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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章:进退无门

    荆州,腾冲府,大越四支精锐卫军的统率者,云麾将军程群双手按在巨大的沙盘前,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自己终是来晚了一步。沙盘做得很精细,荆州的山川地貌一览无余,奔腾的苍江水将大陆在这里裁成了两半。

    老河口那里插满了绿色的小旗,那是已经过江的从良,苏灿的叛军。一想到这些,程群就愤怒异常,自己尚在途中,就给荆州发来了警训,让他们当心对方的突袭,但荆州知州,镇将辋顾职守,疏忽大意,疏于防范,认为有苍江天险,叛军即便到了苍江边上,亦只能望江兴叹。那里又想到叛军这些亡命之途,于一月黑风高之夜从苍江一处较窄的江面之处,数千人马泅渡过河,一夜奔行上百里,将老河口水寨的驻军打得溃不成军,骑兵击败了水军,这也算是大越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观了。

    那些愚蠢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但让苏灿一举夺去了老河口水寨的数十条大船与上百艘小船则让程群痛心疾首。

    苏灿没有水兵可以操纵这些舟船,但他将数十条大船装上巨石,横七竖八地沉在苍江的水道之上,阻绝了荆州水师逆水而上攻击老河口的企图,光是清理这些沉船,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上百艘小船则在老河口被横摆在江面之上,有铁链锁在一起,铺上木板,变成了浮桥,这让叛军在短时间之间便将五万精锐之师渡过了天险苍江,虽然自己及时赶到,将老河口区域团团围住,但五万已渡江的叛军却也是成功地在老河口建立起了坚固的桥头堡,十数天来,自己发动了数起进攻,想将这些叛军驱下江去,但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素称精锐的四卫军队,在从良苏灿的面前,不便没有占到丝毫便且,反而不大不小地吃了几个亏。

    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竟这样僵持下来了。也幸亏老河口地方很小,根本容纳不小更多的军队,五万已是极限,否则真让二十万叛军过河,自己当真是胜面不大。

    程群不得不承认,这些叛军在泰州磨励了数年,打起仗来的确比自己所率领的四卫军队要强上不少,即便是以前自己瞧不上眼的叛军之中的镇军,现在比起卫军来,竟然也丝毫不逊色。

    军队果然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啊!程群在心里哀叹道!

    从良,苏灿都是良将,悍将,统兵才能丝毫不逊色于自己,而泰州知州权昌斌则是一位合格的后勤统筹者,这三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自己现在无处下爪。

    “大将军,豹滔卫统领蒋光宇将军回来了!”一名亲兵从门外一溜小跑着进来,向程群行了一礼,“求见大将军!”

    程群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让他进来吧!”豹滔卫负责着老河口的正面拦截进攻的的任务,蒋光宇突然返回,不用说,肯定又吃了亏了。

    蒋光宇捧着头盔,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跃然脸上,见着程群,弯腰行了一礼:“大将军!”

    “损失了多少人?”程群直截了当的问道。

    “回大将军!”蒋光宇面带惭色,“末将又损了一千余人,龟儿子从良以前不见得多厉害,去了泰州几年,带兵打仗竟然似换了一个人,以前他的那一套打法,末将都很熟悉,这一次他行军布阵竟然截然不同,末将一时不小心,吃了一个大亏,我日他先人板板的。”

    蒋光宇是蜀州人,一个粗爽豪放的汉子,以前与从良等人同为卫将,相互之间极为熟悉,此时在从良面前吃了大亏,不免就破口大骂起来。

    程群虽是武将,却是出身书香世家,对于蒋光宇这种作派,是极为看不惯的,小兵和低级将领倒也罢了,但蒋光宇已是高级将领了,却还是这幅模样,让他很是不喜,不过此人在军中人缘极佳,人脉亦广,大概也与这种作风有关吧。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程群道:“从良在泰州与蒙元打了数年大仗,我们却一直是纸上谈兵,平日演武,亦是按照事先的设定一板一眼的来,自然与他便有了差距,他已被鲜血养了出来,我们却还在学心之中,一千余人的损失也算不得什么,蒋将军辛苦了。”

    看到程群没有责怪自己,蒋光宇安下心来,将头盔往桌上一掼,发出砰的一声响,“大将军,我看便将陌刀队拖上去,用他们硬攻,只消打开一个缺口,我们便能将他们赶下江去。”

    程群叹了一口气,“你当我没有想过么?其一,从良苏灿都是我军宿将,陌刀队的优劣他们一清二楚,陌刀队并不是没有破绽可寻的。而且,二千陌刀队也太少了一些,想要应付他们,一举破敌,基本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其二,即便我派出了陌刀队,蒋将军,你从老河口才回来,那里的地形地理,陌刀队上去能发挥作用吗?只怕是送死吧!”

    蒋光宇歪头仔细想了想,突地吸了一口冷气,“是末将孟浪了,大将军不说,我还忘记了,老河口多滩涂,湿地,要是被那些龟儿子将陌刀队诱进了这些地方,那可就成了靶子了。他们身上的盔甲带上大刀的重量,进了这些地方,只怕连走一步都困难,甭说打仗了。”

    程群微微点头,蒋光宇带兵打仗还是有一套的,一点即通。

    “可是大将军,现在这样不是法子啊!”蒋光宇愁容满面,“老这样僵持着,只怕上京的皇帝陛下要跳脚了,到时候,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群仰起头,看着屋顶,嘴角微微牵出了一个弧度,“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陛下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了解这里的战况,如果他要强下命令,那也是瞎指挥,本将军亦可置之不理。我想,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从良苏灿吧!”

    蒋光宇看着程群,却是不敢接这话,这话程群敢说,他可不敢说。

    “我们拖得起,苏灿从良拖得起么?所以他们会着急进攻,一着急便会犯错,一犯错我们便有机可趁,蒋将军,现在我们一定要步步走稳,如履薄冰啊!要知道,我们的敌人不仅是这些叛军,还有蒙军啊!”程群叹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蒋光宇走到沙盘跟前,耸耸肩,“可是饭只能一口口吃,先打败叛军再说其它吧!”

    “你这次回来,不会是仅仅向我哭诉你吃了亏吧?”看着蒋光宇的面色也沉重的很,程群有意识地开了一个玩笑,缓和一下双方的心情。

    蒋光宇咧嘴一笑,“大将军,我是想再调一批弩机过去,如果有霹雳炮更好。”

    “雳雳炮你就别想了,那玩意儿你弄去太多,也没地安装,你军中已经够多了,你再领三千张弩机和一百万支箭矢去吧,你回去之后,不要急于进攻,而是缓攻稳守,等着对手来攻,耐心地寻找他们的失误。你只要打上一两场胜仗,就足以刺激到他们了,那时候,才会有我们真正需要的机会!”

    “末将明白了!”蒋光宇点头道:“大将军,水道清理还在干么,我看这是白费劲,起不了作用的。”

    “当然要干,那怕只清理出小船过去的通道,也足以对老河口的浮桥形面威胁。更何况,我清理河道,更大的作用在于绷紧对方的神经,花费不了多少人力物力,却能够牵制住对方一部分精力,何乐而不为?反正河道在战后还是要清理的!”程群笑道。

    “那末将就去领取军械,然后回老河口了!”蒋光宇点点头道。

    蒋光宇走后,程群却是无法静下心来了,这一仗,必须要完胜,而要做到这一点,比登天还难,对面的二十万叛军不是草鸡土狗,而是经历了战火磨练的精锐之师,如果先前有苍江天险相隔,程群有信心将其堵在对面,但现在,对方已经抢占了一个桥头堡,是这一场阻击战便变成了需要硬碰硬的大仗,而这,恰恰是程群最不愿意看到的,如果说苏灿和从良是猛虎的话,那在他们身后的蒙人就是一群饿狼啊,如果不能完胜对手,那自己拿什么来抵挡随后而至的蒙人呢?

    两败俱伤,只是便宜了蒙人啊!

    程群捂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自己并不得皇帝信任,程群很清楚这一点,上京之变,他是知道内情的,如果不是皇后娘娘堵在自己金吾卫的营门口,自己早就率军平叛了。最后木已成舟,自己也只能认可这一事实,大越实在禁不起折腾了,但越是不想发生的事,就越是发生了,就这一点,程群对于苏灿与从良是极度痛恨的。这一次出战,一来是皇帝实在拿不出其它的人手了,薛承义要替他看守着最为重要的上京地区,而其它人,领导二十万大军,则显得力不从心。一旦自己违备了上洋那位的心思,他随时可能走马换将,那时自己反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支军队两败俱伤,而蒙人却渔翁得利了,可现在的自己,当真是进退无门啊!

    “大将军!”亲兵又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程群有些恼火,“我现在需要安静,不见任何人。”

    “是,将军!”亲兵楞了一下,还是道:“将军,这一次来得是益州云麾将军云昭的使者。他说有紧急事务要面晤将军!”

    “云昭?”程群抬起头,楞住了。

    (报告一下,我回来了,从明天起应该可以按时更新了,今天晚上我会努力写的。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第四百二十一章:他在地下瞧着你呢!

    云昭,程群并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这个人是大越将领之中的一个传奇,短短的五年时间里,他从一个猎户,以奇迹般的速度崛起,一路直升到云麾将军,而自己做到这一职位,足足用了三十年。

    乱世出英雄,云昭的传奇经历完美地诠释了这一句颠破不仆的真理,放在和平年代,这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大越的很多将领都在感叹着这个人的好运气,心中的嫉妒毫不掩饰,不止一个人臆想着如果自己处在当时云昭的位置之上,一定会做得比云昭更好,甚至已经击垮了蒙人,征服了大漠。对于这些人,程群是哧之以鼻,如果这些人当真与云昭易地而处,只怕早就被人吞得连渣渣也不会剩下一点。

    云昭现在的地位非常特殊,他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却又偏生处于敌后,几乎四面是敌,朝廷对他的控制几近于零,对他的影响,想到这里,程群不由冷哼了几声,只怕比零还要低吧!说不定他对皇帝以及皇族恨之入骨也说不定。

    以程群的位置,有些隐秘自然是瞒不过他的。云昭到现在还在苦苦支撑着抵抗蒙人,没有变节投靠,此人对于大越已经非常忠心了。

    这样的人,程群自然是敬重的。特别是以云昭的经历,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他自然更加敬重。

    “有请!”程群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下,如果是云昭本人来,他自当迎出辕门,但仅仅一个使者,他还犯不着如此折节。

    帐帘掀开,一个蓄着大把胡子,身材魁武的大汉走了进来,那身板,一看便知道是一员武将。

    “益州知州,镇将,云麾将军麾下姚长坤见过程大将军!”来人双手站在程群面前,啪地行了一个军礼。

    “姚长坤?”程群看着眼前的大汉,却是吃了一惊,“你便是姚长坤,王好古的部将?”

    姚长坤点点头,沉稳地道:“正是。”

    程群身子向后一仰,对于曾受封蒙元朝廷益州王的王好古,他亦是深恶痛绝,姚长坤霍震霆曾是王好古麾下悍将,急先锋,程群对他们那里有什么好感,一听来人是姚长坤,他一颗热切的心顿时冷了下来,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伪元益州王的老部下啊?”程群哼哼道,如果不是姚长坤现在顶着云昭使者的名头,他只怕当场便要大喝一声,拖出去砍了!

    看着程群的脸色,姚长坤心中大怒,冷笑道:“故王大将军虽然受封蒙元益州王,可终其一生,可没有放蒙人一兵一卒踏入益州一步,比起某些人,不知要高尚多少!程大将军,你说是吧?”

    程群一滞,姚长坤这话说得不假,王好古的确没有放蒙人一兵一卒进益州,而且王好古的最后一战,在他们这些大行家眼中,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但终究是心中不舒服。

    “霍震霆投靠了云昭,努力杀蒙贼,将功赎罪倒也罢了,你不是要替王好古那厮守墓么,怎么啦,眼热了?农夫的日子过不惯?”程群讥笑道。

    姚长坤看了对方一眼,按下心中的怒气,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自然会为王大将军守墓终老,只可惜,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啊,大越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大越如亡,益州自然也是难以保全,益州难以保全,我家大将军岂不白死了!值此生死存亡之机,我焉能坐视不管?”

    “云昭麾下没人了吗?”程群道。

    “的确是没有人了!”姚长坤盯着程群,一字一顿地道:“我出发之时,云昭将军尽起麾下大军,向蒙元京城燕京发起了进攻,益州所有的力量基本上都投入到这一次战斗中去了。”

    “什么!”程群霍地站了起来,燕京是蒙元都城,其防守力量自然是蒙元最为精锐之士,而且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给云昭,看云昭一路打过来的战争,他不是鲁莽无知之辈啊,怎么会顶着脑袋往石头步撞呢?

    “云昭想干什么?”程群盯着姚长坤,既然云昭这么做了,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为了什么?”姚长坤冷哼一声,“还不是为了你们!”

    “我们?”程群眯起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对方。

    “对,你们,你,还有苏灿从良!”姚长坤道。

    “我程群堂堂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居然拿我与苏灿这个杂种相提并论?”程群大怒。

    姚长坤耸耸肩,径直走到程群身后,那张巨大的地图前,也不管程群的脸色涨紫,指着地图,大声道:“程将军请看蒙元的兵力布署,在苏灿的身后,是阿斯兰和达儿刻的两支大军,他们与苏灿的叛军之间的路程是二十天,当然,这是理论上的,以蒙军的机动性,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将这个时间缩短到十天之内。”

    “这我知道!”程群冷冷地道。

    “你还有不知道的!”姚长坤冷笑,“在苏灿的左后方,有四万大帐兵正在接近。而在他的右后方,巴鲁图的塔塔儿部五万骑兵亦在接近,此时,在苏灿的身后,不是阿斯兰与达儿刻的十万蒙军,而是整个蒙军的精华所在,将近二十万蒙军骑兵正在向这里进发,这还不算他们招募训练的步卒。”

    程群的脸色慢慢地严峻下来,苍江以北,自己的哨探,潜探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而暗房也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一直以来,自己以为都是苏灿的缘由,如果姚长坤所说是真,那这些哨探只怕有相当一部分是被蒙元人拿下了。他们隐藏了自己一半的兵力,其目的何在,不言自喻。

    “大将军是知兵之人,当然知道,如果蒙元仅仅只想控制苍江以北,想跟在苏灿身后捡便宜的话,他们会动员了他们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么?而且据我在路上得到的消息,即便在云昭将军大举进攻燕京的时候,蒙人亦只是招回了司马仁的步卒协助留守的一万大帐军守卫他们的都城,却不肯招回这两支隐藏的部队是为了什么?”

    程群慢慢地走到地图前,“他们是想将我和苏灿一口全吞下去。”狠狠一拳砸在地图之上,程群怒目圆睁,“好在的胃口,也不怕硌了牙!”

    “他们会硌牙么?”姚长坤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程大将军与苏灿现在在腾冲打得不亦乐乎,双方都费尽心机要将对方置于死地,蒙人正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样的便宜如果不捡,那是会遭天谴的。”

    “住嘴!”程群怒视姚长坤,“苏灿从良这两个王八蛋,如果落在我手上,我定将他们斩成十七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那你得先击败了他们的二十万人马再说!”姚长坤微笑道:“而且,以目前的态势,姚某人认为,只怕还是苏灿从良二人更占上风,卫军名气虽大,但比起他们那些从战场上拉下来的百战之兵来说,恐怕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程群冷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腾冲地方如此小,他们纵有二十万大军,亦只能与我一部一部的交手。”

    “蒙元不正是期望这样的结局么?”姚长坤笑道。

    程群颓然坐在虎皮交椅上,看着地图,喃喃地道:“你说得不错,蒙元打得正是这个注意,当我们两家打得火热的时候,阿斯兰与达儿刻便会扑上来,而你所说的那支大帐兵必然会趁此机会抢渡苍江,直袭荆州。巴鲁图的部队亦会扑向腾冲,牵制我们的部队,使之无法往援荆州,荆州一失,便是江州,通州,卫州,直至上京!”

    他霍地扬起头来,眼中满是血丝,大声吼道:“但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即便我知道,我又能怎么办?苏灿要过江,我必须阻止他,否则大越必然糜乱,内战不可避免!”

    “现在,内战已经开始了!”姚长坤道,“既然内战已经不可避免,那么,程将军,你还是有选择的。”

    “选择,我能有什么选择?”程群喃喃地道,双手捂头半晌,忽地反应过来什么,“你的意思是?”

    姚长坤点头,“这正是云昭将军派我来的意思!”

