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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章:回马枪

    剑关一线,双方主力开始了针尖对麦芒的硬斗的同时,司马仁麾下四万余司马家族的军队也展开了对玉门关的攻击.司马仁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但眼下蒙元朝廷已经押上了所有,他侧身其中,焉能幸免?而已经毫无退路的他除了拼了老命,为蒙元挣得获胜的希望,从而也为自己争得一丝生机之外,已再无他路可走.玉门关曾在他的统治之下多年,他如何不知道这就是一个鬼门关,而且现在镇守玉门关的就是他以前的部将石敢当,此人在玉门关待了十年之久,对那里极为熟悉,自己想要拿下玉门关,又平添了极大的难度

    有人曾建议司马仁派人说降石敢当,毕竟石敢当为司马家族效力了十数年,这位部属当即便被司马仁轰了出去,当真是屁也不懂,先不说现在大势征北军在战略之上已经占了上风,大元眼前窘迫之极,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放弃征北军来捧大元这个冷灶,而且就石敢当与司马家族的恩怨,只怕石敢当跟随司马家族的时间越长,心中的仇恨就越深吧!前去说降石敢当,司马仁根本就不会在这上面花上一丝一毫的功夫,因为纯粹是白搭

    而在玉门关上,石敢当却是精神亢奋,夺下玉门关后,从兴灵运来了大批军械,从卢宁方向亦送来了无数的粮食,眼下玉门关中,兵精粮足,军械充足,而前来攻击的竟然是自己一向念念不忘的司马家族,这让他兴奋之极,玉门关下,便是司马家族的灭亡之处

    另一战场,林牙统领原驻扎霍城一线的五万骑兵进攻卢宁,平阳两地区,卢宁盛产粮食,平阳更是重要的铁铜矿产区,拿下他们,对于现在的蒙元自然是雪中送炭,而在征北军方向,胡泽华的磐石营守卢宁,霍震霆第六营守平阳,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与林牙棋鼓相当,一时之间绞杀在一起,难以分出胜负

    北地遍地战火,四处烽烟燃起,征北军与蒙元都杀红了眼睛,而在中原地区,在通州,江州,豫州等地,大越朝廷已经全面处于劣势

    程群抽调两卫兵力秘密进入相州,起初不仅瞒过了红娘子,亦瞒过了从良苏灿,两人不敢妄动,但随着程群在相州失败,连刘华健也被生擒活捉而去,如此大的事情如何还能瞒得过众人,哗然之余,从良苏灿如何会放过这一机会,在江州,通州,豫州等地随即展开大规模的攻势,朝廷军马节节败退,江州大部已被从良夺去,程群留守的卫军主力被逼回了荆江沿线,而在豫州,苏灿已大举进攻,控制了豫州大部,军马直逼豫州城

    控制了江州之后,从良主力随即展开了对通州的进击,薛承义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随着李逍集团在各个方向上的步步进逼,朝廷上下一片惊慌,如果通州再失,叛军进入卫州,那离上京就只有咫只之遥了

    而更让大越当今皇帝李鉴烦恼的是,先皇李嘉的遗旨原文现在已是满世界流传,显然这是李逍发动的又一波攻势,士林哗然,民心浮动,正统之争开始浮出水面,即便在李鉴控制最严的上京,也已有漫延之势,上京的监牢已是人满为患,这里面不仅关着凡夫走卒,也有士子,绅士,官员,但凡卷入这种讨论之中者,无不被关进大牢

    但越是压制,这些议论便越是漫延,所谓无风不起浪,此地无银三百两,朝廷的强硬措施反而激起更大的反弹.但凡稍有些见识的人已是知道,当朝那位的统治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而在此时,程群终于返回了荆州大本营,领军卫,豹滔卫两卫主力的回归,使前线的局势勉强稳定下来,从良将程群卫军大部逐出江州之后,并没有痛打落水狗,而是转身一门心思地对付薛承义,在从良看来,已有二心的程群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挠

    程群却实很苦恼,他的日子难过得很.用偷鸡不着蚀把米来形容他现在的窘状亦不为过,被征北军暗算一计,卫军损失不小,经略西北的计划完全夭折,更让他揪心的是,荆州水师的叛乱,计无量一家已经授首,但征北军水师已经悄然崛起,云昭这个他眼中最为危险的对手,已经将他的脚踏了一只过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随着经略西北计划的落空,自己已没有能力来确保自己的未来,也就是说,他必须作出选择了

    从良算得很准,程群虽然回到了荆州,但并没有发动对他的攻击而抢夺江州.这让从良得以一门心思地在通州用兵.薛承义显然不是久经战火考验的从良的对手,节节败退

    小小的书房之中,程群,刘华健,蒋光宇以及千牛卫统领刘绪勇以及水师将领李宏超齐集.眼下,北地云昭集结大军,正与蒙人进行着一场绝大的会战,此战过后,如果云昭获胜,他的兵锋必然会转道向南,那时候,以荆州为大本营的他们必然首当其冲

    “将军,失去了江州,光是荆州一地,已无力承担我们大军的补给,更何况,将军提出的加大水师投入以抗征北军的计划,会吞噬更多的钱财,装备水师,钱财消耗太大了.装备一支分舰队的钱财,足以装备一支数千人的卫军.而眼下,我认为,加强卫军实力才是当务之急,必竟最后的最战必然是在陆地之上进行.”刘绪勇率先道

    听到刘绪勇要裁减水师经费,李宏超顿时急了,”万万不可,将军,计无咎授首,计无量叛变,荆州水师遭遇重创,而计无量带走的可都是荆州水师的精华,可为可畏的是,征北军的水师装备远胜于我方,如果不加强水师,荆州水师必败,征北军如果过了苍江天险,对于卫军来说,便会遭遇一个强劲的对手,所以扩充水师刻不容缓,只有将征北军挡在江北,我们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应变啊!”

