在大乱,那么到了最后,能获胜的仍将是李氏子弟,大越数百年积累,底蕴之深厚岂是外人知之?白莲之乱不过是芥藓之疾,最大的威胁便是蒙元了,然而只要大越仍然控制着南方,即使北方十六州都丢光,将来总也有收回来的时候。

    他只是想试一试念云,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为自己多一些,还是为了老四多一些?如果是前者,李庆断然不会留下她。如果她仅仅是为了天下大乱而以泄私愤,那便可杀!李庆断然不会让这样一个女人再留在李逍的身边。

    对面的房门打开,廖氏兄弟走了出来,李庆亦站了起来,手里已经扣上了几枚银针,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廖氏兄弟径直离开了,只余下念云,向着这边走来。走到门口,一如当年,念云跪倒在门前。

    房门打开,李庆看着念云,“你这是干什么?”

    念云手里捧着李逍给他送过来的信物与信件,看着李庆:“如果您想让四爷就此隐去,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看着李逍的亲笔信,李庆心中感叹,老四对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信任如此,以南方三州相托,有了这股势力,念云当真可以使天下大乱了。

    “起来吧,进来说话!”李庆转身走回了房间。啪哒一声,屋里火石响起,烛光亮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危

    天边曙光初现,亮了半夜的烛火被拂灭,李庆与念云两人联袂而出,念云脸色凝重,李庆则是面露微笑,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必须尽快地赶到南方三州,李鉴既然计划周密,必然在南方有所布置,他不会天真地以为他控制了中枢,一纸诏书,南方三州的何怀金,万长风,狄仁贵便会俯首贴耳,所以,他一定会有所布置,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方,向天下公布遗诏,聚拢人心,这样,南方三州也才有一个大义的名份。”李庆道。

    “叔叔说得是,先前四爷让我一人前去,我还惴惴不安,生怕镇不住场面,现在有了叔叔撑腰,又有遗诏的大义名份,当可一举事成。”念云点头道。

    “事不疑迟,收拾收拾便马上动身吧,现在李鉴对上京的控制还远远谈不上圆满,暗房的力量也没有放在你身上,正是脱身的好机会。”李庆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南下的细节之时,紫燕忽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紫燕脸色发白,气喘吁吁地道。

    “出了什么事了?”

    “我发现了暗房的联络暗语,召集云通两州所有暗卫立刻集中。”紫燕道。

    “四爷此时正在卫州!”念云立时紧张起来。“暗房一反常态,大规模集中人手,难不成?”看向紫燕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紫燕点点头,“是,暗语中说,在通州房县发现了四爷的踪迹。”

    “怎么会在房县?”李庆惊问道。

    “四爷中途与护卫他的卫军分手,只带了数名贴身侍卫潜行,这是我最后得到他的消息,然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他了。”念云站了起来。

    “叔叔,计划只怕要变动了。”

    “你说!”

    “请叔叔立即赴南方,替四爷看住这大本营,我带人去接应四爷,泰州恐怕回去不了了,我们应当想到,李鉴最怕的就是四爷跑回泰州,率军对其不利,当初就应当让四爷直接去南方。”念云懊恼地道。

    李庆摇头道:“南方三州虽然富庶,却没有强军,如果没有泰州的那两支卫军,成不了大事,即便知道危险,李逍也必定会选择回泰州。你去南方,我去救李逍,暗卫厉害,你一个女人家,不是对手!”

    “叔叔错了,这一次去救四爷,不是用刀枪,而是要用脑子,我去把握更大,救出了四爷,我有充足的人手和渠道将四爷安全地送出来,叔叔你去了,无济于事。再说,如果回不了泰州,南方就是最后的地方了。那里更需要叔叔去,叔叔有玉碟,遗诏,以及四爷的信物和手书,何怀金他们必定俯首听命,反而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即便去了,如果形式不妙,亦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变数。”念云坚持道:“我率人去救四爷!”

    沉默片刻,李庆点点头,“暗房的人都是一些好手,小心一些!”

    “叔叔放心!”念云点点头,转向紫燕,“通知我们的人手,在房县集结,紫燕,利用你的身份,接近暗房中人,探听消息,及时回报!”

    “是!”紫燕转身离去。

    看着紫燕的背影,李庆皱着眉头道:“这个女人原本是暗房中人,你这么相信她?”

    “为什么不相信她呢?”念云道:“我知道暗房用人的规纪,紫燕其实现在除了跟着我们,她已无处可去。最妙的是,她是直属于皇宫中的那间小黑屋子,暗房外面的机构目前并不知道紫燕已经洗白,她的身份足以让她能够获得更多的消息,直到她的身份暴露,不过我想,这个忙乱的时刻,小黑屋子里的主事者兴许已经忘了她这样一个小角色吧!”

    “倒也有可能!”李庆点头道:“不过太冒险了。”

    “不冒险没办法!”念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已到了现在这一个地步了,并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通州城,路通的五百骑兵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在他们的前边,是密密麻麻的通州镇军,粗粗一看,至少有五千之数。

    这五百武卫都是在战场之上精选出来的精锐之师,不用路通吩咐,已自觉地开始变阵,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五百骑兵顷刻之间便完成了攻击阵形的列队,所有的士兵的眼睛都看向路通的将旗,如果下一刻,将旗前指,那便是冲锋的命令。

    如果对面的是蒙元的军队,那么进攻将是毫无疑问的,但现在,对面却是镇军,所有士兵们都有些迷惑,他们为什么会摆出这样一副阵容呢,那明显有向己军进攻的意思,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士对于战争已经有了一种直觉。

    陈风笑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五百骑兵,虽然只有五百人,但给他的感觉倒像对方有五千人,而自己只有五百人一般,这便是百战余生的士兵的锋锐么?他感叹地想道,军队强不强,单看一看气势,便能一眼明了,对方五百人对阵五千人,毫无惧色,单是这一点,便让人佩服无疑了,也许,以后应当让大越的军队都出去打一打仗,陈风笑想道,监门卫与武卫以前并列大越十二卫,论起精锐程度,监门卫要更强一些,但现在看起来,这批武卫已经脱胎换骨了。

    “陈将军!”萧中则脸色有些发白,“当真要打么?”

    陈风笑转头看着知州大人,“萧大人,圣上的旨意你也看到了,如果他们不投降,那就只能打,大人不用担心,他们只有五百人,根本不可能与我们对抗。”

    “让我去劝劝四爷吧!”萧中则吸了一口气,“都是大越将士,何必白白流血?”

    陈风笑意外地看着对方,自从自己进入了通州,这位大人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神不守舍的模样,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勇气。

    “萧大人,如果四爷不肯回京,你搞不好就会成为对方的人质的。”

    萧中则摇摇头,“不管四爷作何决定,我想他不至于下作到扣留我。”

    陈风笑眉头皱起,萧中则说话的语气让他心中不快。

    “萧大人既然有这想法,那便去试试也好,毕竟这些人都是从战场之上回来的有功之臣,我也不想让他们倒在通州城下!”陈风笑不悦地道。

    路通的将旗一直竖立着,士兵们蓄势待发。便在此时,通州城下一匹马儿奔出,一名文官模样的人奔了过来,“我是通州知州萧中则,我要见四爷!”

    路通微微一笑,这一副场面他已经想过很多次,得亏四爷听了自己的劝,提前离开,否则现在,通州城下必有一场血战。

    他翻身下马,手一扬,身后的士兵哗啦一声散开。

    “通州知州萧中则求见四爷!”看到对方一名武将下马,萧中则松了一口气,也赶紧勒停了马匹,翻身下马,拱手道。

    “萧大人,末将武卫游击将军路通,四爷并不在军中!”路通微笑着道。

    萧中则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看着路通,“四爷不在军中?那在哪里?”

    路通两手一摊,“末将也不知道,进入通州境内之后,四爷便领了几名侍卫先期离去,命末将率队缓缓而行,所以现在四爷到底在那里,末将一无所知,萧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路通一脸的好奇。

    萧中则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之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如此便好,路将军,让你的士兵下马吧,那面的监门卫陈将军携带着圣旨,请四爷回京呢!”

    “哦,原来如此。”路通转身挥了挥手,“解除戒备,都是自家兄弟,你们摆出这阵仗干什么,喂,说你呢,把箭手起来,天寒地冻的,小心手僵失手!”

    五百骑兵原地下马,萧中则与路通两人并肩,走向陈风笑。

    通州城下,陈风笑看着并肩而来的两人,心中觉得有些不妙,事情也未免太顺利了吧?

    房县,十匹马飞驰,溅起一路的飞雪,李逍与四名贴身侍卫脱离大队之后,便避开大路,专捡一些偏僻的小路,每日只休息一两个时辰,每人两匹战马,轮流换行,现在,他们便是在与时间赛跑,一旦李鉴的命令抢在他们的前头,那就万事皆休。即便是现在,他们也不能公然地出现在官府面前,否则便有露馅的危险。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李逍却恍如老了十多岁一般,两郏深陷,脸上的胡须也乱七八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辛苦,更重要的,心理上对他沉重的打击,从胜卷在握,到跌落悬崖,他只不过用了一夜时间而已。

    大雪飞舞,急急赶路的五人都忽略了在他们的前方,有几个显得异常的雪堆。

    一声唿哨,数根绊马索从积雪之中弹起,跑在最前边的两匹战马惨嘶一声,轰然跌倒,马上的骑士身手倒是极为矫健,在战马跌倒的一瞬间,已是跃离马背,在地上一连数个翻滚,已是站了起来。

    “四爷小心!”一人大喝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陷

    危险骤现,在前面两骑跌倒的一瞬间,后面两名卫士已是猛勒马匹,战马长嘶声中人立而起,强大的冲刺力使得战马前蹄高高抬起的时后,整个身子旋转了大半圈,这才落下。而在中间的李肖就没这个本事了。

    李逍从小习武,一身功夫并不比他的侍卫差,但问题是,身份尊贵的他那里有什么实战经验呢?反应稍稍迟缓,战马已是被猛然弹起的绊马索绊倒,李逍亦从马上掉了下来。

    “殿下!”后面两骑魂飞魄散,两人同时打马奔上去,一左一右,各伸出一只手来,将跌倒在地上的李逍拉了起来,一名卫士将李逍安置在自己的马上,自己则跃下马来,持刀守卫在一边。

    先前两名跌下马的卫士几个翻滚消去力道之后,已是抽刀在手,寒光闪动,两柄刀扎向路边一块像是堆满了积雪的石块,哧的一声,刀没血流,一声惨叫从雪堆里发出来。

    另一个尚在马上的骑士纵马上前,刀光一刀,另一侧的一个雪堆半截飞了起来,鲜血从一片洁白之中飞溅而也。

    “上马,冲出去!”一名侍卫大声喝道,敌人既然在这里伏袭,必然不至这几个人,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

    就在他的喊声刚刚发出的时候,前方看似空无一人的积雪之中,一个个白色的人影犹如鬼魅一般从地下跃出,哧哧的声响立即响彻全场。

    “弩箭!”四人寒意大冒,同时回收,一人将李逍一把拉下马来,四人用身体挡住了李逍。

    战马惨嘶着一一倒地,这一轮弩箭,真实目的便是战马,弩箭响过,五人所带的战马无一幸免,不是横死当场就是受伤倒地。

    十余名身着白色斗蓬的人成一个半圆,拦在了五人的前面。

    “苟横见过四爷!”明显是一个领头的家伙站了出来,向李逍躬身一揖。

    “苟横,苟敬的干儿子?”李逍眯起了眼睛,“苟敬了,他怎么没有来?”

    “义父很快就会赶来亲迎四爷。”苟横道:“四爷,前路不通,请随奴才回京吧!”

    李逍冷笑道:“什么时候暗房成了李鉴手中的工具了?”

    苟横脸色不变,“暗房一向为大越皇帝效力,大皇子如今是大越皇帝,暗房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李逍仰天大笑,“我要是不随你回去呢?”

    苟横脸色微变,“那奴才便只能得罪,要强行请四爷返京了!”

