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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转折

    平阳之战骤起,石敢当在三大矿区突然发动暴乱,平阳下属三县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为了救援被围困的蒙族人,韩湖调集维护运输通道的士兵分赴三地镇压,正好坠入石敢当与郭锋的设计当中,二千去救援的士兵非但没有救着人,反倒将自己也搭了进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在算计了这两千人之后,石敢当立即将灭掉了充作诱饵的矿监队,随后汇集了数万矿工,浩浩荡荡冲向平阳府城。

    这些人没有什么象样的武器,手执着开矿用的钢钎,铁锤,凿子,甚至扁担,浩浩荡荡便冲向了平阳府。这其中,唯有千把石敢当精心攒摸了几年的人,手中才有象样的武器,在缴获了那些蒙人矿监的马匹和盔甲之后,放在前面当前锋,倒也看起来威风凛凛。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韩湖早就带着平阳府里的三千精锐冲出去,将这群乌合之众杀得干干净净,但现在,他只能龟缩在平阳府中,因为霍震霆率领近两万安庆边军已经进了平阳府,这平阳府城出去容易,想再回来,可就难了。没有了城墙,他这点兵马还不够安庆边军撮一顿的,即便有城墙,他也不知道能挺多长时间。唯有硬着头皮顶着,希望燕京能迅速派出援军,毕竟平阳不是别处,失了平阳,蒙元承受不了这个损失。

    蒙元的确承受不了这个损失,失去了平阳,蒙元等于失去了武器补给的来源。阿齐思当即就急了,向兀达建议不管如何,也要立即派兵增援平阳。

    “那里有兵?从那里派兵出去?”韩仲却不同意。韩仲说服司马仁死守燕京,为兀达立下大功,虽然这件事不能摆上台面,但兀达却心知肚明,从那一夜韩仲单身进入司马府,兀达心中,对韩仲的信任便更上了一层楼,现在,兀达对于韩仲的信任甚至已经远超了他的蒙族族人。

    “派大帐兵出去,我们在燕京城中,还有一万大帐兵!”阿齐思争辩道:“义王,你不是不知道平阳对我们蒙元的重要性,现在云昭的主力部队已经离去,我们有机会。”

    “首辅这是在撞大运么?”韩仲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兵法之中,有一条叫做围点打援,相信首辅一定知道,现在传回来的情报,平阳在数万暴民以及霍震霆二万安庆边军的包围之中,韩湖是我的义子,我比谁都想救他,但现实就是,我们如果去救他,很有可能再一次落入云昭的陷阱当中,在燕京城外,还有周广益的第七营,孟姚的第三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是不在正在等着我们出去呢?这一万大帐兵已是燕京城最后的支撑,如果他们再有不测,那我们当真是灭亡无日了!”

    “不去增援,难道就看着平阳失陷么?”阿齐思这时才想起韩湖是韩仲的义子,反驳的语气不由有些虚弱。

    “眼下我们首要便是保证燕京万无一失,保证这一万大帐兵受损失,陛下!”他转身看着仍然躺在床上的兀达,“请恕臣直言,陛下,这是保证蒙元不乱的根本。”

    兀达脸色微微一变,明白了韩仲所说的意思,韩仲虽然没有明言,但言下之意已是很清楚。微微点头,“义王的意思我明白了,平阳丢了,我们还有机会夺回来,眼下,的确是只能先保燕京不乱。阿齐思,给脱脱传令,让他无论如何必须得突破安庆边军的阻截,派兵往援平阳,就算保不住平阳,也将韩湖救回来。”

    韩仲躬身道:“多谢陛下厚爱。”虽然知道让脱脱突破往援平阳的计划根本行不通,但兀达说出了这话,本身就表达了对自己的格外照顾。

    兀达转身看着雅尔丹,“那边有消息了么?”

    雅尔丹声音有些嘶哑,“阿斯兰被困住了,苏灿与从良二十万军队,以及程群的部队在击败林牙之后,亦渡过了江,两支部队近四十万人,将阿斯兰困在了苍江以北,正在缓慢压缩阿斯兰的生存空间,恐怕难以回来了,这些天,我们的哨探陆续接应到一些零星逃回来的部队,但主力,无论如何也无法突围了。”

    兀达身体摇晃了一下,“巴鲁图呢?”

    “巴鲁图被阻在卢州,云昭亲自南上卢州,恐怕就是去为了对付巴鲁图,他,我们也指望不上了。”雅尔丹脸色苍白。

    听到如此严重的形式,屋内众人都是神情惨淡,从天堂到地狱,原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是我害了蒙族,是我害了他们!”兀达惨然道:“如果不是我急于求成,而是一步一个脚印,那会坠入对方的陷阱,那会像今天这样一败涂地!”一口气蹩在胸腔里,顿时剧烈的咳漱起来,嘴角流出的丝丝红痕让众人更是触目心惊。

    “陛下!”韩仲道:“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巴鲁图或许很难回来了,但微臣估计,阿斯兰亲王一定可以带一部人突围而出。”

    韩仲的一席话如同一支强心剂,兀达霍地抬起头,“义王为什么这样认为?”

    “这些天,微臣一直在想,云昭到底是用什么将这两支原本势不两立的部队粘合在一起的,而他们的这种联合能持续多长时间?”

    “你认为,从良苏灿与程群的联合会出问题?”兀达急不可耐地问道。

    “对,肯定会出问题,苏灿从良是为了摆脱程群在腾冲的堵截才不得不与其联合,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程群为了全歼阿斯兰亲王,全军渡过了苍江,苏灿从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所以,阿斯兰亲王面对的将只是程群,虽然形式极度不利,但突围而出并不是不可能的。缺少了苏灿与从良的帮助,程群无法封住阿斯兰亲王的撤退之路,因为他没有那么充裕的兵力。”韩仲分析道。

    兀达精神大振,“如果阿斯兰亲王能带回一部分蒙族健儿,那是我大元之幸。”

    “所以,陛下,我们现在只能镇之以静,什么也不做,守住燕京,然后一边等待脱脱亲王抵达燕京,一边等候阿斯兰亲兵率兵回返。等他们两支部队回到燕京,云昭将不再是威胁。”韩仲微笑道。

    “可是程群必然会尾随阿斯兰亲王追来,以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云昭与程群两个难缠的对手了!”司马义灰心丧气地道。

    “程群来不了!”韩仲笑道:“他想来,但他来不了。”

    燕京城外百里,丁仇接到了孟姚的命令,垂头丧气地对着部下道:“回去吧,蒙狗子学精了,怎么引也不出来,看来是不会管平阳的死活了,传信给霍震霆,我们这边打狗计划失败,他用不着再悠着了,收拾了韩湖这个狗崽子吧!”

    正如韩仲所料,安庆边军在城外设下了圈套,丁仇率领着一万第三营士兵设下了埋伏,而燕小乙的骑兵营亦在周边待命,燕京城如果有援军往援平阳,能出来的就一定是大帐兵,再击杀一批大帐兵,那就更完美了。很可惜,这一个计划没有奏效,蒙人根本没有理会平阳的一切。

    七月中旬,当云昭抵达顺天府时,霍震霆在石敢当的配合之下,成功拿下了平阳,全歼了平阳府守军,韩仲义子韩湖拒不投降,最后战死于平阳府城之内。接照云昭临走时的命令,石敢当所部扩充至五千人,由安庆边军提供武装,成立一个新的战斗营,暂时接受霍震霆节制指挥,共同驻守平阳。

    而自玉门关而来的脱脱,率五万余骑与胡泽华激战数场,终于突破胡泽华的堵截,或者说是胡泽华主动后撤,脱脱大部向燕京大规模挺进,而在燕京外围的周广益部,孟姚部,与胡泽华一齐后撤,第三营退往剑关方向,胡泽华退往卢宁地区,周广益靠向平阳地区,看似大步后撤的安庆边军却依然对燕京形成着一个包围,只不过,这个包围圈显得更大一些罢了。

    但无论如何,燕京之危总算在暂时之间得到了缓解,脱脱的五万部队抵达燕京城外,使燕京的蒙元兵力超过十万,这也让蒙元上下松了一口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江,那里,还有着多达十数万的蒙元精锐,生死未卜。

    苍江北岸,距离苍江约百里左中的高朝城,阿斯兰似乎苍老了很多,原来脸上犹如刀刻一般皱纹此时显得松松垮垮,被数十万大军重重围困在高朝城的事实,几乎将他的精神全都击垮了。

    仅在月余之前,当他率主力抵达高朝城时,一直在高朝死守的章玉亭率军后撤,蒙军在占据高朝城之后,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发现,大量的越军已经将他们包围,惊骇莫名的阿斯兰随后便搞清楚了具体的状况,现实让他几乎昏厥,包围他的越军竟然是本应打得你死我活的双方。

    历经沧桑的阿斯兰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五十一章:总攻

    阿斯兰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命令扎木合转身便回撤,向北突围,但程群苏灿从良筹谋良久,期待的便是这一天,又怎么让他轻易而去?苏灿率领的虎卫死死扼住了札木合的退路,虎卫经过冯从义调教数年,战斗力惊人,又在泰州前线磨练数年,在占据了有利地形,拥着着绝对的武器装备的优势的情况之下,札木合一次次的冲击都被无情地打了回来。随着程群渡江而来,阿斯兰已经绝望了。

    十万大军被压缩在方圆不到一百公里的区域之内,这对于骑兵来说,完全失去了机动作战的空间,更可怕的是,十万人消耗的粮草是极为惊人的,每过一天,大军便向覆灭走近了一步。

    程群过江,同时也意味着林牙的四万大帐兵在这个世上消失了,这让阿斯兰尤其痛心,这四万大帐兵是蒙元的精华,如果摆明车马,硬碰硬打,他们可以挡住数倍于他们的敌军,但这一次,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苍江南岸。

    “父亲!”札木合跨进帐来,连续的作战,他的盔甲之上沾满了鲜血,有些已经变成了黑色,显得时日已久,但如今的他,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来清理,每天都是和衣而卧,枕戈待旦,随时准备作战,脸上的胡须乱糟糟的已长得老长。

    “父亲,程群所部豹滔卫蒋光宇率其部插进了我们与达尔刻的结合部分,试图将我们双方切割开来,我已经派思瀚率军前去攻击,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札木合神色有些紧张。

    阿斯兰点点头,札木合的处理并没有不妥之处,但是就蒙军现在的情况而言,亦只是苟颜残喘而已,保持与达尔刻之间的联系,亦只是心理上的一种安慰罢了。

    “敌军各部现在的位置有什么变化?”阿斯兰展开地图,问道。

    “有!”札木合伸指点着图上的位置,将对方的兵力调动变化一一说给阿斯兰听。

    “札木合,看来程群是想先打掉达尔刻了。”阿斯兰道:“对手的主力都在向达尔刻方向倾斜,看来这一段时间的作战,程群已经发现了达尔刻的弱点,而且察觉到相对于我们,达尔刻要更好对付一些。”

    “父亲,我这就点兵,前去救援达尔刻!”扎木合紧了紧腰带,拿起桌上的头盔,便要向外走去。

    “回来!”阿斯兰摆摆手,“札木合,稍安勿燥。”

    “父亲!”札木合疑惑地看着父亲。

    “你坐下来!”阿斯兰指着面前的毡毯,“我要与你好好地谈一谈。”

    “父亲,你想跟我说什么?”札木合道。

    阿斯兰笑了笑,看着札木合,慢慢地道:“札木合,在大越有一句俗语,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咀嚼着父亲意味深长的话,札木合只觉得背心里慢慢地渗出了一阵冷汗,“父亲!”

    “更何况,达尔刻与我们还达不到夫妻那么的亲密不是吗?”阿斯兰紧接着道。“我们不能去救援他们,我们这个时候,只能顾着自己了。”

    “可是父亲,现在我们与达尔刻的情况差相仿佛,合则力强,分则力弱,如果达尔刻被歼灭,程群回过头来,我们照样难逃厄运啊!两军合力,我们还有一点突围而出的希望,如果坐视达尔刻被灭,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您糊涂了么?”急切之中,札木合已是口不择言了。

    阿斯兰微笑着看着札木合,札木合猛地醒悟过来,不由满脸羞惭之色,“对不起,父亲,我失言了。”

    “不,不,我很高兴,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我很高兴,扎尔赤兀惕部要长盛不衰,就得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不过这件事情,你却还没有看清楚,看透彻,没有理清这里面综错复杂的关系,札木合,你一定要记住,战争,远远不是战场之上这点事,相比较而言,战场之上反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事情。”阿斯兰道。

    “是的,父亲!”札木合低头道。

    “为什么我要抛弃达尔刻呢?因为我要求生,扎尔赤勿惕部要求生,札木合,如果我们全部死在这儿,那么扎尔赤兀惕部便完了,我们的家人,我们的部落,都会沦为别人家的奴隶,我们的财产,我们的牛羊,都会成为别人的东西。”阿斯兰的眼光似乎穿趣了万水千山,回到了大漠之上。

    “父亲,您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求生的机会?还有机会突围而去?”札木合又惊又喜。

    阿斯兰缓缓点头,“有,但是要操作得当,时机要把握得恰当好处,早一点,晚一点,都不会有用处。”

    “父亲,这个机会在哪里?”札木合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斯兰摆摆手,“你先不要问了,你只管做好一切准备,到时候,我一声令下,你们便能及时行动。”

    “是,父亲。”

    “对了,叫阿尔布古到我这里来!”看着半只脚跨出大帐的札木合,阿斯兰吩咐道。

    程群大营,云昭特使姚长坤正与程群对酌,案上摆着几个海碗,一大坛酒,两个土碗当中,倒满了清亮的烧刀子,程群微笑着端起大碗,笑对姚长坤道:“姚将军,当真不亲眼看着我们消灭蒙狗子之后再走?眼下蒙人已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不在乎这几天吧?”

    姚长坤笑着与程群两人碰了一下酒碗,“正因为他们是兔子尾巴长不了,我才觉得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云昭将军已经到了卢州,我得赶过去向他禀明这里的情况。达尔刻覆亡无日,我在这里,先祝程将军马到成功,一举灭敌。”

    “借你吉言!”程群大笑,“这一次还多亏了姚先生多方奔走,这才有了我们三方的联合,蒙人精萃这一次尽丧于荆州,大越外部之患将得以消除,至少也能得到数十年平安,来,我敬你。”

    “不,这一碗,我敬程将军!”姚长坤神情郑重,“程将军,你是我见过的最为忠义的军人,与你相比,我,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您也知道,当年,我曾追随王好古大将军投降过蒙人。”

    程群摆摆手,“过去的事不用提,王好古有他的苦衷,他最终并没有辜负大越军人这身军服,这些天,我从姚将军身上,看到了很多,也懂得了不少。”

    “与程将军比起来,我终究是差得太远,程将军,这一次,只怕于你仕途而言,会大有影响啊!上京的那个皇帝,只怕极为不喜。”

    程群凛然道:“与歼灭蒙人,保我大越国境安宁,程群个人的得失倒也算不了什么,更何况,眼下情况,皇帝陛下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将军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姚长坤道。

    “姚将军有什么想法?”

    “养虎为患,拥兵自重!”姚长坤吐出了八个字,便不肯再多说了。

    程群慢慢地啜着酒,思量片刻,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姚将军。”

    “阿斯兰那边,您得留点心!”姚长坤敲敲桌子,意味深长地道。“即便要做到上面八个字,但总不能功亏一篑,总得让蒙人没有能力再南下才行。”

    程群哈哈一笑,“来,走一个!要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了!”

    “好,走一个,程将军,但愿我们还有再合作的时候!”姚长坤笑着端起了酒碗。

    两个酒碗重重地碰在一起的时候,程群所部对达尔刻的总攻亦正式拉开了序幕,超过十万的军队犹如暴风骤雨一般对达尔刻所部展开了雷霆般的打击,达尔刻与阿斯兰之间的结合部由于阿斯兰所部的突然收缩,蒋光宇的豹滔卫彻底切断了他们两部之间的联系,达尔刻四万余骑被压缩在不到五十公里的范围之内,根本无法展开攻击,骑兵的优势被压缩到了最低,反而是程群的四部卫军以步卒为主力,以密集的远程打击武器为重点,将达尔刻所部向他的中军一点点挤压而去。

    而此刻,在战场的另一端,从良与苏灿正密切关注着程群围攻达尔刻的战场,对于阿斯兰所部的进攻,亦正在有条不紊的展开。

    “从将军,时候差不多了!”苏灿展开哨探最新打探来的情报,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道。

    从良点点头,“真是不甘心啊,这么好的机会,却要白白地放弃掉了。”

    “今天放弃掉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回来的。”苏灿道。“程群已经将达尔刻压缩到了十公里方园之内,最后的总攻马上就要开始,从将军,是不是安计划行动?”

