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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五章:破障

    阿尔布古曾与鹰嘴岩沈风是老对手,当年为沈风所败,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投奔到了札木合的麾下,因为他的出身,在扎儿兀惕部是颇受排挤的,不过能在大漠之中横行多年的大盗自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辛苦数年之后,他终于带着自己当年的一帮弟兄在札木合麾下站稳了脚跟,并以他的悍勇和亡命搏得了札木合麾下第一悍将之名。

    札木合将正面强攻的任务交给阿尔布古,就是看重此人打起仗来的亡命劲头。此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赌上一最后一枚筹码的赌徒勇气,而这,正是其它将领们所缺乏的。

    以前的阿尔布古并没有多少与大越军队交锋的军队,与他缠斗数年的沈风在打法之上,其实更接近于蒙人的传统战术,但在泰州数年,阿尔布古与在泰州的卫军交锋多次,吃过亏,也占过便宜,对于大越军队的战术战法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蒙人习惯于在进攻之中摧毁对手,而大越军队则更喜欢在坚守之中慢慢耗尽敌人的有生力量,然后再发动反击,成为压垮敌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与大越人的交锋,蒙族军队必须先声夺人,在交战初期便先给予对手以沉重的打击,否则战事一旦拉长,蒙人的勇气会被慢慢消耗,而大越人则会愈战愈勇。

    他相信,这也是札木合将正面攻坚的任务交给他的原因。

    阿尔布古现在一颗心正活泼泼的,蒙元建国,他获得了一个正式的将军封号,统领着一个万人队,而现下看起来,昔日的巨人大越摇摇欲坠,而蒙元政权却如同新生朝阳一般光芒万丈,眼下的局势,蒙元击败大越已经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封候拜将也不是什么问题,自己将会成为第一个修成正果的马匪,那些在他败亡时候弃他而去的马匪同伴现在应当正追悔莫及吧!

    骑在马上,向着他要进攻的目标挺进的阿尔布古得意地想着,似首一切都已经掌握之中。天还没有亮,但双方成千上万的火把将战场照得一片透亮,空气之中传来异响,那是对方的霹雳炮,这种射程极远的武器对于队形拉得极开的骑兵队伍并没有多大威胁,除了心理上的震慑之外,射速慢,弹着点单一,阿尔布古根本懒得理睬,如果有骑兵被这大家伙命中,只能说是人品太差,运气太背了。

    伴随着隆隆的霹雳炮的是尖啸着的床弩之声,同样,阿尔布古也不啸一顾,床弩对于骑兵的威胁也有限的很,除了他的尖啸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他更在意的是距离敌人的阵地大约三四百步时,那时候,他们将迎来真正的打击,那是强弩,大越人的这种弩机射程远超蒙人弓箭,因为其力道太强,手臂的力量根本无法拉开弓弦,只能坐倒在地,以脚蹬弓,配合腰力上弦,这种强弩如果配合上破甲箭,对于蒙人骑兵便会构成致命的打击,因为这样的强弩不像霹雳炮床弩的单个射击,而是一旦发射,便是铺天盖地的覆盖射击。骑兵们配备的小盾很难抵挡这种利器。

    第一轮攻击要承受对手暴风骤雨般的打击,但自身却很难对对手的有生力量造成什么太大的打击,因为大越人构筑阵地喜欢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胸墙,壕沟,拒马,鹿角,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堂的小玩意,这些都需要他们在第一次进攻之中扫清,然后才能对他们的部队发动第一次打击,而大越人构筑的纵深防线,需要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相同的战术,像剥衣服一般,一层层将对手剥开,这很讨厌,但却让人兴奋,因为这让阿尔布古会联想到在一个狂暴的夜里,一层层撕开面前女人紧裹着的衣服,直到对方白花花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任由自己的肆意鞑伐的那种感觉。

    挥舞着手里带着长长链条的铁骨头,阿尔布古嗥叫着冲向了不远处的骁卫阵地。他保持着他当马匪时的作风,冲锋在队伍的最前方。长长的铁骨头是他在与越人交锋数次之后特意打制的,这玩意儿可以轻松地破开越人设置的一些障碍,在他的队伍之中,最前方的上千人都手执着同样的兵器。

    空气之中突然响起了犹如蝗群过境之时的嗡嗡之声,阿尔布古心里一紧,来了,那就是越人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强弩。

    他将自己整个身体缩在马上,铁骨头在头上舞得风车一般,铁链在空中发出哗哗的响动,手上不停地震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铁骨头扫落弩箭的声音,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惨叫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那是有部下被强弩命中的结果。

    阿尔布古没有丝毫的分心,战场之上,无论你是将军也好,还是普通一兵也罢,这个时候都根本顾不了别人,中了这样的一箭,下场都会是一样。踏上了战场,活下来是运,活不下来是命。阿尔布古一向认为自己有着通天的好运气。

    他冲过了箭雨,大吼声中,手中的铁骨头突然伸长,长长的铁链完全展开,铁骨朵扫出,地上的拒马,鹿角纷纷粉碎,铁链收回,再一次击出,半人高的胸墙在沉重的铁骨头的打击之下,崩飞碎裂,成片的倒塌下来,有敌人惨叫着被击得倒飞而出,更多的则是被倒下的胸墙给砸伤,脚下使劲,战马侧走,铁骨朵一截一截地砸击着胸墙。

    阿尔布古率领着千余名手执铁骨朵的部下替后续部队扫清障碍,战马连成一条线一般地从战线之前掠过,一段段的胸墙犹如纸糊一般的被砸倒。

    胸墙之后的越军不顾生死地探出身体,拉开强弓,向他们射击,不时有骑兵惨叫着跌下马来,胸墙之后,一根根沉重的标枪飞出,将战马或者骑士钉在地上,片刻之间,在胸墙之前,便躺满了战马的尸体,但第一道胸墙也几乎不复存在。

    尤宁瞪着眼睛看着敌人的骑兵将第一道胸墙在瞬间破坏,那个手执铁骨朵的高大敌将破坏力惊人,他提着铁弓,尽量地将自己靠近一些,如果能将他杀死,敌人的第一波攻击便自然会败退。

    那家伙又回来了,他站了起来,拉开铁弓至满月,眯着眼睛,弓弦顺着对手而移动着,他先要算准对手的前进速度。

    铁骨朵飞出,铁链发出哗拉啦的声响,阿尔布古猛力回收铁链。

    就是现在!尤宁手中的铁弓发出嗡的一声响,破甲箭带着厉啸之声破空而出,直扑前方的阿尔布古,尤宁此时觉得这箭啸之声太可恶,如果没有声音那就太好了,其实他的破甲箭夹在无数士兵射出的羽箭当中,一点也不醒目,除了他的目标。

    阿尔布古在收回铁骨头的瞬间,眼光扫过了敌人的阵地,在那一霎那,他看到了火光之中,一个身着红披风的骁卫将领站在一截胸墙之上,手中的弓弦犹自在颤动,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手中的铁骨头横扫出去,铁骨朵扫了一个空,连在后面的铁连却发出当的一声响,闪电般而至的羽箭被打偏了方向,但强劲的力道仍然让这支羽箭带走了阿尔布古的肩甲,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肩膀处传来,阿尔布古大吼一声,手里的铁骨朵带着风声,脱手飞出,砸向远处的尤宁,借助战马奔跑的力量,铁骨朵带着长长的铁链,在空中呼啸着飞向尤宁。

    几支长枪从地上伸了出来,铁链缠在长枪之上,发出当当的清脆的响声,几名长枪兵被带翻在地,铁骨朵从空中坠了下来。尤宁狠狠地一跺脚,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这个敌将在战场上的敏锐嗅觉让他心惊不已。

    “准备接战!”从胸墙上跳了下来,尤宁放下了铁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第一道防线障碍已被扫平,马上他们便要迎接敌人骑兵强力冲撞洗礼。

    呐喊声中,成排成排的长枪手从后面涌了上来,顷刻之间,便在破碎的阵地之上,布成了一道道枪林。强弩手跟在长枪兵身后,动作整齐划一的给强弩上好弩箭。

    对面传来床弩的呼啸之声,那是敌人借着第一轮骑兵攻击的当口,将床弩运到了射程之内,对于布阵密集的大越士兵,没有比床弩更好的破阵利器了。

    “合盾!”尤宁厉声喝道。

    一面面巨大的盾牌在长枪兵之前竖了起来,床弩射至,巨盾破碎,持盾的士兵手臂折断,身体沉重地后仰倒地,旋即被拖走,又一面巨盾被竖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霹雳炮,床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先前没有发挥什么作用的重武器,终于重新打到了用武之地,压制对手的远程武器。

    几轮打击之后,对方的床弩再也没有了声息,便隆隆的马蹄之声提醒着所有的士兵,敌人来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这是一个惊天骗局

    沉重的铁骨朵飞舞而来,击打在巨盾之上,巨盾构成的锋面东倒西歪,出形了一道道裂缝,在骁卫还来不及作出调整的时候,蒙元铁骑已是狠狠地冲撞了上来,有的纵马直撞铁盾,有的拉马飞跃而起,想从高空直接扑入骁卫阵形之中。

    裂开的盾牌之中,突然多出密集的长达数米的长矛,狠狠地刺向以雷霆万均之势扑来的骑兵,与大越一般镇军和卫军所使用的长矛不同,骁卫使用的长矛矛杆有了很大的改进,这主要是由于骁卫在泰州与蒙军数年的战争之中,发现一般的长矛虽然能有效遏止骑兵的进攻,但来自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对长矛兵的伤害亦是巨大的,想要遏止一匹奔马,几乎要付出好几条性命,在多次的摸索之后,卫军更换了他们的矛杆,这些矛杆大多由桑木制成,或者将一般的木材浸软以后,外面缠上藤条,如此一来,矛尖受力,枪杆便迅速大幅度的弯曲,尽最大可能将矛头上传来的力量卸掉,以期能保护士兵的安全。

    经过这样的改进,虽然仍然无法避免伤亡,但却将伤亡降到了最低,除了正面抗击敌骑冲击的士兵之外,其它的士兵基本上能保持安然无恙。

    第一波冲击的战马和骑兵并没有突破由巨盾和长枪构筑的防线,他们的尸体密密地倒在了阵前或者阵中,但这一波冲击,却让整齐的战线出现了无数个凹陷,队形由开始的紧密变得松散,前面的士兵阵亡,后面的却还没有来得及补上来,就在这前力已尽,后力未生的瞬间,第二波攻击便猝然而至。

    阿尔布古是第二波的排头兵,手里的铁骨朵已经在先前丢掉了,这个时候,他手上挽着的是一柄同样带着长长铁链的大刀,肩上挂彩的地方被草草的用布带包扎了一下,骑在马上,咆哮着冲了上来。手里的链刀吞吐不定,每一次收回,带回来的都是一蓬血雨。

    强悍的他马上迎来了十数柄长枪的集中攒刺,手里链刀挥舞,在空中绕了一个半圈,巨大的回旋之力将十数根长枪撮到了一起,大刀倒飞而回,阿尔布古一手抓着刀柄,狂喝着猛力一刀斩下,十数根长矛矛杆齐齐折断,战马奔腾,他一头撞进了阵中。

    “狗娘养的,又来了!”看到冲进阵来的阿尔布古,尤宁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伸手抽起了插在身边的大刀,撩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阿尔布古所在的方向,这个蒙狗子太过于强悍,一般的士兵根本无法拦住他,要是让他冲进了军阵的核心,非把军阵搅给稀乱不可。

    阿尔布古杀得痛快,一路向前,在密集的骁卫军阵之中开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缝,在他身后,一队骑兵紧紧地追随着杀向骁卫前锋军阵的核心。

    尤宁将身子躲在一堵胸墙之后,死死地盯着阿尔布古。

    阿尔布古冲了过来,战马掠过这截胸墙的瞬间,尤宁从墙后一跃布出,站在土墙之上,居高临下,暴喝声中,大刀劈头盖脸地便劈向阿尔布古。

    这一刀极其突然,阿尔布古完全没有想到,这乱军从中,有一个高手已经盯上了他,链刀刚刚飞出去斩掉了一个骁卫的头颅,来不及收回,带着风声的大刀已经到了头顶,大惊之下,两手猛地拉起铁链的一段,拼死地向上一封,当的一声脆响,铁链向下猛地一沉,大刀仍在向上,刀锋堪堪顶住了阿尔布古的头盔,这才被封住。

    头盔当的一声响,震得阿尔布古头昏眼花,一道血线从头皮之上流了下来,已是受了伤,来不及去关注自己的伤势,对手的第二刀已经又斩了向下,猛拉铁链,链刀呼啸着飞了回来,飞斩尤宁的背心。

    又浪费了一次大好的机会,尤宁在心中咒骂着,这个蒙狗子恁地机警,劈下的大刀向回一挫,尾杆上的矛尖正正的戳中飞回的链刀,将链刀砸飞,再一次挥起大刀,用力劈下。

    血肖迸现,阿尔布古战马硕大的马头被整齐的斩向,战马倒下,阿尔布古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去死!”尤宁大刀泰山压顶,第四次劈下。

    几柄马刀在间不容发之间向着尤宁劈了下来,那是阿尔布古身后的亲卫,尤宁无奈之下,大刀圈转,将几柄马刀砸飞,等他挥刀将这几个蒙军砍翻在地的时候,阿尔布古已是一溜烟地爬了起来,拖着链刀,向回便跑。

    “蒙狗子,敢再来,活劈了你!”看着阿尔布古的身影,尤宁顿足大骂。

    蒙军进攻的最强悍的一股被尤宁打了回去,整个战线便稳定了下来,数里宽的战线之上,蒙军虽然如同一根根利箭,捅进了骁卫的军阵,但却举步维艰,很难向更深一步突进,而在他们的对面,骁卫正在从容不迫的组织起第二道防线,并已经开始向前挤压。

    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金黄色的光芒将正在拼死作战的双方都笼罩其间,薄薄的雾霾迅速消散,立于中军旗下,札木合看着惨烈的战场,微微摇头,“列阵不战,祖上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果然是对的。传令,收兵!”

    金锣之声响起,蒙军打马回奔,开始撤离战场,最前线的骁卫杀得性起,一股股的追了出去,后方的尤宁眼前上千骁卫紧随着敌军追了出去,不由大惊失色,“鸣金,鸣金,撤回来!”

    双方金锣同时响起,但追出去的这千余名骁卫却被突然打马圈回的蒙军围在了其中,失去了整个军阵保护的他们,顷刻之间便被蒙元铁骑冲得七零八落,除了极少数逃了回来,其它的都在战事即将结束的时候,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尤宁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不许追击,不许追击!”

    满脸鲜血的阿尔布古策马奔到札木合面前,惭愧地道:“少将军,末将没有能击破对方的防守!”

    札木合微微摇头,“如果骁卫这么容易被击败,我们怎么会在泰州与对方僵持数年,没什么,这只是一波试探而已,想要突破对手的军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我们的主力部队即将到来,而他们,却是没有救兵了,终会被我们给攻破,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你尽力了,下去包扎一下,如果还有余力,第二波仍由你来攻击!”

    “末将当然有力气!”阿尔布古一挺胸膛,大声道。

    札木合点点头,眼光越过骁卫的军阵,看向后面的高朝城,思瀚再干什么呢?

    思瀚那边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听到突袭高朝城的行动已经被完全挫败,札木合的脸色便阴冷了下来,五千骑兵,居然被五百个步卒挡了近两个时辰,以至于章玉亭能派出援军,这让他非常愤怒,这样的机会,显然不会有第二次,章玉亭不会再给他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思瀚回来后,让他进行第二波主攻,要是打不开缺口,自己砍了脑袋!”札木合怒喝道。

    高朝城,章玉亭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干得好,尤宁这一仗打得漂亮!”