    “不可能!”程群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天方夜潭,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姚长坤冷冷地道:“这就看将军你怎么选择了,是放任蒙人的战略意图得到完美的实现,而后铁蹄纵横,马踏中原,灭了大越,还是走另外一条路了,当然,走第一条路,将军能保全自身,而走另一条路,大越能得救,将军或许自身难保。”

    “自身难保?”程群低语道。

    “不错!”姚长坤接着道:“走另外一条路,上京如今的那位皇帝自然不会放过你,你也许会死!”

    程群闭上了眼睛,“云昭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派你来劝我?”

    “王好古大将军为了不让蒙人踏进益州一步,不惜身败名裂,以身事敌,最后更是身死沙场,程将军,你不是瞧不起王好古将军么,到了关键时刻,你还是比不上我家大将军啊!”姚长坤叹道。“怎么选择,是您的事情!王好古大将军在地下瞧着您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选择

    程群笑了!

    “激将法?”他看着姚长坤。

    姚长坤也在笑。

    “很有效,不是么?”

    “如果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也对我有用的话,那么我就坐不到今天这个位子!”程群身子向后一靠,“大越英才辈出,能坐到今天我这个位子上的人,岂是能为他人轻易所左右的人?我们所做出的任何一个选择,都是出自自己内心的选择。”

    “那今天您的选择是?”姚长坤看着对方。

    程群叹了一口气,“上京之变,皇后娘娘堵在我的军营门口,使我不能出兵,你知道为什么吗?”

    “以将军的脾气,自然不是因为皇后娘娘的地位所慑!”姚长坤道。

    “有这方面的原因,那必竟是陛下的正宫皇后啊!”程群叹了一口气,“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当今陛下已经实际控制了上京城以及皇宫,我如果悍然出兵,上京必然大乱,整个大越必然大乱,大越不必蒙人来打,便先要亡了。”

    “所以您权衡左右,终于选择了接受现实,奉李鉴为皇上。”

    “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程群断然道:“大越需要平稳,上京作为大越的核心,更是乱不得。”

    “那今天呢?”

    “内有兄弟阋于墙,外有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环伺,我的选择当然是应当最有利于大越的万里江山社稷,亿兆黎民百姓。”程群淡淡地道。

    姚长坤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长揖至地,久久不起。

    “将军大义,姚某先前不敬,请大将军恕罪!”

    程群放声大笑,“志同则道合,何罪之有?云昭的计划呢,说来与我听!”

    “是!”姚长坤直起身子,拉开衣襟,哗啦一声,撕开了内里的夹衬,掏出一叠厚厚的卷宗,“所有的计划,云将军都详细地在上面进行了规划,当然,云将军不熟悉这里的地理,所以只是在战略战术方面进行了一些说明,具体的实施,程将军是个中好手,自然一看便知。”

    程群接过卷宗,慢慢地翻阅,姚长坤眼观鼻,鼻观心,静坐于下。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程群看完了云昭的来信,整个人却仍是没有动弹,以手支额,时而脸露笑容,时而眉目紧锁。

    又是半个时辰,程群霍地站了起来,一手按在地图之上,另一只手屏指为戟,在地图上以极快的速度划了一个大圆,又重重地戳中了几个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着姚长坤。

    “云昭好大的胃口!”他道。“原本我只想放任苏灿从良等过江而去,自己则整顿军备,以苍江为天险,殂击蒙元染指苍江以南,不成想,云昭竟想借此机会,一举歼灭了蒙人的有生力量,灭了蒙元!”

    “程将军不觉得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吗?”姚长坤笑着反问道:“蒙元有生力量皆出,一心想要算计我们,却没有想到我们在这里给他们设下一个天大的圈套,茫然不知的他们一头扎了进来,还想回去么?”

    姚长坤面露杀机,“大越数百年来没有解决的问题,能在将军手中终结这一切,程将军,这是上苍对您的眷顾,此战过后,无论如何,您都将名垂青史,千载留名于史册之上。”

    “相比与千载留名,我更在乎我大越的万世永存!”程群悠悠地道。

    “如能二者兼顾,岂不更佳?”姚长坤笑道。

    “此事有一个绝大的难点!”程群道:“我这边同意了,苏灿从良那边呢?他们会同意么?这等不顾民族大义,只知个人得失的小人之辈,只怕难以说动!”

    姚长坤冷笑:“他们只能同意。同意了,他们还有一条生路,如果不同意,他们势必将夹在程将军与蒙元之间,覆亡无日,我想现在他们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吧?他们现在在蒙元那头,难道不是一块鲜美可口的大肥肉么?之所以没有吃下他们,只是蒙元希望他们与将军你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好捡便宜罢了,一旦蒙军偷袭荆州城得手,回过头来,第一个要吃掉的就是他们。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在苍江以南被蒙元骑兵吃掉,要么投降对方。”

    程群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他们有极大的可能答就与我联手,在击败蒙人之后,他们势必要趁着我们追击蒙人的机会,挥师南进,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好吧,我所说的最大的难题来了。”

    “将军请明言!”

    “信任!”程群盯着姚长坤,“现在这种情况,试问,我与苏灿从良之间,怎么可能有信任?而这样涉及到双方合共四十万大军的大会战,如果双方没有基本的信任,胜利从何谈起?我只怕会失败得更快。”

    “将军一言中的,这与我们三方之间,的确是最大的问题,这也就是云将军派我来,而不是让一个能舌灿莲花的家伙来说动你们的原因所在了。”姚长坤胸有成竹,显然,云昭在派他出来之间,对于这一点,已经有了充分的预料。

    “你是说,我们双方都将军权交给你,这是不可能的!”程群断然否决。

    “不!”姚长坤摇头道:“程将军误会了,姚某虽然不敢妄自菲薄,但要我指挥四十万大军的大会战,我却是力有未逮,这不仅关乎到我们个人的命运,也关系到大越的国运,姚某再狂妄,这单薄的肩膀却无论如何也担不起。云昭将军的意思,是由我,程群将军,从良将军三人组成一个联合指挥部,双方主将都呆在一起,程将军与从将军负责指挥作战,我负责从中协调你们双方的合作。”

    “从良的能力自然无话可说,我只怕他在这中间暗藏私心,你应当知道,蒙元的主将,无论是巴鲁图,还是阿斯兰,达尔刻,乌力其,都不是傻瓜,稍有错失,我们便是灭顶之灾。”程群道。

    姚长坤冷笑一声,“临来之时,云昭将军让我转告您与从良将军,二位在合作之时,无论那一方暗藏私心,而导致此次会战失败,从此便是安庆边军之不死不休的死敌。云昭将军哪怕是将益州,卢州作为买路钱,交给蒙元换取我们南归的道路,也要将这样的混蛋千刀万剐!”

    听着姚长坤铿锵的声音,程群忪然而惊,安庆边军十万之众,基本都是百战之兵,单看他们以一己之力便能独抗蒙元,便知其战力之恐怖,云昭发下如此毒誓,显然对这一次的三方联合是誓在必得。无论是他,还是从良,都不愿意与这样一个人结仇,那不仅是为自己结下了死敌,亦是给自己背后的势力埋下了绝大的祸患。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就看姚将军你怎么让从良相信你了。”程群缓缓地道。

    “从良那里只怕是巴不得,程将军这里,我却有些担心你的部下能不能理解这一次三方合作的重要性。要知道,大皇子在军中的势力可不小。”姚长坤道。

    程群笑了笑,“四大卫军,除了金吾卫,豹滔卫,千牛卫,领军卫的主将都不会有问题,至于那些有可能破坏这一次行动的将领,你认为我会让他们活着吗?”

    姚长坤点点头,“将军杀伐决断,我明白了。只是将军,行动之前,您恐怕得将您在上京的家人转移走,否则,一旦开打,上京的皇帝必然会首先对您的家人不利。”

    程群大笑,“我不是傻瓜,这一点,你放心吧,家人,我是不会转移的,我料定,皇帝陛下虽然会痛恨我到极点,但在短时间内,却绝不会动我的家人,即便他想动,首辅曹仪曹大人也必然会力保。所以,他们不会有事。”

    姚长坤沉吟片刻,“我明白了,此战过后,虽然苏灿从良会窜进南方大越腹地,但将军镇守北方,手中仍握有重兵,而这些重兵已经成为上京最大的一股力量,您不转移家人,便是向皇帝表明,你无反叛之心,而皇帝要抗衡四皇子李逍,还必须得借重于你,所以,他在短时间之内,绝不会动你的家人和你。”

    “当然,只要兵权还在我手中,他们便是安全的。”程群道。“这也是我的投名状,我放苏灿从良等人南进,只是为了灭蒙,外敌来侵,自家兄弟的事情,自然可以往后推一推,打垮了蒙人,我自然会竭力帮他,但他如果连这一点也看不清,看不明,这样的皇帝陛下又要来何用?”

    看着程群面无表情的脸,姚长坤这才发现,程群所说的,能坐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傻瓜,程群何尝不是一个枭雄呢?至少,在他的内心之中,根本就没有把现在的皇帝李鉴看在眼里。

    “既然如此,我这便启程赶往腾冲,会晤从良。蒙人日益逼近,我们这力三方协调,调动兵力,还要瞒过对方,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愈早愈好!告辞了!”姚长坤站了起来。

    “不送!”程群手一伸:“姚将军走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四百二十三章:向前

    腾冲,玛瑙河。这是一条不大的小河,一年之中,倒有三个季节不像河,更像一条小溪,宽阔的河床当中,只有最中间有一条三四米宽的水流淙淙而下,蜿蜒曲折,其它的地方或长满了水草,或布满了五颜六色的玛瑙石以及乱七八糟的卵石以及镶嵌在淤泥之中的青石。

    就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小河,如今却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苏灿率领的武卫与蒋光宇率领的豹滔卫便隔着这条小河,十数天的殊死搏杀,亦没有分出胜负。

    武卫与豹滔卫同属大越十二卫,其中许多将领都极为相熟,甚至不乏有好友亲眷,但如今,却为了不同的目标,毫不留情地将羽箭倾泄过去,将刀枪捅进对方的身体,尽一切可能地想击败对方。武卫想要打开一条通往南方的通道,而豹滔卫却想将对面的敌人赶进苍江,激战十数日,谁也奈何不得谁,哪怕已经身经百战的武卫占据了上风,但仍然无法完全击败对手,武卫开始显出疲态,反而是豹滔卫在一系列恶战之中,从开始的青涩到现在的圆润,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强度的恶战,毕竟是大越精锐的军队,平素训练中的东西与实战结合起来,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开始一步步成长起来。

    这种成长,不但蒋光宇感觉到了,对面指挥作战的苏灿也感觉到了。这让他焦燥不安。

    站在河堤之上,看着对面飘扬的豹滔卫旗帜,苏灿握紧了拳头,不击败对面的豹滔卫,自己身后的二十万大军便死无葬身之地,尾随在身后的蒙元军队随时有可能翻脸,断后的骁卫将领章玉亭已经越来越感受到来自于蒙元军队的压力了。各种迹象显示,蒙元已经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准备进攻!”他对身边的一名武卫将领道。

    “苏将军,武卫这些天打得太苦了,伤亡已经数千,是不是让孙传亮将军的部队上来试一试?”武卫将领脸露难色,小声建议道。“将军,不能将武卫的老底子打光了啊!”

    “闭嘴!”苏灿怒道:“武卫骁卫,都是一家人,换谁来打都是一样,武卫与对手交手多日,对对手已经熟悉了,换上骁卫,又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现在时间对我们的就是生命,哪有一刻是能浪费的,即便将武卫打光,只要能打开通道,便是值得的。黄宏,你是害怕了么?”

    黄宏一挺胸膛,“苏将军,末将身上有十二处伤疤,每一处都是只差一点便要了我的命去,末将若是怕死之人,焉能如此!”

    苏灿拍拍他的肩膀,“好,黄将军,是我失言,这些天我着急上火,口不择言,你莫要怪我,现在顾不得保住武卫的老底子了,这里关系着我们二十万军队的生死存亡,我不用自己最为信任的部队,哪里放心得下?”

    “多谢将军的信任,末将誓死替我军冲开这条口子,即便将末将填进去,末将也会崩他们一地大牙。”黄宏唰地拔出腰刀,向苏灿深深一揖,转身便走。

    “你先去,你死了,我便来!”苏灿在他身后吼道,“今日,我们一定要破开对手的包围,打开缺口!来人,擂鼓,为黄将军助威!”苏灿一把抢过身后一名鼓手的大槌,用力地捶将下去。

    战鼓隆隆,声震天地,数千武卫走下河堤,踏平青草,踩乱卵石,四溅的污泥沾染上他们的盔甲,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手执盾,一手执刀的武卫左统领,游骑将军黄宏,在他的身后,是两名游击将军,而在两名游击将军的后面,则是清一水的左武卫的将领,再后一排,全是昭武校尉,致果校尉,所有左武卫的军官全都站在了军队的最前方,士兵们则列队于后,鼓声虽然震天,但进攻的队伍却邪雀无声。

    此处无声却胜似有声,一种无形的重压在战场之上弥漫。

    河岸的另一边,飘扬的豹滔卫旗帜之下,蒋光宇悚然色变,咬着牙,低头不知喃喃地骂了一句什么,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神色,但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已变成了凌厉之色。

    “敌人要拼命了,儿郎们,顶住他们这一波攻击,他们就会溃散了,床弩,弩机,霹雳炮准备!”他大声吼道。

    一排排手执长矛的士兵冲上堤岸,长达三米的长矛探了出去,组成了一排排枪林,而在他们身后,一张张弩机发出令人齿酸的声音,士兵们坐在地上,以脚蹬弓,将弩箭挂到弦上,更后方,床弩开始绞紧弓弦,牵动霹雳炮长臂臂身的钢索已被拉得笔直。

    鼓声之中,数千士兵踩踏着淤泥,踏破溪水,缓慢而又坚定地前进。

    呼的一声,一枚霹雳炮发出的石弹落在黄宏身前十数米的地方,溅起漫天的泥水,洒在他的盔甲之上,黄宏停下了脚步,眯起眼睛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敌阵,这一枚石炮是测准射距,当自己的队伍越过这枚石弹落下的地方,马上便会迎来暴风骤雨般的打击,而自己,必须要抗过为一段死亡距离,才能与敌人展开肉搏。

    “防!”他高举盾牌于头顶,暴雷一般的呼喝道。

    哗啦啦一阵声响,数千士兵手中的铁盾几乎在同时举过头顶,遮住了他们的身体,也遮住了天空。

    苏灿手里的鼓槌用力敲击着鼓面,双眼却死死地盯着已行至河床中央的队伍。

    “苏将军!”一骑自身后飞驰而来,“苏将军!”

    苏灿回过头来,“吴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人是从良的亲兵将领,游击将军吴缺。气喘吁吁地跳下马来,“苏将军,马上停止进攻。”

    “你说什么?”苏灿讶然问道。

    “从良将军请您马上停止进攻,并且立即过江,有大事要与将军商议。”吴缺抱拳向苏灿行了一礼。

    “出了什么事了?”苏灿看了一眼河道中央,铁盾挡住天空的进攻军队已经缓慢向前移动。

    “不知道!从将军只说请苏将军务必马上过江!暂缓进攻!”吴缺道。

    苏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良位份在自己之上,是一军主将,但因为自己是四爷心腹,所以一直以来,从良对自己是礼敬有加,什么事都与自己商量着办理,眼下,从良竟然派出的是他自己的亲军将领,已经显示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鸣金,收兵!”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对岸,重重地鼓槌扔到了地上。

    河道中央,黄宏的大脚重重地踩进了泥水之中,“向前!”他嘶声吼道。

    “向前!”两名游击将军大声呼喝。

    “向前!”更多的将领在齐声吼叫。

    “向前!”校尉们在呼喊。

    “向前!”士兵们齐声在呼喊。

    向前的声音汇成阵阵声浪,一波一波地袭向对岸的守军,饶是已经经过了十数天的战火洗礼,这些守军已经对战争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但看到对面由军官们打头阵的军队,仍是不禁色变,握枪的手开始颤抖,一阵阵低微的鼓噪声在队伍之中响起。

    蒋光宇脸色大变,恶战在即,军心不稳乃是大忌,一手绰起插在身边的大刀,他大步冲向战线的最前沿。

    向前的呼喝声仍在响起,但随着蒋光宇强壮的身躯出现在河堤之上,噪动之声顷刻之间便消失。

    “准备发射!”有军官高高地举起令旗。

    河道中央,黄河第一个走到了先前那枚落下石弹的方向,大刀向前,当他的大刀落下,他的队伍便将甩开大步,奔跑向前,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冲过这段死亡距离。

    大刀颤动,正待落下,向前的声音仍在响起,但就在此时,本阵之中,阵阵金锣之声突然响起,黄宏愕然回头,他身后的两名游击将领霍然回头,所有的士兵们的呐喊之声戛然而止,他们都扭头回望,看着本军那飘扬的旗帜。

    对面的蒋光宇也楞住了,他不认为是苏灿害怕了,与他打了这多天的仗,他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家伙,怕死这两个字,在对方的心里恐怕是不存在的。

    对面的敌军正在缓缓倒退。

    “蒋将军,对方先前弦崩得太紧,却又突然撤退,正是军心涣散,战力不继的时刻,我们此刻马上追击,说不定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打一个大胜仗!”一名豹滔卫将领兴奋地道。

    蒋光宇缓缓摇头,“太蹊跷了,太蹊跷了。兴旺,你说,如果是你领军,你会在这个时候退走吗?”