    “当然!”从良重重地点点头,“通知老权,抢占渡口,为大军渡江作好准备,苏灿,临走之前,让我们一起给阿斯兰一记狠的,即便走,我们也要让阿斯兰永远记得我们。”

    “明白!”苏灿兴奋地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尘埃落定

    两部越军的行动有些出乎了阿斯兰的预料之外,因为在围攻达尔刻的时候,豹滔卫蒋光宇所部开始向阿斯兰发起了小规模的进攻,虽然烈度不大,但这引起了阿斯兰足够的警惕,果然,几乎在阿斯兰刚刚做出反应的时候,虎卫与骁卫的猛烈进攻便开始了。

    在苍江北岸,围绕着方圆百余公里的战场,双方超过四十万大军厮杀在一起,阿斯兰苦苦支撑,而另一侧的达尔刻,却已是接近山穷水尽,四万骑兵被压缩在十平方公里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达尔刻拼尽全力,在大部分军队的掩护之下,他仅率领了一部亲军,向阿斯兰部冲杀过来,希图能与阿斯兰汇合,达尔刻知道,他的土尔扈特已经完了,自己能逃出生天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但他要与阿斯兰汇合,必须得先突破豹滔卫的封锁。蒋光宇可也不是好惹的。

    阿尔布古手中的链刀忽伸忽缩,作为札木合麾下的第一悍将,他已经厮杀了整整半天,几进几出敌人军阵,但每每冲杀进敌阵,抬眼看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敌军阵地,阿尔布古便不由一阵气馁,敌人似乎永远也杀不完,突破敌人军阵曾是阿尔布古最为擅长的事情,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链刀飞出,将一名虎卫骑兵击下马来,阿尔布古听到了鸣金的声音,他奋力向回杀去,摆脱了虎卫的纠缠,他气喘吁吁的回到了札木合的身边,汗湿重甲,“不行了,将军,杀不透,敌人他妈的太多了,根本看不到边。”

    札木合叹了一口气,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但眼实却是这般模样,父亲是不是看走眼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没有去援救达尔刻,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加速了自己的灭亡。

    “走!”他打马向回,“撤退!”

    “将军,又退?”阿尔布古睁大了眼睛,“再退,后面可就是中军了,我们被压缩得太狠了。没有空间,骑兵跟步兵就没什么两样了。”

    “退吧,这是父亲的命令!”

    阿斯兰死死地盯着地图,嘴里喃喃自语,“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不走?”

    掀帐而入的札木合刚好听见了这句莫明其妙的话,“父亲,什么还不走,我们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阿斯兰抬起头,“前头怎么样?”

    札木合摇摇头,“又被打回来了,阿尔布古的前锋几乎要折损完了。父亲,达尔刻马上就要完了,我们集中全力,突围吧!”

    “虎卫骁卫不让路,我们不可能杀出去。我们被围着,根本没有回旋空间,什么战术动作也展不开,只能硬冲硬杀,这种打法,骑兵在步兵面前根本没有优势可言。”

    “他们怎么可能让路?”札木合失声道。

    “我所等的,就是这一刻!”阿斯兰沉声道。“会让的,肯定会让的。”

    “父亲,这话怎么讲?”

    “苏灿和从良不给我们让路,就得与我们死拼,他们有什么好处?灭掉了我们,他们又能去哪里?不要忘了,荆州水师可还横在苍江之上。等打完了我们,他们何以自处?”阿斯兰道:“所以,我断定,苏灿和从良一定会给我们让路,他们要趁着程群在围攻达尔刻,无遐分身的时候,抢渡苍江,挥师南进。”

    “可现在看起来不象,他们的攻击太猛了。”札木合道:“让我们完全喘不过气来,我们的空间正在一点点被压缩。”

    “攻击太猛了!”阿斯兰喃喃地道:“为什么他们会攻击会这么猛,为什么他们不等着程群那边击败达尔刻之后,与他们会师,从容不迫的来收拾我们?”猛地一拍桌子,“我明白了,札木合,作好准备,突围就在这一两天之内!”

    姚长坤带着百多名护卫,此时已经远离战场,回身望着仍然浓烟滚滚的远方,他笑了笑,“程将军,祝你一切顺利,将蒙狗子杀得越多越好,苏灿,从良,也祝你们一帆丰顺,渡过苍江,将大越去搅成一锅稀粥吧,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仰天大笑,猛地一巴掌拍在马股之上,“弟兄们,我们走,回家啦!”

    “走罗!”百多人大声笑着,摧动马匹,紧跟着姚长坤,马儿的铃铛在天地之间回荡,他们一路奔向卢州方向。

    程群的大脚踩在满地的残垣之间,在他面前,是达尔刻的金顶大帐,达尔刻跑了,但他所有的军队都留在了这里,跟着他跑掉了只不过三千亲兵,而想必现在,他们已经落到了蒋光宇的口袋之中,达尔刻,是休想回到燕京去了。

    “收起来!”指了指金顶大帐,程群笑道,“数十年前,关大将军挥师攻入大漠,也不曾得到过金顶大帐,有了他,我这一生也不算白过了。”

    “将军!”远处传来急骤的马蹄声,一骑飞奔而来,看着来者的服饰,程群的眉毛一下子拧了起来。

    “将军!”来人翻身下马,“小人是荆州水师袁刚将军属下,三天前,泰州军队权昌斌所部突然抢占老河口渡口,在江内打下深桩,拉上铁链,泰州镇军开始渡江,袁刚将军不知该不该展开攻击,特命下属前来禀告,袁刚将军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将军一声令下,立即便对老河口渡口展开进攻。”

    程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灿和从良终于还是没有放弃渡江而去,如果他们能与自己同心协力,一齐反攻入北方,再加上云昭的十万安庆边军,合计五十万军队,蒙人将被彻底赶回大漠,甚至将他们一举灭掉也不是不可能,云昭想必在那边也有着充分的准备,但现下,他叹了一口气,权昌斌抢占老河口,接下来,自然便是虎卫骁卫撤兵而去,留下阿斯兰让自己来作出选择,是去截击虎卫骁卫还是追击阿斯兰?

    这还用选吗?程群冷冷一笑,自己已经做到了这一地步,那能半途而废,而且姚长坤给自己留下的八个字,养虎为患,拥兵自重,养的这只老虎不就是苏灿从良么?

    “将军,怎么办?”刘华健有些紧张,“我们不回去,水师即便展开进攻,也无法得手啊,对方既然这么做了,想必有应付水师的法子。”

    “不回去!”程群断然道,转头看着仍在等他答复的来使,“回去告诉袁刚,荆州水师收缩到腾冲,不要中了对手的计策,在我们赶回来之前,他们前万不要贸然行动。”

    “是,程将军!”

    看着荆州水师的使者如飞而去,刘华健脸色有些发白,“将军,这么做,只怕,只怕将来?”

    “我暂时还顾不着将来,老刘,权昌斌既然已经渡江,那虎卫骁卫必然会撤退,阿斯兰会跑,你立即率领领军卫前去追击。争取截击住他们一部分人马。”

    “是,我明白!”刘华健点点头。

    “我会让千牛卫马上跟上你们!”

    刘华健快步离去,程群转头看着苍江方向,腰背挺得笔直,“养虎为患,拥兵自重,我他妈的终于也不再是我了。”

    夜空繁星点点,阿斯兰却无半点睡意,达乐刻已经完了,他们能否走脱便在这一两天之间,程群主力赶到这边战场,最多需要三数天时间,扎尔赤兀惕部的命运就在这一两天时间之内将被决定。

    耳中听到急骤的马蹄之声,阿斯兰的神情骤地振奋起来,他迫不及等地站了起来,冲出了他的大帐,夜空之下,一骑如飞而来。

    “王爷,我是札木合将军麾下思瀚,札木合将军发现虎卫骁卫异动,命令阿尔布古冲击,不曾料想,对方已经走了,留在我们前面的只是一座空营,虎卫骁卫全部撤离了。我们的先头部队已经突围而出了。”

    “谢天谢地!”阿斯兰老泪纵横,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合什,向着苍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猛地一下跃了起来,“传令全军,丢弃所有辎重,全军只携带十天的口粮,突围,走,回家!”

    整个蒙军营地瞬时之间便沸腾起来。一个更次之后,阿斯兰所部尚余的近四万骑兵从各个营地犹如一条条长龙奔向了北方,而在他们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片熊熊燃烧的营地,那是他们无法带走的辎重,现在只能付之一炬了。

    阿斯兰开始了他的漫漫逃亡路,来时一路顺风,志得意满,回去之时,却犹如丧家之犬,从荆州到燕京,上千里的路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回去的。可以想见,看见自己失败的大越人会一路设置障碍,而在自己的身后,程群必然会穷追不舍,能带多少人回去,阿斯兰心中没有底,但只要有一分希望,他就必须拿出十分的努力。

    程群集聚了四卫所有的骑兵,以领军卫将军刘华健为指挥,合计两万骑兵,紧紧地追在阿斯兰的身后,由于早就预料到了苏灿从良的行动,程群所部的追击并没有让阿斯兰有预先估计的数天的时间,双方仅仅相差了不到一天的行程,以骑兵的马力,也就是两三百里的路程。而程群的主力,则在后面缓缓压上。

    荆州之战算是尘埃落定,但在卢州,退入这里的巴鲁图却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

第四百五十三章:山穷水尽

    巴鲁图与乌力其两部被逼入了卢州薄阳县之后,旋即被安庆边军第四营第五营近四万兵力堵住,身后是滚滚苍江,竟是陷入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薄阳面临苍江,整个县本身便多山地丘岭,不利于骑兵作战,整个薄阳虽然还算富裕,但他们两部五万余骑再加上原本韩江剩下的一万多步卒,超过七万人的军队想从不大的薄阳县获得足够的补给,不谛于是难于登天。

    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先是林牙的四万大帐兵被全歼于腾冲,接着阿斯兰被围困,原本还指望着能得到救援的巴鲁台彻底绝望。

    乌力其脸色阴沉地走进了巴鲁图的大帐,一屁股坐在巴鲁图的对面,提起桌上的水壶,沽沽地喝了几大口水,咚的一声,将水壶重重地放在桌上。

    “回来了?又有什么坏消息?说吧,现在我们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巴鲁图不动声色地道。

    “今日我巡视前线,看到了云昭的军旗。”乌力其道。

    “云昭也赶来了?”巴鲁图一惊。

    “不错,那王八蛋还在对面观察我们的防线,那匹大黑马太招摇了,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乌力其摇摇头。

    “看来云昭还是不放心李富贵和王强这个小崽子,竟然亲自来督阵了。”巴鲁图苦笑,如果说以前还希望李富贵和王强犯什么错误而让自己找到可乘之机,但云昭一到,这一点希望也给掐灭了,云昭可是身经百战,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指望他给自己机会,那不谛是指望母猪上树。

    “突围吧!”乌力其道:“趁着云昭刚到,再等下去,我们一丝丝机会也没有了,粮草的消耗太大了,现在士兵们勉强还有的吃,但战马已经基本断了粮,再过些天,战马一掉膘,这仗就没得打了。”

    “我已经让铁尼格去搜寻粮草,希望能有所获。”巴鲁图道。

    “薄阳就这么多屁股大一块地方,你就算是掘地三尺,又能找到多少粮食,又能支撑多少天?”乌力其郁闷地道。

    “突围是肯定的,乌力其,问题是出薄阳的两个要点都被握在对方手中,我们又不可能翻山越岭,硬打过去,我们即便能突围,又能剩下什么呀?”

    “眼下还想这么多干什么?即便一兵一卒也剩下下,只要我们能回去,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韩江手里不是还有一万多步卒么,让他们打头阵,这些人,即便死干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骑兵督阵,让他们不分昼夜的狂攻,等待双方精疲力竭之时,我们组织精锐骑兵一鼓破之,只要突破了包围,以我们骑兵的速度,他们那里追得上?”乌力其狠狠地道。

    “哪有这么容易?”巴鲁图叹道:“卢州不是大漠,大漠地广人稀,便于逃亡,卢州人烟稠密,城镇密布,即便我们突出薄阳,一路之上,也不知会碰到多少阻碍,云昭在那些城镇之中,那有不放置兵力的,即便人手不多,但他们只消一路阻碍我们的前进速度就好了,我们的速度绝对快不起来,总有被对方追上的一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乌力其怒道。“我不管你怎么样?我反正是要突围了。”乌力其霍地站了起来,“与其在这里活活被耗死,我宁肯与敌人血战至死。”丢下这句话,大步便向外走去。

    “乌力其,你冷静一些,容我再想想办法,或许能找到什么办法的。现在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才有脱身的可能。”巴鲁图喝道。

    乌力其跺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天无绝人之路,总是有办法的。巴鲁图犹如困兽,在笼中焦燥的转来转去,他这一生之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凶险的环境。

    “兀达,这一次你可将我们蒙族害死了!什么狗屁妙计?简直就是让我们来送死。”巴鲁图想到战前兀达描绘的美好前景,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亲王殿下,韩江将军求见!”外面侍卫大声禀报道。

    巴鲁图吸了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请韩将军过来。”

    黑瘦的韩江跨进帐来,这些天来的高强度作战,让他憔悴不已,自从被围之后,自己便成了突围的先锋部队,与对面的李富贵恶斗数场,次次铩羽而归,麾下部众已经锐减到万余人,眼见着再打数场,只怕整个部队便要崩溃了,但是乌力其还在一次次勒令自己进攻,他心中极为恼怒。

    “韩将军!”巴鲁图抬眼,忽然愕住,在韩江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他却是认识的,竟然是前王好古麾下的王圭,他们打过交道的。

    “王圭?”他讶然地叫出了声,王好古身亡之后,他的大将基本上都投奔了云昭,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愕然之中,他竟然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

    “巴鲁图王爷,别来无恙?”王圭笑着抱拳,“想不到王爷竟然还记得王圭这样的微末小人,不甚荣幸。”王圭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那是一个胜利者面对失败者的得意的笑容,这让巴鲁图极度的不舒服,记得以前,这个人在自己面前,那笑容截然不同,那是谦卑的,讨好的笑容。

    “你不是投奔了云昭,在他帐下奔走么?”巴鲁图说完这句话,突然转脸看着韩江,厉声道:“韩江,你想干什么?勾结云昭,意图不轨么?”

    韩江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他不仅有一个身为义王的义父韩仲,他本身如今更是大元首辅阿齐思的乘龙快婿,听到巴鲁图的责问,韩江两手一摊:“亲王殿下,这是什么话来着,韩江奉命进攻安庆边军,屡败屡战,尽心竭力,麾下损失惨重,可从来没有向亲王殿下叫一声苦,何来勾结云昭一说?”

    “那他为什么会与你一起?”指着王圭,巴鲁图斥道。

    “此人奉云昭之命而来,末将听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要见亲王殿下,我便带来,如今已经将此人送到亲王殿下面前,也没末将什么事了,末将告辞!”韩江亦是怒气勃发,抬手行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竖子无礼!”巴鲁图心中暗道一声,在王圭面前,却又不愿露出短,转过身来,看着王圭,脸上却又是重新浮出了笑容,“王圭,你此来又是为了何事?总不会是云昭派你来招降我等吧?云昭不会这么发神经吧?”

    王圭哈哈一笑,“巴鲁图王爷,招降那是不可能的,其实现在你我都知道,王爷你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吧?”

    “那又如何?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蹬鹰呢,我巴鲁图如今是举步维艰,但奋力一击,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巴鲁图冷笑道:“大元铁骑名满天下,可不是告嘴说来的。”

    “那倒是!”王圭笑道:“王爷被困薄阳,外面的消息恐怕不太灵通吧?嗯,我不妨顺便告诉王爷一声,林牙的四万大帐兵已经全军覆灭于腾冲,除了林牙本人的尸体没有找到,其它人都已经魂归西天了。哦,还有达尔刻,被程群将军合歼,连他自己也被杀于乱军之中,阿斯兰运气好,带着一批残兵败将逃出了生天,正被追杀得魂飞魄散,也不知能带多少人返回燕京,现在,可就只剩下您巴鲁图王爷一支军马了。”

    听着王圭得意的话音,巴鲁图声音沉沉地道:“你们四十万大军围困,还让阿斯兰逃了出去,可见亦不过如此,他能杀出去,我便能杀出去。”

    “你的对面是安庆边军!”王圭冷冷地道:“如果你想突围,云昭将军便在对面等着你。”

    看着王圭意味深长的神色,巴鲁图心中一动,“云昭想干什么?”