    看到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无功而返,高朝城头都是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传令给尤宁,收缩防线。”章玉亭大声道:“马上给他补充强弩等远程武器,伤兵立即运到城中来,再派一千士兵补充他部下去。”

    高朝城熬战正酣,距离高朝城数百里的荆州城,林牙统带的数万大帐兵对于荆州城的进攻也到了最为紧张的时候,林牙投入了所有的兵力,打制了无数的云梯,攻城城,对荆州城展开了四面进攻,但荆州城却像是一块弹性十足的皮球,压力愈大,反弹愈强,城头之上,不仅出现了荆州镇军,卫军的身影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当卫军的数目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余人之后,林牙开始觉得不妙了。

    “如果荆州城中还有这么多的卫军,那荆州水师运走的又是什么?”林牙苦苦地思索着,突然脑子中灵光一闪,荆州水师根本本没运走什么程群的主力,而只是一个蒙骗自己的骗局,他们为什么要骗自己,仅仅吸引自己来攻击荆州城?如果这么简单,那他们为什么不趁自己渡江的时候,半渡而击?要是这样的话,自己会损失惨重的。

    突然之间,他浑身都犹如遭到了电击,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程群制造了这么一个骗局,诱自己过江,只可能有一个目的,那就要要让自己这四万大帐兵一个也不能逃回去,如果半道而击的话,自己有很大可能率领大部人马脱身而去,而现在,自己已经过江,想再回去,只怕是千难万难。

    程群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把握将四万大帐兵全歼?林牙的冷汗涔涔而下,如果对手有这样的把握,就说明对方在军力之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也就是说,程群的主力根本没有往腾冲运动,而在就在荆州城附近。

    林牙眼前阵阵发黑,为什么会这样?腾冲呢,苏灿呢,难道程群就放任苏灿窜入大越中腹?

    他突然想起了中路的阿斯兰,程群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阿斯兰那边难道就会一帆丰顺?嗓子眼里阵阵甜,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苏灿从良根本没有反叛,他们的撤退极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收诱蒙人上当的大骗局。如果真是这样,那阿斯兰,达尔刻,巴鲁图都会和自己一样,毫不例外地坠入这个惊天的陷阱之中。***

第四百三十七章:告别

    蒙军大帐兵对荆州城的攻击在连续数天的轮翻强攻之后,突然之间戛然而止,荆州城下,难得的出现了开战以来的平静。蒙军平静地在城下收集着战死者的遗体,而城上,也很大度地没有对这些赤手空拳的收尸队发起攻击,而是任由他们将战友的遗体抬走。

    城下被渐渐地清理干净,唯有一地的残兵断刃,而在城内,同样的工作亦在进行,城外城内,都冒起了巨大的烟柱,那是在焚烧战死者的遗体,蒙军是要将死者的骨灰带回家,而城内,因为没有足够的地方埋葬死者,而这个天气,死者的遗体是不能久留的,一旦时间过长,尸体腐乱,便极易引发瘟疫,也是基于这个原因,程群允许蒙军收敛他们战死士兵的尸体。

    城内因为焚化战友遗体的伤感被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冲得极淡,时间越长,他们获胜的希望便越大,更何况,对于城内的军队来说,他们希翼的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胜利,而是要一场全歼,两翼运动的部队马上就要到位了,那个时候,便是反攻的开始。

    而在城内,林牙的大帐之内,气氛却是无比的凝重,四位万夫长极度震惊地看着林牙,被林牙的大胆推测而震得外焦里嫩,几乎全都蒙了。

    “我已经派出数拨哨探,他们昨晚出发,按照我给他们规定的时间,他们在今天午时必须赶回,如果他们都没有回来,那大家都会明白发生了什么!”林牙缓缓地道,一夜之间,他一头黑发几乎白了一半,他才刚刚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残酷的严实几乎将他击打得崩溃。

    大帐的门是开着的,不远处的旗杆在阳光的照射下,拖出长长的影子,四位万夫长将目光转向帐外,看着那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缩断的影子,每过一分,他们的脸色便惨淡一分。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截黑影。

    黑影慢慢地缩短到了旗杆的根本,终于,影子与旗杆完全重合在一起,四名万夫长都无力地垂下了头,大帐兵的军纪极为严格,既然过了时间还没有回来,那只能说明他们永远也回不来了。

    “大将军,我们必须马上撤退。”一名万夫长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趁着敌人还没有合围,我们立即走。”

    “能往那里走?”一人反问道:“两翼都有敌人,与其在逃亡之中被敌人追上干掉,我们还不如就在这里与他们决一死战,死也死得荣光,攻破荆州城,杀光里面所有的人为我们陪葬!”

    “撤过苍江,只要过了江,便天记任鸟飞,他们能追上我们吗?”

    “过不了江了!”林牙疲惫地道:“既然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荆州水师绝对没有走远,他们肯定隐蔽在某个地方,说不定现在正在返回荆州城,苍江不属于我们。真要渡江,水面上有他们的水师拦截,后面有越军追击,我们被压迫的沙滩之上,毫无回旋余地,会败得更快!”

    “那就拼了,攻城!”又一名万夫长站了起来。

    林牙叹了一口气,“城是不可能打下来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程群自己就一定要荆州城内,城内的越军人数远超我们想象。”

    “那怎么办?大将军,逃无处逃,打又打不赢,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么?”

    “现在我们还有最后一点希望,那就是程群或许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圈套,我们最后的一线生机,便寄托在这一点点时间差之上。我们不能过江,我们向腾冲,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腾冲,突破其中的一股堵截军队。”林牙道。

    “可是那里有越军的豹滔卫,还有苏灿和从良的二十万军队,如果以大将军的猜测,这是一个惊天大陷阱,我们去了那里,岂不是会碰上更多的敌人。”一名万夫长道。

    “不!”林牙摇头,“如果我的猜测是真,那么,腾冲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军队了,豹滔卫也好,还是苏灿从良也好,他们肯定去对付阿斯兰王爷,巴鲁图王爷去了!所以,我们赶到腾冲,那里还有他们过江的浮江不是吗,冲过江去,从他们的背后给他们重重一击,那时候,阿斯兰王爷的大军在前,我们军队在后,击败敌人不是没有可能。”

    四名万夫长眼前都是一亮,“这样,我们岂不是可以反败为胜?击败了他们,与阿斯兰王爷会合,然后返身过来再对付荆州城这边的军队!”

    “不错,就是这样。”

    “既然如此,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马上拔营,出发。”一名万夫长兴奋地道。

    林牙坐着没有动,看着四人,慢慢地道:“可是程群在这里,我们突然离去向腾冲进发,怎么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出,我们去干什么了?他会立即率军出城,缠住我们,等待两翼合拢,我们根本无法赶到腾冲去争取这唯一的生机。”

    他的目光扫过座下四人,眼中满是期待。

    四名万夫长对视一眼,霎时之间,都明白了林牙话语之间的意思。能在大帐兵之中做到万夫长的位置,那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四人低下头,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喉咙一上一下地吞咽着,显然,他们的内心此时正在激烈的冲突着。

    林牙的意思很明显,这里要留下一部分继续拼攻城,并且在程群发现他们的意图之后,拼死殂击对手的追击,从而保证其它人能顺利赶到腾冲,留下来,便意味着要命对数倍甚至十倍于己的敌军,而且是在对手的包围之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说白了,留下来,就是死,以自己的死,换来战友的生。

    林牙犹如一座雕塑,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目光看着四名万夫长。

    他没有说话,但四名万夫长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如同梭子一般在他们身上扫射着。

    终于,先前吼叫着要攻破荆州城,决一死战的万夫长脸上肌肉颤抖了几下,眼光左右看了看同伴,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来!”说出了这句话后,他似乎突然之间便轻松了下来。

    另外三名万夫长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林牙仍然坐着没有动,看着这名万夫长,半晌,他才轻轻地道:“谢谢你,郝连博。”

    郝连博苦笑,“总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件事,不做,都得死,做了,其他人还有可能活,大将军,等你们获胜回来后,别忘了找到我的尸骨,把我带回去,安葬在大漠之上。那怕只是找到我一只手,一只腿。”

    林牙鼻子有些发酸,险些便掉下泪来,他站了起来,硬着心肠,点点头,“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带你回家!”

    “有大将军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郝连博微笑。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婆娘娃娃么?”

    “没有了,我死了,皇帝陛下自然会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家里的小子们都大了,过不了几年,便能上马打仗,没什么可说的。越人不是有一句古话么,将军难免阵前亡,马革裹尸还于我们而言,是一种荣耀!”

    “好!”林牙一拍桌子,“这才是我们蒙人的英豪,郝连,我们主力今晚便会走,而你,从傍晚时分,便开始攻城,不停地攻城,直到程群发现不对,你这里拖得时间越长,我们便越有把握突破其中一股敌军的堵截,赶到腾冲。一旦程群发现出城而战,你知道怎么做!”

    “死战,直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匹马倒下!”郝连博毅然道。

    “你们三个,马上准备晚间的撤离,记住,营帐不能撤,旗帜不能倒,每支部队都要留下一些人手,在营中制造军队还在营中的假象,每个士兵只能带走作战的战马,其它的驼马,走马,都留在营中,能骗一时是一时。”

    “明白!”三人同时道。

    “跟郝连告别吧!”林牙转过身去,佯装看着身后的地图,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三名万夫长走到郝连博跟前,一一与他拥抱告别。

    三人离去,郝连博向林牙抱拳行了一礼:“大将军,那我就去准备攻城了!”

    林牙点点头,“去吧,记住,不要告诉士兵们,对你麾下的将军,就说我们去奔袭另一处目标!”

    “我省得!”郝连点点头,转身大步走出帐去。

    林牙转过身来,看着郝连博的背影,两拳重重地擂在面前的大案之上,哗啦一声,大案断成了数截,垮塌在地上。

    平静了一天的荆州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再一次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喊杀声震耳欲聋,无数的蒙军舍生忘死地向荆州城的北城门发起了狂攻。攻击力度比起过往几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将军府,人员川流不息,来自城头的战报流水一般地汇集到程群的案头,敌人放弃了数面同时进攻,而专攻一面城墙,让程群诧异不已。

    “千牛卫距离荆州城还有多远?”

    “回大将军,根据先前的估计,他们距离荆州城应当在五十里左右。领军卫亦差不多在此数。”

    “也就是说,最迟后天,我们便可以合围对手,展开围歼?”程群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的,大将军,后天,将是我们胜利的日子!”周围的幕僚,将领,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第四百三十八章:荆州城下最后的战斗

    城内响起了二更的鼓声,程群站了起来,打开窗户,倾听着城头之上传来的厮杀之声,心里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蒙军应当偃旗息鼓,罢兵休战了,但今天显然有些异常,激烈的厮杀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凶猛起来。

    在屋里转了几个圈,程群戴好头盔,佩上腰刀,大步走出房门。

    “大将军!”亲卫迎了上来。

    “走,去城头之上看看!”程群挥挥手。

    北城,亮如白昼,城上城下,火把犹如天上繁星,无数的蒙元士正前赴后继,一波又一波地攻向城墙,其势之猛,让程群有些惊心,就在他站上城楼之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之内,蒙军竟然两次站在了城头之上,虽然旋即便被赶了下去,但这已是他们数天来头一次能够成够地站上城头了。

    “叫兰昆来!”程群看着城头上兵力的分布,眉头微微皱起。

    “大将军!”金吾卫副指挥兰昆提着血淋淋的长刀,气喘吁吁地奔上了城楼,脸上的汗水仍是不住地往下流淌。

    指了指城头,“你兵力是如何分布的,北城遭受攻击如此凶猛,你怎么不调预备队上来支援?”

    兰昆擦了一把汗,随手将刀靠在墙边,“大将军,蒙军今天进攻很诡异啊,除了北城,其它几面竟然没有丝毫受到攻击,末将担心,这是对手的声东击西之计,我将其它城门的军队调来,万一被对手觑准了这个破绽,岂不是一击致命?现在虽然他们攻势凶猛,但麾下儿郎尽可支持得住,绝不会让对手得逞的。”

    “你也发觉了今天不比往常?”程群问道。

    “是啊,蒙军今天发了疯一般,丝毫不计较伤亡,从傍晚开始到现在,他们少说也倒了两三千人,但就是不撤退,不休整,倒似今天非要与我们见个真章!”兰昆摇摇头,“这仗打得诡异。”

    “是啊,林牙是蒙族有名的大将,蒙族黄金家族的得力战将,怎么会打这种烂仗,他想干什么?”程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

    说话之间,一波进攻被击退,但几乎没有停顿,对手的下一波攻击便紧跟着到来。

    “大将军,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末将便下去指挥作战了!”看到数量更多的蒙军扑了上来,兰昆略显紧张。

    程群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再看看。希望能瞧出一点端倪来,兰昆,将我的亲兵卫队借给你,危急的时候,他们可以顶一顶!”

    “多谢大将军!”兰昆大喜过望,向程群抱拳一揖,匆匆向下奔去。

    凝望着城下攻城的敌军,程群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为将者,最忌的就是完全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这代表着自己只能被动应对,而不能先发制人。

    城内,三更的鼓声响起,程群的眼睛跳了一跳,突然指着城下,回头对自己的亲兵队长道:“刘汗青,对方的将旗是不是换了?”

    一直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亲兵队长刘汗青转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程群,“是的,大将军,换了,这时候进攻的队伍已经不是先前那一支。这一个更次,他们换了三支进攻部队。”

    “可是为什么我又看到了那个大胡子蒙将?”程群道。

    “大胡子?”刘汗青诧异地问道。

    “看到了吗?”程群指着远处,一个骑在马上,正指挥着士兵们抬着攻城器械奔来的蒙将,“就是他,虽然将旗不同,但这个人却给我留下了较深的映象,此人作战凶猛之极,先前,他便踏上了城头,只不过给兰昆逐了下去,这个时候将旗换了,按理说,这个人不应当又出现的。”

    “大将军的意思是?”刘汗青眨巴着眼睛。

    “每一次进攻的旗帜虽然不一样,但人却是一样的,这只是林牙麾下一支部队,其它的部队应当已经离开了!”程群猛地一拍巴掌,“我早就应当想到了,一定是这样。”

    刘汗青大为紧张,“大将军,那可是几万骑兵,他们会去哪里?城下他们的军营里变化并不大呀?”

    程群冷笑一声,“虚张声势,以假乱真,林牙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怎么能统带数万大帐兵,哼哼!我明白了,汗青,通知所有游击将军以上将领,到城楼上来。”

    “是,末将明白!”刘汗青迈开大步,急匆匆地奔下了城楼。

    片刻之后,除了正在一线指挥作战的将领,荆州城内所有的金吾卫将领齐聚在城楼之中。连兰昆也被召了来。

    “汗青,将我的旗帜竖起来!”程群吩咐道。

    “是!”刘汗青挥挥手,几名亲兵立即奔了出去。

    “大将军?”兰昆疑惑地看着程群。

    “没有必要了,林牙已经看穿了我们的计谋,此时,他应该已经离去了,这个时候,在城下攻击我们的,只是他留下来牵制我们的一部人马。”程群笑道:“竖起我的将旗,各位将领,整顿军队,准备出城作战,林牙既然将他的这一部人马送给了我,如果我不将他吃下去,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了!”

    众将领面面相觑,兰昆站了起来,“大将军,林牙去了那里?”

    “他能去哪里?向右,他会碰见千牛卫,向腾冲,他会撞见领军卫。”

    “几万铁骑,如果让他们展开,无论是各千牛卫,还是领军卫,在野战之中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啊!”兰昆脸色有些发白,“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程群微笑道:“我们小觑林牙了,这些天来,我们慢慢地增兵,城头之上守军早已超过万数,以林牙的精明,岂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观一叶而知秋,我们的整个计划,只怕他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兰昆,如果你是林牙,你会怎么办?”

    “走!”兰昆道。

    “当然得走,但怎么走,向那里走,这里面却是大有文章了。”程群顿了一顿,“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林牙向着千牛卫方向而去。”

    “四万大帐兵,眼下在城下的还有万余,也就是说林牙带走了三万大帐兵,这三万铁骑在野外撞见了千牛卫的话,千牛卫绝难幸免。”兰昆道。

    “你说得不错,但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林牙肯定会向腾冲方向而去,领军卫将会与他们打一场遭遇战!”程群道。

    “领军卫与千牛卫战力仿佛,千牛卫不是对手,领军卫也肯定不敌呀!”另一名将领大声道:“大将军,我们必须马上出兵,击败眼前的对手,然后去援救领军卫。”

    “不急,领军卫与千牛卫虽然战力仿佛,但所处的环境却绝然不同,大家不要忘了,林牙如果往领军卫方向去,他想去哪里?”程群笑问。

    “他想去腾冲!”兰昆想也没想,直接道。

    “不错,他想去腾冲!”程群脸上的笑容敛去,“林牙太贪心了,瞧破了我们的计谋,却还妄想去救阿斯兰巴鲁图,那就是找死了,如果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我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既然他想去腾冲,那就让他去好了,他们不知道,腾冲这个地方,却是骑兵的坟墓!特别是大帐兵这种装备极其精良的铁骑!”