    李逍踏步向前,对着前方十数人怒吼道:“大越四皇子李逍在此,谁来拿我!”李逍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喝,直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以苟横为首的十余名暗房人员脸上都是失色,便在他们失神的这一瞬间,李逍身后的四名护卫一齐抬手,哧哧的弩箭之声响起,在他们的手中,各自握着一支黑黝黝的筒弩,利用李逍的怒吼让对方失神的瞬间,他们立即发起了反击。

    苟横没有想到堂堂的皇子竟然有绝死相攻的勇气,稍微的迟疑立即便失了先机,惊呼声中,他扑地卧倒,身边的同伴却惨叫着一一倒地,不等他跃起来,李逍带着四名护卫已是猛扑了上来,手中寒光闪耀,直接杀到了对方人群之中。

    李逍心中悲愤,暗房原本应当是父亲手中最用力的工具,如今却亦投靠了李鉴,看到暗房,他总是明白了李鉴为什么这么容易成功政变,原来是苟敬,这个父亲最为信任的暗黑首领已经变切。有了暗房的相助,自己返回泰州的希望更加渺芒。

    暗房这一批前来堵截的人员每一个都是好手,但问题是他们面对的是昔日的主子李逍,动起手不免有些束手束脚,是杀是擒又没有一个明确的命令,而李逍五人却是亡命攻击,不杀光对手,他们便没有脱身的机会。

    两相比较,占上风的却是李逍五人,李逍的贴身侍卫个个武功高强,他自己亦是一个武道好手,只不过缺乏一些对战经验罢了,但与他对战的暗房人手束手束脚,却是让李逍无可阻挡,这一场战斗持续时间极短,片刻之间,暗房的十余人便一个个都尸横就地,四个侍卫,两人重作。

    苟横肚子上被砍了一刀,倒在地上,却尚未毙命,看着提着血淋淋的刀走向自己的李逍,苟横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四爷,你跑不了的,回京吧!整个通州已布下天罗地网,即便你从我这里闯出去,下一刻还是会被抓住。”

    李逍手中的钢刀顶在了苟敬的胸膛之上,“即便死,我也不会以一个囚徒的身份回到上京。”话音一落,手中的钢刀已是扎了下去,鲜血哧的一声冒出,苟横圆睁着眼睛,脑袋一歪,已是死得透彻。

    杀死了苟横,李逍自己也是一晃,两腿一软,坐倒在满地的血泊之中。

    “四爷!”两名幸存的侍卫大惊,赶紧冲过去扶起李逍。

    “不要紧,先前坠马之时受了一点伤!”李逍苦笑道:“不碍事。”

    两名侍卫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略一检查,脸色都是极其严峻,先前李逍坠马,竟然至少断了两根胁骨,而后又全力搏杀,伤势已是极重了。两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慌之色。

    “去看看他们!”李逍捂住胸膛,勉力站了起来。

    “四爷,他们不行了!”一名侍卫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一脸的悲伤,“伤太重,活不成了。”

    “四爷,快走,不要管我们了!”一名倒地的侍卫喊道,随着喊声,有血沫不停地从嘴里涌出来。

    “四爷,走吧,第一批敌人已经来了,必然会有更多的人追来,如果让敌人合围,便没有机会了。”一人劝道。

    “你们,你们……”看着倒地的两名侍卫,李逍满脸的不舍。

    “四爷,快走!”一名侍卫突地提起刀,“属下来生再来替四爷效力。”话音一落,已是反手一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另一人惨笑一声,亦是提起手边的钢刀,自刎当场。

    看着两个自杀在侍卫,李逍两膝跪倒,放声大哭起来。

    “四爷,走吧!”幸存的两人眼泪横流,一左一右夹起李逍,向着远处的山林走去。战马没有了,埋伏在这里的敌人竟然也没有一匹马,现在只能先隐藏起来,让四爷养养伤才行,伤得这样重,继续赶路肯定是不现实了。

    房县,苟敬沉默地坐在县衙之中,暗房在通卫两州的人手正在向这里汇拢,刚刚传来的消息,四爷的踪迹再一次出现在房县,距离县城不过数十里地,发现他们踪迹的地方,有十数名暗房所属的尸体,其中还包括着自己重要的部属,干儿子苟横。他本来是在追踪温兆伦,但温兆伦在卫州离奇失踪,而追踪他的自己部属无一幸免,从现场来看,温兆伦至少有十好几个帮手,这让苟敬有些疑惑。恰在这时,传来发现李逍踪迹的消息,苟敬立即便赶到了房县,与温兆伦相比,四爷李逍的重要性便大多了。四爷落网,温兆伦即便带着遗诏逃逸,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了。

    “总管,从现场来看,四爷身边应当只有两个人了,随同四爷离开的侍卫有两人与苟横死在一起,而且,据我估计,他们应当是受伤了。或者受伤的应当便是四爷自己。”一名老态龙钟的太监道。

    “何以见得?”

    “他们没有急于离去,而是进了山。”老太监分析道:“很显然,有人受了伤,不利远行,而现场死去的两名侍卫都是自杀的,可以分析出来,如果是卫士受了伤,四爷应当不会停下脚步。只有是他自己受了伤,才有可能进山躲藏。”

    苟敬点点头,“我们的人手到了多少,如今到了何处?”

    “总管,通卫两州的暗房人手已全部集中了房县,合计有一百余人,现在已经到了四爷消失的地方,正准备进山搜寻,同时,上京那边抽调的人手正在兼程赶来。”

    “抽调房县的镇军,衙役,捕头,进山搜寻,告诉知县,如果让四爷从他这里溜走,他便等着掉脑袋吧!”苟敬站了起来。

    房县几乎动员了所有能动员的人,多达上千的人手开始向房县的磨盘山汇集。几乎将磨盘山围了起来。而在他们的前方,一百多名有经验的暗房所属已经进山,开始搜寻李逍的踪迹。

    距离磨盘山不远,一处乡间磨坊,念云带着连仲文等十余名好手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紫燕的消息。

    “小姐,紫燕回来了。”连仲文小跑进了磨坊,“随行的还有两个人,可能是暗房的成员!”

    “等他们进来,拿下。要活口!”念云吩咐道。

    紫燕的存在果然被苟敬给忽略了,在这场剧变之中,苟敬亦是心神震荡,平时应当注意的问题,亦被他给忘记了,这给紫燕创造了机会,直属于宫中小黑屋的她有着比外面暗房成员更高的等级,利用这一身份,她成功地将几名暗房成员给诱到了这间磨坊。

    毫无防备的暗房成员一进磨坊便被擒获,从他们口中,念云确认了李逍已经进山,而大规模的搜查马上就要到来。

    “进山!”念云站了起来,“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四爷。紫燕,你在山下,准备我们撤离的通道。”

    “连仲文,你带上几个经验丰富的弟兄,随我进山!”***

第三百五十章:险

    磨盘石深处,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隐秘的山洞内探出了一个脑袋,左右先仔细地审视了一番,这才慢慢地爬了出来,在地上匍匐向前十数米,确认毫无异状之后,这才站起身来,小心地将出洞的痕迹一一掩去,这才拔足奔入林中。

    这是一个出口极小,仅容一人钻进去的山洞,李逍与他的二名侍卫躲在这里已经两天了。洞口被隐藏得极好,如果不是走到近前,极难发现。

    山洞出口虽小,里面却足足有一间屋大小,内里怪石嶙峋,但却阴寒潮湿,李逍等人不敢生火取暖,只能找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聊隔湿气而已。

    李逍断了两根胁骨,两天之前搏命一战,更使伤势加重,此时已是动弹不得了,躺在一堆干草之上,两眼无神地看着洞顶。身边的侍卫将自己身上御寒的披风也解了下来,盖在李逍的身上,却是收效甚微,李逍仍然冻得发抖。

    侍卫亦是毫无办法,只能愁肠百结地看着李逍,外面现在想必已是重重合围,他们几乎已成了翁中之鳖。

    洞外传来猫头鹰的鸣叫之声,侍卫警觉地走到洞口,透过缝隙,看到同伴的身影,回身朝李逍点点头,撤去洞口的机关,外面的侍卫爬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死兔子。

    “四爷,运气不错,没走多远就弄了一只兔子!”侍卫高兴地道。躲在这里,连吃的都成了问题。

    李逍无言地点点头。

    “四爷,不能生火,将就着吃点吧!”一名侍卫掏出小刀,开膛剥破,小心地切下最嫩的一部分兔肉,用小刀割成小条,递给李逍。

    强忍着恶心,李逍将兔肉塞进嘴里,大力地咀嚼起来,他需要东西填饱肚子,他需要使自己充满能量,他要逃出去。

    吃了几口,李逍突地难过地低下了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自己堂堂一位天皇贵胄,如今竟然像一只老鼠一般钻在山洞里,直如一只丧家之犬。他忽地举起手中的兔肉,狠狠地掼在地上。

    正在大口咀嚼着生兔肉的两名侍卫都停了下来,看着李逍,“四爷,不要难过,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等到了军中,我们尽起边疆数十万大军,一路杀将回来,那时候,背叛四爷的那些人,我们将他杀得一干二净!”

    李逍擦干了泪水,强笑道:“我不是难过,我是愤怒,对了,苏义,你出去发觉了什么异常没有?”

    出去的那名侍卫道:“搜山的人只怕就要上来了,这里虽然隐秘,但如果搜山的人多,总有暴露的危险,四爷,如果你能撑得住,最好我们趁着今夜便下山,否则,对方将山围起来后,我们可就无路可逃了,这磨盘山并不大,仔细搜寻,我们是难以藏住的。”

    “苏义说得对,四爷,最恼火的就是暗房里的人也来了,他们之中,可是不缺老手,只消我们露出些微诛丝马迹,就难以瞒过他们的耳目。”

    李逍两手撑地,想试着站起来,稍一用力,胸口便是一阵剧痛,又无力地跌了回去。看着两名侍卫担心的目光,他咬着牙,“放心吧,我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就走,我能顶得住。苏仁,下午你出去打探一下道路,看看那里对方松懈一些,等入夜,我们就走!”

    “是,四爷,你先休息一下吧!”

    午后,苏仁从洞中钻出,将出洞的痕迹擦拭干净,一溜烟地消失在山林之中。

    从下午开始,房县的搜山行动便已正式展开了,正如苏义所说,磨盘山并不大,在动员了房县的衙役,捕头,镇军以及一部分青壮之后,苟敬几乎将磨盘山整个地都围了起来,各种迹象都显示,四爷上山之后并没有下山,还在山上。

    这就足够了!看着白雪皑皑的磨盘山,苟敬有些佝偻的背愈发地有些弯了,只要没下山,那就无法逃出自己的天罗地网。

    “告诉负责搜索的苟安,组织精锐小队上山搜索,不要全部都压上山去,上山的人一多,反而会给对手以可趁之机,山上派出精锐,山下死死围住,这样,即便对手能逃下山来,也无法突出我们的包围圈!”苟敬一边咳嗽一边道。

    “是,总管!”一名太监尖声应了一声,如飞一般地离去。

    “四爷,对不起了,苟敬既然背叛了陛下,那也就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如果不能抓住你,以后你翻过身来,我苟家必然难逃厄运。”在心里抱了一声歉,苟敬走进了专为他搭起来的帐蓬。

    十数支精锐小队开始向山上逐寸搜索而来,每一队十到二十人不等,都由暗房的部属领队,这些人都是一些办案搜索的积年老手,经验极其丰富。

    天色渐晚,苏仁隐在一株大树之上,神色之间却显得有些绝望,对手太老到了,山上的搜索队或许还能避过,但山下那铁桶一般的围着却让他一筹莫展,不论从那个方向走,都会被敌人发现,除了硬杀出去,毫无其它的办法,但现在四爷身负重伤,如何杀得出去?

    怎么办?

    苦苦思索的他突然听到了狗吠之声,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方有专门训练出来搜索痕迹的猎犬。自己一路过来,虽然将印迹都消去了,但气味却无法隐去,这狗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

    一念及此,苏仁立即溜下树来,向来路奔去,走了十数步,咬咬牙,大力挖掘起来,片刻之间,便将积雪挖出了一个大洞,涌身跳了进去,再将积雪覆盖在自己身上。

    “杀了这几只该死的狗!”他在心里道,否则,用不了多长时间,对手就能找到那山洞了。“四爷,苏义,你们保重!”他暗自念叼了一声,他自然知道,自己现身杀了那几只狗,便再难脱身了。

    远处狗叫声越来越清晰,苏仁屏息静气,一手握着筒弩,一手握着佩刀,整个人蓄势待发。从积雪的缝隙之中,他看到一队约十余人的队伍牵着两条大狗,正循着自己刚刚走过的路一路寻了过来。“孽畜!”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两只猎犬忽地兴奋起来,狂吠着向前挣扎着,想要摆脱绳索的束缚,牵狗的人搭眼望去,前面白雪皑皑,一无所有,但肯定,他们要找的对象离这里不远了,他兴奋地回头道:“肯定就在这附近,通知所有人,向这块靠拢!”

    一语未毕,正前方突然一声怒喝,大团大团的积雪飞溅而起,一条黑影从地上一跃而起,哧哧的弩箭之声响起,两只正兴奋的在狗哀叫一声,各自身中数弩,倒地抽搐,苏仁已是一头撞进了对方的人群之中,挥舞钢刀,便砍向那个牵狗的家伙。

    积雪乍溅,那人已是发现不对,间不容发之间,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团身,翻滚,居然避过了这突入其来的一刀,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数名同伴已是拔刀杀了上来。

    “这十余人居然都是暗房的人!”苏仁来不及多想,挺身而上,直撞进刀光之中,他没想着要活下来,落在暗房手里,还不如当场死了痛快。

    “抓活的,他是四爷的侍卫!”牵狗的那人尖声叫着。

    钢刀碰撞,不时有鲜血飞溅,苏仁亡命搏杀,根本就是以命搏命,但可惜的是,与他对阵的都是暗房的老手,单人的功夫或许都不如他,但合在一起,却不是苏仁对挡得住的,在付出一个重伤,两人轻伤的代价之后,苏仁终于被一脚踹翻在地,不等他有什么其它的动作,已是被人死死压住,四马攒蹄地捆了起来。

    头发被向后拉起,苏仁的整张脸仰起,牵狗的那人走了近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忽地尖声笑了起来:“苏仁,我认得你,四爷的贴身侍卫,说吧,四爷在哪里?”