    “云昭将军想与巴鲁将军见面一晤!”王圭淡淡地道。

    “他要见我?”巴鲁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干什么?诱杀我?当我小儿么?”

    “何必多此一举!”王圭冷笑道,“要杀阁下,还用得着如此费手脚么,再将你们困上数月,等你们饿得半死不活,一举灭杀便是了。”

    “那他的意思是?”巴鲁图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猜!”王圭突然恶搞般地问道。

    “莫不成他想放我走?”巴鲁图试探地问道。

    “果然不愧是巴鲁图王爷,一猜便中!”王圭合掌叹道,“厉害,怎么样,你敢不敢去见我家将军?”

    巴鲁图在大帐之中转了几个圈子,犹豫不绝,他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但如果说云昭想要诱杀他,的确犯不着这样费手脚。

    “为什么?”他看着王圭,想从对方脸上探寻出什么。但王圭笑眯眯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云昭有什么条件?他想我付出什么?”这世上自然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云昭放着嘴边上的美食不吃,自然有着更大的图谋,只是巴鲁图有些想不通,云昭到底想干什么,对于越朝来说,重创蒙人的生力军将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些东西,您见了我家将军,自然便会知道。”王圭笑道,“何必问我?”***

第四百五十四章:不得不上当

    “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云昭,巴鲁图厉声喝问道:“我巴鲁图虽然身陷困境,但却绝不会向你屈膝的,我蒙族健儿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向你乞怜。”

    云昭两手一摊,“巴鲁图,这么说,你是宁可带着这数万儿郎去死,也不愿意让他们回家罗?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给你一次。”

    “哪有这样的好事?”巴鲁图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儿好欺么?”

    “当然,你需要付出代价!”云昭笑容可掬,“这是买路钱,你当然不会陌生,只要你出得起买路钱,我就放你走。”

    看着云昭的神态,巴鲁图一时无话可说,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来见见云昭,看看这个年轻的对手葫芦里倒底卖的是什么药,但见着了云昭,对方的态度还是让他无法释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云昭有条件地放他们走,倒真不是在玩弄他,只是对方的目的何在,他仍然无法搞清楚。

    买路钱?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你要什么?”巴鲁图冷冷地问道。

    “一万匹战马!”云昭笑道:“记住罗,是上好的一万匹战马,这对你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反正你们现在也养不起了,这些战马只怕再过个一两月,便要成废马了,不如废物利用,当做买路钱给我。”

    “就这?”巴鲁图有些不敢相信,战马,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即便现在他山穷水尽,与乌力其两人凑一凑,一万匹战马还是拿得出来的,但显然,对手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当然不止!”云昭大笑,“我还要韩江!”

    巴鲁图脸色不由大变。盯着云昭看了半晌,道:“我再加五千匹战马,韩江要和我们一起走。”

    云昭摇头:“你便是再加一万匹战马,也不行,我痛恨这些投降你们的卖国贼更甚于痛恨你们,我要他的命!巴鲁图,现在你必须得选择,要么你们陪着韩江一起灭亡,要么你把韩江卖给我,你们走。”

    巴鲁图默然半晌,看着云昭,“有一件事,我不搞明白,是绝不会答应这桩买卖的。”

    “我为什么要放你们走?是吧?”云昭笑道。

    “不错,我们已经是你嘴边的肥肉,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将我吃下去,居然只要一万匹战马,即便加上韩江,你也是亏本的,你明白,总有一天,我们还会是敌人,是对手。”巴鲁图一字一顿地道。

    “很好,你问到了点子上。”云昭笑了笑,“我自然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你们蒙族虽然立国,但在本质上与我们大越有着很大的区别不是吗?你们信服力量至上,只有最强大者才有资格站在最高的位置之上发号施令,占有最好的牧场,拥有最多的奴隶,可以肆意掠夺其他人的财富来壮大自己,对不对?”

    巴鲁图看着云昭,“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黄金家族的大帐兵基本上在这一战折腾光了,在燕京,他只剩下了一万大帐兵。”云昭意味深长地看着巴鲁图。

    巴鲁图悚然而惊,看着云昭,眼中闪着警惧的光,“原来你放我回去,是想让我去威胁黄金家族的地位,促使我们蒙族内乱,你好从中渔利?”

    云昭毫不掩饰,“不错,正是如此,你们的皇帝兀达现在正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而你,带着你的部属完好无缺地回到燕京,这难道不是你塔塔儿部取代黄金家族的最佳时机么?”

    巴鲁图勃然而起,“云昭,是你认为我太蠢还是你太自信?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唆使我来挑动蒙族内乱,好给你从中获利的机会,你认为我会上当么?”

    云昭大笑,“巴鲁图,有些事情难道你以为是以你的意志为转移吗?你带着几乎毫发无损的部队回到燕京,即便你忠心耿耿,你说说,兀达会不会猜忌你?”

    “大帐兵全军覆灭,阿斯兰损失惨重,三支出征的部队唯有你几乎全须全尾地回到了燕京,你说,兀达会怎么想?阿斯兰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是你向我们泄露了他们的计划,以借我们的手来削弱他们的力量,哈哈哈,要知道,那一段时间,你可是一直在与我打交道呢?现在我又放你回去,这其中的猫腻难道不值得让人深思么?”

    “你胡说八道!”巴鲁图大怒,“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岂会让你这种恶当?”

    “在皇位受到威胁的前提之下,巴鲁图,再英明的皇帝也会犯浑的。”云昭邪邪地笑着。“你想忠心耿耿,但兀达一定会想方设法削弱你的力量,你要么俯首贴耳让他抽空你的力量,然后在燕京做一个空头王爷,要么便是奋起反抗,与兀达一较高低,对不对?你瞧瞧,你还是要做出选择,我想这样的事情,在你们蒙族之中发生的不是第一次了吗?”

    巴鲁图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我可以不回去。”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回去,那么,你就在薄阳灭亡吧!”云昭将马鞭在空中甩得啪地一声脆响,“你灭亡了,你塔塔儿部便几乎也灭亡了,你在阴曹地府便看着你的部落被他人瓜分,你的妻儿沦为他人的部属奴隶,你们塔塔儿的女人,牛羊,财产全都成为别人的东西,你在阎罗王那不知是哭还是笑呢?”

    巴鲁图双手握得格格作响,他不得不承认,云昭所说的都是大实话,而云昭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大方地放自己回去。正如云昭所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塔塔儿部没落,不能看着塔塔儿部的族人沦为他人的财产,而他,要保证塔塔儿部的权利,就必须得带着部队回去,而带着部队回去,势必会让兀达猜忌,这是一个死套,明知道是陷阱,但自己却不得不咬着牙踩进去。

    砰的飞起一脚,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得远远地飞了出去,“我走,但是一万匹战马没有了,韩江也必须跟我回去。”

    “条件没得商量!”云昭冷笑道:“一万匹战马少一匹都不行,韩江更是我不得之不甘心的,巴鲁图,你要清楚,这桩生意,你是占了便宜的,我是冒着风险的,也许我的打算会是一场空,所以,我得先弄一点好处在手里,将来即便竹篮打水一场空,我至少还有一万匹战马的安慰奖。”

    “你倒真是两头不落空!”巴鲁图恨恨地道。

    “当然,不然我云昭何以能有今天的成就?”云昭看着气急败坏的巴鲁图,哈哈大笑起来,“巴鲁图,选择吧,我说过,机会只有一次。”

    巴鲁图喘着粗气,霍地转身,翻身上马,策马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吼道:“成交!”

    “很好!”云昭大笑道:“巴鲁图,韩江交给我,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当你做完这件事,并将一万匹战马送到我手中,我便会放开大路,让你们全须全尾地回到燕京,甚至沿途为你们供应一些粮草也是可以的啊!”

    巴鲁图涨红了脸,猛地一鞭击在马股上,转身狂奔而去,只留下得意的云昭站在原地大笑不已。

    “将军,我们既然已经放脱脱进了燕京,又何必再放这个巴鲁图回去,此人老奸巨滑,不是好对付的,搞不好我们真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呢?”王圭有些担心地道,“不如现在将他灭了,一了百了。”

    “怎么会竹复篮打水一场空呢?不是还有一万匹战马吗?”云昭嘿嘿笑着开玩笑道。

    王圭看着云昭,哭笑不得:“将军,这事?”

    云昭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脱脱成不了事。他最多就是给兀达他们添一点麻烦,要时此人不识趣,玩得过了火,搞不好三两下就给兀达他给收拾了,所以啊,要让蒙元内部闹得大一点,还得巴鲁图这样的人啊!”

    “可是巴鲁图不见得会上这个大当啊!”

    “有时候,上不上当也由不得他啊!”云昭冷笑:“现实会逼着他不由自主地去上这个当,兀达,阿斯兰会一步步逼着他来上这个当。而且,难道当巴鲁图有这个能力成为蒙族最高统治者的时候,他会忍得住吗?就算他能忍住,铁尼格忍得住吗?巴鲁图的部族长老,他的麾下大将会忍得住吗?”

    “可这都是我们的猜想啊!”王圭道。

    “收拾了巴鲁图,的确大快人心,但燕京的兀达很快就会聚集起所有蒙人的力量,受到重创的他们会更加团结的抱成团来取暖,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想我们会单独面对蒙人,我当然更愿意面对一个内部矛盾重重,互相猜忌不休的蒙族,而不是铁板一块的蒙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放巴鲁图回去,因为回去之后的巴鲁力一枝独大,臣强主弱,在蒙元这个朝廷当中,必然无法共存。”云昭道。

    “留下韩江,是为了先给他埋下几根刺?”王圭笑道。

    “当然,韩江是谁?韩仲的义子,韩仲最为器重的家伙,更重的是,他是阿齐思的女婿。”云昭笑道。

    “难怪将军要杀了他!”王圭道。

    “错,不一定要杀了他,却看看再说!”云昭转身向回走去,“告诉李富贵和王强,让他们准备动手以,这一次一万匹战马到手,我先给他们各一千匹,让他们先挑!”云昭大笑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出卖

    “韩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巴鲁图和颜悦色,看着面前的韩江,“这些天来,你部不避艰险,不计伤亡,想要为我部打开一条通道,着实是累坏了,接下来,你部歇一歇,好好地休息一下,换骑兵上去冲击吧!”

    韩江看着巴鲁图,心里一热,险些儿掉下泪来,这些天,在乌力其的摧逼之下,他与他的部下奋不顾身,但奈何守在他们面前的是安庆边军,不论他如何努力,总是无法取得突破,在部下伤亡连连的时候,还要听乌力其的喝骂,心中郁闷可想而知,这时候突然听到了这几句贴心话,心中着实熨贴。

    “你部撤回到薄阳县城吧。”巴鲁图看着眼眶有些发红的韩江,心中愧疚,但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薄阳县城里还有些许物资,也正好让你部休整,我准备将中军前移,亲自指挥,破釜沉舟,如果不能打破敌人的封锁,我便死在战场之上好了。”

    “王爷,末将愿意在王爷的指挥之下杀阵杀敌!”韩江大声道。

    巴鲁图摆摆手,“罢了,你部需要休息,你部现下的状态勉力再上,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使士兵愈发地怨声载道,休整一番,稍稍恢复一下元气,等我们打开缺口的时候,我需要一支生龙活虎一般的步兵队伍。”

    “多谢王爷!”韩江感激地抱拳称谢,兴冲冲地返身出了大帐。

    整个过程之中,乌力其坐在一侧,一言不发,直到韩江离开,他才问道:“巴鲁图,云昭当真会放我们走,是不是只是想诈我们一万匹战马而已,或者另有诡计?”

    巴鲁图默然半晌,想起前几天与云昭会面时,对方阴险的笑容,摇头道:“不会,他是想放我们走,他所图更大,乌力其,我想问你,当我们回到燕京之时,我们怎么解释我们几乎是全军安然无恙地返回?”

    “怎么解释,解释个屁!”乌力其道:“我们奋力冲杀,我们料敌在先,我们趁着敌人还没有完成堵截之前便冲了出来,总之,有无数条理由可以解释我们的行动。”

    巴鲁图苦笑不已,乌力其这些理由,那有一条能解释得通?阿斯兰,兀达,韩仲那一个不是军事上的大行家,只需要从时间上来推断,便可以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正如云昭所说,他明明白白地往蒙族诸人之中打下了钉子,而他,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给云昭的战马,我出六千匹,你部拿四千匹出来,明天就送走吧!”巴鲁图摆摆手,“然后,我们便走吧!”

    “一万匹战马算不了什么,真将韩江留给他?回去之后,阿齐思只怕会迁怒于我们!”乌力其略微有些迟疑。

    巴鲁图道:“韩江是死定了,回去之后,让他体面一些,就说他为了替我们打开通道,奋不顾身,战死在沙场之上,替他多争一些死后荣光,真说明白了,阿齐思原本看中的也是韩江手上的兵力,如今韩江死都死了,他还能与我们真翻脸么?反正他的女儿又不愁嫁,过两年,再选一个英雄才俊亦不是难事。”

    乌力其哧哧地笑了起来,“他们越人不是有一句话,叫死道友不死贫道么,这一次也只好借他的脑袋为我们开路了。”

    巴鲁图脸上殊无欢容,“乌力其,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们只怕要紧紧地抱在一起,才能度过难关了。”

    乌力其脸上露出狰狞的面容,“巴鲁图,按你所说,大帐兵完蛋了,达尔刻嗝屁了,阿斯兰损失惨重,再也无力争锋,回到燕京,那大元就是我们说了算,谁还敢为难我们?”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巴鲁图愁眉苦脸,“回去之后,我们力量一枝独秀,如果其它人抱团对付我们,那又如何?”

    乌力其一怔,“你是说他们要刻意对付我们?”

    “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

    乌力其想了想,“巴鲁图,你不由杞人忧天,我们蒙人信奉的便是实力至上,我们回到燕京,自有那些实力弱小或者见风使舵的家伙来投奔我们,只要我们力量够强够壮,谁能奈何我们?”

    巴鲁图默然半晌,道:“回去之后你千万不要妄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知会我。”

    乌力其脸露不豫之色,他与巴鲁图一样,可也是议政五王之一,虽然实力不及巴鲁图,但也是蒙族大部之一。

    “你不要多心,乌力其,我们两人经此事之后,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合则两利,分则两败,我们只有紧紧地抱在一起,才能抵挡明枪暗箭。确保我们两部的利益。”巴鲁图诚恳地道。

    “好了,我知道了!”乌力其不耐烦地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去作准备了。”

    韩江率部移防,与铁尼格交换了防区,带着他的万余步卒撤回到了薄阳城休整,巴鲁图没有骗他,在薄阳城,的确还给他留有一部分粮草以及军械,回到住所,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韩江美美地睡了一大觉。

    自从率兵南下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先是一路顺风地占领了卢州多个战略要点,逼得卢州风声鹤唳,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安庆边军紧跟而来,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战事,占领的要点一个接着一个的丢掉,最后只剩下了薄阳城,死守薄阳,扼住安庆边军渡江的可能,然后静等着大元骑兵全歼了大越最后的精华,到了那时候,大元威势已将不能阻挡。

    谁又能想到,转眼之间,便从天堂坠到地狱,竟然落到了如此田地,一路顺风之时,满脑子的建功立业,封候拜相的宏伟理想,直到现在,几已到穷途末路,他这才想起了家人,突然之间,脑子里有一股强烈地想要回家的冲动。

    儿子想必能在地上蹒跚学步了吧?按照蒙人的习惯,还没有学会走路就要学骑马,想必妻子乌云其其格现在一定替儿子找着了一匹小马驹了。想到妻子,他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是蒙人,但乌云其其格因为有一个深谙越人文化的父亲,受大越文化影响较深,并没有蒙人女子那种粗放的性格,反倒是细腻可人,在家中,为了照拂自己,她除了盛大的节日和回娘家之外,都是穿着越人服装,有时候自己还真想不起她是一个蒙人。想当初义父让自己娶她之时,自己还抱着为了义父的事业,便是一头母猪自己都必须娶回家的念头呢!当真感谢义父的成全,让自己有了这样一段美满姻缘。

    跟着义父反了大越,韩江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大越从来没有给予他什么,他与韩河,韩湖,韩海四人,都是韩仲捡回来的孤儿,跟着韩仲一齐长大,他们的一切,可以说都是韩仲给予的,韩仲就是他们的天,韩仲要做什么,他们会义不容辞地跟着他去赴汤蹈火。

    带着对亲人的无限思念,韩江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的小虎子骑在一匹小马驹之上,正在青青的草原上奔驰,他的女人乌云其其格牵着一匹骏马,正在远处微笑着看着他们父子两人你追我赶。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急骤的敲门声,韩江霍地睁开眼,一挺身坐了起来,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强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屋里照得透亮,今天却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韩江不由失笑,自己还真是累坏了,这一觉竟然睡得这样长,睡得这样死。

    “进来!”他翻身下床,汲拉着鞋子,从一边架子上扯过毛巾,胡乱地在脸上擦着,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镜子里的自己仍然是胡子拉碴,昨天太累了,也没有将胡子刮上一刮,今儿个可得好好地收拾收拾,将是兵的胆,领兵的精神焕发,士兵们看在眼里,可是记在心里,眼下这时节,自己更得强打起精神来。

    门被推开,那是他手下的一名副将,是一个蒙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这批步卒之中,蒙人军官占了大约三成,这也是当初兀达委托韩仲练兵之时提出的要求。

    “韩将军,不好了!”普旺脸色惨白,两手不停地在颤抖。

    “慌什么!”韩江不满地怒喝道:“你这个样子,让下边的士兵看到了会有什么反应?有什么可慌的,不外乎就是前头又打了败仗,了不起么?”