    兰昆顿时明白了过来,“沼泽,湿地,河流,腾冲纵横交错都是这些玩意,骑兵进了腾冲,根本无法展开作战,挤在这样的区域之内,他们连步兵都不如。”

    程群大笑,“林牙连腾冲的地理都没有弄清楚,便贸然前往腾冲,当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撞来。通知水师,迅即赶往腾冲,封住江面。”

    “遵命!”一名将领站起来,大步奔了出去。

    “其余诸将,整顿兵马,随我出城作战!今日便在荆州城下,先吃一顿开胃小菜,再赶往腾冲,却赴那里的大宴!”

    城楼之上,顿时响起了大笑声。

    郝连博看着面前屹立的荆州城,曾经他还希望这一次的亡命一搏,能够撕开荆州城一个口子,然后冲进城去,哪怕被全歼在城内,也可以大大地出一口恶气,但是,几乎一夜过去了,城上的反击却愈来愈猛烈,麾下的猛将一个接一个地阵亡在城头,看着面前被抬下来的又一名部将,他难过地挥挥手,早一些晚一些罢了。他已经完全麻木了。这个刚刚被抬下来的大胡子将领是他麾下最为凶悍的将领,连着数次都攻上了城头,这一次,终是没有挺过来。

    “将军快看!”身边一名将领突然惊呼地指向城头,火光之中,一面程字将旗迎着夜风升了起来,随风招展,随着这面将旗的升起,城内响起了巨大的欢呼起。北城门轰隆隆地打开,一彪骑兵率先冲了出来,离城里许,扎住阵脚,在他们身后,一排排的士兵正飞快地奔出城来,在骑兵的身后列好阵形。

    “程群明白过来了!”郝连博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天色,“一夜时间了,大将军此时应当已经冲破了对手的防线吧!好吧,让我们为大将军再挣取一点时间吧!传我命令,所以能上马的全体准备作战。向前,冲锋!”***

四百三十九章:让路

    时间倒推到午夜时分,奉命自左翼迂回包抄的领军卫,四品宣威将军刘华健在接到前锋遭遇敌袭的情报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站在一处高地之上,看着远处漫山遍野手举火把宛如一条火龙奔袭而来的蒙元铁骑,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自己的士兵他是知道的,下营扎寨有着严格的标准程序,栅栏壕沟,鹿角拒马,警戒部队一样都不会马虎,但饶是这样,居然连半个时辰也没有挡住,就让对手突破了防线,看这个样子,前锋营只怕已经溃败了。

    火光之中,林牙的狼头旗分外醒目,刘华健撮着牙齿花子,“居然是林牙,看来这家伙在荆州城下嗅出了什么,居然尽遣主力奔袭而来,他们这是想去腾冲么?”

    身边的副将张喜看着刘华健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大急,“刘将军,怎么办?我们的部队列阵的话,起码需要半个时辰的攻夫,才能组织起能抗衡对手如此规模冲击的厚实军阵,布置远程打击器械,设立障碍,敌人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的。”

    刘华健指了指对方,“瞧瞧这速度,来得及么?来不及了!张喜,马上遣一支骑兵,飞报腾冲那方面,狼来了!”

    “是,可是我们这里怎么办?”张喜急道。

    “怎么办?让路!命令我们的部队,向两边山地撤退,将大路让给蒙军,他们不是要去腾冲么,让他们去。”

    “撤往两边,那大营怎么办?那么多军械怎么办?丢给敌人?”张喜不甘地道。

    “你糊涂。军械算什么,大营算什么?咱们大越富得很,只要军队还在,用不了几天,这些东西自然就能装备起来,而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没有年头那里拉得起来,与蒙元铁骑来一场这样的混战,我们会输得体无完肤!”刘华健毫不客气地训斥道:“赶紧去,让部队统统撤到两边山地去。那些军械,这些蒙元铁骑没时间,也没心情拿,最多一把火给烧了,等敌人过了,迅速组织人去救火,看能抢出多少来!”

    “可是我们这样不战而退,将来程大将军只怕会责罚我们呀?”

    刘华健哧的一笑,“你以为程大将军长着你这样的猪脑袋啊!即便要责罚,那也有我这个个高的顶头,你怕个球啊!”

    张喜耸耸肩,心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您要倒了,我能有好果子吃,但看着刘华健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转身便奔下高地。

    “黄金家族的统兵大将,果然是有几份真本事的,只是你醒悟得太晚,又来错了地方!”看着越来越近的蒙元骑兵,刘华健摇头道:“可惜了这些精锐的骑兵,从此以后,再难看到这万马奔腾的场面了。可惜,可惜!”

    直到多年以后,刘华健再次目睹了万马奔腾,冲向密集的步兵战争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大将军,敌人抛弃了他们的大营,在向两边山地撤退!”一名牙将奔到林牙跟前,与他并驾齐驱,大声回报道。

    “我看到了!”林牙心里有些不甘地,看着大批的大越士兵只携带了随身的兵刃弓矢,仓惶地向两边山地奔逃而去的身影,他多想眼前的越军将领能犯昏率军前来堵截他呀,这种情况之下,越军将远远不是他的铁骑的对手,自己完全有把握将无法列阵而战的越军一鼓击破,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为以后减轻一些压力,但显然,他面对的对手极其清醒,不惜抛弃大营,抛弃辎重,也要保存实力,他知道,以大越的实力,这些损失的东西很快就能重新装备起来。

    “放火,烧了他们的大营,烧了他们的辎重!”林牙狠狠地道。

    “那些逃兵呢?”牙将问道。

    林牙再次看向对方所在的地方,一批批的越军已经开始在半山坡上列阵,接应着后面奔来的士兵,后来者又迅速地开始在他们的身后整队,他摇摇头,“我们没时间找他们的麻烦,走,去腾冲,过江!我们的时间有限,郝连博骗不了程群多久,能有一夜的时间,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看着大营火光冲天,无数骑兵踏营而过,张喜心疼得跳脚大骂,“狗娘养的蒙狗子,等老子抓住了你们,将你们的内裤也剥下来抵帐!”

    刘华健脸上股肉抽搐了几下,连连点头,“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我说张喜啊,蒙军已经过去了,你是不是该带人去救火了,看看还有多少东西能抢出来,能抢多少是多少。”

    “是,将军!”

    营地几乎烧成了白地,大火虽然熄灭,但股股浓烟却仍在不停地升起,各种焦糊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刘华健行走在狼藉的营地里,伸脚拨了拨,看到一只被烧得焦黑的羊,那本是营中用来改善士兵伙食的肉食。

    刘华健蹲了下来,掏出小刀,在焦羊身上又是剜又是割,终于找到了一块还能吃的肉,用刀子挑了起来,嘴巴一张,便啃将起来,只啃得脸上满是烟灰,看着身周面面相觑的军官士兵想笑又不敢笑的模亲,他摊摊手,“怎么啦,你们不吃点吗?将就着吃一点吧,吃完,咱们就要赶路了!”

    “将军,去哪里,还去荆州城吗?”张喜问道。

    “敌人去了那里?”刘华健反问道。

    “敌人主力去了腾冲!”

    “那咱们自然是去腾冲!”刘华健笑道。“与他们保持距离,跟在他们屁股之后,等这伙蒙狗子到了腾冲,才会知道腾冲是他们的坟地,我们去那里找他们讨债去。”伸手抹了一把嘴,又拍拍双手,“前锋营损失多少?”

    听到刘华健的询问,张喜有些难过地道:“前锋营被敌人冲散,损失惨重,死了千余人,营将龚达率军拼死抵抗,当场便战死了。”

    刘华健一楞,整个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才道:“龚达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惜太死心眼了,他三千人的队伍如何抵挡三万铁骑,早点逃不是啥事也没有?”摇摇头,“找到遗体没有?”

    “找到了,被马踏得不成模样了!”

    “找副好棺木安葬他!”刘华健叹息了一声,倒负着双手,大步离去。

    对于刘华健的主动让路,林牙并没有放在心上,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不想与自己死拼而遭受重大损失并失败的话,对方将领的选择并没有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相反,他很欣赏这员将领的决断能力,要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并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有这样当机立断的能力的。换作是自己,也会如此做。

    但刘华健让路让得果断,追击却也毫不含糊,林牙的殿后部队很快便发现了刘华健的领军卫先锋部队缀上了他们。

    此时再返身作战,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夜晚的突袭作战可遇而不可求,刘华健的领军卫所有部队加起来,多达五万余人,即便现在分成了几大集团,但是,只要被他们其中一股缠上,剩余的将能在一个时辰左右便与其会合,从而将战事拖入胶着状态,而这,正是林牙要竭力避免的。

    林牙不理会身后的追兵,卯足了劲奔向腾冲,以骑兵的机动能力,他们领先刘华健大约一天的路程,能勉强跟上他们的领军卫骑兵完全没有实力与对手较量马上实力,少数的哨探交手,也基本上以领军卫的完败而告终。

    骑兵机动能力强,单兵作战能力强,但也有致命的弱点,他们的后勤消耗是步兵的数倍,简而言之,步兵可以饿上个两三天,只要有口水喝,拿起兵器照样能杀人,但马就不行了,一天不吃,就得趴窝。林牙没有能力携带更多的粮草,士兵们只能随身带着数天的口粮,既要喂马,还得自己吃,时间,对于林牙现在弥足珍贵。

    两天之后,刘华健不走了,他占据了进入腾冲的要点田家坡之后,便扎下营寨,修筑防御阵地,一副铁了心等待援兵的模样。占据了田家坡,便等于将林牙全军堵在了腾冲这块狭窄的地带之内,而这块地方,正是程群所说的,骑兵的坟地。

    刘华健不追了,林牙反而觉得不对了,很快,他便发现,前进的道路愈来愈难,随着湿地,沼泽逐渐的增多,林牙的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已经有不少士兵陷入到了道路两边的沼泽之中,不得不弃马步行,看着队伍之中,步行者越来越多,林牙的一颗心沉重起来。

    现在的希望,就是能快速抢占腾冲唯一的可以抢渡苍江的渡口,或者阿斯兰能在下一刻打到苍江边上,两相会合,才有他的生机。

    道路不再笔直,而是蜿蜒曲折,队伍如同一条蚯蚓一般,七弯八拐地行进在道路之上,骑兵赖以自傲的速度已经不复存在。

    苍江,已经在望,走在最前边的骑兵不由大声欢呼起来,猛摧战马,奔向沙滩。***

第四百四十章:云昭的大棋

    荆州城下,战斗已经结束,郝连博忠实地履行着自己对于林牙的诺言,即便到了最后,他也没有向腾冲方向突围,而是选择向相反的方向,没有出现任何奇迹,他所率领的最后的一部分残兵一头撞进了千牛卫的罗网之中,郝连博一万铁骑全军皆墨。而与此相对应的是,程群亦为此付出了接近两万人的代价。

    蒙元大帐兵,其勇悍由此可知。

    看着满地的断兵残刃,破败旗仗,以及倒伏地各处的人马尸体,程群的脸色严峻,直到此时,他终意意识到,为什么云昭会在计划之中,强调宁可让阿斯兰巴鲁图能逃出生天,也必须全歼大帐兵。

    大帐兵是蒙元的脊梁,整个蒙元只有五万大帐兵,这一次,到了苍江边上的就有四万,而眼前,便有一万大帐兵的尸体,程群没有什么获胜之后的欣喜若狂,在这样占尽优势,大军三面包围,一面临江,对手外无援兵,身置死地,仍然给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实在是没有什么可骄傲的。

    全歼大帐兵,便打断了蒙元的脊梁!蒙元即覆灭无日。云昭在给自己的信中特别用红色的笔写出来的这几句话,不停地在程群的耳边回响,这一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必须要将大帐兵全歼在苍江,他在心里暗道。

    自己赌上了所有,大越也赌上了国运,同样地,在遥远的边疆,蒙元皇帝兀达何尝不是赌上了国运。

    此时,程群已经明白了云昭的全盘计划。

    大帐兵是蒙元的脊梁,也是蒙族黄金家族藉此控制整个蒙元的倚凭,当这个倚凭不再存在,黄金家族又拿什么来执掌皇权呢?燕京的那张龙椅只怕已经摇摇欲坠了吧?程群想到,与大越依靠伦理,正统等这些东西作为辅助来传承家天下的时候,在蒙族,在那个寒冷贫瘠的大漠,维系统治便只有一个法宝,那就是强大的实力,将所有不服者打到服为止。

    大帐兵完了,黄金家族便也完了。黄金家族实力衰弱,蒙族其它各部必然觊觎那至高无上的霸主位置,当黄金家族无法控制各部的时候,其内部的自耗便必然开始。

    大越将因此赢得宝贵的时间来喘息一下,来休整一下,来整合内部势力,扫平内部叛逆,然后再挥兵北上,一举灭蒙。至不济,也可以将蒙人再一次逐到寒冷的大漠上去。

    好计策!程群在心中再一次喝了一声彩。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传闻云昭箭术无敌,马上马下皆是一身卓绝功夫,但在程群看来,比这些更重要的,却是云昭的万人敌功夫。个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力敌百人,但这心胸,这算计,却可覆国兴国。

    抬眼看着荆州城上飘扬着的大越军旗,程群心中豪情勃发,这天下,终究还是大越人的。兀达费尽心机,但却漏算了人心,他不可能明白,自己为什么敢于抛开皇帝的严命,宁可放纵苏灿从良离开,亦要联手他们,一齐对付蒙人。

    这是中原传承数千年的文化沉淀所使然。对于一个真正的大越人,他更在意的不是眼下的得失,而是煌煌史书,千年评说,自己也许会一时失意,甚至导致家族败落,但春秋之下,必然名载史册。

    “传令全军,进军腾冲,全歼大帐兵!”程群拔出了腰刀,他的腰刀雪亮,没有一丝的血迹。但在他自己的眼中,在他的心里,自己的腰刀却是腥红的,那上面沾染了无数蒙人的鲜血,但那却是自己的勋章。

    在程群感慨云昭的计策的时候,在距离另一个大战场,高朝城附近,从良亦正在与苏灿讨论着云昭。

    “云昭此人,虽然年轻,却实有枭雄之才,这一战三方联合,不但蒙人无法想到,便连我们自己又何曾想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最大的获胜希望。”从良看着苏灿,“这样的人,我们绝不能招惹得罪,否则,必然会因此而为将来惹下大麻烦。”

    “可是现在,实际上我们已经与他结下了难解的深仇了!”苏灿郁闷地道:“从将军,念云王妃之事,是一个难解的死结。”

    从良不屑地笑了笑,“我说过,云昭乃是枭雄之才,纵观古今,可有那个枭雄会因为一个妇人而丧失理智么?苏灿,见到四爷之后,第一件事,我就是要劝说四爷结好云昭,那怕因此要付出一些代价也势在必行。”

    “那他假如索要念云王妃呢?”

    “给他!”从良不假思索地道。

    “那怎么行?”苏灿大怒,“如此让四爷的颜面何存?”

    从良冷笑,“相比于天下,一个女人算什么?颜面又值几何?如果实在怕物议的话,不妨将知道此事的一些相关人等统统灭了,自然便风平浪静。”

    苏灿摇摇头,表示不敢苟同。

    “苏灿,我与你说这些,便是要与你达成一个一致的意见!”从良看着苏灿,“你对四爷的影响大,你说比我说效果要好上许多,你知道这一战之后,程群能得到什么?我们能得到什么?而云昭又会得到什么吗?”

    “我们得到的,将是能一马平川的踏足大越腹部,响应四爷的命令,直捣上京城。”苏灿道:“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不错,这一战,我们得到的是这个实利,而程群得到的将是千秋美名,他必将名垂史册,而云昭,却是这一次联合的最大赢家。”从良叹了一口气,“虽然如此,但我不得不应承此事,因为除了这样,我们别无他法,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为什么云昭是最大的赢家?”苏灿有些不解。

    “为什么云昭再三强调一定要全歼大帐兵?而姚长坤一直盯着的,关心的,也是能不能全歼大帐兵,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将大帐兵干净利索地干掉,你想不明白么?”从良道。

    苏灿想了想,“大帐兵是蒙军的精髓,干掉了大帐兵,蒙人将才无能力威胁到我们。”

    “这只是其中一条而已,更为重要的是,大帐兵一去,蒙元皇族便将摇摇欲坠,蒙人是个以实力论强弱的种族,你如果虚弱了,即便是传承千年的黄金家族又如何,照样将沦为别人的案鱼肉。”从良站了起来,在大帐之中踱了几步,“大帐兵一灭,阿斯兰,巴鲁图实力大损,蒙人部族之间,必将再一次兴起霸主之争,蒙人内乱,大越内战,谁会得利?”