    豹滔卫将领,高兴旺摇头,“不会!”

    “可是他们却退走了。”蒋光宇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苏灿这是在玩什么花样?”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其头,“收兵!”随手将刀扔给了身边的亲卫。

    “蒋将军,刚刚从荆州城那边来了信使,见大战一触即发,没有敢惊动将军。”亲兵低声道。

    “程将军有什么事找我?”蒋光宇站住了脚步。

    “程将军命令,暂时不与对方发生接触,停止对对方的攻击!”亲兵有些迷惑不解地道。

    蒋光宇一呆,回过头来,看着对面已经退上河堤的敌军,他们难道也是接到了同样的命令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决断

    与腾冲一江之隔的,便是二十万叛军的大本营,数十里连绵不绝的营区既体现着他们的力量,也反应着他们无奈。一条由百多条小船组成的浮桥横跨于江面,上面铺上木板,在江水的冲击之下,摇摇晃晃,人行走其上,稍不留神,便会坠下江去。为了封锁水道,从良将从老河口得到的数十条大船全都装上巨石,沉入水道,阻截住了来自荆州城的水师往援腾冲,代价便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大船运送战马以及重型军械,从这条浮桥之上运送,损耗极大。

    苏灿的行动不可谓不快,但程群的反应亦是一流的,二十万大军仅仅过去了五万,便给程群堵在了腾冲,小小的腾冲挤满了双方十数军队,根本再也容不下更多的人,不打破腾冲这个藩蓠,二十万大军便会给在这个地方给耗死。更让人堵心的是,身后的蒙军行进的速度一天快似一天,如果在蒙军赶到这里之前,他们没有离开,蒙人是绝不会介意在他们的伤口之上再狠狠地砍上最后一刀的。

    从良心急如焚,苏灿亦是如此,而负责后勤的权昌斌更是如此,二十万大军在这里每多呆一天,所消耗的粮草便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他们能筹集粮晌的地区却是越来越少了,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蒙上占领的区域征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心情沉重的苏灿过了浮桥,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从良的大营,一定是出了什么绝大的事情,否则,从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召回去,打不开腾冲,二十大军的下场是什么,从良心中清楚得很。

    “从良将!”一步跨进从良的大帐,苏灿一眼便看见在从良的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人,他立刻收住了脚步,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苏灿,回来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益州姚长坤将军,奉云昭将军之命,千里迢迢而来。”从良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看着苏灿,一直在脸上徘徊不去的疲惫似乎已经不翼而飞。

    “姚长坤?”苏灿狐疑地看了一眼对方。

    “苏灿将军!”姚长坤抱拳行了一礼。“久闻大名,今日有幸相见。”

    “幸会!”苏灿还了一礼,正想说什么,帐帘又一次掀起,权昌斌跨了进来,数月不见,权昌斌头上的白发已是清晰可见,身上亦是沾满了灰尘泥土。

    “从将军,什么事这么十万火急的把我招回来,眼下能多筹集一份粮草对我们而言,都是十分宝贵的!”

    从良笑着再一次介绍了一遍姚长坤。

    “姚将军千里迢迢而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解我等当前危局,在这里,我先谢谢云昭将军了!”从良笑吟吟地道。

    权昌斌一听大为兴奋,他是最了解如今大军后勤的状况的人,如今的二十万军队实则上已经到了及其危险的状况,如果在短时间内不能突破对方的堵截,军无粮草,他们必将崩溃于此。

    苏灿则是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姚长坤,心里却在敲着鼓,很多事情从良并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云昭与四爷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疙瘩,那就是念云王妃。如果说云昭不知道倒也罢了,但现在大爷上台,为了拉拢云昭,不可能不向云昭提起这件事情,云昭不恨四爷已是难以让人相信,现在居然会为了四爷来为他们解围,打死他也不信。

    “姚将军,请你将云昭将军的计划为两位大人详细地再解说一遍!”从良笑道,很显然,他已经从姚长坤处知道了所有的细节。

    “好的,从良将军!”姚长坤站了起来,从荆州城渡江到了从良的大营,让他兴奋的是,从良在仔细听取了云昭的计划之后,没有多少犹豫,便基本上同意了这一方案,但问题是,这二十万叛军虽然以从良为首,但实际上控制权是由他,苏灿,权昌斌三人共同控制的,不取得这二人同意,这计划便无从实施。

    “云昭将军的计划是这样的!”姚长坤走到了地图之前,开始详细讲解这一次大会战的所有细节。

    从正值午时一直讲到夕阳西下,姚长坤终于将这一次行动的所有细节都讲得清楚明白,他微笑着看着三人,“在苍江两岸,我们汇集了四十万大军,而蒙军精锐共计二十万人,在他们的老窝,云昭将军率安庆边军精锐尽出,亦在全力猛攻燕京,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灭蒙大业,便在今朝!”

    “妙极!”权昌斌拍手赞道:“此计大妙,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可以灭掉蒙军,同时亦打开了我们通往南部的大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从良微笑着看向苏灿,“苏将军意下如何?”

    苏灿沉吟了一下,看向姚长坤,“姚将军,此举关系重大,可以说,关系着我们二十万人的生死存亡,能否容我们三人商议一番再作决定?”

    姚长坤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三位可以好好商议一番,不过要尽快,时间不等人,每过一天,我们准备的时间便少一天,这一次双方数十万军队的大会战,所有的细节都不能出差错,一招出错,满盘皆输,每一个节点我们都必须想清楚才好。这样吧,明天日出之时,不知能否给我答案?”

    “当然!”苏灿站了起来,“那就先请姚将军下去休息,这一路行来,姚将军也辛苦了,来人,请姚将军去休息。”

    姚长坤向帐内三人点点头,转身出帐而去。

    苏灿回过头来,看着从良与权昌斌,“此事恐怕得慎重!”

    “苏将军,为什么会如此说?”权昌斌看着苏灿,“从计划上来看,这的确是最佳的方案,而且对我们更有利一些!”

    从良亦是点头应是:“是啊,老权说得不错,苏灿,如今状况你也清楚,我们被堵在腾冲,进退不得,再拖上一段时间,恐怕我们不但要面临程群,还要面对蒙元,现在难得有云昭出面,程群亦作出了重大让步,答应放我们离去,这对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这个计划本身没有任何问题!”苏灿咬咬牙,“只是,我不相信云昭会这么好心,我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能有什么阴谋?”从良摇头道:“云昭远在千里之外,即便算计了我们,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此时,他正率军猛攻燕京,所担负的风险并不小。”

    “我就怕他损人不利己!”苏灿看着从良与权昌斌,这个计划太诱人,从良与权昌斌不仅是动心,而是已经同意了。“云昭与四爷有仇,而且是难以解开的大仇。”

    “云昭与四爷有什么仇?”权昌斌惊问道。

    沉默片刻,苏灿一字一顿地道:“王爷侧妃念云王妃原本是云昭的夫人!”

    从良与权昌斌二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权昌斌更是跌坐在椅子之上。

    “怎么会是这样?”权昌斌喃喃地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能以开解的血海深仇啊!

    “所以,我担心。云昭为什么会这么好心?”苏灿低声道:“这件事,二位知道便行了,千万不能泄漏出去。”

    从良闷头沉吟半晌,“家仇,国恨,孰轻孰重?家仇,国恨,孰轻孰重?”

    “从将军!”苏灿叫道。

    从良抬起头来,“苏灿,不管云昭是什么用心,我们的结局会比现在更差么?权大人,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不超过二十天,如果不能过江突破程群的包围的话。”权昌斌道。

    转头看着苏灿,“苏灿,你明白了么?这是我们的机会。不管怎么说,云昭的这个计划对我们是有利的,难得程群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你要明白,作出这个决定,对程群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他实质上背叛了李鉴。在这一点上,你,我,都不如他。”

    苏灿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来,“从将军,不管云昭是什么用心,正如你所言,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不妨假意答应他,一旦程群放开口子,我们立即冲出他的包围,径直离去,那时蒙人已经到来,程群即便反应过来,也无暇去追击我们了。便让他们去拼命吧!”

    从良沉默不语。

    权昌斌则是震惊地看着对方。

    苏灿大声道:“程群要做这个英雄,我们便成全他。”

    “苏灿,你知道云昭说过什么吗?”从良看着苏灿,沉声道。

    “他说了什么?”

    “他说,这一次三方联合与蒙会战,争取一战灭蒙,谁若背叛,那从此便是安庆边军的死敌,他将与其不死不休。”从良低沉的声音在帐中回响。

    苏灿冷笑,“他与我们本来便是仇敌,那又如何,我们脱身而去,他却深陷敌后,又怎么能为难我们?”

    “如果他以控制下的益州与卢州向蒙元换取一条南归路呢?那时候,安庆边军十万大军滚滚而来,进入大越,我们不是白白替四爷招来了一个大敌么?”

    “怎么可能?”苏灿失声道。

    “如果不能重创蒙人,云昭正如你所言,深陷敌后,生存艰难,他为什么不能如此做?如果他与四爷的恩怨仅仅是一个女人的话,不是没有化解的可能,但如果我们这一次这么做了,那才是真正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对云昭这种人来说,一个女人的仇与一个国家民族的仇,根本无法比较。你看程群,宁愿放我们南进,也要灭掉蒙人,便知道这种力量的强大了!”从良语气极重。

    苏灿脸色阵红阵白。

    权昌斌亦缓缓地站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围而不打

    “权大人,你怎么说?”从良看着权昌斌。

    “泰州镇军将参加这一次打击蒙人的会战中去!”权昌斌缓缓地道:“权某身为泰州知州,弃全州子民而去,每当夜深人静,扪心自问,常辗转难眠,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们赎罪,利人利己,为何不做?”

    从良缓缓点头,“骁卫决定参与!从某不敢与程群将军,云昭将军这些高义之人比肩,但却想让蒙人吃一次大大的败仗,重创蒙人,亦可为我们日后反击蒙元,征服大漠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苏灿脸色发白,二十万军队基本上由三个部分组成,虎卫,骁卫,泰州镇军,李逍当政之时,虽然竭力加强虎卫,使得苏灿控制之下的虎卫实力远超其它两部,但苏灿自己也知道,如果此时不与从良与权昌斌两人保持同一步调,二十万军队便将瓦解,单靠自己,根本无法冲破程群的包围。

    “好吧,既然你们都同意参加,我也只能同意了,但是我提请二位大人注意,大战之后,程群极有可能反咬我们一口。”

    从良摇头道:“这不可能,苏将军,我们与对手打了这小一个月的时间,朝廷的四卫虽然精锐,但比起我们这些从战场之上下来的士兵,还是差了一筹,我们较为薄弱的只不过是器械罢了,四十万大军对阵蒙人,即便以有心算无心,但以蒙元的机动能力与作战能力,双方的损失不会小,而程群在战后,肯定比我们的损失要更大,他无力发动对我们的反攻,更重要的是,程群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事后如果不拿到足够的回报,那未免也太不值得了,我认为,战后,程群必然会挥师渡过苍江,追击蒙人,而不是我们。”

    “但愿如此!”苏灿站了起来。

    数日之后,程群抵达腾部地区,一个联合指挥部旋即在腾冲成立,由程群,从良,姚长坤三人组成了联军最高指挥部。

    抛开从良与程群两人现在彼此不同的立场来说,两人其实都是大越极其出类拔粹的将领,与他们两人相比,姚长坤亦是黯然失色,在战略战术的制定方面,与两人有着不小的差距。姚长坤在这个三人组合之中,最为重要的作用其实便是调节二人的关系,协调两军的合作。

    从数日之前的你死我活的拼杀,转眼之间竟然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巨大的反差让程群与从良二人,一时之间还真是难以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配合从开始的互不信任,到逐渐适应,再到最后的惺惺相惜,两人几乎做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一个巨大的圈套在两人手中迅速成形,从战略上的欺骗,到战术上的精准打击,协同作战,穿插分割,切断后路,林林总总的方案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制定了数十套之多,让姚长坤叹为观止,他发现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从这两人身上,他学到了太多的东西。

    他带来的云昭的作战方略只是一个大的框架,更象是一个战略上的大的安排,而在从良与程群的完善之下,各种战术打击被迅速完善,到了此时,一整套作战方案终于成形,盯着面前案头之上堆集起来的这次大会战的所有细节汇总,姚长坤兴奋莫名,蒙人有难了!

    在姚长坤看来,整套作战方案无懈可击,剩下的就只是执行了。

    “完美!”他由衷地赞叹道:“两位将军名不虚传!”

    程群摇头道:“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作战方案,任何完美的作战方案都有可能由于战场之上一个细小的环节而变得千疮百孔,所以,最为重要的还是执行,只有一丝不苟的执行作战方案,将意外情况降到最低,方能确保我们在作战这中占得先机,并能在意外发生之时,有更多的时间作出反应。”

    姚长坤点头赞同,伸出自己的大手,“二位,四十万大军的会同作战,这在大越征蒙的历史之上绝无仅有,而这,将在我们手上诞生,历史会记住我们的!”

    程群伸出自己的手,覆盖在姚长坤的手上,“感谢云昭将军,给了我这样一个得偿宿愿的机会,有机会,我会向他当面道谢!”

    “当然会有机会!”姚长坤笑眯眯地道,“此战过后,程将军必然挥师南进,与云将军两面夹击蒙元,完成灭蒙大业。我相信,云昭将军一定十分期待与程将军会师燕京。”

    从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盖在程群手上,简单地说了四个字,“合作愉快!”

    三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用力一握,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爆出了一声大吼。

    “杀!”