    “即便计无量叛变,但眼下荆州水师无论是士兵数量,还是战船数量,都仍然远胜对手,李将军,我认为扩充不是当务不急,而是如何挖掘水师内部力量,增强战斗力才是上策!”刘华健附和着刘绪勇,相州之战,因为荆州水师的失误,让他吃了一记闷棍,堂堂大将,竟然被生俘,这一口气,刘华健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对荆州水师那里会有好脸色

    两位卫军将领反对,李宏超脸色发白,”程将军,征北军水师将领曹新宇,计无量都是从荆州水师出去的,深悉荆州水师根底啊!请将军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程群叹了一口气,相州之败影响太大了,打得稀乱的相州无力支援于他,而仅靠荆州,即便荆州再福裕,又如何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军费开销,说来说去,都是钱惹得祸啊!

    蒋光宇站了起来,”将军,眼下,我们只有一条路好走了,那就是主动出击,夺回江州,然后与通州的薛承义将军合作,击败从良,将荆州,江州,通州连成一片,将从良先逼入豫州等地,方能缓一口过来.”

    “我反对!”刘绪通摇头,”蒋将军,现下的事实摆在这里,我们出兵相州,已经犯了朝廷的忌了,朝廷之中不乏明见之士,怎么看不出来我们在那个当口突然出兵相州是为了什么,如今我们之间隔着从良,朝廷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一旦将从良逐出了江州,与通州连成一片,到那个时候,我们如何自处?大将军如何自处?朝廷一纸命令要换将,我们怎么办?与此到时面临这种尴尬,我们不如不打从良,而去打苏灿.夺得豫州,亦可解一时之危.”

    李宏超踌躇了半晌,”或者,我们与云昭和解?”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地看向他,与云昭和解,就是向云昭投降,这一点,谁都明白,但这里的人,会甘心么?

    程群摇摇头,”我们与征北军的梁子已然结下了,如果我此时倒向云昭,他倒是会张开双臂欢迎,但是要我臣服于他,我是绝对不肯的.这条路,大家就不用考虑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只有向豫州一条道好走了!”蒋光宇站了起来,”打下豫州,我们便有了相州,荆州,豫州三地,亦可度过难关,然后拥兵自重,以后无论是朝廷获胜,还是四爷获胜,都得依仗我们来抵抗征北军.”

    程群微微点头,”这是一条路,还有另一条路!”他缓缓地道

    “还有那一条路?”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眼下云昭正在与蒙元激战,通过眼下的情报来看,云昭是与蒙元在进行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如果云昭获胜,我们便只有刚刚所说的一条路可走,但是如何蒙元获胜呢?”程群眼中露出狠厉之色,”我们便可以挥师渡,重夺秦翼梁蒲等地.或者现在,我们就可以渡江作战.”

    众人都是震惊不已地看着程群,半晌,刘华健方才呐呐地道:”大将军,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在帮助蒙元么?这,这……”

    程群冷冷地道:”生死存亡之际,那里还管得这么多?再说了,即便我们间接帮助了蒙元,那又如何,我们过江占了北岸,照样要打蒙元.只不过在此之前,先让云昭无暇自顾再说.他想渡江过来,我便先打过去.杀他一个回马枪!我需要战略空间,占了这个先手,无论于蒙元,于云昭,我就占了先手.”***

第六百零一章:意外之极

    听闻程群此言,李宏超大喜过望,一跳而起,”大将军,我支持.”程群要反击北地,就得过江,要过江,就必然得加大水师的力量

    他的这点心思,自然也瞒不过在场的另外三人,刘华健皱起了眉头,”大将军,此事须得三思,过江固然是死地求活,但如此一来,就与云昭彻底翻脸,两年的互不侵犯条约彻底撕毁,全益凤必然全力进攻相州,到时候,我们有能力保住相州么?”

    “是啊,大将军,还有一事得考虑,那就是我们必须想到一旦过江,就会面对蒙人和云昭两个敌人,他们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呀,我们打过江去占了云昭的地盘,他势必翻脸,而蒙人与我们亦是血海深仇,二十万蒙军,能回到燕京去的可没多少啊!”蒋光宇忧虑地道

    “光宇你多虑了!”程群笑道:”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蒙元现在正与云昭拼个你死我活,谁都容不下谁,我们此时过去,却是将水搅得更浑,让情形更加复杂化,说白了,第三股力量的突然插入,会让他们双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换而言之,在北地,只要我站稳了脚跟,我倒向谁,谁就会胜利.三足鼎立,只要形成了这种局面,我们就是最大的赢家.”

    话说到这里,蒋光宇,刘华健,刘绪勇都明白,程群已经下了决心,既然决心已定,那就没什么好说得了,剩下的就是将事情做好,反正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跑了你,也蹦不了他

    “水师必须还得加强,这一点,我们大家都要达成共识.”程群敲敲桌子,”卫军这边,先受点委屈,以后会慢慢好起来,李将军,我再给你二十条战船,给你五千水兵的编额,但要是再出一点意外,你也要明白,我程群的刀也不是光杀敌人的.”

    李宏超站了起来,”将军放心.”

    “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便只有我们五个人知道,在我们行动之前,我不希望再有其它人知道,水师加大巡逻力度,每次出动的舰船多一点,要尽量地将征北军水师限在相州以上,不能让他们一条船能渗透到下游来,确保我们渡江之时的隐秘性,华健,你的领军卫便以整训的名义调到荆州来,这一次领军卫在相州损失较大,拉到荆州来整训,被兵,不会被外人怀疑.”程群看着众人,道

    “明白!”