    普旺连连摇头,“将军,不是打了败仗,而是骑兵突围了!”

    韩江一楞,“那你慌什么?巴鲁图王爷养精蓄锐,一举破围而出,这是好事啊!咱们可以回家了,哈哈哈!那你慌什么?还不赶紧传令下去,全军准备突围!”

    韩江大笑声中,反手一把抓起桌上的佩刀。

    “将军,骑兵走了,可是我们走不了了!”普旺大叫起来,“不知道为了什么,骑兵轻易地突围而去,但我们,我们却被包围起来了,安庆边军放走了骑兵,却围住了我们!”

    “你说什么?”韩江脸上的笑容丝丝敛去。

    “将军,我们的哨探正从各个方向逃回业,安庆边军包围了我们,现在站在薄阳县城头,都已经能看到安庆边军的先锋旗帜了。”普旺道。

    “骑兵呢,我们的骑兵呢,巴鲁图王爷呢,乌力其呢?铁尼格呢?”韩江睁圆了眼睛,大声吼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被韩江摇晃着的普旺哭喊道。

    当啷一声,韩江手中的佩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第四百五十六章:开城

    站在薄阳城头,看着四面惭惭汇集过来的安庆边军,看着一面面飘扬的旗帜,韩江眼前阵阵发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巴鲁图要将他调回来,还特意让他回到薄阳城修整,原来,他们将自己卖给了云昭,自己是他们的买路钱么?

    只是他想不明白,相比于巴鲁图,乌力其,自己只不过是一条小泥鳅,而他们两人才是大鳄,有什么道理他们放弃两条大鳄而专门来对付自己这个小不点呢?为什么?他捧住脑袋,只觉得阵阵钻心疼痛。

    薄阳城上,士兵们虽然全副武装,布满城头,但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神色却暴露出了他们的内心真实想法。

    “韩将军,城里武库里还存着十多万支羽箭,以及一些刀枪器械,我已经吩咐士兵们都搬上城来。”普旺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只是,士兵们的士气实在是低少到了极点,骑兵部队抛弃我们逃跑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十多万支羽箭?”韩江似哭似笑,“巴鲁图,你他妈的这个狗杂种,你卖了我们,还想着我们在这里与云昭拼你死活,居然还替我留下这么多羽箭,可是,薄阳城凭着羽箭能守住么?”他突然疯狂地张开双臂,仰头向天,大声嗥叫起来。

    “将军,将军!”普旺一把抱住韩江,“将军,士兵都看着你呢,你不能慌啊,你告诉我的,此时,要冷静啊!”

    韩江一把甩脱了普旺的手,“冷静个屁啊!普旺,你瞧瞧,就凭薄阳城这单薄的城头,如果巴鲁图这王八蛋跟我实话实说,给我一些时间,我还能将这城经营起来,建立起完善的防御体系,现在,我们能做什么?普旺,你瞧瞧,那是什么?”韩江指着远处,正在缓缓向这边移动的部队。

    “将军,那是霹雳炮!”普旺低声道。

    “是啊,只要有数台霹雳炮,对准一个地方连接轰上一段时间,轰隆一声,城墙就塌了,安庆边军就会蜂涌而入,普旺,你觉得现在的我们短兵对接是他们的对手吗?”韩江问道。

    普旺低下头,“不是!”

    “不是,对,我们不是对手,那怕是人数相当的军队,可现在,他们还有数倍于我们的军队。”韩江无力地靠在城墙之上,“为什么?”

    “将军,什么为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除了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还能有什么办法?”普旺叹道。

    “普旺,你怕死吗?”韩江突然笑了笑。

    “我,我不怕!”普旺迟疑地一会儿,道。“我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他们还在大漠之上没有过来。”

    拍拍普旺的肩,“普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告诉你,我也怕,我也想念家人,我有一个漂亮贤惠的妻子,有一个正在呀呀学语的儿子,我很想念他们。”随手指了指城头上的士兵,“他们虽然还站得笔直,但他们也在怕,此时此地,只怕他们心中想的也是他们的家人。”

    韩江突地拔刀,重重一刀砍在城墙之上,满心怨毒地道:“我们是军人,我们可以战死在沙场之上,但要死得有意义,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这样死去,会是被我们相信的战友出卖而这样窝囊地死去,甚至连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为什么?”他嘶声吼道。

    城下,一队骑兵急速奔来,距城墙里许之远时,停了下来,一行人对着城头指指点点,那匹黑色的大马是如此的招摇,虽然没有升起旗帜,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云昭。

    “云昭竟然亲自来了!”普旺绝望地道,云昭无论是在越人这面,还是在蒙人那边,都是一个传奇。他几乎就是不败的象征。

    “我累了,我要去睡一觉!”韩江身体摇摇晃晃,突然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将军!”普旺愕然地看着韩江,将军可是睡了一整夜,才刚刚起来不久啊!但看着韩江的背影,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一时之间,对方不会攻城的!”韩江背着身,扬起手,对着普旺摇了摇。

    李富贵和王强一左一右,簇拥着云昭,远眺着薄阳城,两部超过四万余精兵强将,面对着一个城墙低矮单薄,士气全无的部队,两人都觉得没什么劲头。

    “这仗打得真没意思!”李富贵哀声叹气地道:“将军,要是咱们将巴鲁图他们留下来,狠狠地干一仗就好了,这玩意儿!”他努努嘴,示意远处的薄阳城头,“估计咱们一个冲锋,就拿下来了。”

    王强笑了笑,没有作声,但神色之间,却表示他显然是认同李富贵的意思。

    云昭呵呵一笑,“我与你们不同,如果能这样轻松地歼灭敌人,我倒是想回回都打这样的仗。这仗的确没什么搞头,但我们的士兵却可以少些伤亡,这不是更好么?”

    “那倒是!”李富贵点点头,“将军,收拾了韩江,我们接下来干什么?还是驻扎在卢州,这里没啥事了,将军,您还是将我调回益州那边去吧,接下来,那边肯定有大仗打,末将要是不能参与进去,那这心可真是痒痒的。”

    “末将也想回去!”王强在旁边帮腔道。

    “没事干?”云昭微微一笑,“你们错了,接下来,你们的事多着呢!”伸手指了指南方,“苍江以北,有着太大的广阔的江山,正等着你们呢,你们想闲着,怎么可能?”

    “那边?”王强愕然道:“程群的四卫人马现在正在穷追阿斯兰,我们这个时候插进去一脚,不太好吧?”

    云昭哈哈一笑,“你们等着吧,程群追不了多久了,他肯定要率兵南返,这北边,终究是要交给我们的,你跟你们打赌,用不了多久,程群就会来请我共商大计了,他要回南方,这北边便只能交给我了,所以,你们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我的命令,北方十六州啊,除了蒙人现在还能控制的几个之外,剩下的,都将成为我们安庆边军的实际控制范围。”

    “那感情好!”李富贵猛地一拍大腿,“将军,这么大块地盘,我们可就发达了。”

    云昭微笑不语。

    “将军,薄阳什么时候打?”王强问道。

    “围他一两天!”云昭道:“围而不打,让他们心里的恐惧一点点加深,现在我们不急,每过一天,恐惧就会在他们心里加深一份,两三天过后,再动手吧!薄阳,已经不是问题了。”

    “是,将军,我先将做好攻城的准备,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威势!”王强笑道,“不知他们看到这么多的霹雳炮对准了他们,他们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吓得尿裤子了!”李富贵在一边凑趣地道。

    三人大笑着打马回还。

    薄阳城内,韩江当真睡着了,不过这一次,他却是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不见了儿子,妻子,只有血淋淋的尸体,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

    傍晚时份,他醒了过来,却没有起床,盘坐在床上,默默地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普旺再一次过来推开了房门。

    “将军,他们在城外树起了数十米霹雳炮,不计其数的床弩!”普旺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

    “士兵们反应怎么样?”韩江问道。

    “不好,好多士兵都哭了!有些哨队已经有了不稳的迹象,要不是将军平素治军严格,只怕早就崩溃了!”普旺道。“将军,怎么办?”

    韩江挺身下了床,默默地穿戴好盔甲,又命令亲兵打来热水,细心地将脸上刮得干干净净,这才戴上头盔,挂好腰刀,“走吧!”他对普旺道。

    “将军,去那里?”普旺看着韩江,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军,你这是要出城作战么,这,这是自寻死路啊!”

    韩江笑了笑,“我不是出城去作战,我是出城去投降!”

    普旺一下子站住了脚步,看着韩江,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出城干什么?”他惊问道。

    “出城,投降!”韩江平静地道。“普旺,用不着惊讶,我想通了,云昭要的是我。所以,我出城投降,他最多便只能杀我一个,或者还有你们这些蒙人将领,但是,城里其它的士兵就能活下来了。”

    “将军!”普旺激动地道:“我们还有一万多士兵,我们还可拼死作战。”

    “没什么意义!”韩江摇头道:“薄阳就这么大,霹雳炮从这头可以打到那头,我们士气已经崩溃,拼死作战,便只剩送死了,既然都是要死,我为什么不让他们活下来呢,这样,至少到了阴曹地府,还有人念我的好是不是?”

    “将军!”普旺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别怕!”韩江呵呵笑道:“你虽然是蒙人,但不见得会死,没看到云昭连巴鲁图都放了么?把胸膛挺起来,去告诉所有的军官集合,随我出城。”

    大帐之内,云昭正在翻阅着从益州过来的军情通报,王强突然急奔入帐,“云将军!”他气喘吁吁地道。“韩江出城了!”

    “哦!”云昭抬起头来。

    “他投降了!”王强接着道。

    云昭微微一怔,半晌点点头,“好,不愧是韩仲的义子。”***

第四百五十七章:怒火

    这一年我来,在大越这片神奇的土地之上发生了太多神奇的,或者说让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1——老皇帝病逝,新帝登基,西边白莲教造反,声势之大,京师震动,南方竖起了四皇子的旗帜,放出了老皇帝的遗旨,声称新帝弑父,残弟,夺位等一系列十恶不赫的罪行,每一件放在平常时节都足以让天下震动,但集中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却让所有人被震得有些麻木了,使大家的神经都被煅炼得坚韧无比,心理承受能力前所未有的强大,所以到了后来,白莲教分崩离析,白莲佛佗投降新朝,摇身一变成了威武候,率领他的数十万军队猛攻南方四皇子基地,而另一人白莲巨头圣女却挥师向北,连下贵州,相州这些惊人的消息,上京的百姓们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好像这些牵动天下的大事已经很难调动他们的兴奋了。

    这一年我来,在大越这片神奇的土地之上发生了太多神奇的,或者说让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事情——1——老皇帝病逝,新帝登基,西边白莲教造反,声势之大,京师震动,南方竖起了四皇子的旗帜,放出了老皇帝的遗旨,声称新帝弑父,残弟,夺位等一系列十恶不赫的罪行,每一件放在平常时节都足以让天下震动,但集中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却让所有人被震得有些麻木了,使大家的神经都被煅炼得坚韧无比,心理承受能力前所未有的强大,所以到了后来,白莲教分崩离析,白莲佛佗投降新朝,摇身一变成了威武候,率领他的数十万军队猛攻南方四皇子基地,而另一人白莲巨头圣女却挥师向北,连下贵州,相州这些惊人的消息,上京的百姓们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去做他们自己的事情,好像这些牵动天下的大事已经很难调动他们的兴奋了。

    然而刚刚传回上京的这件事却让京师再一次沸腾起来了,上至文武百官,下到黎民百姓,无不议论纷纷,有兴奋的,有震惊的,有高兴的,也有莫名其妙的。

    蒙军二十万大军,其中包括着他们的王牌四万大帐兵在荆州两岸,一战之下,被杀得几乎全军覆灭,而大越参战的军队,赫然竟是两支理应拼个你死我活的军队,因为他们一个是新帝的部属,另一个却是的心腹。

    就是这样两支军队。在苍江两岸,却配合无间,一举取得了大越对数百年无经伦比的一场大胜。

    京师沸腾了,大街小巷,酒楼茶馆,无一处不在谈论这件事情,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关注的重点是蒙人被干翻了二十万。他们再也没有可能威胁大越了。而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所关注的却是为什么这两支军队会联手。

    作为整个大越现在的最高统治者,李鉴在初闻此事之后,是又惊又喜,惊的是程群并没有秉承上京的战略意图,将苏灿从良逼在北岸,让他们与蒙军拼个你死我活。

    喜的是,不管程群用了什么手段。但终归是消灭了蒙人的有生力量。作为大越过去的皇子,现在的皇帝,蒙人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梦厣,一战而灭蒙人二十万精锐,换句话说,起码可以换得大越边境之上数十年的平安,自己有了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对付南边的叛乱了。

    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之下。朝廷之上对于如何处置程群分成了意见鲜明的两派,一派认为要大加褒奖。以扬其击垮蒙人之威,另一派则认为他从根本上违备了上京制定的战略。作为一名武将,程群其实已经犯了大忌,一个君王,最担心的恐怕便是统兵将领有了自己的思想。

    而作为朝廷官员的领袖曹仪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了沉默,而出乎李鉴意料之外的是,他的第一谋主,最为倚重的心腹徐恩茂居然也是一言不发。

    当连二接三的情报再一次驰入上京的时候,李鉴终于明白,为什么两位大臣都三缄其口,沉默不言了。

    程群继续向北挺进,而苏灿从良却渡过了苍江,占领了荆州,兵锋直指江州。

    江州,通州,卫州,然后便是上京了。

    李鉴在太极殿之中掀了龙案,踢飞了锦凳,手指着葡伏在大殿之上的曹仪破口大骂。

    “这便是你向我推荐的忠臣,与敌勾结,置上京于不顾,置君王于不顾,欺群罔上,当诛九族!”李鉴双手颤抖,全然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形象。看那模样,如果曹仪离他再近一些,他说不定就会扑上去拳脚相加。…,

    曹仪又羞又恼,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但他又无话可说,程群的确是他一力推荐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看程群现在摆开的架式,那明显是要直捣燕京,与的云昭会师,一鼓作气将蒙人赶回大漠去了。

    将蒙人赶出去,这是大好事,问题是现在程群一去,苏灿从良南来,也许不等程群云昭击败蒙人,苏灿从良已经攻到了上京,那这些对自己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呢?

    “陛下!”他扬起头来,正想说话,李鉴已是怒道:“传旨,将程群的一家老小给我全都下到天牢里,将千牛卫,豹滔卫,领军卫三卫统领的家人给我抓起来,也丢到天牢里,还有,四卫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在京家属全都给我抓起来!”

    听到此话,曹仪不由大惊失色,这不是给已经燃烧的熊熊大火之上再浇一桶油么?

    “陛下,不可!”他脱口而出。

    “万万不可,陛下!”另一个声音响起,曹仪转头看时,是徐恩茂,他松了一口气,此公总算还是清醒的。

    “有何不可?程群背逆,其罪当诛九族。”李鉴喝道。

    “陛下!”徐恩茂扬起头来,“陛下,请三思,程群率军驱逐蒙人,本身并挑不出错来,而且此人麾下二十万大军呀,陛下!”