    “云昭!”苏灿霎时明白过来。

    “不错,这一战过后,云昭必将成为北方最大的势力。蒙人将不会再是他的对手,假以时日,整个北方,都将成为他的猎物!”从良摇摇头,“云昭出身猎户,以前猎狼猎狐猎虎猎豹,这一次,却不知他最终想猎什么?”

    “那我们为什么要成为他手中的刀?”苏灿霍然站了起来,“如果云昭以后要猎天下,我们岂不是替四爷平白添了一个强敌,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资敌么?”

    从良苦笑,“若非如此,我们怎么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云昭想猎天下,那是将来的事情,但现在,我们如不这样做,却是败亡在即,他给了我们一个带毒的诱饵,我们却还要笑眯眯地吞下去。”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顾得眼前才有资格谈论其它,当然,这也是我的私下揣泽而已。”从良摊摊手,道:“总得想得更远一些不是吗?”

    苏灿缓缓坐下,“北方不可能完全云昭之手,从将军,你别忘了,还有程群,他也是要挥兵进入北方的。”

    从良摇摇头,“起初程群会挥兵进入北方,但很快,他就会南返,只怕到此时,他仍未想通云昭的这盘大棋,程群此人,带兵是一把好手,无论战略战术,都是将之翘楚,但此人太过于忠义,云昭这一次披着的忠义大衣,只怕将他瞒得死死的。你看着吧,等我们再中原内腹掀起波澜之时,程群必然率兵北返,而将整个北方拱手让给云昭。他会返身来对付我们。”

    苏灿沉默半晌,“这就是你要四爷交好云昭的原因!那怕因此而损伤颜面?”

    “我就怕到时候即便四爷这样做了,云昭也不领情,如果他领情,那是天下之幸,四爷之爷,你我之幸。”从良低声道。

    “想不到云昭是这样的人!”苏灿恨恨地道。

    从良哈哈一笑,“不必抱怨,云昭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是你我自愿上钩的不是吗?我这只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即便云昭拥有了整个北方,我们也不见得便输给了他。毕竟,大越的精粹在南方。”

    大帐门突然被掀开,孙传亮兴奋的一步跨了进来,“从将军,苏将军,阿斯兰上钩了,他们的主力部队到了高朝城,玉亭发回了消息,我们该出发了。”

    从良站了起来,“出征吧!击垮蒙人!玉亭在高朝城打得挺苦的,这场大戏终于进入高潮部分了,主角该登场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反攻

    湍急的苍江在这里变得异常平稳,犹如从一个暴燥的妇人化身为温柔的少女,轻柔的在眼前掠过,偶有水流撞击在岸边,发出哗哗的声响。马蹄踏在松软的沙滩之上,嗅着空气之中的水腥气,所有骑兵都是面露欣喜之色。

    到了江的那一边,他们可以纵马奔腾,一直到家。

    沙滩之上,还残留着以往大战的痕迹,本业洁白的沙滩,黑一块,白一块,宛如一块上以失败之后的地毯,四处都是被抛弃的垃圾,极目望去,那一条由数百条小船构成的浮桥仍然飘浮在江面之上,连通着两岸。

    看到这一切,所有的骑兵都大声欢呼起来,猛鞭战马,向着远处的浮桥奔去。

    林牙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数天的辛苦,数天的担心,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他闭上眼睛,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陛下,我要回来了。

    耳边传来士兵们巨大的欢呼声,他默默地享受着这一切,过了江,那便是海阔凭鱼游,天高任鸟飞了,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住大帐兵无情的铁蹄。

    耳边的欢呼声骤然听止,一片寂静,只余下江水哗哗的流淌声,林牙睁开眼,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他身边所有的士兵们脸上奇怪的表情,那是欢笑突然之是凝止,笑容尚未敛去,但却被极度震惊所挤占的表情。

    “大将军,船!”身边,一名万夫长声音颤抖。

    然后,林牙便看到了苍江的尽头,突然展露出一片白帆,犹如一朵白云,自天边飘来,越来越大,那是一艘五桅水师战船,大越荆州水师。

    一艘船之后,越来越多的白帆自天边涌现,已赶到江边的万余蒙元铁骑呆若木鸡,北岸虽近,水师一到,那便是咫尺天涯。

    忽有战马嘶鸣,数名骑兵策马一路狂奔上远处的浮桥,那里,还有一条唯一通向对岸的道路,这数人一走,立刻在队伍之中引起一阵骚乱,旋即,更多的人紧随在他们之后,向着远处的浮桥奔去。

    “回来!”有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但在已经骚乱的人群当中,显得那般无力,更多的人加入其中,便连这些在竭力阻止着士兵私自行动的军官亦被裹协着身不由己的向远处奔去。

    “回来,来不及的!”远处的林牙看着混乱的沙滩之上,乱成一团的士兵,喃喃地道。

    来不及了,远处的战船越来越清晰,很快便在他们眼中形成一个庞然大物,站在岸上,可以清晰地看见船舱的下方,上百只浆叶整齐划一地探入水中,浪花四溅,战船箭一般地向着前方奔去,他们甚至能看清楚船上大越水军那得意的笑容。

    策马奔上浮桥,马匹巨大的冲力让浮桥摇摇晃晃,士兵们顾不得颠簸摇晃的浮桥,拼命鞭打

    着战马,想要抢在对方水师战船到来之前跨过桥去。瞄着远处的战船,士兵们你推我攘,有的剩至挥舞着马鞭,向左右的同伴打去,为的只是挤出一条路来。

    战船已经近了,已有同伴踏上了对岸,后来者愈加疯狂的冲向浮桥,终于有人拔出了刀来,砍向一齐逃亡的同伴。

    林牙呆呆地看着乱成一锅粥一般的江滩,突然大叫一声,一头栽下马来,脸色金黄,竟然人事不省。

    “将军,将军!”亲兵们急跃下马,抱起林牙,拼命地呼唤着,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清水,终于,林牙睁开了双眼,但昔日明亮锐利的眼睛此时却昏浊无神,“这就是我们战无不胜,精锐无敌的大帐兵么?他喃喃地道。

    江面上传来了巨大的轰鸣之声,一艘战船坚硬的撞角重重地撞向横跨苍江的浮桥,浮桥之上的人马骤然飞了起来,高高飞起,重重落下,水花四溅。

    浮桥断裂,挤在浮桥之上的人马纷纷落水,在水流之中挣扎着,战船毫不留情地从他们的头上驶过,巨大船身经过形成的巨大吸力将这些人纷纷吸进船底,船上的水兵张弓搭箭,瞄准着水中的人头,逐一点名射杀。更多的战船驶了过来,他们肆无忌惮地靠近南岸,船上装载的石炮向着岸上开火,冰苞一般的石弹落在沙滩之上,声声尖啸之中,船载床弩掠过江面,落在拥济不堪的沙滩之上,每一枚弩箭落下,都在沙滩之上开出一道血胡同。

    “撤退!”林牙勉力爬上战马,没有再看一眼血流成河的沙滩,人头滚滚的江面,反方向打马离去。

    三万大帐精锐被锁死在狭窄的腾冲地区,在他们的身后,是奔腾的苍江以及荆州水师的战船,而在另外三个方向,程群指挥的卫军正缓缓地挤压上来,一点一点地挤占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大帐兵,将无归路矣!

    燕京外围,云昭大营,一骑快马自远处奔驰而来,临近辕门,马上骑士高高地举起手中的令牌,守卫营门的士兵赶紧拖开营门前的路障,来骑一路不停,直奔入内。

    “报!”马上骑士一直奔到云昭的中军大帐之前,这才翻身下马,高举令牌,大声呼喊道。

    “进!”大帐帘掀开,露出蒋旭的大脸。

    “禀将军,荆州姚长坤将军传回信息,十万火急!”来使伸手从怀中掏出密件,双手呈上。

    云昭急步走过来,接过密件,迫不急待地一把撕开封条,一目十行地扫过密件的内容,不由仰天大笑,右手握拳,用力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传令各营将领,齐集中军,大戏开场了!”云昭兴奋地道。

    将近傍晚时分,分驻各地的各营将领们带着亲兵,一个接着一个地自远处飞奔而来,直奔入辕门,守卫辕门的士兵们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将入营,不由得都是兴奋起来,终于要大干一场了,兵发燕京城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但每天也就是打打外面的小虾米,一场大战也没有干过,身体都快生锈了。

    中军大营的士兵们开始兴奋,入营的将领们也毫不例外,苏定方迈开大步,跨进大帐内,看着云昭,兴奋地道:“云将军,时候到了么?”

    在他身后,第二营将领胡泽华,第三营将领孟姚,第六营霍震廷,第七营周广益,以及刚刚从益州调来的益州营朴德猛,都是面露兴奋之色。

    “坐!”云昭扫了一眼急不可待的将领们。

    待众人坐定,云昭这才缓缓地道:“荆州的姚长坤传回讯息,林牙统率的四万大帐兵其中一万被全歼于荆州城下,另外三万被困在腾冲,覆亡即是转眼之间,阿斯兰达尔刻的十万大军亦被困住,巴鲁图被殂截在荆州外围,进退不得,兀达派出去的二十万大军,几乎回不来了。”

    “漂亮!”孟姚一下子跳了起来,“干得漂亮,将军,事不迟疑,我们要马上发起对燕京城的进攻。”

    云昭点点头,“攻击燕京城,已经是时候了,但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让燕京变成一座孤城。”

    看了一眼将领们,“燕京城原是潭州州城,城高险固,城内又有司马仁,韩仲等原大越将领,有近五万司马家族的士兵,要打下来,不是易事,所以,我们的目标,是在重创他们之后,将主要目标对准卢宁地区以及平阳地区,卢宁是产粮区,平阳是重要的铁铜矿产地,拿下这两地,燕京便将陷入困境。”

    “燕京的确不好打,我们围城数月,城内对我们攻城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各方面的防卫措施也必然十分严密,将军,能不能对其施以分化离间战术?像司马仁,韩仲这样的原大越将领,我们能不能招降?眼下,蒙元大势已去,这些人倒向我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马一功看着云昭,建议道:“如果此二人投降我们,燕京城旦夕可破。”

    此语一出,孟姚脸色大变,霍地站了起来,就要发言反驳。

    云昭双手下压,道:“韩仲其人,与蒙人的利益已经结合得太深,其义子韩江现在更是蒙元首辅阿齐思的乘龙快婿,其另外三个义子,也各手掌兵权,此人深知,即便我们现在招降他,也必然只是权宜之计,秋后算帐那是免不了的,像他那种人,怎会如此目光短浅,必然会与我们抗争到底而不会投降,更何况,蒙人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至于司马仁,倒是有投降的可能,但是这等人,我是决不会允共投降的。”云昭的声音骤然高了八度,

    “且不说沈风老当家的是死于他们司马家族之手,光是他们放弃玉门关,置卢州边军两万士卒于死地,以置于两万卢城边军仅仅剩下了不到两千人这笔血帐,我们便要跟他清算清楚,司马家族,我只要他们的脑袋。”

    “将军说得好!”孟姚跳了起来,“末将愿为先锋!”以卢城边军为底子搭起来的安庆第三营,提起司马家族,那一个不是恨得牙痒痒的。

    云昭笑了笑,“孟将军稍安勿燥,司马仁躲在城内,想要他的脑袋也不是易事,亦不必急在一时。总有让你如愿以偿的时候!”说着话,便想起了沈老当家被高挂在旗杆上的苍苍白头,面容不由有些狰狞起来,“帐,总是要算的。”

    他霍地站了起来,“现在,我命令!”

    帐内所有大将哗地一声全站了起来,静静聆听着云昭刚毅的声音在大帐内响起。***

第四百四十二章:庆生

    蒙族虽然立国,但在制度的完善方面,特别是在礼这一项之上,更是忘尘莫及,潭州更名燕京,城内将原来的知州府扩建了一翻作为皇宫,但在规模之上,甚至还比不得上京城中,曹仪的首辅府,宫内更是没有太监这一说,除了护卫外,基本上就是一些粗手大脚的健妇,在很大程度之上,兀达还是保持了以前在大漠之上的粗犷。

    在上京城中,皇帝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除了一些盛大节日之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在燕京城中的这座皇宫里,至今仍然只有一个结发妻子的兀达,隔三岔五便能与妻子与两个儿子围坐在一起,吃上一顿蒙族的传统饭食。

    今天是七月初五,兀达结发妻子海灵的生日,雅尔丹也特意来到了宫中,与兀达一起庆祝海灵的生日。一大家子围坐在小花园之中,兀达亲自动手,烧烤架上,一只肥羊正烤得滋滋冒油。

    一身便服的兀达正兴致勃勃地一层一层地往羊只身上刷着清油和佐料,虽然在燕京城外,云昭大兵压境,燕京困难重重,但兀达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坚信,当荆州那边胜利的消息传来,云昭会忙不迭地缩回益州去像今天自己一样困守孤城,而自己可以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来收拾他。

    雅尔丹坐在他的身旁,一边给兀达递着东西,一边低声地与他商讨着什么,表情稍微有些严肃。

    “皇兄,阿斯兰和巴鲁图那边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一切正常,事情正在向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他们正在向目标挺进,但是林牙那里,却没有在预定的时间传回消息。”雅尔丹将一碟佐料递给兀达。

    接过小碟,兀达用小刷蘸着,涂抹在已经烤得焦黄的羊肉上,又用力地转动烤架,让羊翻了一个身,将小碟放回一边的料台之上,这才转过身来,笑着看着雅尔丹,“这些消息都是差不多十几天前的消息了,也许林牙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回来,林牙,我放心他。”

    “皇兄,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我们在荆州的情报机构亦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我为此专门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儿?”兀达笑了笑:“现在越朝的两支最为强大的军事集团正在自相残杀,我们要做的只是捡便宜罢了。”

    “云昭围着燕京,却又不进攻,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呢?”雅尔丹摇摇头,“他想干什么?”

    “大概是想趁着我们燕京空虚来捡便宜,但没有想到我们当机立断撤回了司马仁的部队,他无法攻破燕京城,却又不甘心如此退去,想来现在亦是进退两难吧,等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他必然跑得比谁都快。”

    “但愿如此!这些天,他们在外围殂击我们来自大漠的部落,不少小部被他的骑兵全歼了,损失不小啊!”

    “没关系,那无法动摇我们的根本!”

    兄妹两人正说着,今天的主角海灵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兄妹两人说些什么呢,今天是家宴,军国在事留在你们的朝堂上说吧。”

    雅尔丹站了起来,点点头,“嫂嫂!”

    兀达大笑着直起了身子,伸出双手,拥抱了一下海灵,“我的小马驹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海灵嗔怪地伸手推开兀达,“老夫老妻,还这么油嘴滑舌,也不怕妹妹看着笑话。”

    雅尔丹笑道:“嫂嫂本来就是我们大漠第一美人,也只有嫂嫂这样的美女才能配得我皇兄这样的雄鹰。”

    海灵咯咯笑着,“如果是十年前,我倒还不自妄自菲薄,但今日嘛,大漠第一美人早就不是我了!”

    “哦,不是我的小马驹,那会是谁呢?”兀达在一边凑趣地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海灵笑着将雅尔丹拉了过来,左瞧瞧右看看,“也不知会是那个部落的勇士能有福气娶到我们的雅尔丹?”

    “嫂嫂!”雅尔丹涨红了脸,“你也说这些疯话!”

    “这可不是疯话,雅尔丹,你呀,年纪也不小了,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姑娘们,孩子都会跑了,这些年你帮着你皇兄东奔西走,顾不上自己,现在一切都已经好了,陛下,你也该给雅尔丹多多留意了。”

    “怎么没有留意?”兀达看了一眼雅尔丹,“整个蒙族,能在各个方面能配得上雅尔丹的就那么几个人,只要雅尔丹点头,随时都可以。”

    “皇兄,我们不说这个好吗?我还想多陪陪嫂嫂呢!”

    “嫁了,不是一样的陪我么?”海灵笑道:“依我看,札木合就很好。”

    兀达苦笑一下,他早就有意将雅尔丹许配给札木合,奈何雅尔丹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却又偏生是蒙族的敌人。

    “雅尔丹,札木合智勇双全,这些年的成长你也都看在眼里,不比,不比那人差!”兀达拿自己这个宠爱的妹妹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海灵听着兀达的话中话,不由愕道:“我们族中还有比札木合更强的?哪是那个,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兀达哼了一声,指了指城外,“雅尔丹心中的那个人,此时正在城外呢!”