    “保密是第一位的.”蒋光宇点点头:”云昭派在对岸的可是姚长坤,此人老谋深算,我们都见识过此人的本事,要是让他知晓了风声,不免为我们渡江平添难度.而且云昭的职方司无孔不入,我想荆州水师上一次上了一个大当的事情我们还都记忆犹新吧?无中生有,转眼之间,便让云昭凭空拥有了一支水师,这一次,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那就这样吧,光宇,绪勇,你们两个明天就要返回前线去,我吩咐后厨置了酒席,今天咱们好好地喝几杯!”程群笑道

    正事说完,既已经定下决议,在场的一些都是一些一拿定注意便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先前沉重的心情此时反而都放松了下来,有了下一阶段的具体的目标,心里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

    “正相叼扰一翻!”刘绪勇笑道:”大将军家的厨子做得一手好菜,配上这荆州土酿的十里香,那可是一绝!”

    “早知你惦念着这十里香,放心吧,前些时日我便让刘汗青去弄了几坛来,够你喝得了.回去的时候再带一点,免得你借常找借口往荆州跑!”程群拍着他的肩膀,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这个时候,席面应当都准备好了!”程群挥挥手

    “走走走,一齐好好地喝几杯,我们几人,好久没有再一齐聚了!”刘华健亦是兴奋地道

    说笑着走出书房,程群的亲卫统领刘汗青脚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过来,向众人行了一礼,”大将军,荀敬求见!”

    程群眉头一皱,”他倒真会挑时候,这时候跑来见我,有什么事么?”

    “他没说,只是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大将军!”刘汗青摇摇头

    程群点点头,回顾蒋光宇等人道:”你们几个,先去喝着吧,我见见他.”

    刘绪勇不满地道:”大将军,一个商人,你这么给他面子干什么,什么时候想见就见?”

    一边的蒋光宇笑道:”老刘,这个荀敬不是一般的商人,在荆州,那可是富可敌国,拔根毫毛都比我们腰粗的主儿,亦经常为我们筹措军费,一些我们不方便做的事情,也是此人在替我们做,大将军,那我们先去了,您快点过来,我还得好好地敬您几杯呢!”

    “知道了!”程群笑道,看着几人远去,回首对刘汗青道:”领他过来吧!”

    “是,大将军!”

    程群在房外站了片刻,转身走进房中,坐到书桌后,拿起一本书,慢慢地翻阅起来,荀敬这种人,不给面子不行,太给面子又容易蹬头上脸,而自己,又缺不了这些人的襄助,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程群笑着摇摇头,自己总不能学着白莲教那一套,拉下面皮去抢去夺

    “大将军,荀敬给您请安了!”门口响起了爽朗的笑声,一个白衣中年人出现在书房门口,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下人

    程群的眼从书上挪开,看了一眼向自己行礼的荀敬,微笑着摆摆手,”荀老板,请进,这么晚了还来见我,汗青说你有要紧的事情,不知是什么事呢?”

    荀敬微微一笑,撩起长袍走了进来,他身后的青衣小厮也紧跟着走了进来,程群眉头不由一皱,这个小厮好不懂规矩,自己这个书房,岂是由人随意进出的,能让荀敬进来,那是看在他平时大堆的银子送来襄助自己,但也不能任由他如此放肆

    看着两人,程群的脸色已是沉了下来

    荀敬走到程群的面前,似乎知道程群在想什么,”大将军,惫夜求见,实在是失礼得很,但的确有极重要的事要相告大将军.”顿了一顿,又道:”其实要见大将军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程群愕然地看着他,半晌,眼光从荀敬的脸上转移到他身后的青衣小厮身上,此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荀敬,我给你面子,是看在你忠于朝廷,于我卫军大有帮助,但你如以为我给你面子便可以为所欲为,那你可错了,我这大将军府,不是随便可以出入,我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

    看着程群脸上怒意闪现,荀敬的腰立刻侈偻了下来,程群一发怒,这可不是他一个商人能承受得起的,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程群的地位可比县令令尹高得太多了

    “程大将军,多年不见,想不到如今脾气这么大了,这可不是你当年在京城时的作风,那时的你可低调得很!”荀敬身后的青衣小厮慢慢地抬起头来,先前的卑微在他抬起头来时,已是完全消失不见,昂首站于程群面前,虽然仍是穿着一身仆装,但在程群面前,但气势却远盛于他,荀敬此时已经弯腰退到了他的身后,站在案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群

    啪的一声,程群手中的书掉到了桌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这个青衣小厮

    “四爷!”他失声叫道

    “难得你还叫我一声四爷,没有叫我一声叛贼!”李逍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转身对着荀敬道:”你下去吧!”

    “是,四爷,程将军,二位聊,小人告退!”向二人深深一揖,荀敬退出了书房

    程群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李逍,他完全无法想到,李逍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这里,因为自己虽然没有继续与苏灿从良作战的意思,但是自己仍是朝廷的辅国大将军,而李逍是皇帝一定要捉拿的钦犯

    他也想不出,李逍出现在他这里,是想干什么!在这一瞬间,他的脑子完全糊涂了

    “程大将军,想不到我来见你?”李逍微微一笑

    程群一个激凌,神智终于回到了他的身上,赶紧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向李逍深深一礼,”程群见过四爷!”

    李逍哈哈一笑,”程大将军,你是将军,我是钦犯,你这礼行得太冒失了,你应当将我抓获归案.”

    “四爷这话要折煞末将了!”程群拖过一把椅子,”四爷,请坐!”