    苏仁呸了一声,一口浓痰吐了过去,“没卵子的怂货,你也配问爷,赶紧杀了爷是正经!”

    那牵狗的家伙却是一个太监,闻言也不怒,尖声笑道:“落在爷的手里,想死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站直了身子,对一人道:“下去告诉总管,我们已经抓住了苏仁,四爷的贴身侍卫之一,请总管赶紧调配人手过来,四爷定在这附近不远!”

    那人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林间忽然传来脚步声,一行十数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你们是那一队的?身上带得可有伤药,我这里有人受伤了!”太监看着对方,问道,这个时节,十数人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这里,自然也是搜山的同伴。

    “药?有!”带头的一个汉子大声笑道:“不过是要命的毒药!”笑声未必,对方人群之中突然闪出两人,嗖嗖连声,竟是连珠箭发,开弓便是六支羽箭,而随着羽箭的啸声,十余人之中,除了一人未动,其余的尽皆扑了上来。

    倒在地上的苏仁听到颇有些熟悉的声音,抬起头,“连仲文!”他惊喜的大叫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走

    山洞之中,火把明灭不定,念云盘膝坐在李逍身边,看着被火光映着的那张憔悴不已的脸庞,忽地沉得一阵心酸,在她心中,李逍一直是那种心志坚不可摧的人,而现在,他就像一个绝望的孤苦无依的流浪者,彷惶而找不到出路。

    “四爷伤重么?”他看向苏义。

    “回娘娘的话,四爷胁骨断了两根,本来只需静养即可,但现在那里有这个条件。”苏义低首道:“都是奴才等无能。”

    “你们已经尽力了,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们能保他活着,就已是奇迹了。”念云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

    “多谢娘娘!”苏义感激地道。

    连仲文走了进来,“娘娘,刚刚的尸体都处理了,痕迹也抹去,但磨盘山就这么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知道,你马上联络上紫燕,让她作好准备!”

    “是!”

    “娘娘,山上正在大规模搜寻,山下围得铁桶一般,我们,我们怎么样突出去?”苏仁问道。

    “我自有安排,不过,我想知道,现在四爷需要你们,你们愿意为四爷效死么?接下来的行动,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活下来,但可能肯定的是,一定会有很多人死去。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毕竟,现在只能是死中求活而已,能否成功,我也没有把握!”

    苏仁,苏义以及随念云上山的人都跪了下来,双手抱拳,大声道:“愿为四爷,为娘娘效命,虽九死而无一悔!”

    “好,你们都是四爷的好属下,感激的话我也不说了,如果四爷能出去,将来必然不会薄待你们的家人。”

    “谢娘娘!”众人轰然应是。

    “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念云挥挥手。

    众人退出了山洞,娘娘与四爷在这种情况之下相见,想必会有很多话说。

    山洞之中安静了下来。念云歪着头,看着一侧的岩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思忖着出逃的计划,任何的漏洞都要尽可能地避免,虽然是死中求活的计划,但依然要做到有最大的把握。

    山洞里极其的安静,偶尔能听到阴冷的山壁之上,有凝结成珠的水滴滴下的啪哒声。

    手上一紧,念云转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李逍醒过来了,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去南方么?”他问道。他紧紧地攥着念云冰冷的小手,似乎生怕她下一刻就飞走了。

    “你若死了,我去了南方又有何用?”念云不忍拂去他的的,任由他握着,轻声道:“温神医去南方了。”

    “温先生去了又有何用?”李逍叹道:“如果南方三州出事,投靠大哥,那大哥就能暂时稳住局势了。我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你知道温先生是谁么?”念云问道。

    “温先生还能是谁?”李逍奇道。

    “温先生真实姓名叫李庆,你听说过么?”念云看着他。

    “李庆?”在心里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李逍突地大叫起来,“李庆,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父亲亲口对我说的。二叔早就死了!”

    念云不作声,安静地看着他。片刻,李逍安静了下来,念云不会没来由的说这句话,这么看来,二叔当年的死肯定是有问题的了。

    “当真是二叔?”

    “二叔带着先皇的遗诏,遗诏上,皇位是传给你的。”念云道:“二叔带着这份遗诏去南方了,有他在,南方三州必然无事。”

    “父皇果然是传位于我!”李逍的神情骤然亢奋起来,但瞬间又低落下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念云,你实话告诉我,我们能突围出去吗?”他看着念云,“你能上来,我就能出去,不是吗?”

    念云沉默片刻,“上来容易下去难!我亦没有把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死中求活而已,能不能活,就看我们的命了!”

    李逍的脸色黯淡下来,片刻之后,他突然笑了起来,“好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如果真不能活着出去,与你死在一块,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念云脸色变了变,轻轻地从李逍手中抽回了自己的小手。

    感受到念云的变化,李逍叹了一口气,“念云,前些天我让连仲文给你带话,说会给你一个交待,现在你我都濒临绝境,我亦没有瞒着你的必要,当年应心湄的要求,我留下了你,其后当真是派人去卢州,去云家村调查过,派去的人便是徐威,你也是认得的,云家村没有了一个活口,都死光了,我没有想到云昭,也就是人的丈夫还活着。”

    念云脸色一时变得惨白,低下了头。

    “后来你一直呆在我身边,南方一去大半年的相处,我是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你。这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事。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你的丈夫,但是念云,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喜欢过我么?难道你就一直是为了报仇才勉为其难地呆在我的身边?你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借用我的力量?”李逍一迭声地问道。

    念云心中波澜起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自己喜欢过这个男人么?抬起头来,她突地有些惘然。

    “我喜欢你,所以,我去了泰州之后,得到了云昭的消息,便派人去查他的底细,这一查可就不得了了,这个云昭正是你的前夫!”李逍喘了一口气,说得太急了,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算了,现在不说这些,等我们脱离了险境再说也不迟!”念云慢慢地道。

    “不,也许我们下一刻就会死了!”李逍摇头道:“你让我说完,我喜欢你,当然不愿意让你为难,让你伤心,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隐瞒这个消息,那怕我知道瞒不了多久,但多瞒一刻,你不是就会多一刻的快乐吗?”

    “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更好不是吗?”李逍抓起念云的手,“当然,我承认,我担心,我害怕,我怕你知道消息之后就会离开我。”

    “这不是你的错!”念云缓缓地道:“是我错了。”

    “不,你也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是的李鉴,是蒙人,是这个可恶的老天爷!”李逍低沉地吼叫了起来,“造化弄人,这才有了今天的难局,念云,不要离开我,我们都没有错,四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就是一块石头,我也应当把你捂热了啊!”李逍有些绝望地将脸埋在念云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

    被李逍紧紧地抓着手,看着情绪失控,身体颤抖,号淘大哭的李逍,念云知道,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李逍心中最为软弱的一面终于露了出来。

    看着失控的李逍,念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断然拒绝李逍或者说些什么绝情的话,李逍便极有可能崩溃掉了。李逍可能知道,这也许是他的最后一个晚上了。父皇去世,皇位被夺,泰州远在天边,四处重重罗网,亲人身陷上京,唯一的依托可能就是现在的自己了。她无言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着李逍乱蓬蓬的头发。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不要忘了,你是四爷,是大越正当名份的皇位继承者,”她柔声安慰道。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上的嘈杂吵闹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如此刺耳。连仲文等人钻进了山洞。

    “四爷,娘娘,时间不多了,对方的搜索范围已在逐渐缩小,先前我们处理的那些尸体也被对方发现了,要突围,就必须要开始了!”

    柔娘站了起来,“外面紫燕联系上了么?”

    “紫燕在北方已经准备好了接应的马匹和人手。”连仲文道。

    “很好,现在你们听好了,苏义,你领十个人,接下来向南方突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突出去。”

    苏义站了起来,“是,娘娘,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吸引走一批敌人的。”

    “连仲文,苏仁,你们与廖氏兄弟一起,在苏义突围一个时辰之后,率领余下所有的人向紫燕准备的方向突破。”

    “是!”连仲文应了一声,突地反应过来,“娘娘,你不随我们走么?”

    念云摇摇头,“我不走,四爷也不走。我们留在这里。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的状况,不论我们从那里走,都难以走脱!”念云看着他们,直言不诲地道,“你们是弃子,就是要让对方误以为四爷随着你们走了,一批是难以骗过对方的,这就是我将你们分成两批走的原因,对手再狡滑,也必定以为第二批我们重点突围的人手之中,一定夹杂着四爷,所以连仲文,在你的组里,我给你配备了最强的人手,一旦突围,你们便会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你们跑得越远,越久,四爷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娘娘的安排极尽巧妙,可是我们走了,娘娘又不谙武事,四爷伤重,万一有什么事情?”连仲文不安地道。

    “比起你们,我们安全多了!”念云微笑着道:“你们走后,将洞封好。生死由命,我们必须要赌上这一把。”

    众人无语,齐齐单膝跪地,“四爷,娘娘,保重!”

    念云点点头,“突出去之后,如果能活下来,便去南方找温先生。如果顺利,我们也会在不久之后去哪里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破

    午夜时分,苏义带领的第一波突围准时展开,在避开了磨盘山上的搜索小队之后,直扑山下的包围圈。

    山下的包围圈主要是由当地镇军,衙役,捕头,民壮等组成,人数虽多,但战斗力却实在糟糕,苏义等十人没有费多大力气,便冲出了包围圈。

    磨盘山下,苟敬正在打着盹,年纪大了,精力便有些不济,一连多年的劳累,更是让他精疲力竭,如今将李逍圈在了这小小的磨盘山上,一颗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总管,总管,山上有人突围了!”苟安一阵风一般地冲进了帐蓬,将苟敬从睡梦之中惊醒。

    “突围?在那里,多少人?”看似老眼昏花的双眼瞬间便明亮起来。

    “向着南方,一共有十余人!”苟安不安地答道:“总管,我们先前的估计有误,四爷他不仅仅只有两个侍卫,他还有其它的同党。”

    “你是怎么安排的?”

    “暗房的人手大多集中在山上,山下人虽多,但是战斗力却实在有限,让,让他们冲出去了。”苟安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不过总管,您放心,他们跑不了,已经有人坠上了他们,我正在调集人手。”

    苟敬在帐蓬里踱了几个圈子,看着苟安,道:“四爷上山的时候,应当只有两个侍卫,如果他有这么多的同党,当时就绝不会上山,他们就有能力将他弄走。但他们却上了山躲藏了起来,这说明,这些同党是后来上去的,也就是说,是乘着我们搜山的时候,伪装混上山去的。”

    “这,也有可能!”苟安道。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苟敬站直了身子,陡地转了过来,“既然他们能上去,又岂会只上去区区十余人,这一批定然是障眼法,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调开我们的主力而已。”

    苟安看着对方,“总管的意思是,他们的主力还没有动?”

    “不错,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的第二批就会动了。”苟敬冷笑道:“在我面前耍这样的把戏,当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苟安用力地点点头,“是,我明白了,总管,不必理会这第一批人。”

    “错,怎么能不理会,当然要理会,不然第二批人怎么会动?好好安排一下,你应当知道,他们的第二批是往那里突围了吧?”

    苟安笑了起来,“当然知道,是往北。”

    “小心一些,既然他们能往里渗透进去,在外面必然也有接应的人手。一定要多布置人手,将他们一网成擒!”苟敬厉声道。

    “是,我明白了!”

    磨盘山上,连仲文倒退着走出山洞所在的区域,将先前留下的痕迹打扫得干干净净,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此时已被乱石,积雪封住,只留下了几道通气的小口子,只要不是走到跟前推开这些乱石,积雪,就绝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他无声地向洞内鞠了一躬,回身看丰麾下数十人,“各位,四爷,娘娘的安危便系于我们身上了,如果当场战死,自不必多说,如果有被俘的危险,我希望各位立即便自行了断,落在暗房的手里,谁也不能担保你能挺住不说出四爷与娘娘的下落。”

    “明白!”众人低沉地回应道。

    “好,我不希望看到大家落在暗房的手中,上一刻还是战士,下一刻就成了叛徒而遗羞万年。”连仲文缓缓拔出腰刀,“在山下,泰州方向,娘娘还布置了一批人手接应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将敌人引走。”

    “出发!”

    山洞之中,李逍与念云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那些部属义无反顾地冲下山去,下一刻,这些忠心的部属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谁也说不准。

    “能成功吗?”他看着念云。

    “苟敬年老成精,不好对付,只是死中求活耳!”念云淡淡地道,“如果还是骗不了他,那也只是天数注定而已。”

    “如果有人被捉住,说不定就会投降说出我们的下落,念云,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念云瞧着李逍,摇摇头,“你的伤势根本不能长途跋涉,在你的伤大好之前,我们只能留在这里。这些人既然跟着我到了这里,就不会出卖我们,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李逍沉重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忐忑。

    磨盘山下,北方,骤然之间便响起了响彻夜空的呐喊声,数十人的精锐队伍在潜行下山之后,立即便向围山的队伍发起了强有力的攻击。廖氏兄弟一马当先,手中的弓弦不停地鸣响,每一次弦响,都有一名围山者惨呼着倒下,竟是箭无虚发,顷刻之间,两人的箭壶便空了,将弓反手负在背上,两人拔出了腰间的短匕,揉身而上,冲入了人群当中。

    “总管,您老人神机妙算,他们的主力果然向北方冲去,现在已经突出了围山的队伍了。”苟安兴奋地冲进了帐蓬。

    “你那里都布置好了?”苟敬神色不变,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是的,暗房的主力已经都就位了,他们下一刻就会落入到暗房的陷阱当中。”苟安露出狰狞的笑容。“他们跑不了!总管,您老人家要去看看么?”