    在这声大吼声中,在苍江两岸,数十万士兵立时便行动了起来,一个又一个的为了欺骗蒙元主力的战术行动迅速展开,沸腾的苍江两岸,涌动的兵潮之下,一个极大的圈套缓缓拉开了序幕。而此时,毫不知情的蒙元三路大军正自兴奋莫名的向前他们的目标挺进。于他们而言,渡过苍江,挺进大越腹地,再也不是梦想,蒙族数百年的心愿将在不久的将来,在他们的手中诞生。

    燕京,也就是大越原潭州,气氛已经相当紧张了。蒙元主力尽出,留守燕京的只余下一万余大帐兵以及数万司马家族的降兵,而大越益州云麾将军云昭精锐尽出,出剑关,直逼燕京,一月之中,双方小规模交锋数十次,有时一日数次,大规模的交手亦打了数场,蒙族虽然竭尽全力,但仍是不敌对手,战火一步一步,虽然缓慢,却仍然在不停地向着燕京方向挺进。至六月初,蒙元终于放弃了与安庆边军在野外的交锋,全员退入了城高险峻的燕京城内,准备据城死守,而安庆边军在距离燕京都城二十里外下营,八万步骑随时有可能发动对燕京城的进攻。

    此时,在燕京城下,已经汇集了云昭除了第四营和第五营之外所有的能出动的部队,苏定方的第一营,胡泽华的第二营,孟姚的第三营,霍震霆的第六营,周广益的第七营,燕小乙的第骑兵营,以及云昭自统的亲兵营,超过八万的军队聚集燕京城下,相对于现原蒙元来说,可谓是兵强马壮,每日来自益州的粮草,军械源源不绝的拖入营中,无数的工匠聚集在营中,日夜不停地打制攻城的云梯,攻城车,云台,一架架的霹雳炮被组装起来,巨大的炮身让人一看之下便心生敬畏,来自锋锐军器作坊的最新的霹雳火被分配到各军,其巨大的威力让士兵们又惊又喜,这玩意儿对于密集的敌骑冲击将是一件大杀器。

    带着麾下的将领,眺望着燕京城高大的城墙,招展的蒙元旗帜让云昭觉得分外刺眼。“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拔下那面旗帜,将我们安庆边军的军旗插上那座主城楼!”云昭挥舞着马鞭,指着远处城楼上的蒙元旗帜,大声道。

    “将军说得是,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展开对燕京的进攻,现在城内兀达那厮只有一万余不擅守城的大帐兵,司马仁那混球不值一提,潭州兵更是被我们打破了胆,只要发动进攻,费不了多少力气,便能将其拿下!”孟姚豪情满怀,大笑着道。

    “那有这么容易!”霍震霆反驳道:“先不说燕京都城高大险峻,攻难守易,便是先在城内盘踞的司马仁数万步卒,便足以让我们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孟将军,你别忘了,在城内,还有一个韩仲,此人更是一名军事上的大行家,燕京城,看似是一块肥肉,但说不定就是一块会硌坏我们牙齿的硬骨头。”

    “霍将军说得不错,燕京城虽然在我们威胁之下,但来自卢宁地区的韩氏步卒仍在威胁我们的侧翼,卢州的脱脱部也在不停地对我们进行骚扰,兀达发出的战争征召令已经传至大漠,不久的将来,来自大漠的那些骑兵亦将对我们构成巨大威胁,所以,这一仗,不好打啊!”周广益点头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抢先开打,在这些玩意儿还没有真正对我们构成威胁之前,拔了燕京城,什么事儿便也没有了!”孟姚反驳道。

    云昭哈哈大笑,马鞭在空中挽了一个鞭花,道:“燕京城不是那么好打的,孟将军,我知道你恨毒了司马一族,想要攻城拿下这个王八蛋,但说不定兀达正盼望着我们这么做呢!一旦我们进攻不顺,拿不下燕京城,那时我们反而被动了,所以现在,我们的主要动作不是攻打燕京城,而是围城,作战的方向反而是在外围,全力打击卢宁地区,卢宁地区是重要的产粮区,从那里,我们还可以获得粮草,攻击平阳地区,我们不但可以获得精铁等战略物资,亦可以破坏蒙元的铜铁来源,攻击来自大漠的蒙骑,这些蒙骑现在七零八落,没有形成一个整体,正好让我们的骑兵练习一下骑术和马上格斗,至于燕京,还没有到大打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开始大打?”孟姚着急地问道。

    “等南边的消息!”云昭马鞭指着南方,“当南方大捷的消息传来,便是我们进攻燕京的命令号角!这一次,那边才是主战场。”

    众人都是大笑起来,不错,只要南方那边获得胜利,燕京的蒙元便成了失去了利爪的老虎,失却翅膀的老鹰,再也无法翻出多大的浪花。

    “回吧!”云昭一拉马缰,向着大营的方向奔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怒火

    安庆边军各部分驻于燕京通往外界的各处要道,卡死了燕京与外面的联系,仅仅留下了南方的通道,各部将领纷纷向云昭行礼告辞,打马赶回的营地,虽然现在安庆边军占据着上风,但正如云昭分析的一般,蒙元并不是没有反击之力,蒙元在燕京城内还有万余大帐兵,这些大帐兵机动能力极强,随时都有可能出城袭击安庆边军,要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被对手所乘,那就成笑话了。

    蒙元喜欢进攻,而安庆边军也喜欢以攻代守,虽然眼下云昭定下的调子是围而不打,将进攻重点放在对外围零散敌人的清剿之上,但这并不妨碍他麾下的将领们做出各种攻击假象,让燕京城始终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云昭则带着蒋旭等一行亲兵径自返回的大营,那里,驻扎着云昭的亲兵营和燕小乙的骑兵营,亦是安庆边军机动能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乌云踏雪d一路小跑,它不能跑得太快,因为这样,云昭的亲兵将无法跟上他,特别是蒋旭,虽然他又重新找到了一匹能承载他体重的大马,但驼上他这样一个大家伙,你就别指望他还能风驰电挚了。

    奔跑之中的乌云踏雪突然停了下来,云昭皱眉望着不远处的大营门口,那里,围着一大群人,这让他非常不喜,军营是一个严肃的地方,而辕门,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

    他回望了身后的燕小乙一眼,燕小乙耸耸肩,

    “郝仁是一个很认真仔细的人,一定是出了他不可控的事情了。我先去瞧瞧是一回事!”一夹马腹,一丈青飞驰而去。

    “走,一起去看看!”拍拍乌云踏雪的大头,云昭缓缓向辕门走去,他要给燕小乙留下一个处理的。

    但很显然。燕小乙并没有做好这件事情,当他抵达辕门之间,那里的人群并没有散去,相反,看他他走来的燕小乙向他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闪身让开了一条通道。

    然后云昭便看到了郭锋。郭锋跪在辕门一侧,两手撑地。以额触地,而在他的身后。

    耿冲与张两华两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式。瞬息之间。云昭明白了一切,犹如一盆冷水从头上直淋下来,云昭凝视着郭锋,人却如木雕一般挺立在马上。

    看着云昭,再看看郭锋,燕小乙虽然不云昭到底派郭锋出去做事情了,但很显然。

    这一次的任务失败了。

    “将军!”他轻轻地拉了拉云昭的马缰,乌云踏雪轻嘶一声。不满地瞪了一眼燕小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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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龇龇牙。甩甩马头,表示着的不满。燕小乙又叫了一声,不管样,郭锋是安庆边军中有数的大将,这样跪在这里,可不成一个样子。

    云昭挺了挺身子,用力握了握拳头,一跃下马,大步走向辕门,经过郭锋之时,低声道起来,跟我来!”郭锋爬了起来,一语不发,低着头跟着云昭向内里走去,他身后的耿冲与张丽华也紧跟了上来。

    到了大帐门口,郭锋跟着云昭走了进去,燕小乙走到大帐门口,正想跨步而进,想了一想,又停了下来,

    “谁也不许进去!”

    “你们两个!”他指了指耿冲与张丽华,

    “守在这里,没有将军招呼,谁也不许进去。”蒋旭一瞪眼睛,这不是抢了的活儿吗?

    正想发话,燕小乙一拉他,笑嘻嘻地道大个子,我那儿昨天刚刚打了一只新鲜的獐子,要不要去喝几杯?”蒋旭脸上顿起泛起了火光,回头望了一眼云昭的大帐,又浮现出为难的表情,

    “走吧,这个时候,老大不需要你,没看见郭锋在哪吗?一时半会儿没你事儿,走走走,咱哥儿俩好好地划几拳,喝几杯!”蒋旭兴高采烈地跟着燕小乙走向他的大帐,燕小乙却是不无担忧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紧闭的帐门。

    云昭坐在大案之后的虎皮交椅之上,闭目仰望着大帐顶,郭锋跪在大帐中央,低头一语不发。

    “没找到?”云昭低沉的声音响起。

    “找到了!”

    “那为她没有?谁敢拦着你?”云昭霍地睁开眼睛,盯着郭锋。

    “是李鉴那厮么?”郭锋抬起头来,看着云昭,摇头道不是,是她不愿意。”轰隆一声,云昭一脚蹬翻了面前的大案,桌上的滚了满地,一跃而起,云昭扑到了郭锋的面前,一把封住对方的领口,嘶声喝道你说?

    你说?你放屁?柔娘是我的妻子,她可能不愿意?是不是你没有找到她,或者柔娘出了事情,你方才这样蒙骗我?”郭锋在云昭的晃动之下身体剧烈摇晃着,他紧紧地咬着嘴唇,默不作声地看着云昭。

    云昭终于松开了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背向郭锋,半晌,他垂下头,

    “你起来吧,我不应当怪你,我,你尽力了。起来吧,给我详细说一下经过,她,她为不愿意!”郭锋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

    “将军,我自磨盘山开始,一路追寻的行踪,终于在潞州城内,机缘凑巧地找到了的行踪,当时,她与李逍在一起。”大帐之内除了郭锋没有一丝感情色彩的叙述与云昭沉重的呼吸之声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帐外,亦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走近这间大帐。

    “这么说,她当真是不愿意的了?”云昭喘着粗气,问道。郭锋沉默片刻,

    “是,将军,据末将一路之上所见所闻,只怕是爱上那个李逍了,这才一二再,再二三地拒绝随末将离开,一路之上,我们其实是很多次机会离开李逍,安全返回益州的。”云昭仰天吐出一口浊气。

    “我不信!”郭锋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样,

    “这是红娘子派人追上末将之后,要末将带给将军的。”

    “妙妙?”

    “是,最后我们在陷入了一场绝大的危机之中时,恰逢燕将军的部队攻入了相州,救了我们,后来我们便到了燕将军的大营,正是在那里,向我确认,她将不会随我返回益州,而是要陪伴李逍去南方。”云昭转过身来,从郭锋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密封的信封,一把撕开,打开信纸,和离二字霍然跃入眼底。

    手颤抖着,嘴唇亦在颤抖着,云昭认得,那是柔娘的笔迹。仰天长吼一声,一撒手,将那片薄薄的纸片扔向空中,寒光一闪,易水寒已是出鞘,凌空将那张和离书斩成两片,刀锋下落,又将滚落在大帐之中的大案一刀两断。

    “将军!”看着状若疯颠的云昭,郭锋大惊,一跃而起,抱住云昭,

    “将军,将军,冷静一些,这样的,不值得将军为她生气。”

    “滚开!”云昭双臂一振,郭锋吃不住云昭的力量,被顶到大帐的一角,云昭提着刀便冲出了大帐,一跃上了乌云踏雪,一夹马腹,风一般地冲出了大营。

    “将军!”紧跟在身后冲出大帐的郭锋看到云昭冲出了大营,不由大惊失色,

    “来人,快,追上将军!”一把抢过身边一名士兵手挽着的战马,一跃而上,猛鞭马股,紧随着冲了上去。

    大营之中顿时乱了起来,耿冲,张丽华也随着冲出大帐,听到动静的燕小乙与蒋旭两人冲出帐来,听到云昭单人独骑出了大营,顿时大惊,这里可是交战区,到处都是双方的哨骑往来绞杀,看书.ns.)处处都充满了危险。

    “来人,传我命令,骑兵营随我出兵,郝仁,你领一千兵马守卫大营!”燕小乙跃上一丈青,急匆匆地对着郝仁交待了一句,便冲了出去。

    乌云踏雪的速度远远超过一般的战马,起初郭锋还能看见云昭的背影,但片刻过后,便只能看见一股卷起的烟未,郭锋拼命鞭打着战马的后股,仍是无济于事,倒是身后,燕小乙等人渐渐地追了上来。

    “郭锋,你到底对将军说了?”燕小乙怒喝道。

    “给将军写了和离书!”没功夫细说,郭锋一边紧摧战马,一边捡最要紧的一点说给了燕小乙听。

    “,你他妈的说?”燕小乙几乎不的耳朵,

    “郭锋,你妈拉个巴子的。”一夹马腹,一丈青长嘶一声,猛窜出去,将郭锋甩在了身后。

    一丈青虽快,但比起乌云踏雪,却仍是还有一段距离,一柱香功夫过后,燕小乙也看不到云昭的踪影了。

    骑兵营的大规模出动,当然瞒不过蒙元军队,燕京紧张了起来,而与之相伴随的便是,驻扎在燕京周边的安庆各部也随之动作了起来,各营将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然作好了立即投入作战的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燕小乙终于看到了云昭,在乌云踏雪的四周,近二十具蒙人哨骑的尸体成一个圆圈倒在血泊之中,马上的云昭手中的易水寒黑沉沉的刀锋之上,最后一滴鲜血正缓缓滴下。

第四百二十七章:变化

    燕小乙缓缓策马走近,看着鲜血淋漓的现场,不由触目心惊,倒下的二十余具蒙骑哨探几乎个个身首异处,有几匹死马竟然也吃了几刀,可见当时的云昭几乎陷入一种颠狂状态,靠近云昭,伸手挽住乌云踏雪的马缰,燕小乙小心地叫道:“老大,你没事吧?”

    呛的一声,云昭还刀入鞘,淡淡地道:“没事,大杀了一翻,心中的这股戾气倒是消散了大半。”

    “老大,这样的女人,实是不值得为其动怒,三步之内,必有芳草,以老大你的本事,只要愿意,那女人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擒来。”燕小乙道。

    云昭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话要是让妙妙听了去,定然痛打你一翻!”

    燕小乙不由一哆嗦,突地想起当初红娘子留他在云昭身边时,交给自己的任务,这些年下来,与云昭出生入死,红娘子的身影却是已渐渐淡了下来,此时在他心中,云昭更是生死与共的战友。b穿越吧:

    “走吧,看这大好河山,正是我辈英豪逐鹿天下,大展身手的时机,儿女私情,让它见鬼去吧!”云昭一巴掌拍在乌云踏雪的屁股之上,乌云踏雪一声长嘶,猛地发力窜出。燕小乙吓了一跳,要不是松手松得快,以乌云踏雪的力量,必定将他拉一个大马趴。

    “老大,等等我!”燕小乙高呼着纵马跟了上来,云昭能平静下来,让他十分高兴,作为与云昭从鹰嘴岩一起出来的老人,他深知柔娘在云昭心中的重要性,现在云昭能这么快放下来,虽让他有些意外,却也分外高兴,不仅为云昭,也为红娘子,看来二当家的与老大之间最大的障碍已不复存在了。

    不过现在的老大与以前的老大似乎有了一些什么变化。燕小乙能感受得到,但却又说不出来,看着身前云昭骑在马上驰骋的背影。燕小乙有些迷惑。

    到底那里不一样了呢?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一个问题。

    回到大营的云昭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他甚至将被他斩成两半的那张代表着秦柔娘与他恩断义绝的和离书从一大堆垃圾之中找了出来,小心地拼接到了一起,然后放到了那个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个黑盒子里。那里面,有着一整套的银饰。亲兵们快手快脚地将大帐收拾停当,新的大案抬了进来,被打乱的东西抬了出去,片刻之后。大帐之内便旧貌换新颜。

    “你辛苦了!”看着依旧惶恐不安的郭锋,云昭温言安慰道。

    “将军,如果我当初当机立断,一刀斩了那个该死的李四,夫人便一定会跟我回来的。”提起这件事,郭锋依旧耿耿于怀。

    “心变了,人回来有什么用!”云昭闭上眼睛,叹道。

    “你没有杀李四。这才是对的。如果杀了李四,那里还有如今这个局面!”云昭双眼在这一刻,蓦地明亮了起来,“不杀好!他这颗狗头,终有一日我会去自取。”

    “是,将军。末将愿为将军先锋将!”郭锋大声应道。

    云昭仰天大笑,“你奔波数月。人都瘦得不成模样了,休息几日。我另有重任予你。”

    “将军,末将不需要休息!”郭锋一挺胸膛,“末将马上就可以投入新的战斗。”

    “休息几天吧!”云昭笑道。

    “诸位将领现在都枕戈待旦,末将那里有心休息,将军,请给我任务,末将这一次一定干净利落地将他做好!”郭锋一心想要戴罪立功,那里心情休养。

    “平阳府,你熟悉么?”云昭身子前探,问道。

    “平阳府在没有失陷给蒙人以前,末将也曾去过,有些映象,在那里,末将也埋下了一些钉子。”郭锋道。

    “很好,平阳府是蒙人最为重要的战略基地,那里盛产的铜,铁,支撑着蒙人的战略储备,眼下,那里防守薄守,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云昭道。

    “将军是要末将去哪里制造混乱,组织义军,夺取铜矿铁矿么?”郭锋问道。

    云昭微微一笑,“现在在平阳府,已经有一支义军活跃其间,只不过规模甚小,不大成气候,被留守在平阳的韩湖打得东躲西藏。”b穿越吧:

    “韩湖?”

    云昭点点头,“不错,韩湖,伪蒙元义王韩仲的第三义子,颇有将才,现在这个韩湖率五千步卒镇守平阳。”

    郭锋站了起来,“末将明白了,将军是要末将前去联络这支义军。”

    “不错,给他们支持,让他们壮大,这些义军都是平阳本地人,对于平阳地形地貌烂熟于心,最好是能将他们收编。”

    “末将一定做到。”郭锋挺起胸膛,大声道。

    “这支义军的首领说起来你一定知道,他叫石敢当!”云昭拿起一份文件,扔给郭锋。

    “石敢当?原潭州玉门关将领?”郭锋惊道:“不是说他已被司马瑞杀了么?”

    云昭摇头,“此人在一些旧部的援助下,逃了出去,潜逃到了平阳,沉寂一段时间之后,便拉起了这支军队,此人倒是有些骨气,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投奔蒙元,也没有隐姓埋名,而是拉杆子跟蒙人干上了,比之司马仁,韩仲之流,不知强了多少倍,况且此人颇有将军,如能收服,我安庆边军又添虎将。”

    郭锋点点头,“将军说得是,能在现在的平阳府拉起一支军队,还能生存下来,不得不说此人很了不起。”

    “这一次你职方司损失不小,你从军中再挑一部分忠心的精锐,随你潜入平阳府,找到石敢当,为了配合你的潜入,我会让霍震廷发起一次对平阳府的佯攻。”云昭道。

    “多谢将军!”郭锋道。

    “找到石敢当之后,不要冒进,你们需要做的是积蓄力量,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突然发动,到时候,我会给你命令的。”

    “明白了!”