    李逍也不谦让,大马金刀的坐下,直是拿眼瞧着程群,这一瞬间,程群的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从初见李逍的震惊之中恢复了神智,程群马上明白了李逍来见自己的意思

    “四爷,当初上京之变,我无能为力.”程群站在李逍面前,叹息道:”当时皇后娘娘堵在了金吾卫大营门口,我若出兵平叛,军队就得从皇后娘娘的车驾之上碾过去.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听到程群提起当年的上京之变,李逍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正是从那时开始,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切

    “当年的事不用提了!”***

第六百零二章:两个人的战争

    李逍坐着,程群站着,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两人的命运都是从那时起发生了剧变.人生的轨迹在那里拐了一个大弯,分别驶入了他们以前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岔道

    李逍何曾想过自己会成为大越朝廷通缉的要犯,而程群又怎么料到到了今日,一向认为忠君为国的自己会一步步走到现在拥兵自重,不停地挖着大越墙角?两人望着闪烁的灯火,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命运再来一次,自己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稍顷,两人抬起头来,心中却已是对自己刚才对自己提出的问题给出了一样的答案,如果命运再来一次,他们必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两人都是当世人杰,短短时间内,便对自己可能做出的选择想象出了各种可能,但又一一推翻,这就是他们的命

    两人抬起头,凝视着对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李逍幽幽地道.”坐吧,在我面前,你不用如此拘礼!”李逍摆摆手,”我已经不在是当初的四爷了.”

    程群亦不推让,扯了一把椅子,坐在李逍对面稍侧一点点

    “我知道,其实我以为四爷的人会来得更早,早在我与苏灿从良联合拒蒙的时候就应该来了.”程群了然地道

    “那个时候我不会来.”李逍淡淡一笑,”那时的你,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坐拥数十万大军,大溃蒙人,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声望正高,正是踌遗躇满志,放眼天下,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我怎么会来?那时的你,正想着经略西北,打牢基础,然后挥军南来,歼灭苏灿从良与江通之地,我那时过来,当真是自投罗网,羊入虎口还能安然脱身么?”

    程群微微一笑,”四爷,您现在过来,就算准了我会改弦易辙么?如果我拿下您,送于陛下,仍然是奇功一件,南方叛乱,包括苏灿从良都会瞬息瓦解,大越**自平.”

    李逍看着他:”是么?如果你这样做,那你就不是程群了,至少不是现在的程群了!”

    “四爷此言何解?”

    “拿下我,送于我大哥,自是奇功一件,但是程将军,你自己呢?刘华健,蒋光宇,刘绪勇等人呢?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更何况于我大哥而言,你程群只怕还不是走狗良弓吧?你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自成一家了,到了那时,我大哥容不得你,苏灿从良走投无路,自然会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你的身上,二十大军不顾一切地打过来,你困居荆州,前有作困兽之斗的我军,后有茫茫苍江,我想,我大哥会在上京含笑看着你与苏灿从良同归于尽的.于他而言,自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

    程群脸色数变,这正是他一直想着的问题

    “所以四爷认为时机成熟,可以过来劝降于我了!”程群一字一顿地道

    “不错,不过不是劝降,而是想与将军你合作!”李逍微笑道

    合作?程群自失地一笑,他无意于与李四咬文嚼字

    “四爷,程某实话实说,我已无意介入您与大爷的交锋,因为无论是你获胜还是大爷最终坐稳龙廷,都不会容得下现在的程群,光是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但程群身后,还有刘华健,蒋光宇,刘绪勇,李宏超等一大批将领,即便是我想退,他们也不会容忍我退下来,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我没有自保的实力,将来无论是您们那一位坐在龙椅,我都是灭亡的下场.我必须拥有能够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没有强大的力量,说什么都是白说!”

    “你很坦承!”李逍点头道:”说得也很实在,不过我可以与你签下一份将来绝不为难与你的文件,即便你要我对天发誓,亦无不可!”

    程群微笑着看着李逍:”四爷,这些东西,您会相信么?我会相信么?我们都不是那种信守承诺的人,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您绝无可能打动我,如果您这一次来,仅仅是带着您所谓的诚意,那程群只能礼送您回南方了.程群不是一个能被所谓礼贤下士就能打动的,更不会因为四爷您以万金之躯冒险过来劝降就会被打动.”

    看着程群,李逍不由一阵头疼,这是一个成了精的老狐狸,没有实际的东西,他是绝不会就范的,但是眼下的程群,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如此强项呢?

    “程将军,你应当明白,眼下你已是穷途末路了.向前,你有从良苏灿拦头,即便你击败他们,击败我,你也不会赢得李鉴的信任,你自己也明白,你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特殊的局面,只怕赐死你的圣旨早就到了军中,而向后,是茫茫苍江,经略西北的计划已经失败,征北军虎视眈眈,云昭与你的仇已经结下,你还能往那里去?我想不出,除了与我结盟,相信我,你还有什么其它的出路,我自信我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四爷认为我没有出路,但程群却自认为我还有出路!“程群笑着看着李逍,“我程群还远没有到狗急跳墙的时候呢!”

    李逍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墙上巨大的地图看着,在那上面,一条黑色炭笔圈起来的圆圈格外醒目,竟然是江北的秦翼梁蒲四州。

    程群的目标竟然是那里?李逍霍地回过头来,“我明白了!你想杀一个回马枪,趁着云昭与蒙人激战正酣,去抢回秦翼梁蒲四地!”

    程群站了起来,“不错,这就是我的计划,四爷,有了这四州,我便有了战略回旋空间,而蒙元与云昭这一场大场之后,无论谁胜谁败,自身实力都将损失极大,我进入北地,便会成为举足轻重的力量,双方都得拉拢我,因为我倒想谁,谁就会赢得最后的胜利!”