    苟敬摇摇头,“不去了,不去了,看见四爷,心中有愧。”

    苟安一怔,“总管,四爷怎么处置,要抓活的么?”

    苟敬沉默了片刻,“上京的那一位肯定不想看见一个活着的四爷,全都杀了吧,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是,我明白了!”苟安转身欲离开。

    “站住,我说得全杀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明白!”苟安点点头,看着苟敬略带嘲讽的眼神,忽地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古怪无比,“总管,那些人都是我暗房精锐!”

    “精锐可以再培养,暗房从来不缺人手。”苟敬看着他,冷笑道:“你如果想不明白这一点,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你消失了。”

    “是,是,是!我懂了,总管!一个不留,全都消失。”苟安脸上大汗淋漓,转身慌慌张张地冲进了黑暗之中。

    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对手的防线,连仲文等一行人还来不及有任何的喜悦,便发现他们坠入了另外一个更严密,实力更强大的包围圈之中,短短交手数合,众人便发现,这里全都是暗房的部属。

    假扮成李逍的一名侍卫被众人簇拥在正中间,向着密密麻麻的敌人冲了上去。

    “杀出去!”

    “护住四爷!”

    乱七八糟的呼喊声杂乱地响起,连仲文一行人等陷入到了血战之中,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衙役,镇军,捕头,民壮蜂涌而来。

    离战斗的地方约有数里远的地方,紫燕一行数十人,拖着两辆马车,听到数里外传来的喊杀声,紫燕霍地立了起来。

    “突围开始了,走!”她一扬马鞭,马车立即便冲了出去。数十名部属随着两辆马车之后,向着战场急速赶去。

    夜色之中,苟安看着不断接近战场的这一群人,脸上浮起一丝阴笑,早就料到你们有这一招了,回头看着身后,一柄柄张开的利弓,他得意地道:“来吧,来吧,让我把你们射成马蜂窝。”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一柄柄强弓抬起,利箭对准了奔来的人群。但让苟安感到诡异的是,对方却突然停了下来,就停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他们发现了我们!”虽然觉得诧异,但苟安丝毫不以为意,发现了又怎样,一样灭了你。他一挥手,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在火光之中,箭手们站了起来,拉着强弓,列队向前逼近。

    紫燕跃下了马车,马车的车帘猛地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两样物事。

    “床弩!”火光将马车里的物事照得清清楚楚,苟安惊呼了一声,马车里的床弩便发出了尖厉的啸声,三百多步的距离,强大的床弩足以撕毁一切。苟安眼睁睁地看着两柄粗如儿臂的弩箭在他的队列之中冲出两道血槽,巨大的冲击力将士兵们射得倒飞而出,来不及有任何的闪躲动作,苟安被倒飞过来的部属撞得跌下马来,胸中发闷,喉咙腥气逼人,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数十柄强弓从马车之后闪身而出,尖啸的利箭射向慌乱躲避的人群,霎时之间,苟安密集的人群便成了屠杀的对象。

    一轮箭雨刚完,床弩的厉啸之声再次响起。

    射完三轮箭,紫燕一挥手,“杀!”数十名士兵抛下弓箭,抽出佩刀,嗷嗷叫着冲了上去,更让对手恐怖的是,他们的另一只手中都持着一支筒弩,这一批人的装备竟是远胜暗房。

    逃!苟安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到被惊吓而跑到一边的战马,以远胜平常的敏捷跃身上马,打马狂奔。

    苟安的逃跑让剩余者的抵抗意志迅速垮塌,片刻之后,紫燕的小蛮靴踏在了片片的血迹之上,“走,去接四爷与娘娘!”***

第三百五十三章:隐

    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将苟安打得原地转了一个圈子,脸郏之上,五个清晰的指印由白转红,再转紫。

    “废物!”苟敬须眉倒竖,“这样的情况下都能让对手突围而去,你不是废物是什么?脓包!”

    苟安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总管,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带着床弩,两张床弩,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杀得死伤惨重,总管,这是意外,他们虽然逃了出去,但死伤也极严重,他们逃不了多远,我马上就组织人手去追,要是让他们再逃走,我提了脑袋来见您!”

    苟敬踏步向外,“废物,再指望你岂不是要坏了大事。”走过跪倒在地上的苟安身边之时,袖中寒光一闪,苟安的脑袋高高飞起,在帐中打了一个旋儿,卟腾一声跌在地上,犹自眼大着眼睛,直到苟敬走出帐房,苟安的身体才腾的一声倒在地上。

    哗啦一声,这间不大的帐蓬倾覆在地,将苟安的尸体笼罩在其中,一支火把抛了上来,熊熊大火旋即燃起,苟敬根本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径自上了部下牵来的马匹,上马急奔而去。

    磨盘山顿时安静了下来。

    奔逃的队伍暂时摆脱了追兵,马车停了下来,床弩已被抛弃掉,现在的马车成了座驾,看到假扮李逍的侍卫露出真容,紫燕顿时呆住了。

    “四爷呢,娘娘呢?”她一把揪住连仲文,厉声喝道。

    “紫燕,你安静点儿!”连仲文低声道,将紫燕牵到一边,将念云的计划说了一遍。“你明白了么,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将苟敬这个老贼引得越远远好,我们逃得越久,越远,四爷与娘娘就越安全,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紫燕沉默片刻,看了一眼磨盘山方向,叹了一口气,“现在四爷和娘娘身边没有了一个护卫,四爷又身受重伤,这个时候,万要出现意外,就无药可救了。”

    “娘娘严命,我们也没有办法,本来想留下一两个兄引的,但娘娘说多一个人则多一份力量,万一我们要是突不出去,那才是真完了。紫燕,接下来怎么办?”

    看了一眼队伍,两厢合起来差不多近百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三十余人不到。

    “兵分两路吧,你我各带一路,分向两个方向逃跑,这样,苟敬只能追一路,另外一路逃生的可能性也就大一些。”紫燕道。

    “好,我带人向泰州方向跑,你向南方跑!”连仲文道。

    紫燕摇头,“我带人往泰州方向跑,你去南方。”

    “你一个女流之辈,怎能与我比,你去南方!”连仲文反驳道。

    “连仲文,你忘了我以前是谁的人么,对于暗房的底细,套路,我比你熟悉得多,我往北,吸引住苟敬,逃的机会更大一些,你碰上了苟敬,不熟悉暗房作事的风格与套路,搞不好便会落在他们手中,不要挣了,我们两路,一定要跑出去一路,这样才能迷惑住对方!不说了,抓紧时间吧!”

    “保重!”连仲文不再多言,向着紫燕伸出了大手。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保重,活下来,我们南方见!”

    两辆马车分成两路,一路向南,一路向北,分道扬镳。

    一屡曙光从缝隙之中照射了进来,为昏暗的山洞内添加了一条亮色,响了一夜的喊杀声此时已经消弥无踪,安静的令人发疹。李逍躺在干草之上,轻抚着受伤的部位,念云则抱着双膝,洞内过于潮湿,身子冻得有些瑟瑟发抖,计划看来是成功了,搜山停止了,人都下山了,极度的紧张之后的放松让她顿时觉得疲惫不堪,真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念云,天晴了,有太阳了!”李逍低声道。

    念云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蹲了下来,扶着他坐起,将他挪到那抹阳光之下,“是啊,雨雪之后,总是会有晴天的。”

    “谢谢你,念云,如果不是你,我想我现在已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了。念云,是你救了我。”伸手握住念云冰冷的小手,李逍动情地道。

    侧脸看了一眼李逍,念云低声道:“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你福大命大,要是我没有出京,而是仍然呆在上京的话,便会像心湄姐姐一般被困在京城之中,光着急而不能有任何动作了。”

    李逍沉默片刻,“是,人间之际遇之巧,莫过于此吧!”

    念云苦笑,李鉴通过暗房将云昭的下落送到自己手中,便是要借用自己的愤怒,伤心而摧毁李逍在京城的情报中枢,使他的政变能更加出其不意,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的确达到了目的,但恐怕始作俑者也没有想到,正是自己的愤怒出走,而能够及时地在京外做出反应,这才在间不容发的时间之内救了李逍,不知道李鉴得知这个结果,会作如何感想,也许李鉴只想让自己愤怒,让自己伤心,让自己在四爷府之中大闹一场,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毅然决然地离京而去吧!

    李逍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便不可避免地要谈到云昭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对手。

    “心湄还好吗?”他岔开了话题。

    “我派人潜回京中打探过了,四爷府虽然外面被重重把守,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但府内的人倒没有受到刁难,心湄姐姐和两位小公主都还好,也没有受到惊吓。”念云道。

    “不一日得到我的死讯,李鉴便不会为难他们!我如一死,那就难说了。”李逍低声道。

    “崔先生死了,是自杀的!”念云道。虽然崔一夫曾经在府中谋划杀了自己,但听到此人的死讯,念云还是有些难过,这是一个难得的忠臣,义士,他死了,李逍失去了一大臂助。

    “崔先生这是何苦?”李逍苦笑:“李鉴竟然得到了暗房,关鹏举,曹仪的支持,便是我在京中,料无法扭转大局,这不关他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还是快快养好伤吧,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可以潜行去南方,去找温先生。”念云道。

    “我要去泰州!”李逍道,“那里有我的二十万大军。”

    “四爷,你胡涂了!”念云低声道:“你记得在泰州有二十万大军,李鉴就不记得么?那里的军队我们可以期望,但绝对不能指望。”

    “冯从义和从良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还有苏灿,你忘了么?”李逍道。

    念云断然道:“从良我不知道,但冯从义我是了解的,只要让他打蒙人,谁当皇上对他很重要么?再说了,李鉴只要出动一人往泰州一站,那二十万大军无不会俯首贴耳。”

    李逍悚然一惊,蓦地想起一人,顿时半边身子都凉了:“关鹏举!”他厉声道。

    “不错,如果李鉴派出关鹏举到泰州任主帅,你说说,冯从义,从良,还有苏灿,有谁能翻出浪花来!”念云道。

    砰的一声,李鉴一拳砸在山石之上,“关鹏举,我要杀了他!”

    重重的一拳落下,震动了胸膛的伤口,李逍惨叫一声,身子痛得向后一仰,念云赶紧伸手揽住他,“你干什么?伤还没有好,再受震动可就大不妙,再愤怒也得等伤好以后再说。”

    靠在念云单薄的肩膀之上,李逍无力地道:“念云,我们就这样看着关鹏举去泰州吗?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

    念云摇了摇头,“手头上能用的力量我全部调用了起来救你,这一战之后,只怕幸存的人便无几了,便是我们出去,也一时没有办法有任何行动,再说了,泰州那边,蒙人大军压境,现在你出了事,必然军心浮动,关鹏举去了,对于边境之上的抗蒙还是有帮助的,至少不会让蒙人趁火打劫,所以,关鹏举是杀不得的。”

    李逍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如果那二十万大军不能属于我,我倒宁愿他们被蒙人击溃。”

    “四爷,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念云怒道:“大越虽是你李家的,但大越千千万万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放任蒙人打进大越腹地,你可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那种破家灭门的惨事,我经历过了,我知道那有多痛苦,即便皇位挣不到,你只要还活着,那也就足够了。”

    看着嗔怒的念云,李逍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念云对于蒙人的仇恨他是清楚的,“念云,如果我真的一无所有,自此只能隐迹于山水之间,做一个村老乡夫,你会离开我么?”

    念云听了李逍的问话,一时之间却有些呆了,想说自己将你救出去之后就去打云昭,但看着李逍此时憔悴的面容,无助的眼神,一时之间心竟然软了。咬着牙沉默半晌,道:“现在说这些干什么?等我们出去以后,安全以后再说吧!”

    李逍惨笑道:“如果真是那样,你离开之前还是把我一刀杀了吧!”

    “不要胡说,即便没有了泰州二十万大军,你还有南方三州,在那里,总有你的一席之地!”念云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山中岁月

    两人沉默地呆在山洞之中,时间却是在飞快地流逝,日落日起,似乎恍忽之间,一天便过去了。念云用小刀将兔肉割成一条一条的小块,递到李逍的手中。

    “吃吧,虽然有些难吃,但对你的恢复还是很有好处的。”念云道。

    李逍拿着生肉,兔肉是前些天苏仁他们打来的,血早就凝结,肉也冻得硬梆梆的,看着念云将切碎的肉条放在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不由有些讶异,“念云,你怎么吃得下去,我都有些恶心。”

    念云扬扬手中的生肉,笑道:“有什么吃不下去的,你当我在王府之中过了这几年,天天锦衣玉食,便忘了我过去的艰难生活吗,那时候,每天都盼着有肉吃,一年上头,能吃上几顿肉是最开心的事情了,云大哥打猎,我们家还经常有肉吃,还有好多人过年也难得吃上一顿肉呢!”似乎想起了什么么往事,念云开心地道。

    笑声未绝,看到李逍的面容,念云的笑容顿时敛去,别转头去,忆往昔,开心尽成伤心事了!