    “下去办吧!我会给各营将领们下达命令,你去选人时,任何人不能截留不给!”云昭挥挥手。

    夜深人静,一处大帐之中,仍然灯火通明,燕小乙看着坐在对面的郭锋,凝声问道:“就是这样?”

    郭锋点点头,“经过就是这个样子。”

    燕小乙怒道:“郭锋,你平时也是杀伐果断,怎么当时就糊涂了,秦柔娘一介女子,你当时一刀砍了李四,捆了她便回来,又能怎样?”

    “不!”另一侧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不能杀李四。郭锋这一次做得好!”

    燕小乙闻言转头怒视,“老马,你什么意思?”

    刚刚押运粮草军械从兴灵赶到的马一功微笑着看着燕小乙,“我说郭锋做得好。”

    郭锋耸耸肩,“先前,将军冷静下来之后,也是如此这般说。”

    “有什么好的?将军遭了这等奇耻大辱,我们脸上都光。奶奶的,总有一天,我要拧下李四的人头。”b穿越吧:

    “你肯定有这个机会!”马一功微笑道:“如果郭锋当初当真杀了李四,秦柔娘能不能回来还要两说,但肯定,我们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了,小乙,你想想,如果李四真死了,苏灿从良的二十万大军立刻便失去了主心骨,他们的下场不外乎有二,一,投降蒙元,二,投降李鉴,这两种结局,论那一个,对我们都是极端不利的。”

    “投降蒙元对我们肯定不利,但投降李鉴,他们反手过来,必然要打蒙元,对我们有什么不利的?”燕小乙不解地道。

    马一功大笑,凝视着燕小乙,慢声吟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郭锋闻言微笑,燕小乙思索片刻,悚然色变,“你是说,我们…将军要……”

    “所以,将军说郭锋做得好。”马一功沉声道:“如果说以前的将军还对大越抱有幻想与忠心的话,经过了这一次的事件,将军的心中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如今在荆州,四十万大军在将军的撮合之下,联手反攻蒙元,击败蒙元之后,苏灿从良必然会趁机挥师南进,程群此时已经拦不住他们了,也没有时间去拦他们。后果会怎样?”

    “程群忙于对付蒙人,苏灿等人必然会使中原大乱。”

    “不错,但上京的皇帝会怎么办?”

    “杀了程群!”燕小乙断然道。

    “不可能!”马一功冷笑道:“程群此人,的确是将大越的最高利益摆在首位的人,但这样的人,怎么会束手待缚,在他做这事的时候,必然会将军中清洗得干干净净,将二十万卫军牢牢掌控在手中,UU看书.net李鉴敢动他么?那个时候,李鉴只怕还要求着他马上回师救援,与上京一起对付苏灿从良。而程群既然已完成了击垮蒙人的主力,此时必然也要考虑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他如回师,扫荡蒙人的任务会交给谁?”

    “当然是我家将军!”郭锋笑道:“云昭将军可是大越的云麾将军。”

    “不错,蒙元此时已成了秋后的蚂蚱,如何还是我们的对手,在中原打成一团稀乱的时候,我们从空不迫的在北方收拾了蒙元,整合所有的力量,等中原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已成庞然大物,那时候……”马一功微笑着,停住了话头。

    燕小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过江去!”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将军也没说!”马一功笑道。

    燕小乙眨巴着眼睛看着马一功,脑子里却是云昭先前那跃马驰骋的背影,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云昭的变化在那里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一触即发

    “雅尔丹,你已经是第三次来了!”看着面前一身大越人打扮的雅尔丹,云昭微笑道你觉得如今的状况,我能,我会投降你们么?”站了起来,在大帐之内来回踱了几个圈子,站在雅尔丹的面前,

    “如今我大军兵临城下,而在燕京之内,只有不擅守城的一万大帐兵,以及被我打破了胆的司马家族那些残兵败将,我一旦攻城,燕京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你居然还大言炙炙地来劝降?你那皇帝哥哥脑袋被门夹了吧?无不少字”雅尔丹仰起头,看着云昭显得有些得意的面孔,

    “你觉得你要赢了么?”

    “当然!”云昭一甩手,

    “你不觉得么?”

    “那你围城已经有不短时候了,为不开始攻城?”雅尔丹笑道。

    “不攻城,自然是因为时机未到,城外还有些多腿子,总得先收拾他们吧!”云昭笑道,

    “回,无,,d.去之后告诉你大哥,洗干净脖子等着我来砍吧!”雅尔丹大怒,俏丽的脸庞涨得通红,

    “云昭,你太自鸣得意了,殊不知,乐极生悲,我,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有一天你落到穷途末路,这才一次又一次的来劝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叫知好歹!”云昭的脸上慢慢地罩上了一层严霜,

    “投降你们,做你们的狗?跟着你们一起去杀我的同胞?”雅尔丹叹了一口气。

    “云昭。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了,现在我也不想多说,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有一天,事不可为了,你愿意投奔我们大元么?”云昭坐回到大案之后,看着雅尔丹,微笑不语。

    “只怕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的天下大势你也不是不清楚,虽然我大元二十万精锐尽出。但燕京城也不是你想攻就能攻下的,大越两支最为精锐的军队在苍江两岸一场血拼,不论他们谁胜出,都不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可以说,我大元席卷天下已成定势,云昭,即便你一时得势,但当我大军回返之时,你困处益州,除了被我大元剿灭,还能有第二条路可走吗?”无错不跳字。

    雅尔丹站起来起,走到云昭的大案前,双手按着大案。诚恳地道云昭,你应当明白,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供选择的余地就小了,那时候,即便你想改弦易辙,只怕在我们内部也会有不同的声音,在我们内部,你的仇敌太多了。”

    “雅尔丹,即便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云昭哪怕兵败身灭,.dsbyggle||).ps;一无所有,也不会向你们乞降的。更何况,就算我兵败了,我大可以重回鹰嘴岩。当我的马匪去,这一辈子。我就与你们卯上了,不死不休。”雅尔丹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半晌,悠悠地道罢了,云昭,我你的心意了,不说了,不说这些事情了。”

    “你本来就不该来。”云昭提起笔来,

    “如果没事情,你可以了。”雅尔丹却没有动,只是凝目看着云昭,半晌,突然道云昭,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了,去当马匪了,或者躲在某一个地方去做农夫猎户了,那时候,我来投奔你,你会收留我吗?”无错不跳字。

    云昭的手微微一颤,一滴浓墨从笔尖掉了下来,在洁白的信纸之上染上了一大团墨迹,他抬起头来,失笑道真有那个时候,堂堂的大元镇国公主是去嘲笑我的失败,炫耀你的胜利么?”

    “不,那个时候,没有大元镇国公主,只是雅尔丹,一个平凡的蒙族姑娘。”雅尔丹盯着云昭,一字一顿地道。

    云昭缓缓地搁下手中的笔,看着雅尔丹。雅尔丹亦站了起来,

    “云昭,你明白我为每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都穿着你们越人的衣裳吗?”无错不跳字。

    云昭突然觉得有些狼狈起来,雅尔丹说得太直接了。

    “我们蒙人姑娘,敢爱敢恨,不愿意躲躲藏藏,云昭,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我你不喜欢我们蒙人姑娘,所以,我见你,都穿上你们越人的服装,云昭,我愿意一辈子为你穿这种服饰。”雅尔丹看着云昭,大声道。

    “雅尔丹,你觉得我们两人有这个可能吗?”无错不跳字。云昭缓缓地道。

    “你是大元镇国公主,我是大越云麾将军,我们两个之间,除了仇恨,还能有?”

    “更重要的是,我忘不了云家村,忘不了那场大火,忘不了那百余条性命!那都是我的亲人。”喀嚓一声,云昭捏断了手中的笔管,

    “因为你,我的母亲死了,我的岳父死了,我也永远失去了我的妻子,你明白吗?”无错不跳字。

    雅尔丹摇着头,缓缓后退,

    “云昭,那不能怪我,那个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一柄刀罢了,那件事,不是我,也会另外有人来做,不是我们蒙人,也会是其它的大越人,你的那些同胞来做,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猎户,没有人会在乎你,在你与李鉴之间,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很容易。”

    “所以我拿起了刀,提起了弓!”云昭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从单纯的想报仇,一步一步走来,这个残酷的世界让我懂了很多,我一步步地向上,一步步让我拥有强大的实力,我要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包括你,雅尔丹!我会摧毁你们大元,击败你们蒙族,让你们一无所有,让你们也尝尝任人鱼肉的滋味,至于另外一些人,哼哼,如果你那时候还活着,那便瞧着我是怎样对付他们的吧!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云昭!”雅尔丹双手捂脸,尖叫起来。

    “不送!”云昭转身,凝视着身前的地图,不再瞧雅尔丹一眼。雅尔丹泪眼婆娑,看了一眼云昭,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大帐,外面战马嘶鸣,逐渐远去。

    半晌,大帐帘门掀起,马一功走了进来,看着云昭,

    “将军!”

    “坐吧!”云昭平息了一下的心情,指了指身前的座位。

    “抛开雅尔丹的身份,她的确是一个不的!”马一功摇头着,遗憾地道。

    “不谈这个了,老马,你这是要了么?”云昭笑道。

    “是,将军,大战一触即发,南方一有消息,我们对燕京的进攻就将大规模地展开,那时候,需要更多的军械,粮草,我必须得马上筹集,可不敢误了将军的大事。”马一功笑道。

    “益州城还安静吧?无不少字”云昭问道。

    “益州的豪绅大户差不多死绝了,再加上成家的投靠,我们如今已牢牢地掌控了益州城,按照将军的规划,兴灵作为政治中心,益州城作为经济中心,我们将大量的商业,作坊开始迁往益州城,现在已基本奠定了两地的格局。”

    “很好,迁居高山族往兴灵的计划还要继续实施,同时,兴灵周边的土地,你吩咐郭长兴还是要大量收购,那里,我们将用来安置高山族以及退役的士兵,兴灵有了他们,将稳如磐石。”

    “下官明白。”马一功点点头,

    “我还是有些担心南方的战事啊,原本我以为,将军会亲自跑一趟的,姚长坤能完成这一个巨大的任务么?”云昭摇摇头,

    “原本我是想亲自去的,但如果我走了,蒙元兀达一定会嗅出这里面的古怪的味道,为了安定其心,我这才大张旗鼓地出现在燕京城下,让兀达认为我是一个目光短浅想占便宜的家伙没坏处不是吗?”无错不跳字。

    “而且,从良程群都是大将,只要他们两人愿意联合,有此两人联手,足以重创蒙军,姚长坤更重要的任务只不过是代表全来粘合他们两人而已。而且他的任务也只到击败蒙人为止,剩下的事情,就不用管了。看书”云昭笑道。

    “虽然如此,可终究还是险中求胜啊,让两个手握重兵,又互为仇寇的两人联手,这中间出了一点差,就是万劫不复。”

    “这世上那有万全的事情,吃饭喝水不一样有可能噎着么?更何况这么大的战事,风险其实比你预想得还要大。”

    “如果失败了办?”马一功担心地问道。云昭微微一顿,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我们将建万世功业,赌输了,我们就得龟缩回益州,苟颜残喘了!”

    “我们绝不会输的!”马一功大声道。

    “当然,我们不会输,从我拿起刀弓,我就没有输过,我也不怕输。”荆州北岸,距苍江五十里,一处极为隐蔽的谷地之中,无数人马正躲藏在这里,他们在等待着属于他们一击致命的机会。

    一个简易的窝棚内,这数万人马的统兵大将,兀达最为倚重的心腹将领林牙,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哨探的消息。

    外面响起急骤的马蹄之声,林牙精神一震,霍地站了起来,走出了窝棚。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将军,将军,动了,他们动了,荆州水师全军出动了!”来人一跃下马,满脸的振奋之色,

    “上百艘战船装满了士兵,向着腾冲方向驶去,程群的将旗也在其中,荆州城的军马全都动了,荆州城空了!”

    “天佑大元!”林牙仰天长啸,

    “来人啊,传令各部将领,集结!”第四百二十八章:一触即发第四百二十八章:一触即发是由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四百二十九章:渡江

    蒙元军队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天,在荆江两岸,从良苏灿集团与程群集团汇集了四十万军队,这个数目是蒙元出动的军队的二倍,而且程群从良二人对于蒙元不是没有戒心,象从良就派了骁卫悍将章玉亭断后,一直戒备着跟在他们身后约二十天路程的阿斯兰部。

    苏灿仅仅占据了腾冲地区作为桥头堡,这个地区狭长,区内沼泽湿地遍布,双方都不可能大规模地展开部队,直接交锋的部队仅限于极小的一部分,这也为蒙元趁火打劫的计划平添了难度。

    如果此时发动进攻,在荆州城,程群有大批的部队可以动用,有水师,有城墙,蒙元根本无从下手,想吃掉从良苏灿的军队,以他们的实力,完全有可能反咬一口,给蒙元造成重大损失,这不符合蒙元的利益,兀达还想保证有足够的力量一举突入南岸,如果与从良苏灿打得损失惨重,那又如何在~无~~.渡江之后面对程群呢?

    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从良苏灿在腾冲打开通道,突出重围,迫使程群从荆州城大规模调集军队前去堵截,在两方交锋正酣的时候,奇兵突出,占据荆州城,然后截断程群所部的后路,将他们四十万大军压缩在腾冲这个狭长的地区内,从容吃掉。

    耐心的等待终于得到了回报,在苏灿集结重兵突破了豹滔卫的围堵之际,程群也终于清理出了河道。

    这使得他可以使用水师迅速地将军队投入到脱冲战区。而蒙元等待的也正是这个机会。

    水师出发三天之后。林牙所率的大帐兵精锐齐出,奔袭荆州城,而几乎在与此同时,中路的阿斯兰,右路的巴鲁图,同时加快了速度,向着腾冲地区迅速迫近。

    林牙选择的抢渡地点距离荆州城五十里,这里江面较宽,水流平缓,从这里渡河之后。

    以蒙元铁骑的突击能力,能在极短的内便兵临荆州城下,趁着荆州兵力空虚的时候,一举拿下荆州城。

    长长的江滩之上。人喊马嘶,数万骑兵聚集在这里,对岸,可见依稀的灯火,骑兵们下了战马,从战马之上拿下一个个羊皮缝制的袋子,鼓着腮帮子拼命地吹着,然后将鼓起来的羊皮袋子绑缚在身上,牵着战马,开始走向冰冷的江水。

    黑暗之中飘扬的大旗之下。林牙凝视着江滩上,大江之中密密麻麻的人头,眼神凝重,这是最为关键的时刻,只要顺利的渡过大江,那么,一切都将顺利起来。

    “林牙将军,.dsbyggle||).ps;放心吧!越军完全恍然未觉,一切都很顺利。”一名牙将喜滋滋地道您看到了吗,我们的先头部队就要上岸了。”林牙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是啊,是很顺利,皇帝陛下算无遗策,大越人,我们来了!”