    “你是想左右逢源?”李逍眼瞳收缩。

    “无奈之举,想要活下来,有时候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程群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看到程群的计划,李逍震惊之余,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绝佳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程群将成为又一豪强,但自己,能从程群的这个计划之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脑子里急速地运转着,程群承诺不在介入自己与李鉴之间的争夺,是一个大的利好消息,但是自己怎么能满足这些呢,如何将程群拖入到这场战争之中并成为自己的助力,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时不我待!这便是李逍的认识,大越的内斗结束得越早越好,只有尽早地结束这场该死的内斗,自己才有足够的时间重拾旧山河,再振旗鼓,让大越重新强大,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时间来收拾诸如云昭,程群这样的大军阀,才能整顿吏治,恢复民生,时间打得越长,江山打得越乱,对于云昭和程群这样人来说,天下越乱越好,而对于自己而言,这便是绝大的噩耗。

    程群看着李逍,一言不发。

    李逍慢慢地走了回来,慢慢地坐下,将凌乱的思绪一点一点地重新理顺。

    “这是一个好计划!”李逍看着程群,“但是也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如果失败,程将军,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不这么认为!”程群摇头道。眼下正是自己出击的绝佳时机,蒙元,征北军无暇他顾,李逍李鉴激斗正酣,错过了这个时节,自己将再再无机会。

    “程将军,你有没有想过这两种可能?”李逍问道。

    “四爷请明言!”程群欠了欠身子,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更何况李逍亦是当世人杰,听听他的意见,对自己亦是不无帮助。

    “其一,蒙元与征北军的战争以一方速胜而告终。”看着程群,李逍缓缓地道。

    “其二,因为你的介入,两家息战,甚至联合起来先将你灭了再说。”

    “这不可能!”程群笑道,“这两家实力现在基本相当,想要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怎么可能?征北军与蒙人血战连连,双方怎会息兵罢战,甚至联合?”

    “历史之上,很多在当时认为不可能的事情都发生了!”李逍微笑道:“程将军,我只是一种假设,如果发生了呢?只要这两种可能有一种发生,程将军如何自处?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没有空间的你渡江之后,如何迎击他们?”

    程群的脸色慢慢地变得苍白。

    “所以,程将军,我们还是有联合的基础的。”李逍站了起来。

    “四爷想怎么办?”程群看着他。

    “你先助我,歼灭了通州的薛承义!”李逍目光炯炯,“薛承义灭亡,李鉴必然全线收缩,力保卫州以及上京,那时候,我的势力将连面一片,将李鉴合围,这时候,便轮到我过来帮助你,我给你军械,粮草,军费,助你过江夺得秦翼梁蒲四州,这花不了多长时间,如果程将军有意,一两个月以内,我们便能达成目标,全歼薛承义之后,我这边的事情便不用程将军再操心了,你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渡江进入北地一事。”

    “我助你歼灭了薛承义,便等于将自己卖给了你,那时你反脸不认,我如之奈何?”程群冷笑。

    “你错了,因为我需要你来对付北边的敌人,无论他是云昭,还是蒙人!”李逍看着程群。***

第六百零三章:托底

    程群静静地看着李逍,他知道,李逍必然还有下文。

    果然,李逍在屋里踱了几步,站在地图前,声音低沉,“即便你帮助我击败了薛承义,但我还要攻下卫州,打下上京,还有豫州,湘州,金州,这都要我一一去收复。”

    “薛承义一败,我便有必胜李鉴的把握,但是,我击败了他之后,留给我的大越也是一个乱摊子了,江南富庶,但这几年连年征战,一些老底子也都掏空了。其它地方就更不用说了,民不聊生,你可以想象战后的景象。我要重拾旧山河,再振大越,不知需要多长时间呢?所以,我第一是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对付你,其二,我也没有必要对付你,因为,你是我需要倚靠的对象。”

    程群微微点头,虽然李逍说不对付他这话不知真假,但前面所说倒是不假。

    “倚靠我?我以为四爷到时候会把我视为乱臣贼子更多一些。”程群坦然道:“实话实话,现在的我,自己也是这么想自己的。”

    李逍微微一笑,“人,都是有私心的。古人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这天下的确有义薄云天的人,但至少我没有看到几个,也许,冯从义将军算是一个吧!”李逍叹了一口气,“我对不起他。”

    指了指程群,“你,我,都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能理解,你想要自保,想要生存,这不是什么错误,抛开这些不谈,你,程群,在我心中,仍然是我大越的忠臣良将。”

    “何出此言?”程群呐呐地道,感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热。

    “从你与从良苏灿联合,全歼蒙元二十万大军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或许比不上关大将军,比不上冯从义,但你仍然是大越的忠臣,在你的骨子里,大越仍然是不可逾越的。”李逍伸手拍了拍程群的肩膀。

    “所以我说,战后,我要依靠你。与你想比,蒙元是饿狗,而云昭是野狼,他们瞄着的都是大越的江山,无论他们谁胜,都将在不久的将来提兵南下。大越必然又将生灵屠炭,我需要一个有能力抗衡他们的将领来替我抵抗他们,为我争取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大越的实力!”李逍道。

    “而纵观现在天下,能与他们对抗的除了你,我还真一时想不出别人来!”李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所需要的,是一块能让你生息的土地,是一股能自保的力量,而这些,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能替我挡住他们,北地就是你的。”

    “四爷这么放心我?”程群道:“就不怕我在四爷的支持下,击败了蒙元,击败了云昭,取代他们的位置而反过来威胁大越么?”

    “你不会!”李逍笑道:“如果你真能做到这一点,你最多在北地做一个北地王,而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便让你做北地王又如何?”

    程群站了起来,“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我是说,我需要付出什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协助你击败薛承义,我说的是我在北地站稳脚跟之后。”

    “荆州还给我!”

    程群点点头,“这样一来,我倒是真有些意动了。”

    “为什么你这个时候才动心?”