    看着念云的模样,李逍道:“念云,已经过去一天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么,这洞里的气息实在太难闻了。你扶我出去走走。”这些天来,吃喝拉撒都在这一间房子大小的山洞之中,气味当然难闻。

    “不行,苟敬是什么人,他是暗房的大头领,即便他走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留下,我们再忍几天,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可不想在阴沟里翻了船。你也忍忍吧!”念云摇头道,“实在难受,就凑到洞口,那里空气好一些。”

    起身扶起李逍,两人坐到了洞口,洞口虽然被封住了,但还是给他们留下了几个缝隙,坐在靠近洞口的岩石上,李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风声,阳光,这些以前司空见惯的东西,现在竟然觉得这么珍贵。

    外面突然响起了说话声,脚步声,两人身子一震,看向对方的目光之中顿时充满了惊憷,念云手腕一翻,摸出了一柄匕首,这不是用来杀人,这是用来自杀的。

    李逍伸手紧紧握住念云的手,将匕首夺了过来。

    “如果是苟敬的人,记住,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后,一定先杀了我,我不想落在他们手中。不想落在李鉴的手中!”念云轻声道。

    “我也不会落在他们手中的。”李逍点点头,“如果是这样,就让我们同赴阴曹吧!”

    外面的脚步声愈近,念云身子有些发抖,李逍轻轻地将她捅在怀里,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是几个身着捕头服色的房县捕头。说话的声音也清晰了起来。

    “他妈的,那个老太监可真能折腾人,他要捉的人早就跑了,还要我们上山来搜寻,寻个毛啊,纯粹是找我们的麻烦!”一个人愤怒地道。

    “小二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没看到连咱们县令大人都被那个老太监丢进了大牢里吗?咱们这些小捕头,落在他手里,还不被扒一层皮啊!”另一个声音亦是不无抱怨。

    “说起这事来就恼火,奶奶的,你们说,咱们县那两具床弩不是被那个老太监自己的人征去的吗,他们的腰牌,那可是硬梆梆的,谁敢不给,怎么就成了对手的了呢?连累得县令无处喊冤,那个老太监也恁霸道了一些,明明是他们自己内部出了问题,却赖在我们县令身上。”被称做小二哥的人怒道。

    “算了不说了,让咱们上山便上山呗,小二哥,来了也别白来,咱弄几只兔子,回去换换口味。那个老太监要追人的早跑了,咱们反正是来应个景。对了,小二哥,你消息灵通,那天晚上那么大阵仗,到底是抓谁啊?那个江洋大盗有这么大的能耐?”

    “屁的江洋大盗啊,你见过那个江洋大盗敢跟军队叫板的吗?”小二哥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自家兄弟,我说了你们可得保密啊。”

    “当然当然,谁听了说出去烂**!”其它人连连道。

    “是来杀当今四皇子的,你们知道吗,听说啊先皇帝爷本来是要传位给这位四爷的,结果大爷却捷足先登,将老皇帝结果了,又来杀这位四爷,四爷命大,有人通风报信,就逃呗,逃到这里却被围上了,结果四爷的那些忠心部下就拼死来救人了,那天的阵仗,你们不是看到了吗?我的个老天,现在想想我都害怕,那叫一个血肉横飞啊,那些人都不要命啊,老太监带来的人那么厉害,楞是让他们将人救走了!”

    小二哥说得口沫横飞,听者却是脸色发白。“小二哥,你说那大爷和四爷都是兄弟,大爷当了皇帝,真会杀他亲弟弟么?”

    “你这个痴瓜,先帝先是传位给四爷的,不杀了他,大爷这位子坐得稳?”小二哥啐道。

    “天家无亲情,以前还以为是说书先生胡说八道,现在看来倒真是如此了。”余人连连叹息。

    “算了算了,管他呢,谁当皇帝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饭吃,有晌拿,我们管给谁当差,走了走了,打兔子去。”那小二哥大声道。

    话声愈去愈远,洞内两人长吁了一口气,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渗出的冷汗,不由相视一笑,“虚惊一场,不过幸亏听了你的话,没有出去。”李逍眼睛发亮,道:“看来遗诏的事终于传开了,嘿嘿,只要我逃了出去,便大有可为。”

    “可能是温先生!”念云道。“这会让李鉴的注意力转移走一部分,连这些衙役捕头都有所耳离,磨盘山这里这么大阵仗也瞒不过人,更是会让人传出去,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减轻一些我们的压力,李鉴不会不注意到这些问题的。这会动摇他皇位的正统性,等温先生到了南方,便会传遍天下。”

    李逍用力地点点头,“民心可用!”两人相视一笑。

    又过了三天,洞里的食物已经吃完,而在这三天里,再也没有人踏足磨盘山,念云推开了洞口的乱石和积雪,小心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你呆在里面,我去找此吃的回来。”柔娘对山洞内道。

    李逍探出了一个脑袋,“你行么,这满山都是大雪,你又不会打猎,在那里能找到吃的?”

    念云得意地一笑,“你们这些天皇贵胄金枝玉叶自然是找不到的,不过我就不一样了,随便在哪里,我都能找到吃的。”

    李逍疑惑地道:“你能找到什么?”

    念云呵呵一笑,“你没有饿过肚子,自然不知道,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站起身来,轻盈地踏过积雪,消失在密林之中。

    看着柔娘轻盈犹如小鹿的身影,李逍喃喃地道:“念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不会!”

    阳光很好,李逍慢慢地挪到洞口,靠在洞口,眯起眼睛让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他很是享受,以前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李逍感到有些不解。

    念云回来得果然很快,提着一大包东西,快乐地奔了回来。

    看着念云摊开的包袱皮,李逍傻眼了,这都是些什么啊?各式的干果,松仁,还有一些粮食,树根等等不一而足。

    “这是什么东西?”他奇道:“你从那里弄来的?”

    念云笑道:“这山上林子里松鼠啊,老鼠啊什么多得很,这些动物都会在冬季来临之前贮存食物的,只要找到了他们的洞穴,挖开,便可以找到很多吃的东西了。”

    李逍顿时苦了脸,“老鼠的东西?”

    念云嘲笑地看着他,“怎么吃不下?在你伤好之前,我们就必须得吃这些东西了。这林子里鼠洞真得很多,放心吧,我们饿不着的。”

    “我不吃!”吃生肉李逍挺得住,但吃老鼠的食物,想想那毛耸耸的小东西,李逍顿时恶心之极。

    “你不吃啊,那你就天天吃这东西吧!”念云拿起一把草根模样的玩竟儿,递给他。

    “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荷菜的根,这种野菜冬天时叶子枯了,但它的根也是能吃的,甜的!”念云提起包袱皮,走进了洞中。

    片刻之后,又走了出来,寻了些枯柴棒走回洞中,晃着火折子,打着了火。

    “四爷,外面有烟吗?”她在里面喊道。

    “有一点,不大!”李逍看了一下,“风一吹,就没了!”

    “那就好!”念云快活地答道。

    没用多久,一阵香味从洞里传了出来,吃了好些天生肉的李逍闻着香味,顿时馋涎欲滴,只是先前将话说得死了,此时却是拉不脸来,只能干咽着唾沫,用力地咀嚼着那一团野菜根。

    “喏,给你!”一块石片上盛着一堆五花八门的各色粮食作成的饭食出现在李逍的面前,“像不像腊八粥?”

    时间飞快地流逝,磨盘山几乎被人遗忘了,房县的县令被投进了监狱,苟敬一路追杀着紫燕以及连仲文,竟然忘记了他将这位县令关在了监狱里,这位可怜的县令成了一个被遗忘的人,没有苟敬的命令,亦没有人敢将他放出来,一时之间,房县竟然没了主官。这倒成全了躲在山上的李逍与念云,再也没有哪怕一个衙役捕头上山来搜寻。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李逍已经能站起来,做一些轻微的活动了。念云开始筹备着离开这里,向南方进发。***

第三百五十五章:失和

    新年刚刚过去,要是放在往年,现在还是狂欢的时节,但在泰州,这个新年却过得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冰冻严寒。

    虽然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一系列邸报,圣旨还没有抵达泰州,但确切的消息早已传了过来,大爷上位,四爷失踪,一个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轰打在泰州诸将的头顶上,只将众人打得头昏眼花。

    泰州的左右武卫,左右骁卫上上下下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四爷李逍的心腹,甚至连泰州知州权昌斌也知道,自己的身上已打下深深的四爷烙印,四爷的失败,基本上就等于宣告了自己这一些人的失败。不仅仕途完蛋,甚至连性命也极有可能难保。

    关鹏举将驾临泰州,成为泰州所有驻军的指挥官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个问题。

    泰州知州府,权昌斌借着十五月半的机会,邀请了所有在泰州的高级将领们欢度佳节,众人都知道,过节是假,趁此机会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才是真实的目的。

    武卫,骁卫的二位主将从良,冯从义,以及四位统领中的三位都应约到了知州府,唯有关震云没有受到邀请,因为他是关鹏举的儿子。

    屋内虽然虽然温暖如春,但气氛却寒冷如冰。

    “诸位,事情大家都已经了解的十分清楚了,今天请大家过来,我希望大家都开诚公布地说一说自己的想法,都别藏着掖着了,大家伙儿都是四爷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四到了,我们该怎么办?”权昌斌站了起来,冲着各人抱拳,态度诚恳地道。

    冯从义转着酒杯,一言不发,从良咬着嘴唇,仰头看着屋顶,其它诸将则看着从良与冯从义两人。

    苏灿的眼光在两位主将的脸上转了半晌,看到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什么叫四爷倒了,我们还在这里,那四爷就没有倒,我相信大家也都知道,大皇子这位置是怎么来的,大家都是大越的军人,难道能容忍这种谋朝篡位的行径么?泰州二十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冯从义放下了酒杯,慢慢地道:“苏将军,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尽起二十万大军,杀回上京去!”

    “也无不可!”苏灿硬梆梆地道。

    “我们走了,对面怎么办?”冯从义的眼神逐渐严利起来,“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去岁蒙人突然大规模撤军了,原来他们已经嗅到了什么?他们现在正在翘首以盼我们像苏将军所说的那样做吧?”

    苏灿无言以对,气哼哼地坐了下来。

    “冯将军,你以为我们当怎么做?”权昌斌脸色有些凝重地问道。

    “镇之以静罢了,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成!”冯从义道:“蒙元现在肯定正像毒蛇一般盯着我们,我们如有什么举动,他们必然会窜出来狠狠地咬我们一口,那时候,遭殃的可是百姓。”

    “冯将军,我想提醒你一句,关大将军一来,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等待我们的只能是一一被剥夺军权,然后调回京城,最后沦为别人案板上的猪羊,任人宰割!”苏灿怒道。

    冯从义霍地站了起来,“你嘴里的机会是什么?是放弃这里的防线么?那你置泰州百姓于何地?泰州一破,北方十六州可还能幸存?四爷深明大义,我想此时他不管在那里,都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做。”

    他走到大厅中间,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地道:“各位听好了,我们是大越的军人,忠于的是大越朝廷,保护的是大越的百姓,绝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利而让千万人流血飘杵。”

    从良站了起来,走过去牵着冯从义的手,“老将军多想了,正如老将军所说,我们都是大越的军人,自然以大越的利益为最高,苏将军只是一时气愤罢了,老将军负责泰州所有军队的指挥,我们自然以老将军惟命是从。苏灿,还不过来给老将军赔个不是。”

    看着从良,苏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走到冯从义跟前,抱拳深深一揖,“苏灿失言,老将军莫怪!”

    冯从义摇摇头,“苏将军,我知道你关心四爷,但我想你应该明白,北方十六州千万百姓比起四爷一个人,比起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利益加起来,要重得多!”

    权昌斌不自然地笑了笑,“冯老将军说得对,来,冯老将军,便如你所说,我们镇之以静,暂时不动,来来,今儿个是十五,喝酒,吃菜,这可是年节的最后一天了,大家好好乐呵乐呵!接下来大家又要各回军中,军务繁忙,想再聚在一起,可就难了。”

    菜肴虽然丰盛,但吃在众人嘴里,却是如同嚼腊,此时此刻,那里还有心情吃喝,草草地填饱肚子,众人便纷纷告辞离去。

    从良最后一个走出知州府,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跨上了战马,向着射阳方向急奔而去。

    “从将军留步!”漫天雪花之中,一骑急追而来。

    “苏将军!”从良勒住战马。

    “从将军,可愿与苏某一谈?”苏灿看着从良,“从将军如无此心思,那苏某马上调转马头离去。绝无多言。”

    从良呵呵一笑,翻身下马,看着苏灿。

    苏灿大喜,跳下马来,“走,那边有一个草厅,可稍避风雪,我们去那里详谈!”