    海灵张大了嘴巴,“云昭?”她一下子就猜到了那个人是谁,因为这个世界上,能比札木合更强的人当真屈指可数了。

    “哥哥!”雅尔丹大叫道,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好了好了,不说了!”兀达摆摆手,“今天是你嫂嫂生日,我们不说这些,你的事情你作主,但是雅尔丹,你与云昭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看着委屈的泫然欲泣的雅尔丹,海灵心疼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看着兀达,“怎么会没有结果,你不是大元的皇帝么?那个云昭就算是我们的敌人,你打败了他,活捉了他来,将他嫁给我们雅尔丹,要是他不从,就砍了他和他族人的脑袋。”海灵说得自然之极,以前在大漠,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虽然大多是抢女人。

    听到海灵说得有趣,雅尔丹睫毛之上虽然还沾着泪水,却仍是忍不住笑了。

    兀达摊摊手,面对着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如果真能击败云昭那就好了!想了想,却又摇摇头,以云昭这样的性格,只怕就算自己击败了他,也无法活捉他,即便活捉了他,他会向自己屈膝么?

    兀达又摇了摇头。

    拿起小刀,将烤好的羊肉切下一块,细心地割成一条一条的,放到了桌子上。

    “尝尝我的手艺!”他笑道。

    “陛下!”小花园的入口突然响起了呼喊之声,兀达回头,却看见阿齐思正脸带焦急之色,匆匆地奔来。

    “阿齐思,什么事?我不是说了吗?今天不要打扰我!”兀达脸露不愉之色。

    “陛下,城外安庆边军调动频繁,看样子是要攻城了,义王韩仲,忠王司马仁,都已以上了城头!”阿齐思抱歉地看了一眼海灵,他知道今天是海灵的生日。

    “云昭要攻城?”兀达看了一眼雅尔丹,两人眼中都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云昭围城许久,只在开始的时候试探着进攻了一下,然后便缩了回去,将进攻的方向转向了外围,对燕京则以围困为主,现在突然准备进攻,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走,看看去!”兀达将小刀随手插在烤羊之上,在衣襟之上擦了擦手,转身便向外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海灵。

    “陛下忙去!”海灵笑道,“生日每年都过的,又不稀罕!”

    兀达点点头,转身大步而去。

    “嫂嫂,我也去了!”雅尔丹拥抱了一下海灵,转身追着兀达,急步而去。

    城头之上,司马仁与韩仲正在观察着城下安庆边军的调动,一队队的步卒正隆隆开来,在距城约两里处扎下了阵脚,在他们的后方,巨大的霹雳炮被拖了出来,亦在缓缓向前移动,看到霹雳炮的数目,两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而数不胜数的床弩,被安装在一辆辆平板车上,迅速地向前推进。更多的攻城军械在两人的视线之中一一出现。

    “忠王,你长驻潭州城,能不能告诉我,潭州城墙能不能抗住对手霹雳炮的攻击而不垮塌?”韩仲低沉的声音响起。

    司马仁嘴角抽搐了一下,“当然能抗住,义王,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云昭沉寂良久,为什么会突然大规模地进攻?”

    韩仲沉默片刻,“无外乎两个可能,一个是我们在荆州方向取得了大胜,云昭再不打,就再也没有机会打了,另一个……”

    司马仁霍地转头看向韩仲,“另一个可能就是我们失败了,云昭有恃无恐,这怎么可能?那可是二十万大军,其中还有四万大帐兵!”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韩仲冷笑了一声。“机率虽然小,但不是没可能。”

    司马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说话,眼角突然瞥见一群人正走上城楼,领头一人,正是大元皇帝兀达,他转过身去,深深弯腰,“陛下!”***

第四百四十三章:序幕

    兀达大步走到城墙边,凝视着远处的安庆边军。

    “是虚张声势的佯攻还是想真刀实枪的干一仗?”他回过头来,看着韩仲问道。

    “陛下!”韩仲弯腰行了一礼,“这不是佯攻,云昭这是准备与我们真刀实枪的拼一次了。”

    兀达冷笑一声:“他就那么有把握?”

    韩仲回头看了一眼司马仁,“这就要看忠王殿下部属守城的本领了。云昭麾下,无论是苏定方,胡泽华,还是霍震廷,周广益,抑或是孟姚丁仇,都是守城攻城的大行家,在我们看来无隙可趁的防守,在他们眼中,兴许是破绽百出。”

    司马仁脸色微变,寒声道:“义王但请放心,我麾下五万儿郎,必让云昭折羽而归。”

    兀达看了看两人,笑道:“嗯,我也很放心,守城不同野战,留守城中的大帐兵不擅守城,这守城一事还得烦请忠王多多费心,我会调配五千大帐兵过来,配合出城攻击对手。”

    司马仁抱拳道:“必不负陛下所望。”

    韩仲转头看着城下,提醒道:“攻防开始的时候,城防不会出现太大的漏洞,但忠王殿下一定要注意,对手的攻计顺序以及对手攻击兵力的配置,我们的对手都是宿将,不管那一块出现问题,他们都能迅速地发现便抓住,一旦让他们在某一点形成突破,这仗就难打了。”

    司马仁哼了一声,“不劳义王殿下操心,云昭麾下宿将众多,我司马一族也是名将辈出,并不输于他。”

    韩仲露齿一笑,再无言语。

    城下,一排骑兵突然越众而出,直奔向城下,直到距城六七百步方才停下,一行人对着城上指指点点,倒是在观察着城上的排兵布阵,为首一人,黑衣黑甲黑马,这一醒目的打扮,立时便让城头之上所有人明白了这个人是谁。

    云昭?司马仁咬着牙道:“倒是好胆!”

    韩仲看着数百步外那个傲然而立,丝毫没有将城上众人放在眼时原云昭,心中却是感慨万千,乱世出英雄,古来莫不如此,放在和平年代,以云昭这个年纪,能做一名校尉已是不易,但现在,此人却已是贵为云麾将军,手握重兵,跺跺脚便会声震天下,打个喷嚏天下都会感冒。看看对方,想想自己,不由一阵心灰意冷。

    “来人,拖数架床弩过来,给我瞄准云昭,射死他!”耳边传来司马仁的声音。

    心中微微一动,这倒是一个办法,云昭未免太过托大,这个距离,已是进入到了床弩的射程,如果运气好能射中的话,那倒是省事了。

    床弩吱吱呀呀绞弦的声音响起,隐藏在城垛之后的弩机慢慢抬起,将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城下的云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兀达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雅尔丹,雅尔丹紧紧地咬着嘴唇,呼吸有些粗重,但终究是没有出声,看着雅尔丹的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衫,兀达不由有些怜惜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雅尔丹的小手。

    城头之上骤地响起尖利的呼啸之声,三支粗如儿臂的弩箭破空而出,直奔远处的云昭。床弩的射程高达里许,六七百步外的云昭,却是正处在床弩的射程中段。

    远处传来惊呼之声,床弩其势之速,让众人只能看到数道黑光,自城头而下。

    蒋旭一声暴喝,纵马上前,手里巨大的陌刀拼尽全力,一刀斩下,当的一声巨响,陌刀被震荡得高高昂起,但这支弩箭亦被他一斩为二,自空中落下,哧哧两声,插在他的马前,尾部兀自摇晃不已。

    三只弩箭,唯有这一支瞄准了目标,其余两支距离云昭甚远,云昭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他身体左右的十数名亲兵,亦与云昭一样,挺立原地,没有丝毫动弹,城头之上,兀达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仅是因为那个大个子竟然能以人力相抗床弩威力,更惊心云昭以及他的护卫亲兵的冷静。

    身边的雅尔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没事吧?”云昭看着蒋旭,低声问道。

    蒋旭两手虎口被震得鲜血淋漓,他却浑然无事一般将血在盔甲之上蹭了蹭,笑道:“没事,一点皮外伤。”

    抬眼望向城头,那里影影绰绰站着不少人,云昭马鞭抬起,向着城头之上指了指,在他身后的无数霹雳炮几乎在他马鞭抬起的瞬间,便发出了隆隆的声音。

    天空骤然之间便暗了下来。

    “小心陛下!”韩仲惊呼了一声,一群侍卫抢上前去,拖住兀达与雅尔丹,急速退向城楼内里,城头之上,士兵们惊呼着奔向藏兵洞或者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垛之下,韩仲略退数步,将身体倚在一处死角当中,看着天空中遮天蔽日而下的巨石,心道这怕不有上百架霹雳炮才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轰隆隆声中,数十斤重的石弹重重地砸在城墙之上,砸在城墙墙面,整个燕京城的城头似乎都颤抖起来,巨响声中,刚才还整齐的城头变得一片凌乱,城楼最上层被砸塌了一角,木料砖瓦轰然倒下,躲在最下层的兀达,雅尔丹身上落满了灰尘,头顶之上,仍在簌簌地落下粉尘,整个城楼似乎不堪重负地痛苦地呻吟着,巨大的晃动让人站立不稳。

    这还只是一波攻击。兀达不由变了颜色,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敌人能在一次进攻之中集中如此数量的霹雳炮进行齐射。

    一轮射击过后,城下又偃旗息鼓,似乎这轮打击只是为了报复刚刚他们暗算云昭的那几箭一般,兀达走出城楼,看着那匹高大的黑马已经转身远去,另一名孟字将旗则向前推进。

    “陛下,对方的进攻要开始了,请陛下回宫吧!”韩仲上前道:“城头之上,刀枪无眼,对手火力极猛,刚开始这一阵子,恐怕会打得很苦。”

    “陛下请回宫吧,有微臣在此,定不将云昭贼子能越雷池一步!”司马仁亦踏前一步。

    兀达点点头,挥手召来一名蒙族将领,“海因斯,你率五千大帐兵,至城下听忠王号令,随时准备出城击敌。”

    “末将遵命!”海因斯啪地行了一个军礼,海因斯是兀达妻子海灵的弟弟,亦是蒙族之中有名的勇士。

    兀达深知,如果没有配合守城士兵的逆势反击,守城将是极其困难的,而司马家族的军队显然没有出城作战的勇气,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大帐兵来完成。

    云昭与燕小乙的骑兵压阵,孟姚的第三营再一次担当起了首攻的任务,作为安庆边军攻击力最为强大的军队,第三营无可争议地获得了这一任务。

    第三营也是安庆边军之中装备最好的军队,位于广昌的锋锐兵器坊每一次生产出来的新式兵器,总是第一个装备到第三营之中,第三营近两万人的部队,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兵,也身着铁甲,这一身的花费不小二十两银子,足以让所有其它的军人艳羡不已。

    在上百台霹雳炮,数百台床弩的密集打击之下,第三营第一攻击波在丁仇的带领下,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抬着擂木,稳健地向着城下推进。

    队伍分得很散,城上的司马家守军守城还是有一套的,城内的蒙人,即便是妇孺之辈,亦能开弓射箭,而他们射箭的准头,亦不差,散开的队伍更能有效地避免对手的弓箭覆盖。

    密集的石弹落在城头,城墙之上,整个城头都在颤抖,尖啸着的床弩掠过城头,深深地钉在城楼之上,压制得城上的士兵不敢探出头来,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

    司马义蹲在一处城垛之下,死死地盯着对方缓缓迫及的队伍,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对方距城的距离,相比与城外聚集了如此之多的远程重武器,城内的反击却是显得很苍白,燕京城很大,他们无法判断对手的攻击重点到底在那个方向上,便只能将重型的远程武器分散布置,以保证在各个方向之上,都有足够的火力打击,这也便造成了安庆边军压倒性的火力优势。

    “来人,调床弩过来!”司马义回头道,对手既然在这个方向上聚集了如此之多的重武器,那么,他们必定将突破的重点放在这段城墙之上,霹雳炮不方便移动,但床弩还是能够搬到这里来的。

    对手开始加速了,丁仇挥舞着大刀,怒吼着奔跑起来,几乎在他们加快步伐的同时,司马义霍地从城垛之后站了起来,挥舞着腰刀,大喝道:“射击,射击!”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城墙之上骤然多出了无数的人头,成千中万支箭矢从城头之上倾泄下来,射向城下奔跑的士兵。尖啸着的床弩划出道道残影,重重地射向移动缓慢,目标极大的攻城车。

    奔跑的人群不时有人倒下,运气不好被床弩命中的人几乎很难留下全尸。

    还有三百步,两百步,抬着云梯的士兵猛然发力,看起来只有十数长的云梯骤然之间便被拉长,长度几乎增加了一倍,奔跑之中,有士兵将云梯的接头之处卡上楔子,这是安庆边军新装备的伸缩云梯。

    一台攻城车不幸被城头上射下来的石弹连接命中,巨响声中,坍塌下来,车上数十名士兵惨叫着十数米的高空上摔落下来,非死即伤,但后来者却依然毫不停留,继续向前奔跑,不断地加快着速度。

    咣当一声,第一架云梯重重地靠在城墙之上,云梯顶端的锚钩死死地钩住了城垛。***

第四百四十四章:风筝

    随着云梯靠上城墙,床弩开始向前移动,霹雳炮的弹道亦开始延伸,无数的士兵敏捷的攀上云梯,手脚并用,极快地向上攀爬,这向上的短短数十米,却是在阎王殿前徘徊,死神挥舞着镰刀狞笑着守候在一旁,不时挥手将大把的性命收入囊中。

    长达数百米的一段城墙之上,无数的士兵犹如碧虎一般向上攀爬,而在城上,守城的士兵们亦是冒着箭雨,石弹,将大半个身子裸露在外,拼命地向下倾泄着箭雨,抛落擂石,滚烫的油脂倒下去,惨叫声伴随着肉香,在空气之中回荡不休。

    安庆边军云梯的构造较为特殊,除了在云梯的顶端装有锚钩之外,在上半部,另有两根手腕粗细的麻绳垂将下来,锚钩反扣上城墙,使城上士兵极难用推杆将云梯推开,而长长的麻绳垂下,数十名士兵拖住长绳,更是让城上士兵根本无法轻易推开云梯,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便必须砍断铁制的锚钩,再大量杀伤下成拖住麻绳的士兵,而在这一个过程之中,他们付出的伤亡不会比攻城者小。

    安庆边军的攻城车虽然被损毁了不少,但仍有十数台成功地迫近了城墙,台装置的八牛弩在如此近距离之下,破坏力更大,而更让城上士兵胆寒的尚不是八牛弩,毕竟他的发射速度比龟爬快不了多少,但攻车上,一群身高臂长的士兵从一个铁箱子之中,掏出来的陶罐更让他们魂飞魄散。

    陶罐的口被泥封住,这些士兵竭尽全力将陶罐掷上城墙,咣当一声碎裂开来,黑色的液体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在城上漫延,随着一支支火箭腾空而来,熊熊烈火在城上开始漫延。

    另外一些攻城车上,面对城墙的一面竟然是一排铁板,铁板之上,开着无数的圆孔,起初城上士兵尚不明白这玩意是什么,以为只是单纯的为了防止城上弓箭的盾牌,但随着这些圆孔之内发射出的支支箭矢,他们方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几乎在瞬时之间,这东西便能射出上百支箭矢,这些箭矢有的带着缕缕火光,有的在空中发出鬼哭狼嗥一般的鸣叫,在装有这几台攻城车的对面,不明就时的城上士兵几乎在顷刻之间便被一扫而空。

    这段城墙之上骤然出现的防御空白立时便让对手抓住,更多的士兵沿着云梯攀爬了上来,扑上了城墙,开战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让安庆边军的士兵突上了城墙,如此速度,让观战的韩仲心惊不已。

    司马义及时地派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预备队,任何一个大越的守城将领都会在手中预留一支部队来防止某一段城墙被突破而让对手打开缺口,司马义亦不例外,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动用预备队的时间来得如此之快。

    司马瑞挥舞着大刀,扑向了这段城墙。

    远处,云昭看着刚刚扑上城墙,立足未稳的第三营士兵又被逐了下来,不由叹息道:“可惜,霹雳火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多上几台,这一次就能打开一个大大的缺口,对手想反攻那就难多了。”

    马一功站在云昭的侧后方,闻言笑道:“这玩意儿难造,统共也没有多少,能有如此威力亦是难得了,想必司马义司马仁定是惊出了一声冷汗。”

    说话间,司马义已是调集了数十台床弩,对准了这数台攻城车,一阵狂射之后,攻城车轰然坍塌,连同着上面的士兵一齐栽向地面。

    “司马义反应好快!”马一功骇然道,对手准确地捕捉到了现在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玩意儿。

    云昭冷冷一笑,“反应是快,那又如何,顾头不顾腚。”司马义光顾着去击垮这些霹雳火,另外一段却又被安庆边军给突破,只剩了半边脸的丁仇嗥叫着扑上了城墙。

    丁仇出身卢城边军,与司马家族那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当初卢城边军四将,冯口一战,两万卢城边军仅残余不到两千人,四员统兵将军当场便战死两人,孟姚重伤,丁仇毁掉了半边脸,这一战虽是与蒙人血战,但究根到底却是因为司马家。

    仅仅是这些倒也罢了,但随后,司马家族为了掩盖弃玉门关的行为,对卢城四将的家属进行清理,孟姚举家皆亡,丁仇结发妻子,岳夫散尽家财亦没有逃过灭门之祸,只余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被一个老家人给救了出来。

    看到城头之上的司马家族,丁仇顿时红了眼睛,提着刀,身先士卒,在司马义只顾着去击垮装有霹雳火的攻城车的时候,丁仇瞧准了空子,如同猛虎下山,顺着云梯便攻了上来。

    “杀!”丁仇踏上城垛,手中大刀泰山压顶,他那魔鬼般的面孔加上龇牙露齿的狰狞模样,让面对他的一名司马家族士兵顿时吓软了腿,妈呀一声,丢掉手中的大刀转身便跑。

    两脚踏上实地,丁仇大骂一声怂货,大刀横扫,将左右两人劈翻在地,撒开两条长腿,便杀向城楼之上的司马仁。

    “杀上去了!”城下,马一功兴奋地跳了起来,杀上城头的丁仇犹如猛虎下山,直杀得血浪滚滚,在士兵短兵相接的时候,安庆边军第三营士兵的那种从刀山血海之中冲杀出来的悍勇立刻便表露无遗,与他们相比,司马家族的士兵显然不在一个档次之上,顷刻之间,便被以丁仇领衔的杀上城头的一队士兵给杀得溃不成军,丁仇这一路人不到百人,竟然步步逼向城楼。

    看着丁仇在城头之上越杀越深,云昭的眉头反而紧紧地皱了起来。回顾燕小乙道:“小乙,准备一下,去接应一下丁仇。”

    燕小乙点点头,挥了挥手,数十名骑兵立刻便纵马上前,奔向战场。

    “怎么啦?”马一功有些不解,“丁将军已经基本站稳了脚跟,这个时候,我们应当继续投入兵力,把这个缺口拉大啊!”