    “如果你不想把荆州拿回去,我是不会相信四爷的!”程群道:“我过了北地,你拿回荆州,这才像是四爷。”

    “我会在你击败蒙元,或者是击败云昭,在北地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之后,才会讨会荆州,在此之前,我不会断了你的后路。”李逍道:“程将军,不过说句心里话,我不认为你在短时间之内会扫清北地,你也许会在北地与他们两方形成三足鼎立,或者两雄争霸,这个时间也许会持续很长时间,所以,即便将来我拿回了荆州,那里,仍是你的后勤基地,直到我重振大越,不过也许到了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因为你今年已经四十多了,我计划用数十年的时间来重振大越,然后再挥兵渡江。”

    程群大笑,“四爷这是在安慰我,给我吃定心丸呢,还是咒我早死呢?”

    “在我挥兵渡江之前,我希望程将军健健康康地活着。”李逍微笑。

    程群点点头,以示理解这话其中的意思,几十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四爷,其实还有一事我想确认,因为你在击败大爷之后,会不会联合云昭呢?毕竟云昭到现在为止,还在替朝廷抗击着蒙元,至少在民间,他的声望是相当高的,但从四爷的语气之中,从一开始就将他当成了对手,当成了敌人。如果到了那时候,您与云昭勾上线的话,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程群道。

    “我与云昭不可能联合!这其中的原因我想你应当知道。”

    程群站了起来,“四爷,我不相信因为一个女人您会与这样一个实力超群的人结仇,我更愿意相信,如果有一天,云昭以念云王妃为条件的话,你会毫不犹豫地将念云王妃还给云昭。从而得到与云昭的结盟!”

    “因为,你不是会为一个女人而放弃天下的人!”

    李逍脸色数变,喘气声也明显地粗了起来,半晌,才道:“如果说刚开始我不放念云走,是因为面子问题,是因为我四爷丢不起这人的话,那么随着在磨盘山上她不顾一切地上山救了我的命,并陪着我渡过最艰难的时候之后,这个女人已经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不可能放弃她。”

    “仅仅因为这些?”程群摇头。

    “她还是我情报系统的负责人,我所有的底细她都一清二楚。”

    程群点点头,也许这个理由更能让他信服。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她是我孩子的母亲,程将军你知道,心湄只替我生了两个女儿,而念云现在怀着的,是一个儿子。我的叔父,也就是神医温兆伦,亲自把的脉,很确定地告诉我,这是一个男孩。”

    程群耸然动容,“原来如此!”

    李逍看着程群,“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程将军已经认同了我的提议?助我歼灭薛承义,然后我助你过江站稳脚跟,我们各得其所,你将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而我亦有一个有能力的盟友来替我抵挡来自北方的敌人。”

    程群伸出手来,“成交!”

    李逍伸出手,与程群紧紧握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就目前而言,这的确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至于程群能不能在北地站稳脚跟,那是程群的能力问题,如果他在得到李逍的支持依然败给蒙元抑或是云昭之后,那他只能自叹无能。至于李逍以后会不会对付他,用李逍自己的话来说,那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苍海桑田,世事变幻,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来人!”程群拍拍手掌。

    刘汗青推门而入.“程将军有何吩咐?”

    “去看看蒋将军刘将军他们吃完了没有,如果吃完了,请他们过来,我这里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想要见见他们。”程群道。

    “是,将军!”

    “四爷,请上座!”程群伸手相请,既然已经决定结盟,李逍就不仅仅是他的盟友,更会是他将来的主子了。

    李逍亦不谦让,当仁不让地坐上了先前程群的位置。程群此举,已是承认了他的地位,想着胜利在即,李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趟来得值得。

    蒋光宇,刘华健,刘绪勇,李宏超几个已经喝得不少,都已有些酊酊醉意,好在程群一直没有去,四人倒还保持着清醒,但走来之时,脚步都明显有些虚浮了。

    “程大将军,什么尊贵的客人,竟然连兄弟几个的践行酒也不喝了?”蒋光宇大笑着跨进门来,一眼便看见了大案之后的李逍,他一下子楞在了那里,使劲地揉了揉眼,几乎认为自己眼花了。

    蒋光宇骤然之间停下,他身后的刘华健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在他的后背之上,两个人一齐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在他们身后的刘绪勇大笑着随在二人之后踏进房内,正想取笑两人几句,但一眼看见大案之后的李逍,反应亦是与蒋光宇一样,抬手揉了揉眼。刘华健此时亦站稳了脚跟,抬起头来,三人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震惊之色。

    “当真喝多了,眼花了?”刘绪勇喃喃地道。

    在场四人,都是见过李逍的,特别是蒋光宇,刘华健,刘绪勇,三人都是卫军将领,与李逍更是熟识。

    “你们还不过来见过四爷?”程群站在大案之旁,笑吟吟地道。

    苍江以北,剑关,战场之上。

    霹雳炮发出沉闷的轰鸣之声,伴随着其间尖厉啸叫的床弩之声,天空之中石弹飞舞,弩箭横飞,在两边相距约千米之时,这些远程武器便已开始了对攻。

    随着大量的越臣降元,无数的工匠被俘,这些原本属于大越的厉器如今已为双方所独有。双方士卒在猛烈的远程打击之下,只是死死地撑起盾牌,竭力抵挡着这些打击。***

第六百零四章:血拼

    什么时旗鼓相当,对抗惨烈的大战,红娘子和三眼虎这一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两人亦是统军数万的大将,但面对的对手不同,对抗的强度也便大大不同,两人真正对抗的强军,说起来只有在相州与卫军的一次硬碰硬,但这一次,以他们两人的惨败而告终。那时他们第一次与强大的对手交锋。

    但这一次在益州,在剑关,两人看到了两支当世强军的血拼。柏树坡数十公里的战场之上,两军合计投入了十数万精锐军队,十多天的交战,互有胜负,防线已是犬牙交错,双方死死地咬合在了一起,当真是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双方已经没有了明确的分界线。