    草厅之中,一些木板乱七八糟地钉在一起,做成了板凳的模样,却是平素给行路之人歇脚避雨所用,两人都是武将,也不在乎,相对坐下,从良含笑看着对方。

    苏灿单刀直入,“从将军,你准备就这样引颈就戮吗?”

    从良大笑,“我虽然忠于朝廷,却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

    “那这个朝廷可还是我们需要尽忠的朝廷?”苏灿逼问。

    从良含笑不语。

    “先皇有遗诏!”苏灿压低了声音。

    从良一怔,悚然动容。“遗诏传位于四皇子?”

    “正是!”苏灿点头道。

    从良紧紧地盯着对方,似乎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什么来,苏灿坦然对视,毫无惧意。

    “苏将军,恕我直言,此地只有你我二人,请你据实相告,这遗诏是真是假?这关系到日后的大义名份,如真有遗诏,即便你我今日弃泰州而去,也可对天下有所交待,如若是假,那你我可就遗臭万年。此其一也。”

    “其二,四皇子是生是死,如果四爷已去,那便有遗诏,也是休提。”

    苏灿冷笑,“如果四皇子已去,我苏灿早已挂冠而去,还在这里眼巴巴地干什么,从将军,遗诏千真万确,我已收到确切的消息,已有妥当之人携遗诏去了鄂,彬,湖三州,将在那里竖起义旗,而四皇子亦当在不日之后抵达南方。从将军,我不信你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消息自然是有的,可是却难辩真假啊!”从良叹了一口气,“一步错,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现在从将军可有决定了?”

    从良看着对方,“冯老将军那里怎么说?”

    “冯老将军一门心思打蒙人,关鹏举来了,亦不会拿他怎么样,他本身就是关鹏举的老部下,而你我则不同了。”

    “武卫你能控制多少?”

    “右武卫全在我控制之下,加上从将军你的骁卫,我们占有绝对上风!”

    “权昌斌呢?”

    “他还用说么?如果他与冯从义一个心思,又怎么巴巴地将我们都请到他府里议事?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只要我们拿下冯从义和关震云,他那里自然是乐见其成。”苏灿道。

    “关键是关大将军,如果他到了泰州,到了军前,我们便有万般计谋亦无用。”从良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灿沉默半晌,“关大将军年前出发,算日程,现在应该到了巩州,这件事我去做。”

    “你调动右武卫,瞒得过冯从义?”

    “事在人为。有权昌斌相助,定然能瞒过。”苏灿道:“从将军,我向你保证,关鹏举到不了泰州。”

    “那好!”从良站了起来,“十五天后,我骁卫计划向潭州发起一场试探性进攻,将请冯老将军前去鼓舞士气。”

    苏灿霍地起立,伸出大手,与从良两人紧紧一握,返身出了草厅,上马扬鞭而去。

    三天之后,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从泰州城剩着夜色悄悄地出城而去,马上骑兵,尽皆重甲披身,领头一人正是苏灿。

    城头之上,权昌斌看着逐渐远去的队伍,黯然神伤,泰州,自己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只是这一次,却不知是祸是福,要么公候万代,要么满族遭诛,摆在自己面前的好像就只有两条路了。

    “叫上所有镇军游击将军以上的军官,到我府议事!”权昌斌拂袖下了城墙,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做了,就得有担当。即便自己一心一意守泰州,李鉴就会放过自己了?

    一声绝大的风暴在泰州悄无声息地蕴酿着,而回到军营的冯从义,尚不知道,身在泰州的数位高级官员已经展开了行动,在他看来,只消盯住苏灿就行了。

    “苏将军还没有回军营么?”

    “没有!”一名军官低声道:“苏将军自那日之后,便一直呆在泰州城,整日喝得大醉,看样子是没有心思回军营了。”

    “右武卫那里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右卫安静得很。”

    “那就好!”冯从义叹了一口气,其实李逍是一个不错的皇子,待自己也深厚,如果他能登上皇位,那自然是最好,但现在,他落了难,自己却不能报答他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耳。在李逍与边疆千万百姓两者之间,自己只能选择后者。***

第三百五十六章:取与弃

    兴灵,一个狂欢的新年刚刚过去,对于安庆边军而言,去年一年是收获的一年,从上到下,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整个益州现在几乎都已落到了以兴灵为中心的安庆边军手中,简单回到了益州城,但显然,他没有简述的号召力,除了现在还勉强控制着益州城之外,益州所有府县均已向云昭俯首称臣,简述的传统地盘西部五县早已入了云昭之手,而其它地方在云昭招降了霍震霆,朴德猛,万世昌,王圭等人之后,亦是纷纷投效。而最让云昭等人想不到的是,简单在去岁除夕,竟然杀死了潘浩然最后的一个儿子潘云以及潘浩然的遗孀,罪名竟然是勾结蒙元,这一倒行逆施之举立即使原来一些潘浩然的旧部纷纷倒戈,投奔了兴灵,便连简单一力控制的益州城,内里的一些富豪世家,旧有官吏,亦纷纷暗自派出信使,与云昭联络,希望云昭早已进军益州城。

    处境日益艰难地简单在益州城的统治愈发地暴戾起来,大举提拔了一批青年军官,在城内实行了军管,但凡稍有忤逆其意者,便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抄没家产。益州城中数月之中,十数家富豪大户被灭门,家财尽皆充公,妻女被赏给了军官士兵为奴,一时之间,益州城内,人心惶惶。

    与益州城相反,益州其它地方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蒙人被驱逐,三方势力角逐告一段落,整个益州基本上已经平静了下来,无数逃难的百姓纷纷返回家乡,准备重整家园,大量的破家灭难的青壮投身军队,以求能衣食无忧。

    安庆边军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便扩充到近十万人,抛开以前的七个营近五万老兵不说,新近招募的五万新兵被分在了数个训练营之内,开始了紧张的训练。

    以前的云昭愁钱,愁粮,兵力的扩充总是跟不上前进的步伐,以至于四处捉襟见肘,现在掌控了益州之后,腰杆也立时粗了,用云昭对众将的说法就是,现在咱不差钱儿,只要你能招到兵并能训练出来经过考核,那咱就给你发晌。

    整个新年,益州都是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之中度过的,但刚过了十五,民间尚在狂欢,安庆边军的核心据兴灵却让人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无数刚刚在新年过后返回各自驻地的将领们纷纷赶回,连远在榆林,高阳两地的潘仁智,赵旭等人都赶到了兴庆。

    云昭的宣威将军府大堂,苏定方,燕小乙,霍震霆,李富贵,王强,孟姚,丁仇,万世昌,朴德猛以及在安庆边听用的周文益等大将济济一堂,文官方面榆林潘仁智,西部五县制置使赵旭,以及安庆边军参军马一功,安庆边军主薄王圭,兴灵知府郭长兴等人。

    看着汇集一堂的文臣武将,虽然心事重重,但云昭仍是忍不住的兴奋,马一功老在自己面前念叼上位者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云昭却自知还是差了些火候,想当年,自己还执刀背弓,在大漠之上猎狼追兔,为一日三餐忙碌的时候,何曾想到会有今日掌控百万百姓生死的威风?一声令下,十万大军便可令山河变色,天下震动,人生之际遇,当真令人觉得变幻无常。

    匆忙从各驻地赶回的将领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看到安庆边军的重要人物竟然极其罕见的齐聚一堂,都明白肯定将有大事发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是都不得要领。

    “各位!”云昭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大厅之内立时便安静了下来,武将们挺胸收腹,脚下马刺碰得叮当作响,文官们也坐直了身子,所有的目光都转了高坐在大堂之上,一张下山猛虎中堂之前的云昭。

    “大越皇帝驾崩,新帝登基了!”云昭轻描淡写,对于这些人物,他没有什么感觉,但下面的很多官员却是如雷贯耳,看着云昭,一脸的骇然。“大皇子李鉴在关鹏举,曹仪的支持下,击败了此前呼声极高的四皇子李逍。”

    老帝驾崩,新帝登位,至于是老大还是老四,众人倒不怎么关心,众人关心的是,新帝登位之后,将怎样看待益州,严格来说,云昭掌控益州完全是不合法的。

    “有趣的是,现在在大越腹地,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大越皇帝本是传位于四皇子李逍,但大皇子李鉴去杀父夺位!其言凿凿,甚至传言说先帝有遗诏,而这份遗诏现在已被人带出了皇宫!”

    听到云昭这几句话,下面无论是文官武将,都是一片哗然。如果说先前大家不关心皇帝是谁的话,现在就不同了,如果先帝真有遗诏,而大皇子得位不正的话,那便代表着在大越将有一场轩然大波。

    “将军,四皇子李逍不是回上京了么,只要李鉴控制住了李逍,便有遗诏,也是枉然。”赵旭拱拱手,道。

    “更有趣的是,四皇子李逍失踪了!”云昭摇头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可以肯定,李鉴没有抓住他。”

    厅内发出一片叹息声,潘仁智叹道:“如此一来,只怕大越便会有一场大难了。”

    “不错,现在大越内地有什么大难我们还管不着,但在泰州的朝廷卫军如果有变,我们可就要遭池鱼之殃了!”云昭站了起来,神色亦凝重起来。

    郭长兴骇然道:“云将军,你是说泰州的大越军队可能有变?”

    云昭点点头,“众所周知,四皇子李逍在泰州督战一年有余,上上下下的将领无一不是他的心腹,如今四皇子落难,这些人焉不怕新帝清算,再说又有遗诏传言,更是给了他们充足的理由,如果他们悍然提兵离去的话?”

    此语一出,众人尽皆色变,益州能有今日的成就,固然有许多理由,但更重的却是朝廷的卫军在泰州牵制住了蒙元大部分的主力,如果他们一走?众人都有些不敢往下想。

    “不,不大可能吧!四皇子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讳?”

    “有什么不可能的?”马一功冷笑道:“为了那把椅子,什么事不敢做?”

    “可如此一来,可谓是将自己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即便坐上了那把椅子,亦是千秋罪人!”郭长兴大声道。

    “历史有胜利者书写。”马一功站了起来,“如果四皇子成功,将这段历史抹去也容易得很。”

    云昭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论,“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我们只是讨论各种可能性,并对此做出相应的预案,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霍震霆站了起来,“云将军,朝廷武卫,骁卫驻扎泰州,一直归冯从义统筹,冯从义此人,据我所知,忠义无双,只怕他不会做出此等事吧。”

    “冯从义自然不会!”云昭点头道:“此人我也知其根底,但你们不要忘了,骁卫统领从良是四爷心腹,武卫右统领苏灿更是出身四爷府,此二人所掌兵力,占据了泰州卫军四分之三,冯从义虽然忠义,打仗亦很有一套,但对于这种权力争斗,勾心斗角却欠了火候,要不然,当年在卢城,又何至于……讲到这里,云昭突然收住了口,看了一眼孟姚与丁仇,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去。

    霍震霆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卢城往事,他后来也知道了一些,第四营营将王强与第三营的孟姚,丁仇有心结亦是从此而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将事情想到最坏,总是有好处的。”

    云昭拍拍手,“霍将军说得对。未虑胜,先虑败,我们便从最坏处考虑,如果泰州卫军突然离去,泰州空虚,蒙元必然剩虚而入,如果蒙元席卷北方诸州,我们益州可就危险了,那时候,没有了牵制的蒙元岂会容忍我们在益州生存,威胁其侧翼?”

    “夺回剑关,已成刻不容缓之事!”马一功接着道:“夺回了剑关,我们才能打开大门,走出去,即便蒙元占领了泰州,我们还能向西,联通卢州,不然,我们就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一头老虎,便有十八般武艺,亦会被生生困死。”

    众将都是点头应是,这一点诸人都是看得清楚。“剑关是蒙军重兵把守之地,驻有蒙军近二万人,想要打下来,不容易啊!”周广益叹道。

    “再难也要打下来。”云昭面容坚毅,“这在乎到我们的出路问题。大越失了北部诸州,还能与蒙元划江而治,我们失了剑关,将死无葬身之地。”

    “夺回剑关!”王强霍地站了起来,“云将军,第四营愿为先驱。”

    云昭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云昭看了一眼苏定方,“安庆!”

    “安庆是否还有死守的必要?安庆是否还守得住?”云昭看着众将,沉声问道。

    苏定方一惊,站了起来,“将军?”

    马一功道:“依我之见,安庆已不能守,不可守。”

    “你放屁!”苏定方大怒,“我们号称安庆边军,如果安庆都丢了,还叫什么安庆边军?”