    “是的。大越人,我们来了!”身周的几名将领齐声道。一把从身边的战马上扯下一个羊皮袋子。

    林牙沉声道我们走,过江!”海因克是一名精锐的大帐兵,从十六岁那年被选进大帐兵队伍之后,十年以来,他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成长为一名百夫长,统率着一百余名精锐的大帐兵,在这支队伍之中成为一名百夫长,是海因克很骄傲的事情,如果不是在这支队伍之中,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统领一支千人队。

    但凡是进入了大帐兵的蒙人没有人愿意离开,因为能成为大帐兵是每一个蒙人最为骄傲的事情,这里,不但有更高的军晌,更好的装备,更精良的战马,还有其它部队不能享受的荣誉。

    蒙元尚未建国之时,所有的蒙人士兵,除了大帐兵,都是没有军晌的。

    大帐兵的选择极其严格,一旦进入,金钱,荣誉便随之而来,海因克在十年之间,不但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妻子,一双可爱的儿女,更有了数十名奴隶和上千头牛羊,十几间大帐蓬。

    他对蒙元皇帝死心塌地,期望着可以建立更高的功勋,获得更多的荣誉,奴隶。

    他出类拔萃的表现让林牙挑选了他作为渡江的先锋。冰冷的江水浸过了他的身体,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大漠之上武士,他并不习水性,完全是一个旱鸭子。

    但他有一个狂热的忠于皇帝的心,绑了二个羊皮袋子在身上,海因克毫不犹豫地牵着他的战马走向江水。

    充满气的羊皮袋子漂浮了起来,支撑着海因克的身体,他的战马在他身后奋力游动着,海因克紧紧地抓着马缰,对于他而言,战马就是他的第二条生命。

    为了能减轻的体重,他脱掉了身上沉重的铁盔,只披上了简易的皮甲,弓刀箭都负在马背之上,与他一样,所有的前锋士兵们都将沉重的盔甲留在了对岸,他们是先锋,必须抓紧一切以最快的速度登岸,为后续部队开辟登陆的场地,对岸对于他们而言,此时还是一个秘,谁也不在那片黑暗中会不会突然扑出一支军队。

    海因克随着水流浮沉着飘向对岸,他拼命地蹬着腿,扑打着水面,竭力使保持着前进的方向,但水流仍然带着他向斜下方飘去。

    江面之上人头攒动,但却没有一丝声音,再勇敢的人,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心中仍是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水声,风声,都在敲打着他们的神经。

    在海因克的前方,一名士兵的羊皮袋子突然破裂,迅速瘪下去的袋子使那名士兵使去了浮在江面上的能力,他迅速地向下沉去,他的战马拼命地昂着头,想将的主人拖出水面,但那名士兵在喝了一些江水之后,显然有些迷糊了,他丢掉了手上的缰绳,两只手在水面之上扑腾着,三两次之后,他沉了下去,再也没有浮上来。

    海因克有些悲伤,那个士兵是他的部下,他认识他,在家中,那个人还有已经老去的一双父母和三个需要抚养的子女,他的阵亡,会给他带去一笔抚恤金,但那不足以让那个庞大的家庭支撑多久。

    他昂起头,拼命地蹬着水,扑打着江面,不能死去,还要活着,而想活着,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地让双脚踏上实地。

    江面很宽,就在海因克觉得所有的力气快要用光的时候,他看到游在前面的战马突然站了起来,他大喜过望,竭尽全力向前划动,战马回过身来,伸出大嘴,叼住了海因克的衣服,海因克的双脚感受到了江底的泥沙,一用力,他站了起来,双手抱着马头,大口地喘着气,回望着身后,越来越多的战友已经从江水之中站了起来,正艰难地向着沙滩之上跋涉而来。

    五千名担任前锋的大帐兵艰难地从江水之中泅渡过岸,当他们踏上江岸之时,他们的数目减少了数百人,这些人永远消失在奔腾的江水之中。

    所有踏上江岸的人都坐在沙滩之上,大口地喘着气。对岸,第二批泅渡的人已经开始渡江,而大部队将在他们控制对岸之后,开始伐木扎伐,将他们的盔甲以及一些重武器运过苍江。

    在林牙的设想之中,在对岸,应当会有大越人的哨所或者驻军,那怕不多,但一定会有,但让他惊讶的是,当他的先锋部队渡江上岸之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在江的对岸,竟然没有一支大越的军队驻守。

    当他也踏上对岸的时候,他还恍若在梦中,这是真得吗?程群竟然没有在对岸设立任何警戒措施?

    异样的感觉让林牙有些疑惑起来,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彻底释怀,天佑大元,天佑皇帝陛下,看书大越当真是要亡了。

    海因克了一处大越哨所,这处哨所距江岸约有里许,这个可以驻兵约五百的营寨,现在已经彻底成了一座空营,除了几名留守的士兵之外,所有的士兵都已离开。

    在极为简单,粗暴的审讯之后,林牙得知,这里原本驻留的五百士兵全部被调走了,在腾冲,苏灿大败豹滔卫,冲破了豹滔卫的堵截,突进了荆州腹地,程群不得不调集所有的兵力前去围剿,而在腾冲,更多的叛军正在渡江,程群不得不调集了他所有能调动的兵力。

    前些天,他们看到的水师大规模地调动正是因为战事发生了重大变化。

    荆州城现在居然只有三千守军,而且不是程群带来的卫军,只是荆州原有的镇军。

    林牙当真想放声大笑,一切比计划之中的还想顺利。原本设想的惨烈的渡江抢滩战居然没有发生,这让他有了更大的把握一举拿下荆州城。

    “全军休整一个时辰,然后出发,夺取荆州城!”林牙兴奋地下令,现在是二更时份,五更时分,他们将突然出现在荆州城下,他完全可以想象,当空虚的荆州城看到从天而隆的蒙元精兵之时,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

    一个时辰后,海因克作为突击前锋,骑上了战马,带着他的百人队,第一个冲上了大路,冲向荆州城。

第四百三十章:夺城

    荆州城,程群将军行辕。宽敞的大堂之内,全副武装的将领们济济一堂,正襟危坐,正中央,程群双目微闭,靠在虎皮交椅之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大案,笃笃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大堂里显得分外清晰。

    终于开始了!程群平静的外表之下,其实极其激动。从他派遣水师从荆州城出发那一刻,他就明白,对大越,对蒙元,决定性的历史时刻即将开始,这一战,将决定双方的国运。

    为了这一天,他破釜沉舟,在金吾卫,豹滔卫,千牛卫,领军卫之间展开了大规模的清洗,共计一百三十八名游击将军军衔以上的将领被清洗,或被杀或被囚,大批的青年将领被提拔上来作为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通过这一次的清洗,四卫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程群的军队,李鉴多年在军中的经营在程与其它三卫将领的合力之下,一朝之间便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程群明白,他赌上的不仅是大越的国运,更是他与其它三卫高级将领的身家性命,政治前途。输了,他们必将遗臭万年,而赢了,则将青史留名。

    大越可以再换一个皇帝,但大越对于蒙人的绝对胜利,则是数百年来大越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果现在还是李嘉当朝,程群是绝对没有胆子做这件事情的,但现在是李鉴,对于这个靠政变上台的皇帝,从内心里,程群没有任何的敬畏之感。这也是当姚长坤让他作出选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抛弃李鉴。

    正如姚长坤所说,这样击败蒙人的机会,千载难逢。而作为一名大越将领,彻底击败蒙人,将大漠纳入大越的版图之中,是难以抵挡的诱惑。相传在大漠的另一端,别有一番洞天,也许有一天,大越的军旗会插到那一片地方去。

    荆州水师的确走了,但所谓的满载士兵而去却是假象,在那些战船之上,除了一少部分真人之外,大部分都是蒙上了盔甲的稻草人,除了在腾冲的蒋光宇的豹滔卫之外,程群的主力金吾卫,领军卫,千牛卫三卫合计十五万人,全部秘密集结于荆州城四周,他们的主要目标便是偷袭荆州城的蒙军大帐兵。

    大帐兵的蒙军的精萃,也是这一次蒙元算计越军的最为关键的一环,在云昭的计划之中,第一步便要集中力量敲掉这股力量,蒙元大帐兵数量不多,拢共也只有五万人,这一次出动的四万人,几乎已是倾巢而出,打掉了这一股力量,不仅是为获得这一次战役的胜利打下基础,更为重要的是,他将对蒙元的势力格局造成极为重大的影响。

    失去了大帐兵支撑的蒙元皇族,将无力再对蒙元朝廷进行强有力的控制,而对于实力至上的蒙元来说,一个没有强大实力支撑的皇帝,必将成为各部算计的对象。

    此战获胜,可以重创蒙元,但却无法彻底消灭他们,那么,便要在最大程度之上制造蒙元的内乱,以期在后期获利。

    对于云昭的这一计划,程群是叹为观之,这一战不仅是着眼于解决迫在眉睫的蒙人南侵,更为以后彻底解蒙元之患打下了基础,很难相信,这样的一个宏伟的长期的计划,竟然出自一个从军不过数年的年青将领之手。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程群在心里暗叹。或许,此人会成为大越的另一个**这源!想到这里,程群不由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后话,而现在,最为重要的便是解决掉蒙人。枪口一至对外,先打掉外部忧患再说吧!

    大堂之外传来急骤的脚步之声,大堂之内的将领全都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等待是最为煎熬人的,程群敲击大案的手指也停了下来,眼睛盯在了大堂的大门口。

    “大将军,蒙元大帐兵开始渡江了!”一名校尉兴奋地向着堂内的将领们大声汇报着。

    程群霍地站了起来:“开始了,众将听令!”

    一片铁甲撞击的声音在大堂之内响起,数十名高级将领毕挺地站到了程群的面前。

    海因克风驰电挚在通往荆州城的大道之上,苍江以南,以属于大越的腹心地区,交通极为便利,宽阔的大道用三合土垒就,极为坚固,宽度足以让四五匹战马并排推进,道路两边,青翠的庄稼长势正旺,两岸民房一幢接着一幢,连绵不绝,清一色的青砖碧瓦,有起得早的农户人家扛着锄头,正自走出家门,急骤的马蹄声让他们停下了走向农田的脚步,他们看向大道之上大队的骑兵和飘扬的蒙元旗帜,很显然,他们被惊着了。呆滞地站在那里,看着大道之上快速前进的骑兵队伍,忘记了喊叫,忘记了躲避,就这样扛着农具,张大嘴巴,看着海因克等人。

    海因克很满意,这代表着他们到来的突然性,大越人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夺取荆州城将会是一件非常顺利,轻松的事情。

    一家农户的大狗突然狂吠着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冲向大道,向着奔腾的骑兵龇牙咧齿地大叫着,海因克大笑一声,抽弓,拔箭,嗖的一声,狂吠的狗哀鸣一声,倒在地路边的田地之中。大狗的倒地,让那些呆滞的农人瞬间反映了过来,他们大声喊叫着,丢掉了手里的家具,连滚带爬地向着自己的家奔去,随着砰砰的大门关闭的声音,一家家的大门瞬间被关上,刚刚沸腾起来的村庄立时安静了下来,有些烟囱中的烟柱也在下一刻消失。

    海因克大笑着向前驰去,现在,不是去收拾这些农户的时候,等拿下了荆州城,击败了大越军队,这些富庶的大越人将成为他们的羔羊,予取予求。大越人的富庶让他有些眼红,这些人只是最为底层的农户,但他们的富裕已经让贵为百夫长的海因克也羡慕不已,很快,你们就会是我的了。海因克在心里想着。

    在海因克的身后,近两万骑兵正连绵不绝的赶来,而在苍江边上,殿后的部队正将一架架木伐推到江水之中,无数的盔甲,军械等物被推在木伐之上,向着苍江以南推进,这些木伐在随后也将被拖上岸,由战马拖到荆州城下,攻打城池,这些木料将会被就地制造成攻城的云梯,战车,撞木等物,为了这次进攻,林牙军中还带着上千的工匠。

    无数的骑兵奔腾而来,宽阔的路面显然无法承载这样的流量,道路两边的庄稼被无情的踏倒,犹如一群黑色的蝗群,蒙元铁骑奔向荆州城。

    海因克看到了荆州城的城墙,与边境上的那些高大城墙相比,荆州城明显矮了许多,很显然,荆州城位于大越腹心,又有苍江天险,对于城墙的防护,大越人便马虎了许多,也许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蒙元骑兵会以这种方式打到荆州城下。

    海因克兴奋地摧动着马匹,向着远处的城池狂奔而去,他听到了城墙之上急骤的警钟之声,看到了城墙之上慌乱奔跑的士兵,看到了城门口,正向着城内狂奔而去的守卫城门口的士兵,他大声吆喝着,猛摧战马,同时在战马之上拉弓上箭,瞄准了城门口的士兵。

    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也许自己再快一点,就能抢进城门,杀死关城的士兵,海因克这样想着。

    嗖嗖连声,羽箭以闪电般的速度掠出,他看到有士兵倒地,看到了受伤的士兵被拖进了城内,但让他遗憾的是,城门终于是在他赶到之前,被紧紧地关上了,他甚至还可以听到内里沉重的栏木被架上的声音。

    一圈马头,他绕城疾走,寻觅着目标,城上,很安静,先前慌乱奔跑的士兵一下子全都没有了踪影,除了飘飞的战旗,什么也看不到。静得让人发疹。

    怎么会没有人?海因克心里疑惑着,不管怎么说,荆州城是大越人的一座重要的城市,这里面应当还有不少的士兵,也许他们被我们的兵锋吓跑了!海因克心里想着,对于越人的战斗力,他一向是哧之以鼻,当然,也许在益州的那支安庆边军应当除外,不过那些人一直在边境打仗,与大越内地这些菜军明显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上!”海因克作了一个手势,他麾下的士兵会意地猛摧战马,向前冲锋,距离城墙十数米之时,马上的士兵猛然跃起,借助马匹向前的冲力,向前高高飞起,飞在空中的士兵挥舞着手臂,一支支锚爪带着长长的绳子飞出,当的一声,勾在城墙之上,士兵犹如一支大鸟,在空中荡起,在即将撞上城墙的那一霎那,两脚蹬出,踏在城墙之上,向上飞快地移动着,城墙之上,在瞬息之间便布满了犹如壁虎一般的蒙元士兵,嘴里咬着弯刀,两手交替向上攀爬。海因克手持弓箭,警惕地看着城上。

    在他的身后,如雷的马蹄声持续不断地响起,越来越多的骑兵正在赶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攻击城墙的行列当中。

    咚咚咚!城墙之上,震天的战鼓之声忽然响起,安静的城墙之上,突然多出了一排排的士兵,手执锋利的大刀,重重地砍向勾在城垛之上的锚抓。

    海因克心里一震,手中的羽箭已是连珠价地向城上飞去。

    “杀!”城上爆发出了一阵阵震天的呼喊之声。***

第四百三十一章:攻击

    箭啸之中,有士兵从城上跌下,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锚索被斩断而翻滚着从城墙之上跌下的蒙元骑兵,爬得太高的摔下来即便不死,亦是筋断骨折,失去了战斗力,运气较好的一些刚刚爬了数米的士兵摔到地下之后,立即一跃而起,将自己的身体贴近城墙。以躲避随时可能到来的第二波打击。

    后面的骑兵仍在一波波冲来,重复着前面士兵的动作,更多的锚索套上了城垛,更多的士兵在更宽阔的截面之上发起了对城墙的冲击,城下,掩护登城的羽箭犹如雨点一般,尖啸着飞上城墙。

    城上大刀翻飞,不停地斩断着锚索,亦不停有人中箭倒下,而在城上,一排排的弓箭手们亦从后面越众而出,向城下倾泄着箭雨,越军有居高临下之便利,射出的羽箭势头更猛,城下一时之间竟然被压制住了。

    掩护登城的箭雨稍有稀疏,城上的士兵便立时举起乱石,擂木,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出来,半个身子几乎探出城垛,将手里的东西狠狠地砸向城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城下的土地之上,城墙的墙面之上,很快便被鲜血染红。

    蒙军之中响起了号角,在这个攻击面上,攻击的人数迅速减少,更多的骑兵绕城疾走,寻找着另一个攻击点,荆州城虽然不高,但却够长,东西各长数里的城墙有足够的攻击点可以选择,而根据蒙人所得到的情报,城内拢共只有三千士兵,这么长的城墙,必然有士兵不足的薄弱点,找到他,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海因克深深地看了一眼刚刚的攻击点,这一轮攻击,他的麾下大约有三十余人非死即伤,他愤怒地驱动战马,奔向另一处攻击点。

    在林牙率中军赶到之时,一万余先锋骑兵已经进行了大约数十次尝试,但看似薄弱的城墙,无论他们攻击那一点,都无法找到对手的弱点,因为每一段城墙之上,都有足够的士兵让他们饱受攻击之苦,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他们一无所获。

    林牙看着一次又一次的攻击铩羽而归,不由皱起了眉头,“传令下去,暂却停止攻击,等后军运送的军械辎重上来之后,再行打算,这守城的越将很不错啊,以三千之兵,居然调度得如此得力,看样子,简单的战术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等到重型军械运上来,我们就可以一鼓而下了。”

    “是,将军!”

    “咄吉,以此为圆心,向方圆十里以内,派遣搜索队,以百人队为一组,搜索敌军痕迹,收集粮草,并驱赶百姓至此。”

    “明白,将军!”

    “各军暂且休整吧!”