    脱里的大帐兵突破了周广益的防线,一部已经进逼到菊花岭附近,而在征北军方向之上,丁仇率卢城营一部亦击垮了正面来敌,兵锋直逼霍城,那里,可是雅尔丹的驻地。

    双方的战事一时之间陷入胶着,连长期以来已很少亲临一线的云昭亦不得不再次亲自上马冲锋陷阵,方才稳住菊花岭方向上的战局。红娘子,三眼虎已是加入了云昭的亲卫营,伴随着云昭上阵杀敌。

    红黑双马,红黑披风,红黑双煞在时隔多年以后再一次并辔作战,只不过对手从一般的蒙族部队换成了精锐的大帐兵,不过不管对手换成谁,在红黑双煞的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痛快!”红娘子眼看着云昭拉开破军,弦响敌落,不由仰天长啸,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又找到了当年纵马大漠时的快乐。远处,大帐兵已经落荒而走。

    撩起红色的披风,顺手擦干马刀之上淋漓的鲜血,红娘子转头看向云昭,恰好云昭插好破军,亦自转头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马蹄声响,三眼虎大笑着疾奔而来,盔甲之上尽是点点血迹,头盔也不知那里去了,头发乱糟糟地披散下来,正中一块露出光秃秃的头皮,显然是大战之中挨了一刀,险些揭了脑袋盖儿。“痛快呀痛快!好久没和蒙人干过了,杀得爽!”三眼虎看着云燕两人,“怎么不追呀?”他大声问道:“正好再砍几个!”

    “追之何益?”云昭笑道:“再追上去,又打成烂仗了!”

    “云昭,这样打下去,看不到胜机啊!”红娘子关切地道。

    “无妨,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一仗,我只要不输就是赢了!”云昭有些诡秘地笑了起来,“更何况,这一仗虽然我在这里,卢城营,安庆营,骑兵营三大主力战营也都在这儿,但能不能占到对方的便宜,能不能击败对手,要点却不在我这儿!”

    “那在哪?”红娘子问道。

    “玉门关!”云昭笑得很得意,“眼下看来,一切还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随着收兵的锣声,一队队的征北军从各个方向之上汇聚而来,这支部队是由云昭亲自统率的亲兵营,清一水儿的骑兵,能在正面击败大帐兵,已经足够他们自豪的了,曾几何时,大帐兵是所有军队的噩梦,而现在,他们已无惧于对手了。

    蒋旭拖着他的陌刀,大步奔了过来,他是这支骑兵这中唯一的步战者,但同样,他也是所有敌人的梦厣,一踏上战场,一抡起陌刀,他的狂暴让自己人也感到心悸,在竹山一役之中,他就曾杀到敌我不分,无人敢近身,最后还是云昭亲自去制服了他。

    “都督,我劈了三十二个!”他乐呵呵地道,身上仿佛用血洗过一般,站在那里,兀自还在向下滴着鲜血,看得红娘子不由一阵反胃。蒋旭所说的劈了十二个,就必然是连人带马都劈死了,那些被他撞死的,捶死的,削死的,在蒋旭的脑袋之中是不能算数的,他最快活的就是一刀下去,两断,人断,马断!即便是锋锐无比的陌刀在他手中,也用不了多久,所幸现在锋锐兵器坊掌握着陌刀的打制技术,给蒋旭量身定制的陌刀亦更加用心,这才让他能够用得时间稍长一些。

    眼光转动,看着三眼虎,蒋旭忽地大笑起来,“你是要当和尚吗?”

    被这么一个傻大个取笑,三眼虎不由大怒,“傻小子,再敢取笑你虎爷,当心虎爷收拾你!”

    蒋旭双眼发亮,陌刀举起,在空中舞得哗哗的,“你想和我打架么,行,来吧,那些蒙人,干得不过瘾。我看你小子不错,来,和我较量较量!”大踏步上前。

    三眼虎嘴里骂得凶,但傻大个在战场之上的疯狂劲儿他可是看到了,看着那把巨大的还在滴着血的陌刀,“我才不和你这个疯子打。”他退了一步,“有种,你和我们当家的较量较量!”他把手往红娘子一指。

    蒋旭的目光旋即扫向红娘子,陌刀一摆,正想上前发起挑战,忽地又退了回来,看着三眼虎,“你小子不是好人!”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看到傻大个不上当,三眼虎不由大为失望,他是打不过蒋旭的,正想挑拨着这个傻小子去挑战红娘子,然后他就可以看到这个家伙是怎么被收拾的了,不想这小子却突然机灵上了。

    “她是我们都督的女人,我打了她,都督定然要打我替她女人出气,我才不上你的当!”蒋旭气呼呼地看着三眼虎,显然认定了三眼虎在使坏,在他的心里,红娘子自然不是他对手的,那娇小的个头,那里吃得起自己一刀。

    看着蒋旭横眉冷对三眼虎,云昭乐得哈哈大笑,身后的亲兵营更是哄堂大笑,一边的红娘子又羞又恼,手一抖,马鞭笔直飞出,直取蒋旭面门,“你个大傻子,看我不打掉你的门牙!”