    “陛下,程群能与苏灿从良联手,事后又能挥军北上,说明此人已经牢牢地掌控了这二十万大军,陛下,此人现在万万不能治罪呀,否则,否则就又会多添一个从良苏灿啊!”

    李鉴颓然坐倒,“曹大人,曹首辅,你给朕推荐的好将领啊,你倒是说说,朕现在怎么办?”

    曹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如果拿不出办法来,只怕从此就会在朝堂之上消失了,这一件事情必须要有人背起责任,而自己,当真是不二人选了。

    “陛下,臣识人不明,知罪莫大焉,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曹仪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你想做什么?”

    “陛下,臣愿意前往程群军中,说服程群率兵南返,只要程群回头,而这边又能牢牢堵住从良苏灿的去路,哪怕这两这逆贼打到上京城下,我们仍然能将他们聚歼于此。”曹仪道。

    “去程群军中?”李鉴怒道:“此去程群军中,千里迢迢,即便你能说服他北返,又能怎样,这大好河山早已被糟塌的不成模样了。”

    “陛下,臣日夜兼程,最多十天半月便能追上程群,臣向陛下保证,一个月内,陛下一定能听到臣与程群率军南返,度过苍江的消息。”曹仪又叩了一个头,言之凿凿。

    看到曹仪坚决的态度,李鉴心中微微一动,“首辅大人身负整个中枢重担,岂能轻易离开朝廷,更何况,此去艰辛,还要穿过从良苏灿两个贼子的控制区,可谓艰险重重,一个不小心,送了命都是有可能的,首辅岂能冒此大险?可否遣人前往?”

    曹仪摇头,“陛下,次辅徐恩茂大人对于整个朝廷的运转已经十分熟悉,将所有政务交于徐大人,臣十分安心,此去说服程群,只怕除了曹仪,其他人还真没有办法说服此人,我们耽搁不起,程群本是臣推荐,臣义不容辞。”

    “这个?”李鉴的目光瞄向徐恩茂。徐恩茂微微点头示意。…,

    “那好吧!”李鉴点头道:“如此就有劳首辅大人了,你告诉程群,为了酬谢他这一次尽歼二十万蒙人的大功,朕加封他为辅国大将军,灭蒙之事,非一朝一夕可奏功,让他即刻率军南返,攘外,必先安内啊!”

    “陛下英明!”曹仪心道皇帝陛下总算是清醒过来了。

    “苟敬!”李鉴转头看向御座之旁,老态龙钟的老太监。

    “陛下,奴才在!”

    “调拨你麾下的精英高手,一路护送首辅大人。”

    “是,陛下!”苟敬躬身应是。

    “首辅尽管放心前去,你在上京的家人但请放心,我会将他们照顾得很好的,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委屈!”李鉴看着曹仪,微笑道。

    曹仪心中暗叹一声,这是在告诉自己,如果自己与程群合流,自己的家人就会遭殃么?李鉴啊李鉴,你的器量终究还是小了一些。

    爬起身来,谢过恩,曹仪转身走出了太极殿,

    “首辅此去千里之遥,终究是远水难及救近火,更何况此去到底结果如何,亦未可知,徐大人,我们这边终是要做好,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看着徐恩茂,李鉴问道。看书

    “陛下,首辅此去,成功的希望应当极大,但我们在通州之地,也该派遣重兵,以防万一。”徐恩茂答道。

    李鉴苦恼地道:“我也知道要派兵前往,江州定然已是不保了,通州必须得守住,问题是,我们现在那里还能抽得出兵马呢?”

    “陛下,在京城四周,除去监门卫不能轻动之外,还有四卫人马可以调动,眼下,也只能调他们去通州救急。”

    “这四卫人马再动,上京岂不是形同一座空城?”李鉴惊道。

    “陛下,征调上京周边各州镇军入京勤王!”徐恩茂道:“这些镇军一时之间无法打得硬仗,但可以一部一部将他们派上前方历练,在派他们上前线的时候,一部一部将卫军缓缓调回,这样,既历练了这些镇军,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又保证了卫军能够顺利回京卫护。”

第四百五十八章:千里走单骑

    “老爷,您带多少人去啊?”曹仪的老妻看着他,不放心地问道,“您就是不去,皇帝又能把您怎样,谁还没有一个看错眼的时候。”

    曹仪苦笑,“这一次我的确要负责任,这位皇帝不比先帝,心胸狭窄,我不去解开这个铃,也许现在不会有什么,但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一应景,只怕便会新帐老帐一起算。”

    “那您多带一些人去吧!”

    “带多了又有什么用?从这里一路往通州,都在我们控制之下,再往前,过江州,穿荆州,过苍江,这中间有苏灿从良二十万人马,我带多少都不够他们吃的。这一次,我就带知夏和知秋去。”曹仪笑道。

    曹仪说得轻描淡写,但他的妻子亦是见惯风云的人物,哪会不知这其中的绝大风险,有心想要叮嘱几句,却又知道自家老爷见多识广,哪里用得着自己这个妇人多言多语?只是心里的担忧总是掩藏不住。

    “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说年纪大了一些,但寻常三五个军汉还真不是我的对手。”曹仪拍拍老妻的手,笑道:“年轻之时,我没有逮着这样的机会,想不到老了老了,却还有千里走单骑的运气,这也算圆了我几十年的梦想吧!”

    老伴苦笑:“这算什么运气?老爷,这曹府上下几百口子,还有整个曹氏宗族多少人都指着老爷呢,要是老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到这里,猛地捂住了嘴巴,歉然地看了一眼曹仪,呸呸连吐了几口。“老爷定然在一路顺风顺水的。”

    曹仪大笑:“子不语怪大力乱神,我是向来不信这些的。这一次即便我真个回不来,曹氏也出不了什么太大的事情,也就是沉寂个几十年罢了,凭着我们曹氏的底蕴,总有风云再起的时候。”

    “老爷,都准备好了!”曹知夏曹知秋两人跨进门来,两人都是一身劲装打扮,他们两个是曹府家人,无论是功夫还是江湖经验,都是上上之选。

    “走吧!”曹仪站了起来,“最多一个月,你们便等着听好消息吧!”

    通州,整个一片兵慌马乱,苏灿从良率领二十万大军已经从荆州进入了江州,整个江州已被打乱,这几天以来,从江州退下来的溃兵是一批接着一批,每天带回来的消息就是叛军又前进了多少里。

    萧中则已是手忙脚乱了,无论是溃兵也好,还是从江州逃过来的难民也好,这都要大量的精力和钱粮来安置,更让他揪心的是,苏灿和从良两人势若破竹,江州的抵抗只不过是换来了通州多了一段时间准备而已,问题是,通州即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所有的镇军都集中起来,亦只有不到五万镇军,而且都是久疏战阵,有些新兵蛋子更是连打仗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如何与从良那虎狼之师相比?

    “路通抓起来了吗?”萧中则虎着脸,问道。

    “大人,路通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他部下的主要将领也都被抓了起来。”一名镇军将领大声道,这个路通便是当年护送四爷李逍回京的虎卫将领,后来李逍独身离去,路通便率领这部队虎卫到了通州,在随后,他被任命为通州镇军副将。此次从良苏灿率叛军攻来,萧中则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路通抓了起来,此人出身虎卫,是苏灿的部下,是万万信任不得的,就算现在冤枉了他,也得先将他逮起来再说。

    “很好。各府县镇军已经有多少报到了?”

    “回禀大人,我们已经集结了三万人到州城了,只是府城之内军械不足,从下面各县来的镇军很多连一把象样的刀也没有,更不用说弓箭了!”这名镇军将领摇头道。

    “军械怎么会不足呢?”萧中则大怒,咆哮起来,“每年你们都要了大量军费补充军械,怎么会连给士兵一把刀,一柄弓都配不齐?”

    帐内所有的镇军将领都尴尬地低下了头,这还用问么,这些钱中很大一部分自然是落到子他们的腰包里,可是那个时候,谁会想到连通州这样的地方也会遭遇战火呢?现在苏灿从良二十万大军杀来,他们这才发现,他们麾下的镇军不用说什么战斗力了,连最基本的武器装备,刀,弓箭,盔甲竟然都无法配齐。拉到知州大人面前的,都还算是体面的,另外一些,根本不敢让萧中则看到。

    “你们都该被砍了脑袋!”萧中则痛苦之极,但眼下这个时候,又如何能够追究这些将领的责任呢?

    “知州大人!”将领们都是变了颜色,看着萧中则,惊惧地道:“请大人宽恕。”

    “我宽恕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要去问问等叛军打来的时候,他们肯不肯饶你们不死?你们该去问问皇帝陛下,能不能饶你们不死?你们实话告诉我,能拿出来作战的,到底实打实有多少人?必须是装备齐全的。”

    几员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通州镇将硬着头皮道:“萧大人,能拿出一万五千人。”

    萧中则无语,五万人的镇军,竟然连一半人的规模都没有,通州的镇军竟然烂到了这样的地步。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萧中则拍案大骂,几员镇将灰溜溜地正准备走出大堂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

    “萧大人,什么事发这样大的脾气啊?这可与你一样的性子不大合啊?”

    萧中则霍地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大吃了一惊,赶紧走上前来,抱拳道:“天呐,首辅大人,你怎么这个时候到通州来了?”

    曹仪指了指外面纷乱的城市景象,“还能为什么?叛军已经要到通州了么?”

    “快了,最多十天半个月,恐怕他们的先锋就会抵达通州城下了。”

    “你这里准备得怎么样?”曹仪问道。

    萧中则扫了一眼麾下的镇将,叹口气道:“首辅,不瞒你说,通州只怕到时没有什么抵抗的力量,我正准备向中枢求救呢!”

    “通州不是有五万镇军么?怎么萧大人说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呢?”曹仪笑道。

    萧中则老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一眼那

    几个将领,“首辅大人洞彻世事,我也不必瞒着您,否则会误了大事,通州兵已经不堪一战了。”

    曹仪点点头,“我知道,叛军还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抵达通州,你们集中所有的力量,能守住通州城十天左右吗?我来之前,已经知道朝廷准备派遣屯卫,候卫,旭卫三支卫军前来通州御敌,但调兵遣将,准备物资,这都需要时间,我估计,距通州最近的候卫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抵达通州。”

    “二十天!”萧中则又惊又喜,虽说是二十天,但实际上,对方也许二十天还不会抵达通州城下,苏灿从良二十万大军,想要迅速突击几乎没有可能,这么庞大的部队,光是后勤就足以让他们无法快速前进。

    “二十天绝对没有问题!”萧中则保证道。

    曹仪微笑道:“如果连二十天都有问题,萧大人,你和你的这些麾下将领们的脑袋可就要搬搬家啦!通州将会成为朝廷聚歼叛军的主要地方,会有大批的军队接下来汇集到通州,萧大人,接下来你有的忙哪,刚刚我进城之时,看到有不少镇军便跟叫花子一般,当真太不象话了,抓紧时间处理一下。”

    “是,首辅大人!”萧中则身上冷汗直流,“不知首辅大人此次来到通州,是为了何事?”

    曹仪微笑一笑,萧中则会意地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刚刚首辅大人的话都听到了没有,赶紧去整肃军阵,严格军纪,京城的卫军马上会大规模的进入通州,你们这幅模样,到时候没的让卫军兄弟笑破了肚皮。”

    “是,知州大人!”几名镇将巴不得赶紧离开,向两人行了一礼,忙不迭地离去。

    “首辅大人?”空荡荡的大厅之内,萧中则探询地看着曹仪。

    “我要去荆州,或者,还要渡过苍江。”

    萧中则登时呆住了,“您要去见程群,这,这太冒险了,且不说先要过苏灿从良的控制区,单是程群,既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想必已是深思熟虑,只怕不会轻易改变注意。”

    曹仪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知道,现在整个大越的局势实在太过于险恶,白莲王相虽然投降了,但那个圣女燕妙却凶狠异常,已经占了陕州,贵州,相州眼看着便也要落入她的手中,而南方,叶开与王相屡攻不下,四爷的根基一天比一天稳定,更为凶险的便是你们这里了,虽然朝廷调来卫军守卫,但这三支卫军只怕难以抵挡苏灿从良的势头,那可是久经阵仗的二十万精锐之师。所以我必须去说服程群回来,关鹏举死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我还有可能让他回头了。”

    萧中则叹息道:“局势崩坏,一至于斯!”

    两人相视都是摇头叹息不已。***

第四百五十九章:程群的计划

    “大将军!”蒋光宇兴奋地走进了程群的大帐,“刘华健的骑兵主力在怀州庆恩追上了阿斯兰的断后骑兵,一场恶战下来,刘华健大获且胜,阿斯兰损失了差不多五千骑,剩余的狼狈逃向了巩州方向,大将军,我们该加快速度了!”

    程群哈哈一笑,集合了四卫骑兵的刘华健装备精良,而阿斯兰一路奔逃,缺粮少食,疲累交加,如果不能战而胜之,那才叫怪事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他看着蒋光宇,“刘华健在完成了这一击之后,也该回来了。”

    “回来?”蒋光宇瞪大了眼睛,“正是追歼敌人的最佳时机,大将军,怎么又不打了?”

    “阿斯兰麾下再遭重创之后,麾下能战之兵不超过两万余人,已经不足为虑,我们,却是不能再前进了,老蒋,上京方面此时一定正派人兼程而来,再向前,便是贪心不足了,搞不好反遭蛇咬,我们该回去了。”程群微笑。

    “回去?”蒋光宇吃了一惊,“大将军,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云昭将军的部队正从卢州赶来,正是我们两相联手,一举将蒙人赶出大越国土的最佳时机,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前功前弃?”

    程群笑道:“怎么能说是前功尽弃呢?我们三方联手,几乎全歼了蒙军的二十万精锐,至少数十年里,他们再也无力对我们大越形成威胁,这便是我们的功劳了。”

    “可是比起灭掉蒙元的赫赫战功,这毕竟算不了什么!”蒋光宇喃喃地道,“多好的机会啊!”

    “可一而不可再!”程群叹息道:“不知上京派来的人是谁?总之,我们必须得回去了,从良等人会被暂时殂截于通州,但面对着从良的精锐军队,上京那边难以阻挡,我们如果不回去,上京难保。”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蒋光宇不满地道:“这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了。”

    “这一切交给云昭去吧!蒙元实力大不如前,以云昭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与他们形成僵持,等待大越内争分出胜负,我们再挥军而来吧!”程群摊摊手道。

    “我们下了死力气,甚至还让皇帝对我们起了疑忌之心,大将军,我估计,现在皇帝陛下砍了我们的心思都有了,但最后,却便宜了云昭这个小子,真是不甘心!”蒋光宇愤愤不平地道。“难怪都说这小子运气极好,我也看他运气当真是逆天。”

    程群大笑,“老蒋,想不到你也这么意气?你以为云昭捡到的是一块肥肉啊,搞不好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或者咯掉了他的老虎牙也说不定呢?蒙元受此重创,必然会拧成一股绳来渡守这一难关,越往北去,地形地势便愈适合蒙骑作战,我们的优势在一点一点地丢失,更重要的是,老蒋,我们卫军作战,对后勤的依赖其实要远远高于蒙族骑兵,我相信这一点你看到了,而如果我们一意向北,身后的给养从何而来?没有了物资补充,这仗怎么打?所以我们势必是要回头的,我们又向前冲了这么远,其实是做给上京的陛下看的。”

    蒋光宇愕然。

    “老蒋,我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当我们悍然挥兵北渡苍江之后,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便只有一条路了。”程群笑道。

    “那条路?”

    “拥兵自重。当一个土霸王了!”程群有些失落地道。

    蒋光宇默然片刻,“这,行得通么?”

    “你瞧瞧,这场大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无法结束,也许在我们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结束了。蒙人被我们打残了,但是基本实力犹存,云昭经此一役,我们撤走后的真空由他来填补,实力必然也大涨,在北方,这两大势力相互对峙,其实也是事实上的盘踞一方。朝廷为了拢络云昭,必然会给他在北方的专断之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程群道。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要渡江,我们便停在苍江以北,我们现在占据着北方十六州几乎一半的地方,完全可以养活我们的手头的士兵。”蒋光宇恶狠狠地道。

    程群笑道:“是啊,北方我们可以赖着不走,但你知道后果吗?北方是云昭一心想要握在手里的地盘,我们如果不走,必然会成为他的敌人,那时候,我们要面对蒙人和云昭,你说我们待得住吗?”