    潮水一般攻来的蒙军铁骑在丢下了数百具尸体之后,又潮水一般的退去,荆州城头,传来阵阵欢呼之声,程群身着普通将校的服装,夹在一堆士兵之中,笑道:“看样子,他们要等军队集结完毕了,才会再一次发动攻击了,也好,我们也需要千牛卫和领军卫运动到目标,我们需要时间来完成对他们的包围。”

    身边一名将领笑道:“将军,其实这些蒙狗一过江,便已经注定了他们悲惨的命运,过江容易,想要回去可就难了。”

    “等我们布署到位,就可以将他们赶下江去喂鱼。”另一人亦笑道。

    程群微笑了一下,虽然已是胜卷在握,他仍是不忘叮嘱:“蒙元大帐兵的战斗力是很惊人的,虽然我们现在有三比一的兵力优势,但仍不能疏忽大意,这一战,我们要打的是歼灭战,彻底击灭蒙元的这股有生力量。派人告诉另外两卫,与敌交锋后,一定要保持紧密的阵形,我可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让敌军突围而去,让他们窜出内腹,对我们而言就是大麻烦。”

    “大将军尽可放心,这样的情况之下,还让他们破围而去,我们还有什么脸立于天地之间。”众多将领都大笑起来。

    初次交锋,程群只动用了一批改穿了荆州镇军服装的金吾卫,便挫败了对手强突的希望,在荆州城中,此时的兵力当然不是林牙所估计的三千镇军,而是足足有三万人之多,而且都是精锐的金吾卫,而在另外距离荆州数十里外,千牛卫与领军卫正在向这里靠近,唯一给林牙留下的出路就是身后奔腾的苍江。

    程群意态轻松的走下了城墙,开战之前的紧张此时已经不翼而飞,所有的布置都已就位,剩下的就是战场之上见真章了,正如先前一位将领所言,如此情况下,还打输了的话,那他真可以直接拿把剑砍了自己的脑袋算了。

    其实当姚长坤赶到荆州,撮合自己与从良达成一致之后,这场战事的胜负便已经注定,蒙元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有算到人心,没有算到在这样的情况这下,自己居然敢违备皇帝的命令而冒大不讳与从良联合。

    “江山社稷为重,民次之,君再次之!”程群轻轻地在嘴里念叼了几句。大踏步走下了城墙,一大早蒙人便来进攻,害得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现在正好偷空去好好地喝一顿小米粥,临来之时,可已经闻到了那粥的香味了。

    城内仍是一片面临大战的紧张气氛,家家闭门关户,所有的百姓都龟缩在了家中,街上来来去去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为了保密其见,在十数日之前,荆州城便已封城,许进不许出,除了军队,任何人不许踏出荆州城一步。

    城内敌军的探子还是不少啊!程群摇摇头,这些天,射杀的违反禁令的人不下数十人,细查这些人的身份,大越人居多,但让他震惊的人,这其中还有一些蒙人,从外观打扮上来看,这些人已经与大越人没有什么两样了,不过终究还是有些细节暴露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现在无所谓了!程群仰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鱼儿已进了网中,剩下的便只是收网了。

    午后,程群准备小睡一番,这场大仗需要他的地方已经不多了,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

    “大将军,大将军!”睡眼惺忪之际,外面传来的紧张的呼喊之声,让程群大为不悦。

    “什么事?蒙军开始进攻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沉声喝道。恰在此时,城外传来了密集的战鼓之声。

    来人咽了一口唾沫,“大将军,您上城去看看吧,该死的蒙人驱赶了大批的百姓前来攻城!”

    “你说什么?”程群霍地坐了起来,“驱赶了大批的百姓?”为了这次战役的保密其间,荆州并没有撤离战区的百姓。

    “是的!”

    “走!”

    踏上城头,程群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蒙元的骑兵之前,是成千上万被掳来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哭泣着抬着一架架云梯,推着攻城车,扛着装满泥土的袋子,正在蒙军的驱赶下,一步一步地走向城墙。而城上的将领,士兵们都呆呆地看着城下那些哭声震天的百姓,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将军,怎么办?”一名将领气愤地看着程群,“怎么办?蒙狗使出这样下贱的招数,我们怎么办?”

    程群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说怎么办?这还用问吗?”

    将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可是,下面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子民啊?”

    “他们被掳来此处,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难道我们能看着他们替蒙人打开缺口,攻上城来,即便此时我们打开城门,冲杀出去,在两军的夹击之下,他们能活命么?”程群丝毫不为所动,“攻击,千古骂名,自我程群一人担之!”

    林牙得意地看着无数大越百姓哭嚎震天地向着荆州城前进,这一招,在历史之上,曾多次应用不爽,那些大越的统兵将领往往便在犹豫徘徊之中为蒙元所乘,“所谓的仁义!”他冷笑道。

    但他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听到了城上传来密集的鼓点,随着鼓点之声,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城上射下,手无寸铁的百姓们在箭雨之中纷纷倒地。

    林牙震惊地看着城上毫不犹豫地射杀着接近城下的百姓,在城墙之下,似乎有一个虚拟的界线,只要越过了这条界线,箭雨便会倾泄而下。

    城下乱成一团,遭到攻击的百姓发了疯一般的乱成一团,有的转身向后,有的拼命向前,一边奔跑一边张开双手,拼命地向城上呼喊着什么,但他们的结局都是一样,向后,有蒙元的马刀,向前,有城墙之上毫不吝惜的箭雨。

    程群脸色铁青地看着城下血流成河的场面,紧紧地握起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城墙之上,然后转身下城,“再有此等事情,不必回我,直接攻击!”

    这一次的进攻来去甚快,林牙眼见无效,便也收兵而回,后军已经赶了上来,城内的抵抗甚是激烈,接下来便是要蚁附攻城了,他并不担心能不能打下荆州城,三千人的守军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这座城池的。他所要付出的只是代价的大小罢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高朝

    苍江北岸,距离腾冲百里有一座小城,叫高朝城,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东西长度各不过四五百步,城高亦不到十米,在和平时期,这里是没有驻军的,只有一些收税的税吏以及维持秩序的捕快,这座小城最大的功能便是给周围的百姓提供一个交易的地方,平时亦只有一些卖家常日用的小商铺,一家小饭铺,只有到了一些重大的年节关口,才会有大量的货物涌到这里,四乡八里的百姓如同赶庙会一般,来这里交易一些物品。

    今天非年非节,但高朝城却人声鼎沸,不过聚集在这里的并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清一色的军人,从泰州撤回来的骁卫左部三万人以高朝县城为防守核心,建立起了一个长约三里,纵深两里的防御阵地。

    低矮的高朝城之上,飘扬着骁卫的旗帜。纵深的阵地之上,到处布满了巨大的霹雳炮,每隔上数十步,但有一台床弩高昂着身体,闪着寒光的弩箭迎着阳光熠熠生辉。半人高的胸墙不规则的分布在数里的战场之上,在胸墙之前,密布着拒马,鹿角,或者挖出来的一道道宽窄不一的壕沟。

    “章将军,就我们这三万人,要抵挡阿斯兰达儿刻十万军马,难度很大啊!”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站在章玉亭身边,不无担忧地道。

    “董老将军,的确很难,但我们一不是与对手硬拼,二来,我们只需要顶住十天半个月即可了。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传亮的右部便会自侧面上来,权大人的镇军亦会自左边侧击,我们三面夹击对手,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章玉亭抚摸着身边冰冷的床弩弩身。“我们与蒙军打了这数年,难得有这一场痛快淋漓的大战,而且胜算极大,我心里痛快。”

    抚着胡须,董大胜亦是笑道:“将军说得不错,说老实话,先前过江去打豹滔卫,我老不是滋味,豹滔卫将军蒋光宇与我是老相识了。”

    章玉亭苦笑,“这也只是暂时的罢了,这一战终了,总是还要与他们刀兵相见的。”

    两人都沉默下来了,半晌,章玉亭才道:“罢了,先顾眼前吧,现下总算还是战友,能在与他们你死我活之前,将蒙人先干掉,我们也不至于成为大越的罪人吧!”

    “这打来打去的,终是老百姓遭了殃。”董大胜黯然道:“将军,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有时候,我真想脱了这一身盔甲,回家养老去。”

    “田园虽好,不是我家啊!老董,这话也就在这里说说,传到大将军那里,是要掉脑壳的。”章玉亭拍拍老将的肩膀,“慎言啊,你不怕,你的儿子孙子可都在军中呢!”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董大胜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这一次会战规模如此之大,胜了还好,要是不胜?”

    “不胜又能坏到那里去?”章玉停摇摇头,“不打蒙军,我们便要与程群刀兵相见,下场亦不会好到那里去,现在既然有一条路,我们自然要努力去争取,打赢了,便可以甩开程群,径直南去。”

    “但愿如此!”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在北方,隐隐已可见巨大的烟尘冲天而起,蒙军来了。

    高朝县城里响起了凄厉的号角之声,无数的士兵从藏身之处涌了出来,奔向他们的战场。

    蒙军的前军由札木合指挥,昔日名震大漠的蒙族将星在云昭的手下连吃了几回大亏之后,并没有因此而消沉,反而变得更加沉稳,在泰州与武卫骁卫对阵数年,胜多负少,如今的他,已成长为蒙族中名望极高的将领,而不是以前的新星。他已将当年与他齐名的铁尼格,脱脱等人甩出了几条街去。

    一路尾追泰州军队而来,札木合并不像他麾下的将领一般,因为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而有怨言,这样占领对方的土地,而不损伤自己麾下的士兵不是更好么?他知道这些将领的心思,没有仗打,便没有功劳,没有功劳,便不会有封赏。抱着这样心思的将领们自然与他想得不一样。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一过苍江,可以想象将会有无数的大仗恶仗在等着他们。

    陛下英明,设计了这个一个渔翁得利的战略,一举将大越最具战斗力的两支部队毁灭在苍江两岸,这将为大元进军南部扫清极大的障碍,但这也并不代表着前途便会一帆风顺,大越太大了。从苍江一路向南,在能往上京的道路上,无数的坚关险城,绝不会向他们俯首贴耳。

    “少将军,前方高朝城发现大规模的越军集结。”哨探飞驰而来,向他大声禀报。

    札木合微微一楞,“是越军那一部兵马?”

    “是越军骁卫左部章玉亭部。”哨探回道。

    札木合脸色微变,“前几天的消息不是说苏灿已经突破了豹滔卫的堵截,泰州军队大规模渡江,与程群所部激战么,怎么章玉亭会出现在高朝?”

    麾下将领们亦都是一脸茫然。

    “再探!”

    “是!”

    札木合回过头来,“阿尔布古!”

    “末将在!”阿尔布古策马从札木合身后走了出来,昔日横行大漠的马匪头子如今已被札木合打磨得俯首帖耳,成了他麾下的第一悍将。

    “派出你的得力手下,给我四处扫荡,章玉亭然驻军高朝,在我军四周必然会有他的哨探,给我抓几个活口来。我倒想看看,这个章玉亭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得令!”阿尔布古一振马缰,领着一队人马迅即离去。

    “思瀚,马上派人,将章玉亭驻军高朝的消息禀报给父亲,请他定夺。”

    “是,少将军!”

    “全军就地驻营!”札木合翻身下马,事出反常必为妖,在苏灿与从良与程群激战的当口,章玉亭数万人马居然出现在高朝,这太不合常理了,要知道,章玉亭所部可是从良的精锐所在,三万骁卫在泰州之时,给札木合留下的映象颇深。

    阿尔布古回来的时候,札木合正盘膝坐在地上,小刀之上戳着一块牛肉,正翻来覆去在地火上烤着,油脂哧哧的滴在火堆之中,不时窜起一股一股的火苗,香气四溢。

    “少将军,我回来了,抓了两个他们的哨骑。”阿尔布古一挥手,两名被捆得结实的骁卫哨骑被从马上扔了下来。

    札木合歪着头打量着横躺在他面前,正仇恨地看着他的一名骁卫,冷冷一笑,咬了一大口肉,滋滋地在嘴里嚼着,“说吧,你们为什么在这里?说了饶你不死!”

    “呸!”一口浓痰吐了过来。“死蒙狗,我操你奶奶!”躺在地上的俘虏破口大骂,第二句话还没有出口,阿尔布古重重一脚踩在他的背心之上,卟的一声,俘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狗娘养的,再狗贼里吐不出象牙,老子活剐了你!”阿尔布古拔出腰刀,面目狰狞地道。

    札木合微微一笑,将小刀上的牛肉塞进嘴里,三两下嚼完,看着阿尔布古,笑道:“阿尔布古,听说你以前吃过人肉?”

    阿尔布古嘿嘿一笑,“吃过,当年当马匪的时候,有时候饿得两眼发绿,也就不管是什么玩意了,只要能吃的,都吃,人肉,人肝,人心,啥都吃过,人肉有些酸,人心嘛,倒跟牛心马心没什么区别!”

    听着两人的对话,札木合身边的思瀚脸色有些发绿,那些站着的亲兵则更不济了,有人悄悄转过身去,捂着嘴干呕起来。

    札木合手中的小刀寒光一闪,躺在地上的一名骁卫高声惨叫,脸颊之上一块肉已是被生生地剜了下来,“来,给你再开开荤!”

    阿而布古嘿嘿一笑,“多谢少将军!”拿着小刀便往嘴里塞。

    “慢一点,烤烤说不定更香!”札木合笑道,“来人啊,拿点盐,香料过来。”

    油脂滋滋地响着,看着阿尔布古三两下将烤熟的人肉吞了下去,思瀚终于忍不住一张嘴,吐了出来。

    “思瀚啊,你瞧瞧,这你就比不上阿尔布古了,要真将你们两人放在大漠之上,我想活下来的一定是阿尔布古,来来来,阿尔布古,你说人心好吃,你剜了那人的心,烤来,让思瀚也尝尝嘛!”

    阿尔布古哈哈笑着,走到了倒在地上的骁卫面前。

    脸上鲜血横流的骁卫野兽一般地瞪着阿尔布古,阿尔布古手中小刀挥舞,三两下便割裂了那人的外袍。

    “不要,我说,我说!”另一名骁卫忽地大声哭喊起来。

    “李大疤子,你个软骨头,死便死了,你他妈的想当叛贼,我死了也饶不了你!”脸上少了一块肉的骁卫破口大骂。

    “大哥,我不怕死,但我不想你被这群野人吃了,我说,我说了你们能给我们一个痛快吗?”另一名骁卫哭喊道。

    “住手!”札木合站了起来,制止了阿尔布古,“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没有随同苏灿过江?”

    “我们将军与苏大将军翻脸了,不愿意过江与豹滔卫打,带着我们回来了!”这名骁卫大声道:“我们将军说,宁可与你们血战到最后一人,也不与同袍开战!”

    “这么说,在高朝便只有你们一部人马!”

    “是,只有我们,只有我们骁卫左部,一共三万人,在高朝修筑了阵地,准备与你们决一死战,杀了我们吧,蒙狗子!”骁卫大声吼道。

    札木合长吁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阿尔布古手中弯刀闪动,两名骁卫顿时身首分离,鲜血喷了一地。

    “原来是这样,他们在闹内讧!”札木合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四百三十三章:湿地殂击

    两个骁卫哨骑并没有说谎,他们的上司就是这样跟他们讲的,实则上,为了这一次战役的保密性,整个骁卫之中除了一些高级将领,绝大多数的中下级军官以及士兵们得到的信息就是这样。

    整个骁卫左卫章玉亭部,在整个叛军之中一直担当着殿后的任务,在这一次的大反击之中,他们摇身一变,又成了首当其冲的阻截者,三万部众要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挡住阿斯兰达尔刻部十万精锐铁骑的攻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挡住对手的进攻,诱惑敌人在这一区域投入更多的兵力,从而为左右两翼的包抄争取时间,完成对蒙军主力的大包围,可以想见,他们将承受多大的压力。如果让士兵们知道,他们其实是有退路可走的,军心士气不免会有所动摇,思虑再三,章玉亭决定向士兵和所有的中下级军官们隐瞒这一消息,只是告诉他们,他们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与其同袍相残,不如转身与蒙军拼个你死我活。

    作为在泰州与蒙元军队打了数年的这样一支军队,他们对蒙元的仇恨不言而喻,当发现自己已无退路的时候,全军上下弥漫出了一股悲壮的气氛,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气氛在军中慢慢发酵,而这,也正是章玉亭想要的,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在这场惨烈的厮杀中尽可能地活下来。

    得到了确节的情报,又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从连续捕获提骁卫哨骑那里得到了同样的答复,札木合完全放下心来,这只不过是一支孤军罢了。

    虽然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札木合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这样的一支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军队是最难以对付的,不杀至最后,他们决不会放弃。好在高朝没有坚固险峻的城墙,这让他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少了许多障碍。

    “拿下他们!”札木合环顾着四周的将领,“这将是我们渡过苍江之前的最后一场战斗,击败对手,我们的前方将是一方坦途。”

    “阿尔布古!”

    “末将在!”

    “你担任主攻,正面攻击章玉亭所部!”

    “遵命!”

    “思瀚!”

    “末将在!”