    马一功反驳道:“安庆弹丸之地,如今云将军坐拥益州,安庆边军本来便应易名。安庆在现今状况之下,已无守的必要,已无守的可能,在那个已对将军没有作用的地方,却牵制了我们上万强军,这是一种浪废,苏将军,眼下局势你还看不清楚吗,将胡将军的第二营和高山营撤回来,才是正确的作法,否则,他们将与安庆玉石俱焚。”***

第三百五十七章:相争

    朴德猛亦站了起来,先向苏定方抱了抱拳,“苏将军,你曾经长期镇守安庆,对于那里有感情我们都能理解,但很抱歉,我亦支持参军的意见,安庆已无坚守的必要。安庆孤悬于外,无论是从地理,还是军事之上,对现在的我们都没有益处,守安庆,不仅需要上万精锐的战士,而且运送军械等补充物资,都需要耗费极多的资源,而他所能牵制的,只是一部蒙元的杂军而已。”

    朴德猛转过身来,看着云昭,“如果蒙元腾出手来,不需要大帐兵出手,蒙元四大部任一部出兵,都有可能给我们造成极大的伤亡,而后不得不放弃安庆,因为我们在益州的利益更大,亦能给我们更多的帮助。”

    孟姚站了起来,“我同意朴将军的说法,与其如此,不如将胡将军调回来,第二营士兵久经战火,抽调回来之后,将能极大地增添我们的战斗力。”

    看到诸将一面倒地支持马一功,苏定方脸色惨白,看着云昭:“云将军,那里是岳老将军战斗过的地方,岳老将军临去的时候,要求我们一定要守着安庆,这是大越在喀颜巴拉山外的最后一面旗帜啊,安庆一丢,那大片河山便再无大越旗帜飘扬了!”

    马一功沉声道:“大越内战一触即发,大履将倾,还谈什么旗帜飘扬?现在我们如果不早作打算,迟早随着这稻大船一起沉下去。苏将军,退出安庆,我们在益州,不是一样打蒙人么?”

    苏定方默然无语。

    云昭站了起来:“安庆,曾是我们成长的地方,在那里,有无数的弟兄倒在那片热土之上,那片黑土地,浸透了我们弟兄的鲜血,但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有了今日的安庆边军,安庆边军壮大了,成长了,但是,为了不让这些弟兄们的鲜血不白流,为了我们能更强大,我不得不忍痛做出决定,放弃安庆!”

    听到云昭的决定,苏定方痛哭地呻吟了一声。

    “今天的放弃,是为了我们能更早地打回去。定方大哥,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打回去,在那里,重新树起我们大越人的旗帜!”

    苏定方眼泪长流,无言鞠躬而退。

    “人存地失,人地皆得,人亡地存,人地皆失,有时候,撤退是为了更好的进攻。”云昭看着诸将,“撤出安庆,愿意随安庆边军撤入益州的安庆百姓,统统接纳,苏将军,整个撤退任务由你来负责。”

    “是,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苏定方哽咽着应道。

    “赵大人!”

    “属下在!”

    “自安庆而来的百姓,先期在高阳等地建收容营,然后逐次由益州来统一安排。郭大人,这一件大事便由你协同赵大人一齐来完成,可有什么困难?”云昭转身问郭长兴。

    郭长兴摇摇头,“兴庆,兴合,临高以及兴灵府等地,遭受战火荼毒,丁口损失严重,安庆转移而来的百姓正好可以作补充,土地不缺,只是缺乏住房这些基本的条件。”

    “有土地便足够了,房子,可以用军队负责来修建,可以先修建一些临时性的住房先安顿下来。”云昭沉吟道:“让刚刚招收的新兵来做这件事情。”

    “但是撤退事宜必须在我们向剑关发起进攻之后才能开始,如果我们先退出安庆,蒙元便会立刻判断出我们的意图,如果他们向剑关增兵的话,我们再想拿下剑关,可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马一功道。

    “所以时间非常重要,我们不知道泰州那里会不会出变化,什么时候出变化,我们必须抢在前面完成这一切,一旦泰州有变,那就来不及了。”云昭道,“剑关马上就必须打响,而且必须一击功成。”

    “末将愿为先锋!”王强站了起来。

    “云将军,霍某加入安庆边军,寸功未立,请将军让我来主攻。”霍震霆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朴德猛,万世昌都站了起来。“请将军成全!”

    “这种硬仗,当然还是由我们第三营来打!”孟姚有些傲然地站了起来,“云将军,我们第三营毫不谦虚的说,战力第一,这种关乎我们安庆边军生存的关键战役,还是由我们第三营来打更能让人放心。”

    抛开苏定方的第一营,胡泽华的第二营,这三支军队的确是云昭麾下最能打的三支部队了,第三营就不必说了,王强的第四营经过临高等数场大仗的磨练,早已成熟,而霍震霆所属都是原王好古麾下的精锐,而霍,朴,万三人都是王好古麾下能独挡一面的大将,现在三人共掌一营,虽说是浪废了一些,但的确让其战力更上了一个台阶。

    他们三人相争,其它人自知没有相争的本钱,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李富贵如愿成了游击国,成了第五营的主将,但他资历浅,根本没有与这几人争的本钱,此时,亦只有流口水的份儿。全益凤虽然想争一争,但第七营的主将是周广益,而周的身份在安庆边军之中,现在却是一个很尴尬的存在,更多的是简述在临死前为简单的安全所送出的一张投名状,这种状态之下,战力能发挥多少,全益凤完全没有把握,这样事关全军的关键之役,全益凤可不敢有丝毫大意。

    云昭微笑着坐了下来,第三营的确擅打硬仗,也正如孟姚所说,安庆边军几乎所有的大仗,恶仗都是由第三营来完成的,但正因为如此,云昭不愿意让第三营再承担这一次的主攻,正如一个人必须有两条同样强壮的腿一般无二,这样才能走得稳,走得直,否则一条太过于强壮,而另一条腿太弱的话,主干不免便要歪斜了。

    “这一仗我们几乎要倾尽全力,每一支部队都要作好进攻的准备,先锋将领嘛,便由……”云昭顿了一下,所有的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脸上。

    “先锋大将,由霍将军担任。”

    一语既出,下面顿时有人喜悦,有人沮丧,孟姚正想再争取一下,云昭已抬手阻止了他的话头:“孟将军,我不能太过于偏心啊,所有的功劳都让第三营抢去了,不免让其它营有看法是不是?”

    孟姚耸耸肩,看着霍震霆,“霍将军,如果不行可千万不要勉强,第三营随时准备冲上去接替你们。”

    霍震霆微微一笑,正想答话,一边的万世昌已是怒道:“如果第六营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拿下剑关的话,我万世昌便抹了脖子将脑袋输给你!”

    孟姚看着万世昌的怒容,哈哈一笑,“但愿如此!”

    万世昌还想说几句什么,一边的朴德猛已是将他拉到一边,他们三人是降将,在资历上比不上孟姚,但三人都是上将之才,霍朴更是曾独挡一面,朴德猛霍震霆都是沉稳之人,不愿与孟姚发生正面的冲突,作口舌之争,但二人却都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用结果来回击孟姚更好,此时相争,不免会让云昭有一些不好的看法。

    万世昌被拉到一边,兀自不服气,直到霍震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才气哼哼地坐下。

    麾下相争,云昭倒是不以为异,有竞争才有进步,有竞争才能让安庆边军更加强大,更何况部下之间有些矛盾争议,云昭并不认为是坏事。只有这样,他作为居中的裁判,才能更好地掌控大局。

    “好了,这一仗大战不仅仅是拿下剑关,夺下剑关之后,蒙元肯定会反扑,必须要打退他们的反扑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大家都不会闲着。小乙!”

    燕小乙是骑兵,攻城战自然是轮不到他的。所以一直安然稳坐。

    “蒙元多是骑兵,擅以野战,这次剑关之役,首先恐怕会以野战开始,只有在野战之中击败对手,才会迫使对方退守剑关,你的骑兵营暂时配属给霍将军,由霍将军统一指挥。”

    “小乙明白,一定会遵从霍将军军令,不敢有误!”燕小乙躬身道。

    “第二波攻击由第七营担任!”云昭的目光转向周文益和全益凤。两人一楞,没有想到第二波攻击会是他们。

    但亦只是楞了一下,两人都站了起来,“遵命!”

    “第三波,敌人的反击应当来了,第三营,第四营全力出击。”

    “明白!”孟姚,王强大声应道。

    “第五营!”

    “末将在!”李富贵有些沮丧地站了起来,自己排最后了。

    “你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出击!”

    “末将明白!”

    “这一次出击,我们投入了我们所有的主力战营,兵力多达四万余人,务必一击成功。诸将共勉!”

    “必胜!”众将轰然应道。

    安庆,胡泽华站在城头,看着远处飘扬的脱脱的军旗,安庆边军在益州大胜,但在安庆,最近却是被迫放弃了战略要地十里铺,退守安庆城,虽然因为天气严寒,不利于开战,但眼着过了年,天气便会逐渐转暖,残酷的攻守战便又要拉开了。

    “胡将军,苏将军回来了,已经到了石堡!”一名军校兴奋地跑了上来。

    “定方回来了,来了多少援军,第一营都回来了么?”胡泽华大喜,第一营如果回来了,那自己可就可以发动反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伏魔弩

    苏定方有些吃惊地看着一脸平静的胡泽华:“怎么?难道你对将军决定放弃安庆一点也不愤怒,一点也不伤心么?”

    胡泽华嘿地一声笑:“这有什么可伤心,可愤怒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定方,现在的局势,安庆当真是没有守得必要了,而且还不一定能守住。周围群狼环伺,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扯得粉身碎骨啊,如今益州形式如此之好,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一孤地而浪费太多的资源啊!”

    “可是岳老将军当年?”苏定方道。

    “岳老将军当年那里能猜到安庆边军在云昭的带领之下有了如今的成就?”胡泽华打断了苏定方的话,“整个益州现在都在安庆边军的控制之下,安庆这块孤地已经没那么重要了。集中所有能用的力量到最需要兵力的地方,那才是正确的选择。”

    苏定方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起当年岳老将军的遗言,有些伤心,感慨罢了。”

    “总有打回来的一天!”胡泽华笑道。

    “罢了,泽华,你弄些酒菜,我们去祭拜一下岳老将军吧,这一次撤出了安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回来了?”苏定方不无伤感地道。

    “正当如此,战事繁忙,我也好久没有去给老将军叩头了!”

    安庆开始着手准备撤退事宜,而在剑关,驻扎于此的铁尼格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剑关称之为关,其实并不像益州其它地方有着高大的城墙,它其实是以菊花岭,柏树坡以及鸡山三地形成的一道险恶的天然关隘,卡死着进益的交道大道,这里有着以前益州军修建的军寨,蒙军便驻扎在这些军寨之中。

    但问题是,这些军寨要隘以前防守的重点是针对外面的敌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军队从内部打出来,是以这些军寨现在的处境不免有些尴尬了,面对着敌人的一方实在稀松平常,而背后倒是修得固若金汤。

    霍震霆等人都十分清楚这一点,这才敢立下军令状,有把握一举攻下剑关。其实拿下剑关的关键并不在于攻打隘口,而在于先期在野战之中将对手击败。蒙军以骑兵为主,那里是肯困守关隘的主儿?这一仗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剑关地形,如从外面打,则是鸡山与柏树坡分立两翼,菊花岭雄居在后,而从内里来,则是菊花岭顶在前面,首当其冲。

    “将军,又有几名哨骑没有回来。”一名蒙元校尉走进了铁尼格在菊花岭上的起居室,“这已是连续第二天了。”

    “我们巡逻的范围是多大?”

    “以菊花岭为起点,向前延伸约五十里方圆。”校尉道。

    “五十里?看来安庆联军是想动一动了!”铁尼格站了起来,“从即日起,所有的巡逻队以百人为单位。”

    “是!”

    走出房屋,站在菊花岭的最高点上,看着远处厚厚的积雪,铁尼格冷笑道:“猫了一个冬天,身子骨也正发痒,舒舒筋服正好。”菊花岭上驻有七千骑兵,三千步卒,而在鸡山与柏树柏,另各有五千蒙元部队驻守,铁尼格倒是信心十足地与安庆联军正面硬碰硬地打上一仗。

    以前与安庆联军对阵,总是打得十分鳖曲,对手不是游而击之,不是依仗关卡,从来没有正面硬干过一次,虽然每一次都是输,但铁尼格仍是十分地不服气,这一次关卡在自己这一边,安庆联军想来打,就必须正面与自己交锋,铁尼格决定要给对手一个好好的教训。

    大部队尚在摩拳擦掌,双方的骑兵哨探已经开始了互相的绞杀,燕小乙的骑兵营在得到了大量的马匹之后,开始了急速的扩张,现在已足足有三千之众,而更让他高兴的却是,为了协助胡泽华守安庆的郝仁所部率先从安庆撤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麾下,当初只有五百人的郝仁部,却是越打越多,回归建制的时候,已是多达千人,这一千余人比起燕小乙现在的那一批人可就厉害多了,巴颜喀拉山以外,不会骑马的当真少见,骑兵易找易训,或者说在那片土地上,根本就是以战代训,在一场场与蒙军的你追我逐之中,能活下来的自然都是了不起的家伙。而在益州,虽然人口众多,但想招一批合格的骑兵可就不是易事了,这也是让燕小乙最头痛的问题。现在郝仁归来,立时便让骑兵营实力大增,燕小乙如何不喜出望外?现在多达四千余骑的骑兵营有大约二千精锐,剩下的嘛,暂时还只能算是会骑马的步兵。

    霍震霆的第六营担当主攻剑关的先锋,第六营在人数之上已突破万人,在历次战事之中被打散的王好古军队慢慢地又汇聚到了霍震霆的麾下,加上燕小乙的四千骑兵,这一次先行攻击的安庆联军已近一万五千余人。

    云昭已在攻击前夜抵达了霍震霆军营,他为霍震霆送来了一批军械,看做这数十台装在平板马车之上的大家伙,霍震霆有些讶异地道:“将军,这是什么玩意儿,床弩?不是,强弩?也不对,怎么装了十好几支弩啊?”