    蒋光宇色变,“云昭如敢对付我们,不是明目张胆地反叛么?”

    程群大笑,“我们现在,与反叛何异?所以北方地盘虽大,却不是我们的乐土,却不说我们如果留在这里,必然要面对两个强大的敌人,单是我们内部也不会同意啊,我们的士兵大多来自南方,长期在北方,士兵们思乡情重,肯定对士气大有影响,而且无论是生活习惯等各方面都是大大不适应啊!”

    “我们回去,一方面控制住荆州,掌握荆州水师,这样便可以将蒙人也好,云昭也好,都隔绝在苍江以北,然后全力出手,将苏灿从良逼向南方。”

    “逼向南方?不是歼灭他们?”蒋光宇奇道。

    “歼灭他们?先不说有多大的把握,如果当真将苏灿从良灭掉,你没有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吗?”程群冷笑道。“大越以后的局面,便是群雄割据了,南方的四爷,北方的云昭和蒙人,西方的白莲,然后再加上中部的我们以及控制中枢的上京。”

    “群雄割据,那可就乱成一团了!”蒋光宇倒吸一口冷气。

    “乱世出英雄,那就看谁能更快地在这片乱局之中合纵连横,杀出一条血路了。”程群冷笑。“当今皇帝得位不正,也是该有此报,如今看来,他虽然控制中枢,有着名义上的最高权利,但却真实实力是最差的一个了。所以,他不得不依靠我们,甚至还得不惜代价拉拢云昭。”

    “可是我们的地盘在那里呢?”蒋光宇愁眉苦脸地道。

    程群扯过地图,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个大圈。“这片地方。”

    “中部靠西?”蒋光宇道。

    “不错,中部靠西,以后大越的各股势力之中,上京虽然最弱,但有着大义名份,除了四爷,大家都不会先向他动手,除了上京,最弱的就是西边的白莲圣女了,我们占据这一块地盘,然后攻掠西部,吞掉白莲圣女。”

    “此时,四爷忙着跟大爷打,云昭忙着跟蒙人打,我们便可以抽出大部分的力量来攻掠西部了,区区白莲教匪,如何是我们的对手!”程群笑道。

    “高,实在是高!”蒋光宇大笑起来,“大将军果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等占据了西方,我们的力量可就是最为强大的了。”

    “老蒋,刘华健也应该要回来了,你再通知孔凡全,我们四个要好好地议一议,这可关系到我们今后的生死存亡,万万不能轻忽大意,规划虽好,但路却要一步一步地走,在这个过程之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是!大将军计划得如此慎密周到,老刘和老孔都不会有什么话说。再说了,当初既然已经决定跟着大将军渡江,那就是一门心思跟着大将军干了,不会有二话。”

    程群微笑点头,“只要我们四个齐心,那就好办了,却不知这一次上京来的会是谁?”

    上京来的是当朝首辅曹仪,这倒是程群万万没有想到的,看到风尘仆仆,骑着瘦得皮包骨头的几匹马,犹如叫花儿一般的曹仪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时竟然呆住了。

    “程群,你可害死我了!”曹仪一跃下马,丝毫没有了大越首辅,天下第一文臣的风范,大步走向程群,看着对方,满眼的怒火,不甘与气愤。

    “程群见过首辅大人!”程群一时之间有些惶恐,曹仪可不是一个轻易可以欺骗的人,自己的打算或许可以轻易欺瞒其它人,但在这个人面前,只怕露出一点破绽,他便已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了。

    “见过首辅大人!”在程群的身后,一大群高级将领纷纷躬身行礼。

    曹仪眯起了眼睛,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之上,他已经充分地感到,程群已经完完全全地控制了这支军队,蒋光宇,刘华健,孔凡全三人分掌豹滔卫,领军卫,千牛卫,其位份只不过比程群低了半格而已,但三人却甘心居于程群之后,显然,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程群心中亦是一阵凌乱。

    “罢了罢了,我千里走单骑,一路之上穿过了叛军的控制区,可是九死一生,现在也没心情与大家客套,程将军,你最好先给我弄一盆热水,让我美美地洗一个澡,然后再弄上一大桌酒菜,陪我好好地喝上一顿可好?”曹仪豪爽地道,与这些军人打交道,平日那一套最好是收起来,否则可是要吃鳖的。

    果然,曹仪如此大气,一众将领都是叫起好来。

    “谁不知首辅大人虽是大臣之首,文臣之冠,但却是文武全才,这点小事如何能难得住大人!”程群笑道:“来人,伺候首辅大人沐浴更前。”

    曹仪将马鞭摔给了身后的曹知夏,一边向前走一边对程群道:“嗯,程将军,等一会儿说不定还有一个重要客人要来,你不妨多备一份酒菜。”

    能被曹仪称为重要客人的够资格的人并不多,程群心中一动,曹仪已是接着道:“来的路上偶然看见了安庆边军的哨骑,所以我派了家人知秋去请他们云麾将军云昭。算算时候,也应当快到了吧!”***

第四百六十章:厚赏

    一匹黑色的骏马自地平线上一跃而出,紧随其后的,是一面招展的云字大旗,战马向前奔了数十步,马上骑士一勒缰绳,黑色的战马人立而起,硕大的马头竭力向上,与此同时,一匹匹战马自地平线上跃出,出现在了站立在军营之外的曹仪,程群等人的视野之中。

    “黑马黑甲,这就是威震大漠的黑煞云昭了!”曹仪看着远处正向着这边狂奔而来的马队,叹息道:“二十五岁的云麾将军,程将军,你在这个年纪,在干什么呢?”

    程群哈哈一笑,“首辅大人不要揭我的短,二十五岁,我还在上京街头好勇斗狠,提着板砖砸人呢!”

    听程群说得风趣,四周的高级将领们全都大笑起来。

    “是啊,程大将军二十五岁还在街着提着板砖阴人,我二十五岁时,每天琢磨最多的却是怎么逃过老爹的法眼,溜出家去逛逛红楼!”曹仪指指远方,“云昭二十五岁,却已是云麾将军,名震天下的的大将,现在说他跺跺脚整个天下都要抖几抖,咳漱一声,整个大越都会得风寒都不为过啊!麾下十数万大军,能征惯战,战马如龙,战将如云,好不令人羡煞。”

    “这便是所谓的乱世出英雄吧!”程群微笑道:“这个世道,出现任何奇迹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二十五岁的云麾将军,真不知他以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呢?”曹仪喃喃自语地道。

    “首辅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程群笑道。

    “不不,我只是感慨而已!”曹仪摆摆手。

    乌云踏雪风驰电挚,转瞬之间已是奔到了众人面前,硕大的马头高昂着,傲然看着对面那些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战马。

    千余骑兵奔腾而来,离着云昭数十步时,齐齐勒马,战马整齐地左右一分,划了一个小半圆,后队为前队,瞬息之间,便由高速奔进变成了静止状态,马上骑士肃立马上,挺立如山。对面,无一不是统兵将领,带兵高手,眼见云昭麾下骑兵如此马术,都是色变,他们可都知道,要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让全速奔驰的骑兵列阵是何等的困难。

    一骑越众而出,取下头盔以及遮挡灰尘的蒙脸布,却是程群等人的老熟人,姚长坤。

    “程大将军,我们又见面了!”他大笑着翻身下马,向着程群拱手道。

    “姚将军,幸会幸会!”程群亦是大笑着走向前,握住姚长坤的手,用力摇了摇。

    “末将来为程将军介绍!”姚长坤回过身来,看向乌云踏雪之上的云昭。云昭翻身下马,取下头盔和蒙脸布,一张青春逼人的脸庞便出现在程群面前。

    “这便是我们安庆边军云昭将军!”姚长坤大声道。“云将军,这位便是您一直念念不忘的程群大将军!”

    “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程群向前一步,向着云昭伸出手去。

    云昭的大手伸了出来,两人用力一握,云昭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却啪的一声,向程群行了一个军礼。

    程群吃了一惊,两人同样都是三品云麾将军,在职份上是一样的,虽然从曹仪那里知道自己已经是辅国大将军了,但却还没有正式公布,而且这辅国大将军在对方眼里,只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别说云昭现在切切实实地掌控着数州领地,麾下十数万精兵个个能征惯战,单是对方如此年轻的年龄,就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

    侧身一让,程群道:“云将军,这是要折煞我么?”

    云昭摇头道:“非也,程将军,我这一礼,是敬深明大义的程将军,如果不是程将军抛却个人荣辱,今日那有你我在此会师的时刻?说不得你正被蒙军逼得龟缩在城内,而我,则是夹着尾巴逃回了益州,何曾有今日之战果,所以这一礼,程将军是受得的。”

    程群大笑,“说来此事,还得感谢云昭将军你啊,如果不是你从中撮后,说实话,我是万万不敢信任从良与苏灿的。”

    “如果不是程将军以国事为重,以御外侮为重,我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又有什么用?”云昭笑道。“如今形式一片大好,我们两家合兵一处,正好直捣黄龙,将蒙人赶出我们大越的领土,让他们去大漠吃灰啃沙吧!”

    听到云昭的话,程群略显尴尬,“此事稍后再议,稍后再议,云将军,我来为你绍,这是我大越当今首辅曹仪曹大人。曹大人名满天下,为我大越呕心沥血数十年,云将军虽没有见过曹大人,想必也是久闻其大名了。”

    云昭微微一笑,向着曹仪抱拳道:“末将安庆边军云昭见过首辅大人,末将在卢州,听闻首辅大人相招,当即便奔赴而来,这一次我们两方联手,直捣燕京,首辅大人想必是亲自前来指挥作战的吧,听闻此事,我安庆边军上下无不振奋莫名啊!”

    云昭句句不离两军联合,直捣燕京的打算,却让曹仪与程群两人尴尬不已。

    “云昭将军少年英雄,以往只在上京从军报,捷报上看到将军的英雄事迹,心中一直渴望能亲见一面,今日终能得偿心愿,当好好地与云将军亲近亲近,程将军,酒席可曾准备好了?”

    程群笑道:“当然,当然,云将军,请,首辅大人,请,咱们边吃边谈,边喝边谈!”

    “好,末将一路赶来,倒真是口干舌燥,有些饿了!”云昭大笑道:“咱们边吃边来谈谈怎样收拾兀达这个化外野人。哈哈哈,请,请!”

    姚长坤随在云昭身后,正想跟着进去,身后却被人轻轻一拉,回头看时,却是蒋光宇,“姚将军,这云将军怎么有点二啊?”蒋光宇奇怪地看着姚长坤,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哦,这话从何说起啊?”姚长坤笑问道。

    “是个明白人,只要看到曹仪出现在这里,就必然不是来撮合我们两军联合进攻的,明显是来拆台的嘛,怎么云将军一口一个联合说得不亦乐乎?”

    姚长坤不由心中偷笑,云昭此举,当然是有意图的。先将对手逼到墙角,然后再一点点放松,这样待会儿讨价还价起来,不是能更多地占一点便宜了么?

    “这个嘛,我也这样觉得!”姚长坤嘿地笑了一声,转身跟着云昭走了进去。

    刘华健凑到了蒋光宇跟前,摇头叹息道:“不简单啊不简单,扮猪吃老虎,还抢得这般像啊,老蒋,难怪这家伙年纪青青,便能做到如此位置,简直是脸厚心黑到了极致啊!”

    “这是怎么说?”蒋光宇有些不高兴地道:“老刘,瞧你这话说得,云昭虽然年轻,但这些年在北方的战绩可虽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便是有今日的身居高位,那也是拿命换来的,我蒋光宇还是挺佩服的,说句丧气的话,要是我当年处在他那个位置之上,只怕早夹着尾巴逃跑了。那里挺得到今天。”

    刘华健一笑,“那倒是,不过时间是能改变人的,那时候的云昭是一个热自青年,现在的云大将军么,可就大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便等着瞧吧!”

    一行人走到帐内,分位次坐下,曹仪是首辅,自然是高居主位,程群与云昭分列左右,

    “二位将军,曹某此次是奉旨而来,一来呢,是犒赏前线将士奋勇杀敌,取得了我大越对蒙人数十年未有之大胜,使大越边境从此稳若泰山,陛下闻知此信,是大喜过望啊!”曹仪笑着挥挥手,他身后的曹知秋立即从一边的行囊之中取出一个匣子,递给曹仪。

    “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

    帐内众人唰地都站了起来,云昭看看四周,微笑着也站了起来。

    “坐吧坐吧!这里没有外人,咱便省了那些礼仪!”曹仪笑着挥挥手,随手将黄缎包着的圣旨放在桌子上,转看看着程群,“先要恭贺程群大将军了,陛下已经晋升将军为辅国大将军,这可是继关将军之后,第二位拥有辅国大将军称号的将领了。”

    程群早已从曹仪那里听到了风声,倒也不以为意,倒是他麾下诸将都是又惊又喜,程群受封辅国大将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但已经有了节制全军兵力的名义了,虽然眼下情况是不大可能,但至少水涨船高,程群升官,那他们当然也得一个个都加官晋级了。

    “各位将领,都有封赏,旨意太长,我便不在这里罗嗦了,回头程将军自会宣晓于诸位将军。”曹仪笑着对诸将道。

    “谢陛下洪恩!”蒋光宇,刘华健,孙凡全等将领都喜滋滋地抱拳行礼。

    云昭端着一碗酒站了起来,“程将军,云昭向你道喜了,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同喜同喜!”程群微笑着端起酒碗,两人遥遥举碗示意,各自喝了一大口。

    “云将军!”曹仪转身看向云昭。

    “莫非我也有封赏?”云昭笑道:“这一次大捷,末将可是出力甚少!”

    “云将军这些年来独力支撑北方局势,皇帝陛下每每提起,都是感慨莫名啊,曾多次对我提起,幸天降骁将,方使我大越旗帜于北方不坠。这一次皇帝陛下将委托重任于云将军,允云将军开牙建府,设立征北都督府,总督大越伐蒙一事。”曹仪话音刚落,曹知秋又从匣子里掏出一个黄绫裹着的卷轴,递给曹仪。

    “云将军,请看!”曹仪将卷轴塞进云昭手中,微笑着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狠狠敲竹杠

    接过黄绫包裹的圣旨,云昭随手便放在桌上,笑意吟吟地道:“北方大地之上,自有程群将军统领指挥我北伐大军,我年轻识浅,可不敢担这份重担。云某愿意在程大将军麾下冲锋陷阵。”

    见云昭死死揪住这一点不放,程群捻须微笑,云昭作为一方统帅,那有不知道现今的局势的?对于整个大越基本的走向只怕也有着自己的判断,自己搬师回返是板上钉钉,他死死扣住自己,只怕是想与曹仪多讨价还价而已。不过他有着自己的打算,云昭找曹仪的麻烦,他却是乐观其成。

    曹仪又是尴尬,又是恼火,看着程群,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知道这事儿只能靠自己了,只是不知道云昭这个狮子口到底会开得多大?

    “云将军恐怕有所不知,在二位将军面前,我也勿需隐瞒,大越现在实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击败蒙人,只是解决了外部之患,而更让人担心的内部祸乱却是愈演愈烈,云将军,直截了当的说吧,程群将军必须搬师回返,眼下苏灿从良叛军已经攻占江州,直逼通州,朝廷虽然调集了候卫,屯卫,旭卫入赶往通州抵挡,但这三卫军队并不是一线部队,战斗力与对方有着很大的差距,苏从叛军集团自北向南而来,使南方的李逍叛军声势大涨,大越实在已是风雨飘扬,西方的白莲叛军最近连接攻占陕贵相三州,如果不能及时扑灭这些叛贼,大越难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大越都不在了,云将军,何谈伐蒙呢?”

    他顿了顿,“蒙人百足之虫,想要将他完全打灭,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想当年,我大越费尽千辛万苦,将他们逐入大漠,但只有数十年的功夫,他们便又卷土重来,云将军,没有一个富强稳定的大越,即便现在我们将蒙人赶回大漠,但用不了多少年,他们会再一次寇我边境,现在大越还有程群将军的兵马,如果大越持续内乱,下一次,我们还有这么强大的军队么?”

    “攘外必先安内,没有一个安定团结的内部,就谈不上彻底击败蒙人!”