    云昭摇摇头,“那有这么容易,你看!”

    马一功转头再看时,脸色已经有些变了,刚刚被杀开的缺口此时已经越来越薄,城上士兵放过了杀向内里的安庆士兵,转身扑向城头,阻截了后援的继续跟进。

    “丁仇如果能稳在城头,或许还有一线突破的可能,他杀得太深,反而没有希望。”云昭摇摇头,“希望他能及时反应过来,否则连回来就难了!”

    丁仇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司马仁,他的眼里除了怒火,再也没有了其它,但他在城楼之下碰上了一支劲敌,一支有别于司马家族的军队。

    这支部队人不多,仅仅只有数十人,但其悍勇远胜过司马家族麾下部队,生生地将丁仇阻截在城楼之下,再也难进半步。

    渐渐地,丁仇所部的空间被挤得越来越小。

    “丁将军,不行了,杀回去!”一名亲兵大声喊道。“弟兄们挺不住了。”

    丁仇回望身后,跟着他杀上来的百余人已经只剩下了一半,而这支半路杀出来的小队人马实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他恨恨地看了一眼离他不远的司马仁,猛地转身,“走!”

    几十人奋力向回杀去,好在他们退走,那支后面杀来的部队并没有跟上,而是又退回到城楼里,拦截丁仇的士兵可就差多了,鼓起最后的力气,丁仇杀回到了城墙边上。

    一跃上了城垛,“你们先走!”他喊道。站在城垛之上,夹手夺过一柄长矛,一手刀,一手柄,左砍右戳,死死地护住了跟前的两架云梯,身后的士兵也不废话,除了几人站在他的身边协助他之外,剩余的人纷纷攀着云梯便向下滑去,为了争取时间,所有撤下来的人都是顺着梯子往下快速地滑去。一个接着一个,宛如一道飞瀑,飞速向下,直到距离数米的时候,才猛地一个翻身向下落去,落到地上,连着几个滚翻,消去向下的力道。

    城上只剩下了丁仇一人,他的四周已经围满了敌方士兵,无数的长矛从四面八方戳来,丁仇避无可避,猛地大吼一声,一个空翻,竟然从城头之上向下翻去,城上所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无数人涌到城头,探头向下看去。

    丁仇的悍勇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映象。但这是数十米的城头,从这个高处跳下去,断然没有活下去的道理。

    丁仇急速下坠,半空之中,他翻了过来,看着眼前急速掠过的城墙,手中大刀猛力向前戳出,当的一声,刀尖折断,半截刀身在城墙之上划过,迸发出耀眼的火星。但他下坠的势头却已是被减缓。

    城下,数名骑兵猛然纵马上前,手中握着的绳套挥舞得呼呼作响,断刀划过城墙,丁仇手腕剧震,虎口鲜血渗出,终于再也握不住刀柄,手一软,断刀坠下,丁仇下坠的势头立即又快了起来。

    “丁将军!”城下,几名骑兵同声大呼。

    百忙之中,丁仇瞥见了几名骑兵的身影,看见了他们的绳套,他咬紧牙关,一挺腰身,左脚右力在城墙之上一踏,整个人顿时向外抛去,此时,他离离尚有十数米,几道黑影飞过,数个绳套在间不容发之中套住了丁仇,战马一声长嘶,发力向后奔去,丁仇只觉得双腿和腰都是阵阵剧痛,他被如同一只风筝一般被拖着飞了起来,向着安庆边军的本阵飞去。

    城上士兵目瞪口呆,而城下,却是欢声雷动。

    金锣声声,最后一缕夕阳照射在破败的城楼之上,略微停顿片刻,终于完全消失。***

第四百四十五章:噩耗

    “多谢韩公相助!”司马仁向身边的韩仲拱手相谢,刚刚丁仇势若猛虎一般的攻击,让司马仁出了一身冷汗。幸得韩仲随行的护卫极其骁勇,硬生生地拦住了丁仇的攻击,此时,司马仁看着韩仲的眼神便友善了一些。

    司马仁其实一直想交好韩仲,但让他意外的是,自从他归降之后,韩仲就似乎看他极其不顺眼,多方刁难不说,还时不时地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数落自己的不是,这让司马仁极其恼怒,论身份,论地位,我只比你强,你只不过比我先一步投降罢了,便亦横目怒目相待,两大降臣不和在元朝是公开的秘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甚相谢的!”韩仲冷冷地一拂袍袖,转身向城楼下走去,“忠王殿下,你还是多多用心守城吧,今日云昭只不过是试探性的攻击,结果你也看到了,如果以后你的麾下还是这个表现,哼哼,那燕京城破亡无日。”

    丢下这几句话,韩仲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城楼,只余下气得七窍生烟的司马仁。“将司马义,司马瑞给我找来,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司马仁跺脚大骂道。

    “义父,我们虽然瞧不起司马仁,但也没必要这么让他难堪吧,好歹他也是越人,与我们亦可相互扶持的。”走在韩仲身侧的韩海看着韩仲,不解地问道,“义父为什么每每不给对手留半点情面呢?司马仁不恨死我们才怪!”

    韩仲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韩海,“这你就不懂了。这只不过是我的自保之道罢了,如非如此,那些蒙人的高官们怎么能放下心来?”

    韩海有些迷惑。

    韩仲解释道:“以前倒也罢了,我们手里兵马不多,但你想想,眼下,你三个哥哥都率兵在外,我们韩家掌控的兵力都达数万,实力几可比得上蒙人一个中等偏上的部落,司马仁来降之后,实力亦在此数,如果我们两家交好,双方兵力合在一处,便超过了蒙人之中几乎绝大分部落,阿海,你想想,让一个异族人拥有如此的实力,蒙元朝堂之中有几人能睡得着?”

    韩海恍然大悟,“原来义父的心思在这里?”

    “这些天,你当心些,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韩仲摇头,“云昭选择进攻的时间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想干什么?”

    韩仲带着满腹疑惑回到自己的府弟的时候,南城门方向,一辆马车在数十名士兵的的护卫之一,进了燕京城。直奔镇国公主府。

    对于云昭的攻城,兀达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想要攻下燕京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从城头回来,他便与雅尔丹径直去了海灵那里,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海灵的生日,兀达不想海灵在惶恐之中度过。

    一起吃过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忆起当年在大漠的艰苦岁月,都是恍如隔世,自从蒙元建国之后,一家人像这样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是真得少了。

    一起说着些昔日的开心往事,房内一片其乐融融,不时传出阵阵笑声。不知不觉便到了二更时分,城外又传来霹雳炮巨大的声响,兀达看着海灵有些担忧的目光,笑道:“不必担心,攻城者惯用的手段而已,丝毫没有目标的瞎打,只是为了干扰我等军心,疲军之计罢了,不必理会。”

    房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一名侍卫在外面低声道:“回禀陛下,镇国公主府来了人,请公主马上回府去。”

    雅尔丹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听说,听说是公主的一名属下叫莫勒的回来了!”

    一听是莫勒,雅尔丹拔脚便走,“皇兄,我得马上回去,近一年来,莫勒一直在筹备着我军南渡相关事宜,他突然返回,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她的脸色突然大变,是啊,出了大事,否则莫勒不会回来,莫勒是负责整个越朝情报事宜的大头目,在元军正大规模准备进军苍江以南的时候,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燕京。

    看着兀达,兀达也正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雅尔丹道:“皇兄,我去去就来。”

    在护卫的陪伴之下,雅尔丹快步走出了宫门,上马走得不远,突然看见从另一个方向,阿齐思正快速地策马奔来,正是向着皇宫而去。这么晚了,阿齐思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去见哥哥?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心里牵挂着莫勒的事情,雅尔丹一鞭抽在马股之上,风驰电挚般地离去。

    镇国公主府,莫勒的情况很不好,准确地说,他只剩下一口气了。全身几乎都被包裹在布条之中,白色的布条之上,血痕清晰可见,而且还在一圈圈扩大,显然还在不停地渗血,躺在一副担架之上的莫勒每过一小会儿,便会咯出一口血来。

    站在大厅门口,看到莫勒的状况,雅尔丹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慢慢地走到莫勒身边,蹲了下来,“莫勒先生!”她轻轻地叫道。

    “公主!”一直紧闭着眼睛的莫勒霍地睁开双眼,看见雅尔丹,眼中露出了一丝神彩。

    雅尔丹站了起来,“快,传大夫,找最好的大夫过来。”

    莫勒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扯住雅尔丹的裙角,虚弱地道:“不用了,不用了,公主,你听我说。”

    雅尔丹蹲了下来,“莫勒先生,出了什么事?”

    莫勒闭上眼,两滴大大的泪珠从眼角流出,“完了,林牙的四万大帐兵全完了。”

    如遭雷击,雅尔丹双腿一软,跌坐在莫勒的身旁,脸色煞白。

    “阴谋,这是一个大阴谋!”莫勒喃喃地道:“程群,苏灿从良合流,制造了他们在腾冲激战的假象,诱使林牙过江,在荆州城下,郝连博一万大帐兵全军覆没,林牙突围到了腾冲,终是没有能回来,在腾冲,剩下的三万大帐兵被程群的十数万卫军和荆州水师四面合围,在腾冲,全部覆灭了,一个也没有逃出来。战死二万余人,其余数千人,都成了俘虏。”

    雅尔丹的手微微颤抖着,“那阿斯兰呢,巴鲁图呢?”

    “阿斯兰被苏灿围在苍江北岸,我突围而出的时候,程群的十数万大军已经过江,正在包抄阿斯兰的后路,阿斯兰即便能够逃出来,十万大军也必然损失惨重,三路大军,只有巴鲁图与乌力其两人损失较小,撤入卢州,但又遭到了安庆边军的强力殂击,然后,消息便断绝了,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雅尔丹缓缓地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失魂般地在屋内转了几个圈子,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冲出了大厅,担架上的莫勒,眼泪长流,低声道:“告诉公主,告诉陛下,我们蒙人又败了,回大漠去,回大漠去,给蒙人留一点种子!”但此时,在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厅里的人都随着雅尔丹狂奔而去。

    房间里巨大的牛烛突然啪的爆响了一声,一明一暗之间,莫勒已是闭上了眼睛,嘴唇蠕动,仍可看出,他在不停地念叼,“回大漠去!”

    终于,莫勒停止了呼吸!

    雅尔丹风一般地卷出大厅,一跃上马,一巴掌拍在马股之上,狂奔而去,身后的护卫大惊,这匹马连马鞍都没有装上,雅尔丹虽然会骑马,但并不是那种骑术高明的人,以这样的速度狂奔,要是掉下马来,那可就不是小事。

    “公主小心!”急了眼的护卫也来不及替马装上马具,跃上马背,便紧随着追了上去。

    战马如飞,雅尔丹抱着马脖子,数次险些掉下马来,堪堪到了皇宫前,猛勒马匹,战马骤然停下,雅尔丹啪的一声摔了下来,后面的护卫恰在此时赶到,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公主,你没事吧?”

    雅尔丹挣扎着爬了起来,只觉得脚腕上阵阵疼痛传来,想是崴了脚,当下咬着牙,迈步便向前跨去,只跨出一步,便又险些摔倒,身后的护卫赶紧扑过来,两边扶住了雅尔丹。

    “快进去,去宫里!”雅尔丹连连道。

    刚刚走到宫门口,便看到兀达新任的贴身侍卫统领布同慌慌张张地奔了出来。

    “布同!”雅尔丹断喝了一声。“那里去?”

    布同吓了一大跳,抬眼看见雅尔丹,又惊又喜,“谢天谢地,公主,您来了,娘娘正要我去找您呢!”

    听到布同这话,雅尔丹的心顿时一沉,不是哥哥,却是嫂嫂找自己,难不成哥哥已经得了信,出了什么意外么?抬眼看看四周护卫众多,不方便多问,看着布同,“背上我,快点去内里!”

    “哦!”布同蹲下身子,将雅尔丹背在背上,撩开大步,如飞一般地向内宫奔去。

    跨进寝宫,雅尔丹的心顿时沉到谷底,兀达脸如金纸,躺在床上,海灵正在低声哭泣,而阿齐思两手不停地搓着,在屋里急燥地转来转去。

    眼光看向阿齐思,阿齐思转身从桌上拿出一份传单,“这是夜里安庆边军用霹雳炮夹带着打上来的,陛下就是看了这个,这才,这才……”

    雅尔丹的目光落在那张薄薄的传单上,不由一阵头昏眼花,那上面,写着的正是蒙元大军在荆州两岸的惨败。***

第四百四十六章:反应

    传单在手中被紧紧地握成一团,雅尔丹坐到床沿之上,轻轻地握住兀达冰凉的手。

    哥哥是一个骄傲的人,这一次的战略大行动是他苦心孤诣谋划数月才确定的,确信万无一失,这了在这一次行动之中,一举占据对大越朝的战略优势,蒙元精锐几乎是倾巢出动,但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难道是李鉴与李逍两人演了一出逼真的双簧,目的就是为了引诱大元上这一个恶当么?

    雅尔丹微微摇头,不可能的,李逍李鉴没有这份谋略,也没有这份心胸,南方如今打得如火如荼,整个大越腹地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如果不是李鉴李逍,那就只能是程群与从良苏灿等人的自作主张。雅尔丹闭上了眼睛,哥哥算尽了所有的变化,但也没有算到这些本应势不两立的人为会从交战之中突然便联合起来,一起暗算了蒙元军队。

    他们是如何—无——.做到相互信任并配合无间的?