    “你率五千精骑,绕行侧翼,看到这个地方了吗?”札木合指着高朝左侧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叫沧坪,哨骑回报,在这里,章玉亭只有一个哨约五百人驻守,星夜突击,拿下这里之后,越过小清河,向前二十里,便可以直接攻击高朝城,章玉亭的中军便驻扎在这里,如果能一举拿下高朝城,那么,敌军将不战自乱。”

    “是,将军,小清河的情况怎样?水深多少,水面多宽?是否适合骑兵突击?”思瀚问道。

    “问得好!”札木合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小清河只有约二十米宽,最深处亦不过约两米,其最浅处不超过一米,战马涉水过河不会有任何障碍,唯一的问题,就是小清河方圆十里左右,多滩涂湿地,沼泽众多,你通过这一区域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在意。”

    “我明白了!”思瀚点点头。

    “正因为这一区域特殊的地势,章玉亭忽略了这里,只派了一个哨留守,他大概认为我们不会冒险通过这一区域。”札木合微笑道:“出其不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只要你那边能够直接攻击高朝城,正面的阿而布古会压力大减。”

    “将军放心。”思瀚挥挥拳头,“沼泽滩涂,拦不住大元健儿。”

    “今天休整,明日三更吃饭,四更开始从正面展开攻击。”札木合一拳砸在大案之上,“拿下高朝,全歼章玉亭部!”

    “喏!”所有将领全体起立,大声回应着札木合的命令。

    沧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位于高朝城的右侧,相距三数十里路,因为小青河的缘故,这里滩涂,湿地,沼泽遍布,别说是骑兵,便是步兵,如果没有熟悉的向导引路,亦不可能顺利通过这一地区,章玉亭在这里放了五百人,已经是非常小心了。

    守卫沧坪的哨长叫徐中则,今年三十五岁,因为摊上了这样一个活儿,让他颇为不高兴。但军令不可违,抱怨之中,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这里。其它的战友在前方与敌厮杀,而自己却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望太阳数星星,实是让人恼火。

    他现在是执戟校尉,属于中下级军官,这一次作战的秘密他并不知晓,但作为一个大越人,能在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中与蒙人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也不枉活了这一世。

    他很佩服章玉亭将军,虽然章玉亭这样的决定,等于将他们带上了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但他丝毫不怨恨,他已经三十五了,这一辈子升官是没什么指望了,但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家里老婆给他生了三个儿子,数年没有回家,家里的小子恐怕现在已经能帮着母亲干些活儿了,老大应当已经可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再过两年,就得说媳妇了,可惜,自己是没有抱孙子的福分了,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家的人能够过上安生的日子,不让蒙人踏上中原的领土,他愿意在这里拼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蒙人打了进去,只怕家里什么也不会剩下。媳妇很能干,即便没有自己,也会将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只是苦了她自己了,想到媳妇温柔的目光和温暖的胸膛,徐中则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仰躺在有些湿润的草坪上,徐中则抹了一把眼泪,自己在这里不会呆太久的,一旦前方吃紧,自己一定会被调去,他们这一支部队的命运早已注定,那就是战斗到最后一人,最后一滴鲜血流尽,才算结束。

    草坪突然震动起来,天际传来隆隆的声响,徐中则一睁眼睛,仍是满天星星,霎时之间,他身上冷汗渗出,是骑兵!在泰州作战数年,对于这种动静,他太熟悉了。只会是蒙元的骑兵,骁卫没有这么多骑兵。他们居然冒险进攻沧坪,想要直接进攻高朝城。

    回望了一眼远处,徐中则明白了对方的企图。

    额头上大滴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沧坪无险可守,听蹄声的动静,怕不有数千骑兵,而自己这五百步卒只怕挡不住敌人的一次冲击,就会被淹没在铁蹄之下。

    示警的号角声在营地里响起,正在熟睡的士兵们从营帐里冲出,握着他们的武器,看着他们的长官。

    “弃营!”徐中则咬着牙下达命令。

    “徐校尉,我们去哪里?”一名士兵问道。

    “沧坪无防守住,但在我们身后,还有小青河,还有大片的沼泽!”徐中则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我们越过小青河,去沼泽地里堵截敌军!”

    “现在听我命令,越过小青河之后,以小队为单位,分别隐藏,各自为战,我们的目的就是拖住敌人前进的步伐,我们无法击败敌人,但我们可以让他们举步维艰,把他们进前的步伐拖到最慢。”徐中则的目光扫过身后所有的士兵,“我们会死,但我们一定要死得有价值,哪怕只能拖住敌人一个时辰,也足以让高朝的章将军作出反应!”

    “明白!”

    “携带武器,烧了大帐,我们走!”徐中则提起刀,大步走向不远处的小青河。

    熊熊的大河燃起,沧坪的骁卫营帐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犹如黑夜之中的一盏明灯。

    思瀚看到了黑夜之中的那熊熊大火,那里一定是敌人的营帐,发现了自己的动静,弃帐而逃了。

    “反应倒也挺快!”思瀚冷笑道,五百步卒,他真没有放在眼里。

    “将他们带上来!”思瀚回头道。

    几个本地装束的人被带了上来,那是思瀚掳来的本地百姓,他们熟知这里沼泽的分布,能从遍布沼泽,湿地的地方找出一条适合前进的道路。

    “带着我们过了这片沼泽地,我会赏给你们大笔的银子,不然,我不但杀了你们,还会去烧了你们的房子,将你们全家都充为奴隶,让他们去大漠上放牧!”思瀚恶狠狠地道。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这沼泽里的道路小人等都很熟悉,一定带大人过去!”一个四十出头的本地人点头哈腰地道。

    “前头带路!”思瀚挥挥手,一队骑兵押着几个向导,向着小青河走去。

    不费什么功夫,思瀚的前锋部队便在几个向导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处水浅的地方,涉水而过,过了小青河,便踏入到了方园十里的沼泽地当中。

    向导手执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在前方带着路。左弯右拐之间,他们在遍布沼泽之中引领着骑兵缓缓地通行。

    远处,徐中则咬牙看着火把之下不断前进的蒙元骑兵。

    “干掉那几个向导!”徐中则回头命令道。

    黑夜之中,几名骁卫伏在湿地之中,半个身子几乎都陷进了淤泥之中,但他们丝毫不为所动,轻轻地拉开手中的强弓,瞄准了那几个火把之下的向导,在火光的照耀之下,他们就是最为明显的标靶。

    松弦,箭啸,数支羽箭在夜色之中破空而至,准确地命中了骑兵前面的数名向导,几声惨叫,几个向导扑地便倒。***

第四百三十四章:最后一根羽箭

    箭啸之声刚起,蒙元骑兵们反应亦是极为迅速,立即拉马向一侧闪避,尽量使自己避开火光照射的范围,奈何在这一瞬间,他们忘记了他们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实地,而只是沼泽地之中一条极窄的小道,战马向旁力一窜,立即便陷进了深深的淤泥之中,进退不得,不由大惊失色。

    黑暗之中不停有羽箭飞出,将那些陷在淤泥之中动弹不得的骑兵射下马来,沼泽地之中一片混乱,有人勒马后退,有些战马中了利箭,吃疼之下四处乱窜,立即便落得与先前那些一般无二的下场。

    “还击,还击!”一名百夫长跃下马来,双腿旋即陷进泥水之中,拉开弓箭,向着刚刚羽箭飞来的方向连连还击,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惨叫,显然是有人中箭了。

    这名百夫长的得手以及命令迅速稳定了蒙军的情绪,一时之间,羽箭如飞蝗一般地飞向刚刚射出箭支的方向,躲在那里的数名骁卫无法躲闪,也根本躲闪不了,与敌人一样,他们也是举步维艰,箭支飞来,扎进他们的身体,卟嗵之声响起,他们倒在泥地之上,鲜血迅速染红了周围。

    黑暗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静,百夫长走到几名向导名前,地上的火把还在毕毕剥剥地燃烧着,但几名向导早已是死得透了。

    站起身来,看着黑暗笼罩中的沼泽,百夫长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下马,前进!”他低声下达命令,以刀探地,他小心地向前摸索着前进。

    沼泽之中的道路不但窄,而且弯来拐去,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箭手埋伏于其中,羽箭不时从黑暗之中飞出,犹如索命的厉鬼,前进了不到五百米,但已有数十人倒在了泥水当中。

    得到前军飞报的思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沼泽边缘,皱眉看着黑暗之中的沼泽地,方圆十里的这段沼泽现在无异成了鬼门关。

    “是那五百人!”思瀚回望着沧坪方向,那里青烟廖廖。

    “命令士兵,下马,不要管什么道路了,全线推进,他们的人不多,给我平碾过去。”他狠狠地道。

    “将军!”身边的副将震惊地道:“这沼泽地里遍布着陷阱,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而且敌暗我明,这样会损失很大的。”

    思瀚阴着脸,沉声道:“不这样做,我们损失会更大。”指了指高朝城方向,“从这里到高朝,来去顶多一两个时辰,如果我们在这里被阻击的时间过长,高朝章玉亭方向便会派来大股援军,将我们挡在沼泽对岸,这还不是最糟的,假如我们的大部队正在过沼泽地的时候他们赶到了,那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你想过吗?当我们在沼泽地中举步维艰的时候,他们却会好整以遐地在另一头向我们进行覆盖射击,那才是真的完蛋了。”

    “平推前进,让士兵们自己小心一些,对手人不多,找到他们,歼灭他们,为主力打开通道。你,这时候马上去砍伐树木,扎成木排,越多越好!”

    “是,将军!”听着思瀚描绘的那一副悲惨场景,副将亦是胆寒,大声应命而去。

    上千名蒙军跃下马来,向着沼泽地里平行推进。为了避免成为对方的靶子,沼泽地里的的火把全部被扑灭,双方在一片黑暗之中,互相射击,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相对于蒙军,骁卫有一个优势,他们将人员分布的极散,黑暗之中,羽箭横飞,倒似给对手造成了一种四面八方都有对手埋伏的错觉,在心理上对对方是一种极大的震慑。

    平静的沼泽看似温顺无害,但一步走错,便万劫不复。徐中则隐藏在堆水草之后,盯着对方推进,脸色惨然,对方为了突破这里,竟然不惜伤亡地采用了这种最为笨拙,但却最为有效的方式,自己已经不可能阻挡住对手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他拉开弓箭,瞄准了前方一个正艰难地将一条腿拔出淤泥的蒙军。

    箭响,人惨叫倒地。

    一名蒙军的脚踏进了一汪水泡,踩着还算踏实,另一只脚便紧跟着踏了上去,便在这一瞬间,脚下突然一虚,两只腿立刻向下陷去,他大惊失色,挥手想要抓住身边的同伴,但在那一刻,身边的同伴也都迈出了步子,从他的身边经过,一抓抓了个空,整个身子已是陷了大半进去。

    “救我!”他大声呼道,两手丢掉了刀箭,徒劳地抓住两边的杂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愈是挣扎,下陷的愈快。

    几名同伴回过身来,抓住他的手,竭力想将他拖出来,但无论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那怕抬高一点点也无法做到。对面不停有羽箭飞来,像他们这种忙着去救同伴,而忽视了自身保护的家伙,正是对方袭击的主要目标,一个前来救援的同伴倒在了他的身边,接着又是另一个,其它人无奈地松开了手,躲开这一个死亡陷阱,这名陷下去的士兵的身体一点点被向下吸去,他已经不能说话了,脸色青紫,只余下一对瞪大的眼睛,悲伤地看着身边的战友,气泡一阵阵沽沽的冒起,终于,他最后一点痕迹也消失在这个小小的水泡之中,气泡泯灭,什么也没有留下。

    与此相同的场景在偌大的沼泽地之中四处上演,一个又一人不是中箭死亡,便是深陷泥沼,但蒙军依然仗着人多势多,坚决而又缓慢地向前推进,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上百名骁卫已经或被射杀当场,或被发现藏身之地后乱刀砍死。

    徐中则指挥着他剩余的士兵,在沼泽地之中一边殂击着敌人,一边缓缓后退。

    高朝城,章玉亭指挥所。

    已是四更时分,地面上的震颤,天边隐隐响起的闷雷一般的声音,都喻示着蒙元骑兵的进攻已经开始,他沉默地戴好了头盔,向着城头走去。

    “将军,将军!”一名士兵飞奔而来。

    “敌袭,敌人从沧坪方向向我军发起了进攻!”来人一脸的泥泞,正是徐中则部的一名士兵。“徐校尉让我禀告将军,沧坪方向,约有数千骑敌人正在接近!”

    章玉亭脸色微变,那里并不适合大规模进攻,他只在那里放了一个哨的人马。

    “徐中则呢?”他沉声问道。

    “徐校尉率军退入沼泽地,将在那里殂击,拖延敌人进攻的步伐,请将军马上发兵救援!”

    “叫董老将军过来!”

    片刻之后,董大胜一路小跑着过来,“章将军,听说敌人从沧坪方向展开了进攻?”

    章玉亭点点头,“董老将军,你马上领五千人,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赶到小青河,最好是趁敌人还没有突破沼泽地带的时候,将他们堵住。”

    “只怕徐中则的五百人挡不住我赶到的时候!”董大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如果敌人已经突破,你便就地布防,力争将他们赶回去!”章玉亭沉声道。

    “是,章将军!”董大胜行了一个礼,转身匆匆而去。

    章玉亭转过身来的时候,天边犹如长龙一般的火把已是映亮了天际,高朝的前沿阵地之上,霹雳炮在轰隆隆的声中,开始向前方发射石弹,一架架床弩的弩身抬了起来,伴随着啉啉的声音,一支支粗如儿臂的弩箭撕破了夜幕,奔向远方。

    小青河,沼泽地。

    已是五更时分,天边忆露出了一丝鱼肚皮,已是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沼泽地的情形,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泥地之中,鲜血,污泥,混杂在一处,踏翻的乱草之上鲜血淋漓,无数的蒙元骑兵将一个个木排投掷在沼泽地之中,矮小的灌木亦被砍了下来,捆扎在一起,在沼泽地之中,一条人工堆集起来的道路笔直地向前延伸。

    蒙元骑兵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延着这条道路向前挺进,而更多的木排被送到了最前方。

    徐中则站了起来,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数名战友,其它的,都在先前的战斗之中壮烈死去,仅剩的几人身上,也都或都或少带着少,那是被纷飞的箭雨给射杀的。他自己,前胸的之上也插着一支羽箭,所幸入肉不深,他伸手抓住箭杆,有力拔出,一股鲜血也随之喷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地看着四周正在向他们接近的蒙军,他们被包围了。

    “弟兄们,要到时候了!”徐中则提起了弓,摸了摸箭袋,那里,还剩下最后一根羽箭。

    几名士兵脸上带着笑容,“我干翻了五个蒙兵,我赚了!”一名士兵自豪地道。

    “我射倒了三个!”

    “哈,我最多,我做掉了七个!”另一个洋洋自得。

    “还是头儿最厉害,头儿,你只怕干翻了十好几个吧!”

    徐中则脸上露出了笑容,“差不多吧,我们赚了,只可惜没有坚持到援军过来。不过,我们值了!”

    四周的蒙军举起了弓箭,徐中则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将最后一根羽箭搭上弓弦,瞄准着远处的一名蒙军将领,可以看得出来,那人的军阶极高,那人也正冷冷地盯着他。

    呀呔!徐中则一声暴喝,手里的羽箭脱弦而出。几乎在同时,无数的羽箭向他们袭来。几名战友同时向中间扑来,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住正中的徐中则,羽箭扎在他们身上,发出哧哧的声响,转眼之间,刚刚还在说话的战友便被射得如同刺猥一般,而在正中的徐中则,却奇迹般的没有被一支羽箭命中。

    可惜,他叹了一声,自己那一箭被那名蒙军军官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

    “这个人我要活的!”思瀚马鞭前指,“我要活剐了他!”思瀚是恨毒了这名骁卫将领,在这片区域之内,他麾下数百儿郎丢掉了性命。

    徐中则哈哈大笑起来,“蒙狗子,你做梦!”

    他环视四周,脸上露出微笑,从战友的尸体之中一跃而起,重重地落在一边水泡之中,那是一片泥沼地。他的身体迅速下陷。

    “蒙狗子,想要活剐了我,你来啊,我倒要瞧瞧,你怎样活剐了我!哈哈哈!”大笑声中,泥水迅即向上漫延,很快便淹到了他的双肩,他已经不能说话,但他的脸上却仍然笑容满面。

    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股股烟尘卷起,招展的骁卫旗帜出现在沼泽的另一边,徐中则听到了声音,他想回头再看一眼那面军旗,但他做不到,他沉了下去,泥水当中,阵阵气泡冒起,徐中则永远消失在这一片沼泽当中。

    思瀚脸色大变,看着远处正滚滚而来的大批骁卫,他双手微微颤抖。

    “撤退!”他厉声喝道,付出了数百条性命,却一无所获,思瀚心中恨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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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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