    “所以,程群将军必须返回,而北方,就只能由云将军你来独撑大局了,我相信,以云将军的才能,不说将蒙人赶出大越边境,只消能维持现状,便是我大越的功臣了。”

    “程群将军,你说呢?”曹仪转头看向程群,将他也拖下了水。

    程群嗯嗯啊啊,不置一词。

    云昭却是脸露寒霜,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道:“首辅大人的话我听懂了,这意思便是说,为了保证大越中腹的安危,可以放弃在北方的利益,只是不知道首辅大人这些话传将出去,北方那些为了抵抗蒙人而破家灭门的百姓会怎么想?那些为了使大越旗帜高高飘扬而不惜捐出全部家产的豪绅大户如何想?那些在抗蒙战场上牺牲的千万英烈会怎么想?这不是让他们的付出全部付之流水么?”

    曹仪眉毛一掀,“这话是怎么说呢?朝廷何曾不管他们了?我们只是撤走了程群将军的卫军,在北方,还有云昭将军你麾下十数万大军呢!眼下蒙人日薄西山,有云昭将军镇守,何惧蒙人作乱?”

    云昭冷笑:“不是我云昭妄自菲薄,我数十骑起家,从安庆,到益州,数年下来,生死边缘之上也不知走了多少遭,从一点点可怜的人手发展到今天的数万人马,的确可堪自豪,但相比于蒙人,我却是自叹不如。首辅大人说蒙人日薄西山,此方大谬,蒙人如今还控制着北方十六州的三分之一,大量蒙骑还在不停地从大漠之上赶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蒙人再一次聚集起十万二十万大军并不是什么难事!蒙人全民皆兵,我想首辅大人不是不知。程大将军一去,我安庆边军如何能独力支撑?只怕败亡之日不远。首辅大人,恕我直言,程大将军即便回返,短时间之内也无法扑灭叛贼,倒说不定让蒙人逮着了喘息的机会,等大人您好不容易稳定了大越,国内只怕已是千疮百孔,而这个时候,蒙人千万铁骑再一次渡江而来,如何是好?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应当先集中力量,灭了蒙人再说。”

    见云昭咬死了不松口,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让曹仪当真是怒从心头起,但此时此地,如何能得罪这样的的兵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云昭将军,程群将军南返,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也得到了程群将军的认可,至于北方的局势,云昭将军如果需要什么样的支持,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只要云昭将军能稳定住北方局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商量的!”

    盘口已经开了,云昭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剩下的就是自己如何将竹杠敲得梆梆响了。

    他愁眉苦脸看向程群:“程大将军,您当真要走?其实您可以不走!”

    “我必须得走,只能对不住云昭将军了!”程群笑道。

    云昭转头看向曹仪,“北方十六州,目前大越控制约三分之一,蒙人控制约三分之一,还有另外三分之一是交战区,先不说对方控制的地方,在我们掌控的地方,我一个云麾将军,武将一个,说话有时做不得数啊?”

    “朝廷许你开牙建府,自然便是将这里的话语权交给了你,你自然能说话算话。”

    “这么说,我能自行任免官员?”云昭看着曹仪,问道。

    曹仪打了一个哆嗦,要自行任免官员的权力,这可不是一般的大事,北方十六州,如果是下面的小官也就罢了,但要给云昭任命州一级官员的权力,这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权限了。但看着云昭那张似是天真的脸庞,他在桌下的拳头紧紧地握了下,又慢慢地松开,“为了保证你在北方的控制力,使上下一心,共同抵抗蒙人,这官员的任免便由你自行决断。”

    “多谢首辅大人。”云昭顿时眉开眼笑,“可是我没钱。我穷得叮当响,首辅大人,您要知道,我要抵抗蒙人,便要一支庞大的军队,而要维持这样一支军队,那开销可不是一般的大,大人您是首辅,是大越的当家的,当知道这其中的难处。”

    “钱?”曹仪为难地道:“即便我想给你钱,但现在远隔千山万水,中间又有叛军阻隔,我亦没法子给你运来啊?”

    云昭身子前探,微笑道:“既然如此,便请朝廷允我自行制定,收取税赋等一应事务,不知可否?”

    曹仪眉毛一掀,便想拒绝,眼光闪动之间,看着云昭似笑非笑的神色,话到了嘴边,却又开口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制定税赋等权利一向是朝廷所独有,北方现在情况特殊,开个口子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有一个时间限定,云将军以为这个时间应该是多长呢?”

    云昭身子向后一仰,道:“抗蒙伐蒙,这个时间我怎么能说定?抑或是首辅大人能为制定出时间表来?”

    曹仪思忖再三,不给肯定是不行的,但又必须要给云昭加上枷锁才行,“既然如此,我们便拟定朝廷军队再次渡江为止如何?朝廷平定内乱之后,势必会挥军北来,讨伐蒙元,云将军这一特权便在此时为止,所系一体全都交还给朝廷如何?”

    “好啊!没问题!”云昭毫不在意。

    “如此便好!”曹仪喜道,“云将军再没有别的问题了吧?”

    “有!”云昭大声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银钱!这是一个大问题,首辅大人,我还想请您允许我们北方能自行铸造铜钱来应对流通,我们北方苦啊,老百姓手里没钱,很多地方甚至还是以物易物,甚是不便。朝廷发行的钱币含铜量太高,被不法商贩收取铸造铜器用以谋利,而蒙元也大量收取这种铜钱来取铜,我们益州有铜铁矿,所以请朝廷允我们自行铸钱,解决这些问题。”

    “这个绝对不行!”曹仪一听之下,想也没想,脱口便拒绝了,铸钱一事非同小可,当真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大问题,一般人不懂这玩意儿,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但他当了数十年的首辅,这其中的猫腻如何不知,看着云昭,他心里震惊不已,云昭出身猎户,本身学识并不深厚,而且又是一个武将,怎么会懂这铸钱里面的绝大学问?

    “首辅大人,正如你先前所言,我们被隔绝在外,无法与中枢有效沟通,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只能自行解决,比如这铸钱问题,这是关第到我北方经济民生的大问题,朝廷既然无法解决我们这里的问题,难道还不让我们自行解决么?”

    “云将军既然懂这里面的东西,便不应当提!”曹仪摇头道。

    “首辅大人,我承诺,我们北方铸造的银钱只在北方流通,绝不会过江一步,而且等以后朝廷平定了叛乱,大军过江之后,我们以一定的比价全部换成朝廷所铸铜钱,这样可好?”云昭道。

    “我看可以!”程群在一边敲敲桌子,“几文铜钱,值得甚么?首辅大人,只要云将军在北方挡住蒙人,这点子权利算什么!”

    “多谢程大将军,既然如此,我们便说定了!”两人举杯,遥遥相对。

    曹仪苦笑,程群一介武将,终是不懂这里面的东西,但刚刚上任的辅国大将军开了口,两位手握绝大权力的武将一唱一合,自己却是无计可施了,也罢,这终是些长远的东西,自己还是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未雨绸缪

    权倾一世,一向予取予求的大越首辅又一次感到了羞辱,上一次是皇帝陛下给予他的,他虽然恼怒,却无法反抗,今天则是年轻的云昭给予他的,云昭的脸上时时刻刻都带着微笑,但曹仪能看出,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里隐藏得很深的轻蔑。

    那是一种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面前站得是谁,即便此刻在他面前的是大越皇帝,只怕他也会这样开口。

    官吏任免权,税赋制定权,铸币权,云昭所要的,几乎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这些给出去之后,想要再拿,只怕就不那么简单了,换而言之,如果云昭能在北方站住脚,那么北方就将成为他的独立王国。

    以后朝廷即便平定了叛乱,北方也将变成一个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他会成为云昭的自留地,而朝廷想要重新收,只怕便要付出血与火的代价。

    但曹仪没有办法,这便是如今的局势,即便是剜肉治伤,眼%无%%3前的血也必须留,这就是召回程群,稳定北方所要付出的代价,也许,在大越内战平息之后,想要收复北方,又将是一场数年甚至更长的战争,曹仪的心隐隐作痛。

    曹仪不是一个清官,曹氏家族富可敌国,曹仪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做了不计其数的恶事,但他却是一个能吏,他对于大越不是忠心,而是他深深的清楚,的一切都在寄托在一个稳定的大越身上。

    大越稳定,曹氏家族才能长久地把持国政,才能一直成为那些决定别人命运的人,哪怕这其中会有一段的沉寂,但以他们的底蕴,总会在最短的内东山再起,曹仪清楚这一切,所以。

    他比别人更希望大越稳如泰山,国运长久。所以他不遗余力地为这个国家奔走,并在让大发其财的时候,也让这个国家能更长地延续下去,那怕有时候会冒上生命的危险,就像这一次。

    但是这一回,他看到了危险。云昭是一个不甘于雌伏的有野心的人。从他那双眼睛里,曹仪能看到勃勃的。

    一旦平息了内部的叛乱。第一件事就是要转头来对付这个年轻的北方王。

    此时,曹仪已经认为云昭必然会成为北方的统治者,这个越长,此人对于大越的危害将越大,所以,那怕到时候大越百废待兴,也要先将这个危险的人物打下去。

    曹仪暗下决心。看着云昭在一千亲卫骑兵的护卫之下策马扬鞭而去。曹仪紧紧地握了握拳头。

    “程大将军,这你也是第一次见到云昭吧?无不少字”曹仪问道。

    .ps;

    “不。不过神交久矣!”程群笑道这是一个传奇。让人惊佩。”

    “如果单从作战能力,统军作战而言。程将军认为此人比你如何?”曹仪有些不客气地问道。

    “我听说此人作战喜欢一马当先,凭借他个人超强的战力为部队打开缺口。”程群哈哈一笑,

    “云昭个人武力的确相当厉害,特别是他的一手箭法,不要说是我们,便是蒙人也瞠目结舌,世人所称道的,也大都是他的武勇,可惜,如果世人都这样看的话,那就大特了。”

    “哦,程将军不妨与我说说,军事之上,我有些不大懂。”曹仪问道。

    “首辅大人不必过谦,其实对于云昭,首辅大人也许比我了解的更多,云昭从一介猎户成长为今天的庞然大物,历经大战无数,却罕有失败者,所以世人皆道其勇武过人,但比起他单枪匹马勇擒蒙族公主也好,还是独率数百骑突袭蒙军后勤大营这些经典战役,我更看重的是另外两次战役,正是这两次大战,让云昭发生了质的蜕变,从一个单纯的武将,变成了今天的一个军事大阀。”

    “第一次便是自安庆穿越巴颜喀拉山,趁着简述离开益州西部的时候,进入高阳等地,一举奠定了他后来图谋益州的基础!”曹仪脱口道。

    “正是,那时候,他在安庆的局面已经稳固下来,安庆边军从数千人扩展到上万人,屡次击败蒙人,但就在这一片大好局势之下,此人却看到了不久之后的危机,图谋益州,这的确是神来之笔,而且所选时机恰到好处。这是他蜕变的第一步。”程群叹息道降伏高山族,同时让高山族成为他控制益州西部的基础,这已经不是一个将军做的事了,他在这里面表现出来的大局观,以及超强的政治操作能力,我是瞠目其后,他在益州的那些动作,解决了潘浩然以及简述多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而在促进两族融合的手段上,他更是高明之极,现在益州原先两股互相仇视的民族已经水乳交融。”

    “此子的确不简单,有时我很难想清楚,这样一个并没有读多少书的人,在政治上表现出来的成熟与谋略,比起我们大力培养的那些人还要强上不少。”曹仪叹息道。

    “传说之中,这世上有生而知之之人,也许此人便是这样吧!”程群笑道第二个让我刮目相看的便是他谋夺益州的那一次大战。

    这一战之中,云昭的聪明才智发挥的淋漓尽致,当时很多人都看不明白,直到尘埃落定,经过反复研究,大家才这是一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毫不破绽可言,直至将所有人都圈了进去。

    更可怕的是,此人在这其中表现的杀伐决断,简述是他的结拜义兄,在云昭当时还很困难的时候给过他不少帮助,但在这一战之中,云昭毫不留情,我听说了简述最后的下场,说起来,我有些心酸,一位大名鼎鼎的将领被云昭逼得单人前往乞降,这其中的苦不是当事人真难以体会。”

    “可惜,后来简单还是难逃活命!”曹仪叹道。

    “简单人如其如,可惜了他老子用命给他换来的一线生机。”程群不屑地道如此蠢人,死了也是活该。”

    “听说你们这一战也是由云昭促成?”曹仪突然道程大将军,你可,你这一招害苦了我么?

    当初皇帝要派薛承义来,我一力举荐了你,想不到你最后却给了我一个大难堪。”程群微笑着看了一眼曹仪,

    “这件事,我的确是欠了首辅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首辅的,不过当时情景,这是唯一解套的办法,当时如果秉承皇帝陛下的意思,现在只怕您看不到我这二十万大军了,他们中的一部分在与苏灿的搏杀之中死亡,另一部分必然在随后被蒙军铁骑要赶羊一般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越会亡得更快。”曹仪很满意程群的回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能得到程群的一个承诺,也算不枉了推荐了他。

    “无论是我也好,还是从良也好,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这个时候,云昭适时插了一脚进来,有他的存在,我与从良之间能有一个桥梁来达成一种暂时的信任,这便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了,而全歼蒙人主力,至少让我大越暂时缓解了亡国危机。”

    “可是四爷却势力大张!”曹仪叹道,

    “大越去了外部危机,内部危险却更甚以往了。”

    “比起四爷的反叛,蒙人更为可怕,首辅大人,我从来没有后悔我的决定,现在我们还有机会挽回局势,而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机会出没有了。”程群淡淡地道。

    “程将军,我不想讳言,云昭,你认为将来会成我们的敌人吗?”无错不跳字。

    曹仪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程群斩钉截铁地道。

    “他将成为北方王。”

    “你这么肯定,也许他会在蒙人的较量之中败下阵来。最后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为我们争取了。”曹仪道也许两败俱伤对我们是最好的消息。”程群摇摇头,

    “昨天晚上,我得到消息,巴鲁图从卢州脱身了,主力几乎未损,巴鲁图突破了云昭的包围。看书(ns.)正在返回燕京的途中。”曹仪一惊,

    “这,这可能?”

    “没不可能,他们就是云昭放走的!”程群道。曹仪勃然色变,

    “他想干,与蒙人勾结么?”

    “不,虽然暂时我不云昭要干,但我想这肯定与云昭的又一个大的战略计划有关,而这个计划绝对是对付蒙人。”

    “巴鲁图主力返回,蒙人势力大张,只会对蒙人有利,反而成了对付蒙人的招数?”

    “所以我说我暂时也想不通,但我只,云昭不蠢,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他仍然放了巴鲁图,这只能说明,放比不放好,蒙人与云昭同在北部,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两者之间,必然只能有一个胜利者,所以云昭此举,必有所图。”

    “如果云昭获胜,我们如何应对?”

    “不管是云昭还是蒙人获得了在北方的最后胜利,我们都还有一件利器对付他们。”程群笑着看向曹仪。

    曹仪沉默片刻,点点头道苍江!水师!”

    “不,苍江,水师,首辅大人,我请求您无论如何要想法扩展水师,增加船只,水手,以及在荆州沿岸遍布哨台,警戒,只要有一只强大的水师,便足以让这些不习水战的北方人望而生畏。”

    “这是必然的!”曹仪狠狠地道。程群转头看向远处的烟尘,脸上在笑,心里也在笑,一支强大的水师将落入的手中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回程

    千骑狂奔,卷起一条烟尘长龙,乌云踏雪一马当先,身上千余亲兵紧紧相随,云昭心中极为欢畅,这一次与曹仪的会面,收获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看来越朝的情况当真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刻,连自己如此苛刻的条件也都一一应承下来。

    奔到一处高岗之上,云昭勒停马匹,回过头来,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越军大营,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云将军!”姚长坤策马走到云昭身边。“这一次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以曹仪的精明,不可能瞒过他的。”

    云昭挥挥手,“无所谓。他知不知道对我们没有丝毫妨碍,大越,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但程群此人不可不防。”姚长坤道。

    “这一次除了这些收获之外,更重要的是,我搞明白了程群的想法,你临离去之时对他所说的话果然起了作用,程群要拥兵自重了。也许,我们将来碰到的第一个敌人就会是他。”云昭道。

    “将军能想到这一点,我想程群必然也明白,那他一定会在苍江这条天险之上打注意,未雨绸谬,防备我们的。”姚长坤看着远处奔腾的苍江,叹道,“北方军队,不惜水战,如果程群在苍江之上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便足以将我们阻挡在苍江北岸,望江兴叹了。”

    云昭大笑:“你说得不错,程群一定会这样做,而且会让曹仪给他付账。不过没关系,他不可能知道,我其实早已经过江了。”

    “早已经过江了?”姚长坤愕然道:“将军什么时候派了军队过江?”