    雅尔丹猛地睁开双眼,眼光似乎穿透了宫墙,越过了城头,一直看到距燕京不远处的云昭大营之中。

    为云昭的出击,攻击都选择得如此巧妙,这其中的关窍如今已是显而易见,程群苏灿从良之所以能联合在一起,还能互任,必然是因为云昭。

    “云昭!”她突然尖叫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愕然看向她。雅尔丹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切都是云昭在其中谋划,是他,是他葬送了我们的二十万大军!”想着心爱的人一手将的二十万同胞送进了死神的怀抱,雅尔丹心中意气难平,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发抖。

    “雅尔丹!”海灵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兀达在看到传单之后。气急攻心,吐血晕倒,雅尔丹现在显然又有些处在失控状态之中,海灵不由又惊又怕,在这个时候,雅尔丹是她最大的依靠,她。

    这个妹妹足智多谋,能力不在之下。如果没有这个妹妹。说不定就不会有兀达的今天。

    雅尔丹仰天长叹一声,回过身来,看着海灵,

    “嫂嫂,我没事的。”平复一下心情,她重新坐回到床边,凝视着床上的哥哥。

    “公主。要不要马上派人去城内搜缴这类传单,以免传单散开。引起城内恐慌!”阿齐思道。

    缓缓摇头,

    “来不及了!此时。只怕传单的内容已经传得尽人皆知了,再去收缴,只会加剧猜忌和不安,引起更大的混乱。”雅尔丹慢慢地道。

    “那,.dsbyggle||).ps;那也不做吗?”无错不跳字。

    阿齐思惊问道。

    “在哥哥醒来之前,也不做,以静制动,我们不动,不慌,不乱,便能最大程度地安抚人心,让下面的人猜不透此事的真假。”

    “我明白了!”阿齐思点点头,

    “但是,这恐怕瞒不过有些人。”

    “我你说得是谁!”雅尔丹捧着头,只感到脑袋阵阵炸疼,蒙元精锐尽出,此时,燕京城内,竟然是降军占有绝对优势,一旦发生骚乱,外面云昭在趁势攻击,燕京必破。

    “你悄悄地去海因斯那里,让一万大帐兵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一旦事情有变,便立即护卫陛下,冲出燕京城!”雅尔丹绝然地道,看着阿齐思有些惨白的脸孔,

    “做最坏的打算吧!”转过头来,看着布同,

    “布同,你悄悄派人前往我族各部落长老,贵族府,命令他们集合所有家兵,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但不得惊动任何人。”

    “是,公主!”看着阿齐思与布同两人匆匆出门,雅尔丹疲惫地坐了下来,

    “妹妹,不会出事吧?无不少字”海灵担心地问道。雅尔丹强自笑了笑,

    “嫂嫂,能出事?眼下情况虽然有些不好,但能比八年前那一次更坏吗?那一次,我们这一大家子身边只剩下了百余人,被数千敌人围住,但我们还不是挺了,而且有了今天的成就,与那时相比,我们现在手中还有上万大帐兵,如果有需要,我们还能组织起近万部族家丁,至不济,我们也不过是回到大漠上去罢了。”听到雅尔丹的话,海灵的脸色轻松了不少,但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却又愁容满面。

    “大夫说?”

    “说是急火攻心,应当不会有大碍!”海灵道。雅尔丹点点头,嘴里没有说,心里却是万分担心,哥哥那么骄傲的人,这一次受了如经的打击,身体上或许没有,但内心恐怕是煎熬万分。

    城外,云昭中军大营。

    “此时城内只怕已经乱了套!”孟姚大笑道将军一招厉害,只是不兀达听到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气得吐血!”云昭微笑道吐不吐血我不,但肯定已是乱了方寸。

    攻城,重在攻心,特别是燕京现在面临着这种状况,客强主弱,司马仁坐拥五万步卒,而蒙族在城内的军队只有万余,我最希望的就是他们内部自相猜忌起来,那就最妙了。”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如此一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夺得燕京城,要是能一举擒下兀达,那可就完美了!”苏定方笑道。

    “恐怕不大可能!”云昭笑着摇摇头,

    “这一招,最大的可能就是动摇他们的军心,特别是司马家族的军队,他们是守城的主力,一旦让他们他们投靠的主子已经离失败不远了,不知他们会作何想法,还有没有今天白天作战的劲头。”丁仇忽然道将军,您说,司马仁这狗头一旦事情不妙,他会不会向我们投降?

    如果他投降,您会接纳他么?”丁仇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朝思暮想的就是砍下司马仁的头,如果司马仁投降,云昭为了大局,说不定就会接纳他,那时候,可就难办了,这仇想报可就难了。

    云昭耸耸肩,

    “一个朝三暮四的家伙,谁敢信任他?而且,蒙人也不是傻瓜,岂会不防着这一点。更何况,司马仁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就不会如此做,他难道不知我们与他的仇恨深似海,高比天,投降我们,他有活路么?”丁仇满意地点点头,

    “是啊,这样的家伙,就得一刀杀了干净!”高一功看着云昭,

    “将军,接下来我们办?继续攻城?”

    “等一天!然后再一次试探一下!”云昭道。

    “是!”

    “卢州那边,让王强与李富贵暂缓进攻。”云昭停顿片刻之后,突然道。

    众人都是一愕,

    “将军,这是为何,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巴鲁图现在后勤线已断,举步维艰,韩江的步卒被我们赶得无路可去,不得已与巴鲁图汇合,更是加重了巴鲁图的负担,现在正是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机会啊!”高一功道。

    云昭微微一笑,

    “如果我们这里一切顺利,那巴鲁图就不用了,如果兀达能够稳住燕京的形式,并且作出正确的应对,那我们就需要巴鲁图!”

    “需要巴鲁图?”众人都迷惑不解,蒙元大受重创,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如果让巴鲁图数万大军返回,蒙元势力大涨,又有了抗衡本方的基础,在将军的嘴里,反倒是有利于安庆边军似的呢?

    云昭笑着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以后大家都清楚了,好了,今天都去洗洗睡了吧,我想蒙军今夜是没有心思来打劫我们的大营的,大家可以放心睡个好觉,散了,散了!”带着一颗困惑的心,众人纷纷靠辞而去。

    将众大将送出帐门,看书云昭凝视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燕京城,微笑道兀达,我还真期望着你的表现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燕京城内,忠王府。司马家族统治潭州多年,但现在的潭州已经变成了燕京,原来的司马府现在已经变成了皇宫,而城内最好的房屋基本已被蒙族贵族占去,当司马仁重回潭州城的时候,他只能委屈地住在了一个小院子内,比起他以前的大府第,小了十倍也不止,但他只能忍受,谁叫他现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呢?

    也许,随着蒙军的节节胜利,也将重新拿回昔日的荣光。原来的潭州土著居民,再又一次看到司马仁的时候,他们的眼光是极其复杂的,这让司马仁很惊悸,很愤怒。

    但却无处发泄。本以为这一次找了一个好主子,在大越内部打成一团的时候,蒙人这边却是如同朝日初生,生气勃勃,可谁,转眼之间,这初升的朝阳便成了夕阳西下了。

    的命这么苦?司马仁悲哀地想着,书房里的已经被他砸得稀乱了。

    “家主,几位爷和瑞都了!”一名老家人有些惊慌地站在书房门口,看着暴怒地老爷。

    “让他们进来。”司马仁颓然坐下,挥手道。司马家族的核心人物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房内的一片狼藉,众人都毫不意外,事实上,在他们的家中,刚刚也上演了几乎同样的一幕。

第四百四十七章:拨乱

    众人默默地坐下,这种感觉,他们曾经经历过一次,那是在泰州卫军突然撤离,他们被蒙军隔断在卢宁地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感到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那时的他们,还有一条选择来保持司马家的富贵,那就是投降蒙元,事实上,他们也这样做了。新生的蒙元政权犹如初升的朝阳,生机勃勃,但谁也想不到,其生也快,其败亦速,蒙元大旗刚刚招展,便被寒风无情撕裂。

    “大伯,我们怎么办?”司马瑞看着司马仁,满脸的阴鹫之色,“如果这事是真的,我们不立即作出应变的话,只怕会跟着他们一起完蛋。”

    “当然是真的!”司马义冷冷地道:“皇宫里面看似平静,但却波涛汹涌,有人看到雅尔丹慌慌张张地入宫,下马都摔了一跤,阿齐思进宫之后,一直便没有出来,城内大帐兵突然开始集结,这都已经说明,消息是真的。”

    司马理跺跺脚,“既然是真的,那我们就必须马上商量出对策,蒙人二十万大军一朝尽丧,已经根本没有与大越争锋的可能,他们打不过还可以退回大漠去,我们怎么办,跟着他们一起去哪里受苦!”

    “不错,不错,家主,赶紧想办法!”房内几人七嘴八舌地道。

    “都给我闭嘴!”司马仁怒吼一声,“光知道叫嘴,起什么作用,办法,现在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大伯,我们在城内有五万大军,而蒙人只有万余人!”司马瑞阴阴地道:“如果我们……”

    “住口!”司马仁一惊,断然喝道:“小儿懂些什么。你当蒙人都是草糊的还是泥捏的,你以为他们很蠢么?城内大帐兵集结是干什么的,难道他们是想去出城夜袭云昭不成?这摆明了便是在防着我们,五万人很多么,与一万大帐兵交锋,胜算很大?”一连串的反问让司马立刻成了锯嘴葫芦。

    司马义站了起来,看着老大,“家主,我觉得阿瑞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你……”司马仁一惊,司马义可是司马家族实际掌控军权者。

    “我们一方的确是没有把握,但家主,城内还有韩仲呢,他在城中虽然兵不多,只有三千人,但都是精锐的原象山府嫡系人马,如果我们齐心,再外联云昭,里应外合,一举破了燕京城,活捉兀达,雅尔丹,阿齐思等一众蒙元贵族,这便是泼天大功,到时候回到上京,封候拜相也不为过。”司马义道。

    “二哥说得不错,家主请思量!”几人都七嘴八舌地道。

    看到众人都抱着这个心思,司马仁一时也踌躇起来。

    “家主,义王韩仲来访!”门外响起贴身家人的通报。

    “韩仲?”司马仁一惊,这个敏感时候,韩仲怎么来了?

    “看来韩仲也是抱着与我们一样的心思,蒙人靠不住了,这个时候不为自己找条后路还等何时?”司马瑞喜道,“家主,他来得正好。”

    “有请!”司马仁大声道。

    韩仲一身便服,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司马家族重要人屋,他微微笑了一下,“齐聚一堂,是在谋划如何收拾蒙人,反手一击么?”

    司马仁脸色一变,看着韩仲,“义王这是说什么话来着?我司马家的军队担负着守卫燕京的重任,今日聚在此处,却是在商量守城大计,义王何出此言?”

    韩仲仰天大笑,眼光之中的轻蔑却是显露无遗。

    司马义霍地站了起来,怒道:“韩仲,你说得不错,老子们就在是议着此事,你又想怎么样?”手已是按上了刀柄。

    司马瑞冷冷地道:“义王殿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此,难道不是为了来联络我们,共商大计的么?蒙人这条船已经四处漏水啦,再不上岸,可就得随着他们一起沉下去。”

    “果然如此!”韩仲叹道,看向司马仁,“果真如此?”

    司马仁慢慢地坐了下来,“韩公怎么看?”

    “看来今日我来得没错。”韩仲点点头,“司马仁,我是来救你命的,说得更直接一点,我是来救你们全族的命的。”

    司马义冷笑:“我司马家族手握五万雄兵,需要谁来救我们?”

    “相信城中大帐兵已经集结的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了吧?这是为了防谁一目了然,你们这么有信心能顺利拿下燕京?”韩仲笑道。

    “这是在城中!”司马仁缓缓答道:“一万大帐兵铁骑在城中并没有多少优势,我们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歼灭他们。蒙人其实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韩公,你做何打算?”

    “我做何打算?”韩仲冷冷地道:“即便这是在城中,一万大帐兵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不足一半,但不知一场火并下来,司马家族的军队还能剩多少?”

    “哪有韩公的队伍参与,我们便胜算大增。”司马仁道。

    司马瑞大声道:“更何况,我们可以联络城外的云昭所部,里应外合,城门一破,安庆边军大军入城,燕京还能有多少抵抗之力?”

    韩仲冷笑,“当然,只不过我想先问一问,等拿下燕京之后,各位想如何一个死法?”

    “云昭何许人也?”

    “出身鹰嘴岩,沈风的嫡系,司马瑞,你不会忘了沈风是怎么死的吧?”

    “云昭麾下大将,就是今天白日攻城的安庆边军第三营,正将孟姚,副将丁仇,司马大人不会认不得了吗?”

    “冯口一战,卢城边军两万余人战死,四大统兵将领只剩下了两人,带着千余残兵投了按庆,这便是第三营的前身。司马大人,这四位将领的家人在卢宁可还过得好?不知如今又在何方?”

    他每问一句,司马瑞,司马仁的脸便白上一分。

    “云昭的第四营主将王强,名声不怎么显达,但他的父亲想必各位都知道,他的父亲是卢城副将王芳。我想,王强一定是喝诸位的血,吃诸位的肉吧!”

    韩仲大笑道:“想与云昭里应外合攻破燕京,嗯,我想云昭一定会很痛快地答应的,不过诸位得先想好死法,等城破之后,可以以此为功劳向云昭换取你们想要的死法如何?”

    房内一片沉默,半晌,司马仁缓缓地道:“不用云昭,我们照样可以干成这事,韩公,夺下燕京,我们仍然据城而守,蒙军既然在苍江大败,那朝廷大军必然在不久之后就会赶过来,那时,我们开城。”

    韩仲摇摇头,“司马仁,你脑子糊涂了么?大越军队还会来么?”

    “你为什么这么说?”

    “程群与苏灿,从良联合反攻蒙军,苏灿从良凭什么听程群的,自然是因为他们可以借此攻入大越内腹,直捣上京,程群手握重兵,一旦击垮了蒙军,必然无暇千里迢迢追着蒙军跑到燕京来,而是会回师南方,继续去与从良苏灿交锋,你想盼谁来?”

    “大越内战,等到苏灿从良一过江,四皇子李逍便占了绝对上风,如果四爷击败了大爷,我倒想问问你,四爷会不会放过你?当年四爷初到泰州之时,你的所作所为,可是步步都想置四爷与死地。”

    司马仁脸色阴沉,“如你所说,我就只能绑在蒙元这条船上,与他一齐沉下去么?”

    “大船虽然出了问题,但还远远没有到沉的地步!”韩仲笑道:“蒙人此时势弱,正是倚重我们的时候,如能保住这条船不沉,将来,我们得到的回报才会越大,司马仁,事已至此,我们其实无路可退。”

    “蒙人尚控制着卢城以外的大漠,玉门关亦还在他们手中,他们横下一条心来,来自大漠的骑兵还会源源不断地进来,二十万大军虽然惨败,但却不至于全军覆灭,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要面对的仍然只是云昭而已,如果说对抗大越力不从心,但对抗云昭却是犹有优势,只要喘过了这口气,蒙元仍然大有可为,不要忘了,大越这内战没有几年,恐怕不会消停的。”

    “韩公,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韩仲笑道:“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入宫见驾!”

    皇宫,雅尔丹听到韩仲进了司马仁的府第,终于花容失色,几将银牙咬碎,“布同,通知海因斯,一部立即突击司马家部队,另一部准备带着皇帝陛下出城突围吧!”

    布同大口地喘着气,应了一声,刚要转身,身后已是传来一声虚弱的叫声:“回来!”

    叫声虽小,却如惊协轰顶,屋里众人一齐转过身来,却看见兀达已是醒了过来。

    “哥哥?”雅尔丹又惊又喜,“你醒了,太好了!”

    “韩仲不会背叛大元!”兀达缓缓地道:“等,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韩仲就会带着司马仁来皇宫求见的。”

    “皇兄?”雅尔丹迟疑地道:“如果他们两人心怀不轨,燕京就完了。”

    “你就算先下手为强,骑兵在城内能发挥多少威力?一样是失败!”兀达撑着坐了起来,“自相残杀起来,白白便宜了云昭,司马仁会发昏,韩仲绝不会这么蠢!等着吧!海灵,却给我端一碗粥来,我饿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布局

    燕京城下,霹雳炮断断续续地条了一整天,各色渲染蒙军在荆州惨败的传单落在城内各处,安庆边军虽然没有再一次发动猛烈的进攻,但却外松内紧,时刻监视着城内的状况,一旦城内有所异动,他们便可以趁乱攻城。

    云昭没有指望司马仁会向自己投降,毕竟双方结下的仇太深,而且自己的部将之中,也包括自己,与司马家的怨恨基本上只能有血来解决,一方不死尽死绝,这一口气终是出来了的。但他着实还是隐隐盼望司马与蒙族起冲突,如果司马抱着重新控制燕京城的心思,那他的机会就来了,没有蒙族大帐兵的策应,单纯靠司马家族的几万士兵,攻破燕京城的希望便大增。

    但事实让云昭有些失望,城内极其平静,云昭明白,如果这件事在城内知道蒙军惨败之时没有爆发,那每过一天,这种希望便更渺茫一分。

    事实上,司马仁确实动了心思,但可惜的是,在城内,还有一个韩仲,将所有的事情看得极其清楚,他单身入司马府,让司马仁彻底息了那一颗骚动的心,而决定死心塌地的与蒙族一条道走到黑了。

    第三天,安庆边军换上了第一营苏定方的部队,再一次对燕京展开了进攻。而司马家族的部队这一次的抵抗更加激烈,韩仲的三千象山府军队这一次也参与了防守,苏定方连城墙都没有踏上。

    安庆边军数个主力战营轮翻攻击了数天,一无所获。

    “暂时没有机会了!”大帐之内,云昭权衡再三,终于决定放弃对燕京的进攻,“硬打,我们会损失很大,而我们,还没有本钱这样挥霍。”

    “将军,就这样算了,我们还可以再试一试,让我们第三营再干一次!”孟姚站了起来。

    “是啊,将军,上一次我差一点就得手了,让我们再试一次吧!”丁仇也站了起来。

    “不!”云昭摇摇头,“没机会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胡泽华将军!”