    云昭拍着冰冷的铁家伙,笑道:“这是好东西,对付骑兵可是不二法宝,怎么样,想不想见识一下?”

    霍震霆喜道:“当然想,说实话,蒙元的骑兵冲击威力极强,我们现在虽然盔甲都更新换代,防护力有了极大的提高,但在野战之中,不付出极大的代价,是根本无法遏制对手的速度的。”

    “好!”云昭摆摆手,数名士兵推了一辆平板车出列,长长的车把被摁进了地上,车上那台弩机头便高高地昂了起来。

    “将军,现在是仰射!”一名士兵略微极查了一下射角,以手挽住一条垂下的麻绳,用力一拉,弩机最上面的一支长长的弩箭带着诡异的啸声破空而出,声音极其刺耳,第一支刚刚离开弩机,第二支便又尖啸着射出。

    一支接着一支,一二十支弩箭在瞬息之间便射到了空中,看着分散成一个扇面,在空中鬼哭狼嗥一般尖啸着的弩箭射出去,霍震霆有些震骇地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射速这么快?力量如此之大,比起连弩的力量可大多了!”

    “连弩力道有限,这玩意儿其实也算是连弩的加强版吧,射程达三百步,正好可以弥补霹雳炮与弓箭射程之间的这一段空白地段。

    “将军,接下来是平射!”那名士兵抬起车把,以极快的速度装好连弩,再一次拉动麻绳,射出弩箭。

    云昭伸手要了一支弩箭过来,“这些箭头,哈哈,我们其实叫他矛头可合适一些吧?”看着那巨大的三棱形的箭头,霍震霆笑道:“的确,装上一支长柄,都可以当长矛使了。”

    云昭握在手中,挥了挥,“这玩意的重量大,射出去,不管是人是马,挨上一下,基本上是活不了了,这可比弓箭的杀伤力大多了,几与床弩相当,不过床弩与他的射速比起来,当真可以忽略不计。”

    “怎么射出去的啸叫声这么难听?”

    云昭将矛头翻了过来,霍震霆看见在矛头与柄相连的地方,装着一个小小的管子。

    “就是这玩意儿,这声音对人对马,都有不小的干扰吧!算是扰乱敌人的心神吧,打起仗来,成千上万这种弩箭射出去,光是这叫声就足以让敌人头痛。”

    “设计的确很精巧。”

    云昭从卫兵手中拿起另外一支样式有点变化的弩箭,“这支就又不同了。来,装上射给霍将军看看。”

    霍震霆有些迷惑地看着卫兵将这支弩箭装上弩机,晃燃火折,点燃了这支弩箭之上一截浸满了油脂的麻绳,随后便将这支弩箭发射了出去。尖啸着的弩箭带着一丝火星在空中急速前进,就在急速下坠的时候,腾地一声,一大团火焰突然在矛尖之上闪现,将霍震霆吓了一大跳。

    “霍将军,你应该能猜到这支弩箭之上装了什么吧?”云昭笑道。

    “猛火油!”霍震霆喃喃地道:“这玩意长坤在鸡山之上用过,沾在身上连水都扑不灭,厉害得很,这弩箭设计的当真精巧,将军,这是广昌那边最先研制出来的武器吗?”

    云昭点点头,“锋锐最新出品。尚未量产,这一次生产出了二十台,我都给你运来了,正好拿铁尼格的骑兵来试试他们的成色,如果效果好,便可以大规模地生产了,这种弩机安装在板车之上,驮马,螺子,驴,牛都可以牵引,实在没有畜力了,三五个士兵拖上亦能走,可以大规模地运用在野战之中,改变以往床弩,霹雳炮这类武器无法在野战之中大规模使用的缺陷。”

    “好得很!”霍震霆兴奋地道:“有了这利器,蒙元的骑兵可就要倒大霉了。将军,这玩意儿叫什么名字?”

    “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就叫伏魔弩,此器虽利,终究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起决定作用的仍然是人,这一点,霍将军可不要忘了!”

    “末将明白。”霍震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将军就等着看好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混战

    看到对面的霍字将旗,铁尼格的心中便不免浮起了一层轻视,王好古的部队本身战斗力是不错的,但是一降蒙元,士气跌落了一层不至,后又再败于简述与云昭之手,整个部队都被打溃打烂,一支溃烂过的部队想要重新整合起来可不是易事,竟然拿这样的部队来与蒙元铁骑较量,大概云昭是想借自己的手来消耗掉这些杂牌吧!铁尼格不无恶意地揣择。

    我很乐意帮这个忙!铁尼格快活地想,这两年来,自己在安庆边军面前吃了好几次亏,正好拿这支王好古的残部来出出气,亦好长长己军的士气。

    “进攻,踏碎他们!”铁尼格轻松地下达了命令,这只是一场供自己的铁骑练习的战事,如果云昭真想打,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应该是他的第三营或者是第一营。放松的铁尼格将配属的三千步卒留在了菊花岭上。

    现在的蒙元亦开始重视步卒的训练与配备,骑兵虽然战斗力强大,但消耗的资源也极其可观,而且很多战场,并不适合骑兵突击,而养一个步卒的成本比一个骑兵可就小多了。而且步骑配合更能适合与大越朝进行长期的战争。在这种理念之下,蒙元第一次开始大规模地组建步兵营,而负责步兵营的训练招募的正是第一个投降蒙元朝廷的韩仲。韩仲正是步骑配合作战理念的倡导者。蒙元铁骑无敌,如果能训练出一批与大越朝卫军不相上下的步卒出来,那么,在未来的战争之中,大越在正面战场之上将再也无法与蒙元匹敌。

    当然,在提出这一理念的同时,韩仲也夹杂了自己的小心思,在蒙元朝廷之中,熟悉步兵操典的人无人能出自己左右,只要皇帝同意了这个构想,那么,这个总的负责人便必然会是自己。作为蒙元步兵的创始人之一,自己在蒙元朝廷的重要性将会无限量的提高,说白了,在这个招募,训练的过程之中,有太多的空间可以容自己发挥,自己的触角将可以伸到所有军队之中,在军队之中影响力的提高,将是确保自己地位的不二法宝。

    韩仲不介意蒙元的兀达皇帝会看出自己的小心思,同样地,他认为,让皇帝了解到自己的这种心思,会促使他更加放心地使用自己,自己可以不直接掌握兵权,但是,对军队的影响力却有无所不在,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在菊花岭的这三千步卒便是韩仲第一批训练出来的士兵,这里面,有蒙族人,但更多的却是占领地区的原大越人。军官基本上都由蒙族人担任,不过步卒的最高指挥官却是韩仲以前的一名部下,一个叫佘崇文的振武校尉,当然,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名将军了。

    步骑配合,蒙人还没有这个概念,在大越,由于骑兵太少,虽有人钻研这些战术,但却也无法正式地用到战场之上,严格地来说,韩仲的这一整套理念,是他在总结了大越以前的一些军事家们的经验,在加上自己的摸索而整理出来的。他很期待他的研究成果能在战场之上大放异彩。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铁尼格因为瞧不起对面的霍震霆,以及对铁骑冲锋的盲目信任,这一次的作战,压根就没有想到要使用步卒,在他看来,用这些步卒守卫菊花岭上的阵地或许更恰当一些。

    霍震霆知道,这一仗他必须赢,他也好,朴德猛,万世昌以及他们这一批旧时的王好古部将都输不起这一仗,打赢了这一仗,他们赢得的不仅仅是信任,还有尊敬。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虽然云昭将先锋交给了自己,但在内心里,自己能打成怎样他也没有底儿,否则,他就不会将第三营和第四营放在自己身后,随时准备冲上来顶替自己了,还有燕小乙的骑兵营,也配属给了自己指挥。

    其实以云昭现在的兵力,他完全可以同时向菊花岭,鸡山和柏树坡发起进攻,这样更能出其不意,说到底,还是对自己这一部有些不放心啊!

    霍震霆有这个自觉,打完这一仗,一切都会改变的。

    “世昌,小心了!”他伸出手去,用力地握了握万世昌的大手,冲着他点点头。

    “放心吧!我死不了!”万世昌大笑着挥舞着手里的镔铁棍,一夹马腹,向阵前冲去,他是第一部攻击的大将。

    “必胜!”朴德猛抱拳一揖,亦是策马离去。

    马蹄声震如雷,地面微微颤抖,上千匹战马从菊花岭方向猛冲而来,而在他们的身后,每隔着一箭之地,便有千余骑兵结阵而来。

    千许来骑,听起来似乎不多,但真正身临其境者,却会发现,那是黑压压的,似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攻击,快马冲锋所带来的那种震颤,不在现场永远也无法体会到那种人力无法阻挡其锋的感觉。

    在这种冲击的面前,无论是谁,都有螳壁挡车的感觉。

    大越无数的将领都清楚地知道,想要在野战之中正面硬撼蒙元铁骑,当真是需要士兵们有铁一般的神经的。

    万世昌敏锐地察觉到了身边结阵的士兵们心中的恐惧,结密的阵形竟然有松动的迹象,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没有怒吼,没有斥责,而是提起他的镔铁棍,大步从阵列的中央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队列的最前面,两腿夹开,铁棍柱地,傲然挺立在所有士兵的最前方。

    看到万世昌的举动,后面的士兵们不由发出一阵骚动,掌旗官高举着大旗,一路小跑着跟到了万世昌的身后,两手将大旗高高举起,强风将大旗吹得忽拉拉地响着。

    “与狗日的拼了!”一个士兵突然吼了一嗓子,提起长枪奔到了万世昌的身边。又一名士兵跟了上来。

    “去他娘的!”

    “杀光这些蒙狗子!”各种污言秽语瞬息之间响了起来,阵形开始松动,士兵们纷纷向前,奔到了万世昌的身边,身前,身后,更有甚者,一些士兵一边放声号淘着,一边却迈开大步,冲到了最前方。

    蒙军先锋柏图看到远处安庆边军的军阵,严密规整,无隙可乘,心中便有些发怵,他与大越军队打过不少仗了,骑兵对付这种军阵似乎办法一直不是很多,想要凿穿是很难的。但便在这瞬息之间,他竟然发现对方的军阵开始松动,竟然乱了起来。

    柏图心中大喜,果然如铁将军所说,面前的这些部队不是真正的安庆边军,在铁骑冲锋的压力之下,开始胆怯了。

    “加速,加速,冲上去,碾碎他们!”发现机会的柏图那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夹马腹,箭一般地向前窜去。

    万世昌回望了一眼自己的军阵,很乱,不成模样,但士兵们脸上的恐惧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绪,那是愤怒。

    没有军阵就没有吧!只要有不怕死的心,没有军阵一样可以战胜敌人。

    他高举起了自己的镔铁棍,嗥叫了一声,“杀敌!”大步向前冲了上去。

    “杀敌!”随着万世昌的三千步卒挺着长矛,齐齐呐喊着向前冲了上去。

    远处,霍震霆脸色惨变,万世昌这是怎么啦,怎么能放弃军阵而与骑兵对冲,这不是要找死吗?挥舞令旗,鼓点急响,他急命朴德猛赶紧上去接应。

    骑兵与兵步轰然对撞在一起,一片人仰马翻,撞飞的士兵扎手扎脚的飞上半空,身上插满了枪头的战马摇晃着倒下,马上的骑士随着惯性向前飞出,尚没有落地在半空之中就被长矛凌空刺成了一个筛子。

    万世昌侧跨一步避开面前冲来的战马,镔铁棍横扫,将那马头砸得稀乱,马上骑士倒下,他也懒得理会,只顾虎吼着跳跃着向前,一棍一个,专砸马头,至于倒上的骑兵,自有士兵去收拾。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乱仗,柏图的骑兵没有如愿凿穿对方的阵形,反而被如潮的人流卷了进去,骑在马上,放眼望去,倒似乎四周全是对方的士兵,斩马蹄,捅马身,砸马首,更有剽悍者跳上了骑兵的战马,与骑兵在马上扭作一团。

    朴德猛率部急速赶了过来,战场上的混乱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但让他惊讶的是,万世昌居然没有落在下风,看着远处正在风驰电挚赶来的对方第二波骑兵,朴德猛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稳稳地扎下阵形。第二波敌军不是傻瓜,不会冲进前面这一团乱粥之中,他们肯定会绕过前面的战斗,从两翼直扑过来。

    他将自己军中的弓箭手,弩手布置在了两翼。

    远处,云昭看着战场上的情形,身边马一功有些奇怪地道:“将军,您拨给他的伏魔弩,怎不见他们使用啊?”

    云昭笑道:“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霍震霆这是想用这玩意然最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呢,现在就用上,那就网不着大鱼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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