    云昭笑了笑,却换了一个话题,“姚将军,这一次三方联合围剿蒙人,将军在我危急之时,能允我所邀,加入这一次激荡人心的大事之中来,证时将军血仍未冷,怎么样?出山吧!以将军的性情,本领,田园生涯如何能让将军满意?”

    姚长坤默然半晌,“我不想再领军厮杀了!”

    “没问题!”云昭一口答应,“我将成立征北都督府,在都督府中,将军可以任选一个满意的职位。”

    姚长坤一愕,转头看着云昭,云昭也正看着他,脸上的诚挚之情让他有些激动,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所擅长的,无非便在军旅之中,可如我选择这一职位,便不免与马一功先生的位置相冲突。”

    “无妨!”云昭摇头道:“征北都督府一旦建立,所涉及的可不仅仅是军旅,还会包括地方治理,经济民生,摊子会拉得很大,马先生其实更擅长这一方面,我准备让他转职到民治民生方面,让他替我管好后院,蒋老太爷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该让他享享富了。”

    姚长坤点点头,“既然如此,末将愿意为将军效劳。”

    云昭大喜,伸出手去,“太好了,姚将军,让我们一齐来打造一片更大的天空吧!”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摇了两摇。

    卢州州城顺天府。知州衙门内一个小小的院落,戒备森严,里里外外布置了不下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守卫。这里面关押着一个重要人物,其实在卢州知州卓一鸣看来,此人还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因为云昭的再三强调,卓一鸣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除了安排了强大的守卫之外限制此人自由之外,在其它方面并没有过分为难此人,从内心里讲,卓一鸣是恨不得将这个人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剐了最为出气的。

    这个人就是在薄阳县向云昭开城投降的韩江。自忖必死的韩江当然也不明白云昭到底想干什么,但想着自己特殊和身份,自认必无活路,看开了的他倒也放得下,整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肆无忌惮地吆三喝四,在云昭离去的十数天里,本来因为疲累而又憔悴的又黑又瘦的韩江居然养白了,养胖了,精神头儿也好了很多。

    这让卓一鸣气得不行,但云昭的意思他又不敢违备,除了一次偶遇给韩江送饭的厨子,泄愤般地向饭菜里吐了几口唾沫之外,便只有翻白眼儿的份了。这一举动倒是让那个厨子傻了眼,文绉绉的知州大人居然会来这些市井小人的勾当,他是万万想不到的。

    卓一鸣的心思当然不能花在这个投降的家伙身上,现在卢州驻扎着安庆边军数万部队,光是在顺天府附近,便有李富贵的第五营两万余人,光是为这支庞大的部队筹集粮草,便让卓一鸣操碎了心,卢州这半年来,战乱连连,蒙人虽然被驱逐了,但经济上的恢复却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当初逃离家乡的百姓返乡,重建家园,这都是要钱的,云昭虽然从益州给他调集了一些头寸,但相比较卢州巨大的缺口,也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无论如何,军队的粮草是不能差了的。

    正自焦头乱额之时,李富贵营的一名亲兵校尉走了进来。

    “卓大人,李将军有请。”校尉向他行了一礼。

    卓一鸣看着对方,皱起了眉头,这个李富贵,打仗倒是不要命,就是太粗鲁了一些,也不甚懂礼数,自己是一州之长,在级别之上远高于他,但这家伙有事不来见自己,反而要自己去见他,当真让人恼火。

    “你家将军有什么事?这三天的粮草不是已经拨给他了么?”卓一鸣没好气地问道:“我这里事情一大堆,那有空闲时间过去,如果不是什么大事,你替我向李将军说一声,就说我没空儿!”

    校尉笑了笑,“卓大人,云将军回来了,此刻正在我家将军的大营内,请卓大人过去是有要事相商。”

    “云将军回来了?”卓一鸣一下子跳了起来,“该死的,怎么不早说!”拿起桌上的帽子,胡乱套在头上,“快走,快走!”

    云昭是应大越首辅曹仪之请,前往程群大营见面,他们三人的会见必然会影响到整个北方今后的走向,卓一鸣如何不急,三步并作两步便向外走,倒将那名校尉给甩在了后头。

    半个时辰之后,卓一鸣出现在云昭的面前。

    “云将军!”他迫不及待地向云昭行了一礼,“怎么样?怎么说?什么时候发动大反攻?该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了吧!”他喜不自胜,这半年来,每一天他可都是在无比的煎熬之中渡地的,本来已经准备以身殉国的他,却意外地咸鱼大翻身,不仅蒙人被击败,而且马上便可以亲眼目睹蒙人更大的失败了,他兴奋莫名。“这些天,我一直都在努力为大军筹备粮草,已经备好了大军一个月的用量,只要将军一声令下,随时可以交付。”

    云昭尚未答话,李富贵已是叫了起来,“好啊,卓大人,你藏了这么多粮食,却每每在我面前叫苦,一次只给我拨一个几天的用量,而且只能士兵吃个半饱,这回可让我给逮住了!”

    卓一鸣翻了一个白眼,“李将军,现在你的士兵又不打仗,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顺天府里的百姓现在每天只能喝上两顿稀粥呢!粮草是有的,不过那可是为大军的反攻准备的,而且百姓返乡,重建,那里都要用粮的,但只要你上阵打仗,我何曾短过你一粒粮食!”

    李富贵没好气地正想反驳,云昭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住嘴。

    “卓大人,请坐。”云昭笑着道:“事情有些变化,你先坐吧,我慢慢与你说,来,先为你介绍,姚长坤将军,这一次三军联合,大胜蒙人,便是姚将军的杰作。”

    姚长坤抱拳道:“卓大人,幸会!“

    “幸会,幸会!”卓一鸣还礼道。“刚刚云将军说事情有些变化,不知是什么变化?”

    云昭坐了下来,看着卓一鸣,“事情恐怕有些出乎卓大人的意料之外,我们与程群联手反击蒙人的打算告吹了。”

    “告吹了,为什么?”卓一鸣一下子跳了起来。

    “卓大人,稍安勿燥!”云昭双手下压,看着对方,“这可不是我们安庆边军的问题,而是朝廷方面要将程群的大军抽调回去,清剿从良苏灿的叛军集团,他们一走,单凭我安庆边军一家之力,可无法击败蒙人!”

    卓一鸣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程大将军要回去了?”

    “不错,朝廷加封程群将军为辅国大将军,旬日之内,程将军的部队便要全部渡江南归。北部,又只剩下我们独力支撑了。”云昭道。

    “云将军,程大将军加封为辅国大将军,不知您?”

    姚长坤微笑道:“朝廷许云昭将军开牙建府,设立征北都督府,全权负责北方十六州的军政民政事务,并总督征北伐蒙事宜。”

    卓一鸣一楞,呆了片刻,忽地站了起来,“属下卓一鸣,见过云将军!”先前云昭真说起来,只能算是客军,卓一鸣是主人,但现在就不同了,云昭总督北方十六州军政民政,可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

    “卓大人请起!”云昭双手扶起卓大人,“往后的日子我们可就要同舟共济,共渡难关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刑场

    自忖必死无疑的韩江每日大吃大喝,养得白白胖胖,心里也无数便地为自己构划了很多种死法,自觉心里坦然的很,想着那一天被拉上刑场,明正典型的时候,是不是要喊一声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呢!想着便觉得有些好笑,还是罢了吧!

    但是当十数名卫兵沉默地走进他的房间,沉默地将他绑起来,沉默地将他带出府衙,沿着街道前进的时候,他的心仍然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本来养得红润的脸色也苍白起来,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坚强,这让他感到有些耻辱。

    死不可怕,等死的这个过程才让人恐惧,在战场之上,生死就在那一霎那之间,有时候,你甚至丝毫恐惧也不曾感到,便已经魂归地府,但现在,每走一步便向地狱多行一步,而且还不知道这条通向黄泉的路究竟有多长,他终是有些胆寒起来。

    十多名卫兵押着韩江走出府衙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一队约百人的第五营士兵列队于外,正在等着韩江出来。

    蒙人当初并没有攻破顺天府,这使得顺天府城里仍然保持着以前的繁华,更由于大量的逃难人群涌入州城,使得这里人满为患,战争虽然结束了,但还有很多流民没有来得及返回家乡,街角里,屋檐下,衣衫褴缕的难民们挤着,挨着,在街道两边士兵的的阻拦下,仍然不停地想向着街道中央挤来,看向韩江的目光,极其不善,充满着仇恨与敌视,这个人是蒙人的大将,而且听说还是一个越人,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说道,这使得有些喧嚣的街道之上一时竟然略略安静了片刻,安然便是轰然的叫骂声,怒吼声。

    即便是历经战场,杀人如麻的韩江,看着这些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极度仇恨,仍是觉得身体有些发麻,酥软。

    一声尖厉的叫骂声响起,“我操你奶奶!”伴随着叫骂声的是一块从地上抠起的黑泥,砸得极准,啪哒一声,正正地打在韩江的脑袋上,砸得他脑袋嗡的一声响,双眼发黑。

    有了一个人开头,街道两边的人们,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泥巴,烂菜帮子,破破烂烂的带着恶臭的鞋子,雨点一般地飞向街道中央被五花大绑着韩江。

    韩江身上顷刻之间便挂满了无数的污物,连带着身边押送的士兵们也受了牵连,个个在呼吸之间变成了一群叫花子。

    “杀了他!”有人在喊。

    “杀了他!”更多的人开始回应。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拼命地向着中间挤来,投掷过来的东西渐渐地变了味道,咣当一声,一名士兵的盾牌之上竟然挨了一枚石头。维持警戒的士兵渐渐有些吃不住劲了,这些士兵都是卢州镇兵,他们本身有很多便是从这些难民之中临时招募起来的,距离一个合格的士兵还差得太远,或者,他们心中也希望将韩江千刀万剐。

    负责押送韩江的致果校尉冯俊逸一看不对,这样子下去,韩江连这段大街都走不出去便会被砸死,而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押送对象一时还死不了,云昭将军可是还要召见他的。

    唰地一声,他拔出了腰刀,大声吼道:“列阵,护住他!”

    随着他的吼声,百多名士兵一声呐喊,百多柄大刀几乎在同时出鞘,雪亮的刀锋在空中闪闪发亮,一面面盾牌竖起,转眼之间,这些士兵已经掩藏在刀盾之中。

    “前进!”冯俊逸喝道。

    士兵们大声呼喊,整齐地踏下脚步,第五营士兵身上带有的那种特有的死亡气息和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然让街道两边的难民们有些退缩,他们的动作稍稍缓了下来,趁着这个当口,冯俊逸带着韩江已是向前急速突进,这都是战场之上的老兵,对于这些细微的变化最是了然于心。

    难民们显然也被这些士兵们的威势给吓住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士兵已经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第五营的辕门之外,早早地竖立起了数十根圆木,每根圆木之都绑着一个蒙人军官,那些都是随着韩江投降的步卒之中的军官,此刻,他们脸如死灰,垂头闭目等死。

    而在尽头,一根搭在高台之上的圆木之上还空着,显然,那是给韩江准备的。这是一片临时建起来的行刑场,韩江脸色苍白,向前的步伐显得极为沉重,两边的蒙人军官看着韩江亦被压来,也只是眼珠子稍微转动了一下,毫无生气,被俘这些天来,他们可没有得到韩江这样的待遇,相反,吃了不少的苦头。

    第五营的上千名士兵背对着刑场,手持长矛,肃然挺立,而在这个圆圈之外,无数的百姓正在聚集。

    “韩将军,救我!”韩江忽然听到一个尖厉的声音,他猛转过头去,那是普旺,一个刚过二十岁的蒙人军官,自己的副手,如果活下来,会是一个不错的将领,韩江苦笑,自己马上就要和他一起上路了,自身难保,如何救他。

    “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母亲,我还有两个妹妹,如果我死了,他们会成为别人的奴隶的!”普旺大声哭叫了起来,他说得是蒙语,周围几乎没有人能听懂,但看他表情,众人也知道他是在讨饶,这个蒙狗子害怕了!人群传来轰笑声,讥嘲之色不绝于耳。

    距离刑场不远的一座大帐内,周围士兵环绕,与其它地方不一样,这里的士兵显得更高大,更彪悍。大帐的一面是完全敞开的,一溜太师椅上,坐着云昭,卓一鸣,姚长坤,王强,王圭等安庆边军大人物,众人正在小声说笑着。普旺尖厉的叫喊声传了进来,卓一鸣不懂蒙语,不仅奇怪地道:“这个蒙狗子在喊什么?”

    云昭笑了笑,道:“这个人害怕了,他想让韩江救他一命,说他有老母亲,还有二个妹妹,如果死了,她们都会沦为别人的奴隶的。”

    卓一鸣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自己也有母亲姊妹,如何又对别人的兄弟姐妹如此凶残,此等人,杀之大快人心。”

    “这个人是谁?”云昭转头问李富贵,这些人犯都是交由第五营来审讯的。

    “这个人叫普旺,韩江的副手。”李富贵道:“奇了怪了,前些天审讯的时候,这家伙脖子硬得很,今天怎么就怂了?”

    云昭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以往我们大越人抓到俘虏,秉承宽仁为怀,很少有大规模杀降的,这家伙地位不低,想来知道这些典故,以为我们不会杀他,自然要表现得好一些,但事到临头,发觉不是那么一回事,自然就怕了,对了,这人来自那个部族?”

    李富贵被问得一楞,脸一下子红了,脸上麻麻颗颗油亮,“这个,这个,大将军,这家伙好象来自一个小部落,名字我都没听过,所以也没有上心。”

    云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好,李麻子,安排一下,这个人留下来。”

    “啊,留下他有何用,一个胆小鬼,枉披了军人这身皮!”李富贵有些奇怪。

    “正因为他怕死,有念想,才对我们有用,留下来以后交给郭锋!”云昭道。

    “哦!”李富贵伸手招来一名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

    说话间,韩江已是被押到了大帐之间,两名卫士上前,按住韩江的双肩,毫不客气地一人一脚,准确地踢在韩江的膝弯里,啪哒一声,韩江身不由己,跪倒在大帐前。

    云昭站了起来,走出了大帐,走到韩江面前,看着对方,冷冷地道:“韩江,你投降蒙人的时候,事曾想过有今天?”

    韩江竭力昂起头,脸色虽然苍白,却强挺着大声道:“死则死耳,何须多言!”

    云昭冷笑,“是啊,对于军人而言,死并不可怕,就象那些蒙人,他们死了,在蒙元那边,他们是义士,会有人怀念他们,而你呢?这一路行来,作为一名曾经的大越人,心中可有感慨,被千万人痛恨,唾骂的滋味不好受吧?”

    韩江脸色阵青阵红,想要反驳,终是无力地垂下头。

    “押他起来,让他观刑,韩江,看到了吗,那最高的行刑台便是为你准备的!”云昭冷喝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让你好好看看,侵略者的下场!行刑!”

    排在最前面的一名蒙人脖子上旋即被套上绞索,两名士兵一声呼喝,便将他悬空拉了起来,被绑着的蒙人手被反绑着,只余下脚在空中乱弹,脸色紫涨,片刻之间,舌头长长吐出,人垂在空中,再也不动了。

    第一个刚刚死去,第二个旋即被拉了起来,安庆边军竟然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依次处死。

    围观的百姓此时已无计其数,起始,众人还在欢呼着,每一名蒙人被拉上高空,都引来一阵欢呼声,但一连处死了十余人之后,欢呼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来,大都的人开始脸色苍白。大帐之内,以卓一鸣为首的那些卢州文官们大都脸色难看之极,有人悄悄地缩到人后,小声地干呕起来。

    “云昭,你一刀砍了他们便了,何必如此折磨人?”韩江大叫起来。

    “这些蒙人杀进卢州的时候,对于他们刀锋之下的老百姓可曾有过丝毫怜悯之心?”云昭冷笑。

    “你先杀了我吧!”韩江喊道。

    “韩江,你当真迫不及待地要死么?可以啊,只不过你从此再也看不到乌云其其格了,看不到你儿子了,嗯,忘了告诉你,乌云其其格又有了身孕了,你还不知道吧?”云昭大笑。

    “你,你怎么知道?”韩江的脸色剧烈变化。

    “只要我想知道的,就没有不能知道的!”云昭冷冷地道。

    “韩江,告诉我,你想死么?”

    “我,我……难道我还能不死么?”韩江低下头。

    云昭得意地笑了起来,“你,当然可以不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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