    “末将在!”胡泽华站了起来。

    “你的老对手来了!”云昭笑道。

    “脱脱?”胡泽华脱口而出。

    云昭点点头,“职方司传回消息,脱脱率本部三万骑兵,以及从大漠汇集而来的一些小部落,合集五万骑,已从玉门关而入了。”

    胡泽华摩拳擦掌,“太好了,将军,我又可以好好地收拾他了,这小子记吃不记打,如今我可是兵强马壮。”

    “打是可以的!”云昭笑道:“不过别打太狠了。”

    “这是为什么?”胡泽华大惑不解。

    “先前脱脱一直不动,那是觉得他没有什么机会,在蒙族各部之中,他是后起之秀,比起其它各部,他差得太远了,但是这一次,他大概觉得机会来了。五万骑,他大概觉得兵强马壮吧!”云昭大笑起来,“让他自我感觉良好一点吧,你去,盯住他,不轻不重地敲打他几下!”

    胡泽华扁扁嘴,“脱脱本部本身就是强行吞并十数个部落组成的,内部本身便有问题,战斗力较这蒙族其它各部差很多,这一次又加上了两万其它小部,战力更是差次不齐,又不是人多战斗力就强,这么好的机会不收拾他,倒也真是可惜了的。”

    云昭哼了一声,“放心吧,此人比他老子差得太远,他引兵到了燕京,说不得小人得志便猖狂,到时候,兀达会收拾他的,便让我们省得力气吧!”

    “明白了,将军!”

    “你拖住他,一直到我们这边的军事行动结束。朴德猛将军,你的益州营配合胡将军作战,益州营没打过多少硬仗,这正是一个练兵的好时候。”

    朴德猛笑着站了起来,“是,还请胡将军多多给我们益州营机会!”

    “好说好说!”胡泽华微笑道。

    云昭的目光转向霍震霆,“霍将军,你的第六营立即兵马平阳府,郭锋已经在那边与石敢当联络上了,你与他配合,将平阳府拿下来,平阳盛产铁矿铜矿,拿下他,蒙元并被削去了一支臂膀,眼下或许影响不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在铜铁矿产等资源上必然会越来越跟不上消耗的。”

    “是,将军!”霍震廷抱拳道。

    “苏定方将军!”

    “末将在!”

    “你率第一营,收复卢宁地区,卢宁地区是粮食产区,粮食产量几乎占了整个潭州的一半,拿下他,等于斩断了蒙元的又一支臂膀。”

    “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望!”苏定方大声道。

    “周广益将军,你的第七营负责扼守燕京城通往玉门关的道路,脱脱来援,如果被胡将军所阻,燕京城必然会出动接应,你的任务是在平阳与卢宁战事未结束之前,一定要堵住燕京军队前往夹击胡将军的企图。”

    “末将遵命!”

    “周将军,燕京城如果出兵,必然便是他们精锐的大帐兵,你要小心应付!”

    “将军放心,与大帐兵野战,末将力有未逮,但守住一段时间,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周广益自信地道。

    “孟姚的第三营与小乙的骑兵营,继续对燕京保持一定的压力。让他们有所顾忌。”云昭目光转向孟姚和燕小乙。

    “遵命!”两人站了起来。

    “一功先生!”云昭转头看着马一功。“请一功先生回兴灵,整个益州的事情就交给先生替我统筹了。”

    “将军是要去?”马一功探询地看着云昭。

    “我去卢州王强那里!”云昭笑道:“或许,我们与巴鲁图可以作一笔交易。”

    马一功点点头,“我明白了将军。”

    “诸位将军,占领平阳与卢宁地区之后,各部立即后撤,扼守住这两个地区即可。我相信,等尘埃落定之时,我们安庆边军将成为北方最强大的力量,兀达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北部十六州,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最后会便宜了我们。北部十六州,将会是我们安庆边军的。”云昭用力挥了挥拳头。

    翌日,云昭率领他的亲卫营,径自离开了燕京,一路奔向卢州,在那里,王强的第四营和补充修整完之后的李富贵的第五营两个营头五万人马将巴鲁图死死地堵在了卢州,巴鲁图进退不得,在他的后面,是从良苏灿程群的四十万人马,正在围攻阿斯兰,他不想死的话,就绝不会向那个方向进军,而在他面前的虽然只有五万人,却是一颗啃不动,砸不乱,吞不下的响当当的铁豌豆,即便韩江在与李富贵的较量之中败下阵来,率剩下的一万余步卒与巴鲁图汇合之后,仍是无法撼动王强与李富贵的阻拦。

    而在平阳府,一场风暴正在蕴酿发酵之中。

    郭锋身穿一件蓑衣,头戴着斗笠,与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立在一个矿洞之前,正欣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汉子比起郭锋来高了一个头,身板也宽了不少,正在在会宁地区被司马瑞所陷害,险些屈死的原司马家悍将石敢当。

    石敢当从会宁逃脱之后,隐姓埋名,一路逃回了他的家乡平阳府,他本身便出身这片矿区,祖上数代都是矿工,只到他这一代从军,终于摆脱了贫穷的命运,成了潭州声名显赫的将军。成了将军之后,石敢当没有忘记他的家乡,经常资助这里的乡亲,石家自从石敢当出人头地之后,在当地也慢慢地积聚了不少的财富,成为当地颇有影响的人物,逃回这里之后,石敢当旋即便积聚了一批人马,带着家人逃进了深山,与蒙人打开了游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势力愈来愈大,特别是蒙人在立国之后,军队急剧扩大,整个军队的换装,都急需要大批的精铁料,为了供应这巨大的需求,对于平阳矿区矿工的驱使与压榨,便极为残酷,这也促使了更多的矿工出逃,无形之中让石敢当的队伍不停地扩大。

    随着司马家族投降蒙人,相当一部分石敢当的旧属不甘成为蒙人的走狗,从队伍之中开了小差,通过不同的渠道慢慢地汇集到石敢当的麾下,使他解决了一部分极端匮乏的基层军官,有了这些旧属的加入,石敢当的这支原本只能算是一支山匪的队伍终于慢慢地有了军队的模样。

    “石将军,还没有下定决心么?”郭锋微笑着看着石敢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石将军,你不会甘心一辈子当山匪吧?”

    石敢当冷哼了一声,“郭将军,非是我不信任你,但这只是你一家之言,没有佐证,你要知道,这山上的都是我的乡亲,我的亲人,他们不是正规军,他们的战斗力是很低的,如果你所言不实,那我们一旦下山,便会有去无回。驻守平阳的韩湖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郭锋笑道:“行,我有耐心,相信石将军已经派人去核实我所说的情况了,这用不了多长时间,在这之前,我希望石将军能提前开始一些布置,这样,一旦确认我所说的情况,那我们行动起来,便不会那么手忙脚乱了。”

    “这个勿需你操心,我早已有布置,只要机会成熟,我们自然便可动手了。”石敢当道。

    “那我就放心了!”郭锋点点头。***

第四百四十九章:乱平阳

    石敢当不是初出茅庐乳臭未干之非,年过四十的他历经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对世事已是极为洞彻,被出卖和被陷害的经历更是让他从此对所有人特别是那些身居高位者保持着一定的戒心,云昭声名显赫,在民间威望素著,但石敢当并不敢轻易便信任,因为他明白,到了云昭这个地位的人,为了某一个在他们看来正确的目标,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其它人以保证其目标的顺利实现。

    他们认为这是大义,但在被牺牲人这方面,却不一定是心甘情愿的情受的,石敢当不想做这样的人,他不想再被牺牲一次。

    郭锋说得的确很美妙,勾勒的前景无比诱人,但前提是,自己能活下来,而且能保有一定实力的前提下活下来,才能得到他所说的东西。云昭攻打燕京城他是知道的,天知道云昭要求他发动平阳起义,是不是只是为了牵制平阳兵力而减轻他压力的举动,要是自己贸然动手,暴露了自己现在的实力,云昭却突然抽手而去,自己就成了毡板上的鱼肉了,在蒙人的打击之下,自己绝无幸理。

    韩湖在平阳有五千兵马,自己就算得手,必然也损失惨重,如果燕京再来援兵,自己就得卷铺盖跑路了。

    但郭锋所说,的确诱人,石敢当一面派出亲信出山打探消息,一边却也在暗中布置,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自己翻身的时候就到了。

    在煎熬之中等了两三天,自己派出去的亲信还没有回来,郭锋却又笑眯眯地来了。

    “石将军,我给你带了一个好消息,不过对你而言,也许不算什么好消息。”郭锋慢条斯理地道。

    “此话怎讲?”石敢当对于郭锋的话,当然是七分不信,三分猜忌,这家伙是干什么的,石敢当心里也清楚。要是这样的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全信的话,多半你被他卖了,还笑嘻嘻地帮他数银子呢!

    “蒙元被我安庆边军压在城内不敢出战,所以云昭将军已经派遣了第六营,喏,也就是霍震廷将军来攻取平阳府,石将军一直不是对我所说的话有怀疑么,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了。这呢,是一个好消息。而不好的地方就在于,霍将军麾下两万儿郎皆是能征惯战之辈,平阳府区区五千兵马,定然是手到擒来,等霍将军一到,石将军可就无用武之地了。那时候,不免便失去了这立功的大好机会。”郭锋笑嘻嘻地道。

    石敢当眯起眼睛,神情凝重地看着郭锋,如果当真如此,自己的确会失去了一个好机会。“霍将军既然率大军到此,自然用不了我了,不知郭将军还来找我作甚么?”他耸耸肩,“正好,等霍将军收复了平阳,我也可以角甲归田,回去种我的那几亩薄田,每日种菊南山下,悠然见南山,闲暇之时舞舞枪,弄弄棒,也不甚快哉?”

    郭锋大笑,嘴角露出一丝狡缬,看着石敢当,道:“好了,好了,咱们两个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这么费尽转弯抹角玩心机了,霍将军来了,拿下平阳,可我郭锋来平阳这么久,一无所获,面子上不免不好看,在将军面前不好交待。其次,霍将军大军突击,不可能瞒过对方,韩湖必定严阵以待,平阳府虽然算不上什么坚城,但五千守军守卫,却也能给我们造成很大的损失,这亦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所以,我希望,在霍将军抵达平阳府之前,我们让平阳乱起来,如果石将军有本领能消灭一部分韩湖的军队,那对霍将军攻取平阳府亦有莫大帮助。到时候,这首功自然非石将军莫属。”

    石敢当微微点头,“这话我信。”

    “平阳府我熟悉,如果韩湖集中所有兵力于府城,以韩湖的能力,霍将军虽然能征惯战,亦不见得能拿下,最大的可能便是将他困死在城中,不过以我看来,恐怕霍将军亦没有这个时间吧?”

    “你说得不错。”郭锋道,“我们要迅速拿下平阳,然后稳固平阳,切断蒙军的精铁来源,如果韩湖这里久攻不下,蒙军随后必然会来援,不瞒石将军,蒙军脱脱率五万骑兵已经出了玉门关,本来我们可以殂击他,但云昭将军出于整个大局的考虑,决定放任他进入燕京,这使得燕京会在短时间内拥有足够的兵力。”

    石敢当奇道:“既然安庆边军有能力殂击脱脱,为什么要放任他来燕京?”

    郭锋微微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但将军所虑,不是我等来明白的,将军站得高,看得远,我们看着一时得失,恐怕将军看得是长远利益,蒙人毕竟不是能一朝便灭的,即便他们在荆州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惨败,但其仍然有极大的战争潜力,而且大越现在内部纷乱,将军估计,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安庆边军又要独自面对蒙人了。”

    石敢当思索片刻,“我明白了,云昭将军是想利用蒙族内部的矛盾,这才让脱脱入京,以前脱脱实力不济,一直便受到阿斯兰巴鲁图的压制,这一次这两位实力大损,脱脱入京,说不得便要与他们争夺权利。内耗对于安庆边军有百利而无一害,既然无法一战将他们干掉,不如先让他们自己干起来!”

    郭锋惊讶地看了一眼石敢当,当自己接到命令,知晓将放脱脱入燕京的时候,颇费了一番思谅过想清楚这一切,石敢当初闻消息,便能大致推测出来,此人倒真是一个人才。

    “既然石将军看得明白,我想知道,石将军想怎么做?”郭锋道。

    石敢当走到一边,从一大堆东西中翻出一张平阳地图,摊在地面上,随手捡了几个小石头,握在手中,将其中一枚放在图上。

    “这里是平阳!”

    “这里是陈留,下丕以及汉光!平阳府位于这三个县的交界处,扼守着出入三县的交通要道,平阳之所以有如今的繁华,便是因为他控制着这三地的矿产出口,以及无数的冶炼厂,兵器作坊。平阳说起来只驻有韩湖的五千军队,但实际上远远不止次数。”石敢当抬起头,看着郭锋。

    “这是怎么说?”郭锋吃了一惊。

    “蒙人缺铁,所以,取得平阳之后,对这里是非常看重的,在陈留,下丕,汉光这三地,他们都放了矿监队,这些人都是蒙人,每一支矿监队都有数百蒙人,由他们负责各矿的生产,这些蒙人上马便会成为精锐的骑兵,所以,要拿下这数地,便不能不算上这一千余蒙人骑兵,韩湖的五千兵马,有三千驻在平阳府,另外两千则维持着三地通往平阳的交通。一旦有变,这两千人能迅速奔驰各地救援。”石敢当又捡了几块石头放在图上,标明了这些驻军的位置。

    郭锋脸色凝重,“也就是说,如果霍将军攻打平阳的话,韩湖其实不仅能动用五千人守卫,还能调劝这一千余骑兵来侧击,袭扰霍将军后路。”

    石敢当哈哈一笑,“现在不会了,因为我们会将他们拿下。”

    郭锋会意地点点头,“石将军选择那一处先动手?”

    “三地同时动手!”

    “三地同时动手?”郭锋一惊,“石将军有这么多的兵力可以动用么?贪多嚼不乱,不如先在一地动手,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不是更好么?”

    石敢当摇摇头,“如果仅在一处动手,韩湖的这两千兵力便可以迅速驰援,这三地,我们的力量都不足以抵挡这两千兵力,所以,我要三处一起动手。这三地都有蒙人贵族坐镇,三地同时发动,韩湖不可能坐视不管,但他又不能调用平阳的三千人,但只能动用维持运输通道的这两千士兵,二千人,分作三处,一处可便只有几百人了,那实力便大大减弱。”

    “如果韩湖只向一处派兵呢?”郭锋的职业使他习惯性地要将所有的细节全都搞清楚,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石敢当笑了笑,“三个地方的蒙人贵族都是主子,我相信,韩湖这条狗那一个都不敢放弃,当然,这是我的猜测,如果韩湖当真有这个担当,这两千人聚兵出击,我们所舍弃的便也只有一地,另外两地亦能得手,到时候,两地的力量聚集起来,亦可勉力抵抗对手,郭将军,你知道在这三地有多少矿工么?”

    郭锋摇头不知。

    “三地的矿工加起来,超过十万人!”石敢当笑道:“只不过一个人当奴才久了,血性便会被压制到最低点,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血性了,只要能激发起他们的血性,韩湖的这几千兵又算得了什么?”

    “你一直在做这件事?”郭锋凛然道。

    “不错,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在他们之中发展力量,别的不敢说,只要真干起来,每个地方能拉出个几千人来,虽然战斗力差了一些,但蚁多咬死象。”石敢当眼中露出凶光,“就算一人扔一块石头,也将这些王八蛋活活砸死罗!”

    郭锋霍地站了起来,“干,石将军,我手里有百多精锐,说吧,你让我干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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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