    长鞭带着风声闪电般地袭来,蒋旭一声吼,陌刀横扫,心道你是都督的女人,打是打不得的,但削了你的马鞭,料都督也不会怎么着我,一刀挥出,当真是刀带风雷之声。红娘子手腕一抖,鞭梢啪地一声脆响,在空中突然拐了一个弯儿,避开陌刀,鞭梢仍是袭向他的面门,长鞭来势如电,蒋旭一声怪叫,躲无可躲,仆地便倒,当的一声,头盔被鞭梢卷走,长鞭缩回,红娘子一探手,将蒋旭的头盔拿在了手里,看着蒋旭,“算你走运!”她这一下暴起突袭,蒋旭竟然能避开,红娘子倒也佩服。

    蒋旭一跃而起,看着红娘子,眼中却满是惊骇之意,看看红娘子,再看看云昭,心中突然担忧起来,都督的女人好凶恶,也不知都督干不干得过这个女人?要是干不过,都督那就太可怜了,定然被天天欺负得极惨。

    看了红娘子半晌,突然一低头,转身便走,云昭连连摇头,不过他要是知道蒋旭现在心中所想,定然也会跳起来,亲手暴揍这小子一顿。

    玉门关上,司马仁看着在蜂涌而上的士卒已经突破了一段城墙,不由喜形于色,这是数天以来,他的部队第一次突上了城墙,看着在城墙之上己方士兵越来越多,他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能突破么,能站住脚跟么?只要能形成一个有效的桥头堡,那攻破玉门关就不再是妄想,这些天来,在玉门关下,他的部队已经付出了数千人的牺牲而没有取得任何实际上的成就。虽然数次登上了城头,但转眼之间,就会被全歼于城头。

    高高的城楼之上,石敢当看着在那一段城墙之上越聚越多的敌军,脸上露出冷冷地笑容,挥了挥手,“霹雳火!”

    城头之上,尖啸之声猛然响起,霹雳火发射出来的密集箭雨将攻上城来的士卒割麦子一般切削,一排又一排,强劲的霹雳火似乎永无止歇,城头之上的司马家族部队迅速减少,当尖啸之声停止之时,城头之上,已经稀稀拉拉地剩不了几个人了。征北军士兵呐喊着挺枪而上,干净利落地将他们一一捅翻在城墙之上。

    “石将军好主意!”万世昌兴奋地看着转眼之间,这几百敌军便倒在城头之上,“这诱敌之策当真好用。这几天倒是屡试不爽。”

    “司马仁有侥幸之心,自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看着吧,他还会再上当地!”石敢当冷笑,“玉门关,就是他的埋骨之所!”

    “自然,我倒要看看,司马仁四万多人,能经得起这样几次折腾!”万世昌大笑。“只是不知剑关哪里,都督们打得如何?”

    “剑关聚集了敌人的主力精锐,又没有坚城高墙,与敌人硬碰硬,自然要比我们这里艰苦多了!”石敢当眉毛挑起,“胜负手在我们这里,却看着吧,霍震霆将军,胡泽华将军也应当动起来了。”石敢当眯起了眼睛,看着远处飘扬的绣着司马的大旗,眼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看着潮水一般败退下来的军队,司马仁脸孔不住地抽搐,咆哮着道:“进攻,进攻,组织执法队,无军令后退者,杀无赫!”

    看着暴怒的司马仁,司马智,司马瑞对望了一眼,同时摧动马匹,向前冲了过去。手起刀落,连接斩了数名校尉,“后退者斩,进攻,进攻!”

    看着血糊糊在地上滚动的脑袋,士兵们愕然止步,看着两员将领身后一队队的士兵张弓搭箭,对准的却是他们,只能掉过头来,再一次冲向城墙。***

第六百零五章:决胜卢宁

    整个北方,从剑关沿线,到卢宁平阳,再向北延伸到玉门关,战场绵延数百公里,可以说北地处处烽烟,征北军和蒙军都是拿出了自己的所有家底,在作一场命运的决斗。

    与云昭将这场决胜的砝码放在玉门关不同,雅尔丹却寄希望于林牙这里,玉门关沿线,雅尔丹知道难度甚大,云昭在重夺玉门关之后,必然会大力戒备,而石敢当又是在玉门关驻守多年的老将,作为当年司马仁麾下最有能力的将领,石敢当对司马家族军队的优劣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场,胜算极小。云昭将他战力最强的卢城营,安庆营,骑兵营以及他的亲卫都被自己粘在了剑关沿线,在平阳,卢宁地区集结的磐石营和霍震霆的第六营相对而言,是较弱的两个战营,特别是驻扎在卢宁的霍震霆的第六营,更是这次雅尔丹瞄准的重点,林牙这一次要对付的就是霍震霆的第六营。

    林牙使萧里禧,萧里措兄弟统带两万骑兵,进攻平阳,而自己则率主力进击卢宁地区,霍震霆手中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兵力,而卢宁地区的咽喉之地会宁县城墙低矮单薄,相对而言,好打得多。

    此时的北地,各条战线犹如一副多米诺骨牌,只要一块倒下,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任一一个战场上的溃败,都有可能引起全局的溃退。如果林牙在卢宁击败霍震霆,不仅仅是重夺这一粮食产区,使蒙元暂时摆脱粮食危机,而且失去了霍震霆的策应,在平阳的胡泽华磐石营也必然难以抵挡林牙的全力进攻,这两地一旦失败,林牙大军旋即便可回去剑关,打破剑着如今的平衡。

    而反之,亦是如此,不过失败的是蒙元而已。

    云昭失败,便只能退回益州,卢州亦难保全,而姚长坤的秦翼梁蒲与益州的通道也会被切断,仅有第五营驻守的这一地区也会成为蒙元的口中美味,如此一来,云昭将会被打回原形。

    而蒙元如果失败,就只能退回燕京,而乘势进军的云昭便可以兵困燕京城,蒙元便大势去矣。

    “萧里禧,萧里措!你们两人一定要给我将胡泽华堵在平阳府,不能让他们一步一卒往援卢宁府的敌军!”林牙道:“两万骑兵对两万步卒,如果你们还堵不住对手,那你们就自己切了自己的脑袋吧!”

    萧里措的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亲王,您放心吧,如果这个胡泽华据城而守,那便罢了,如果他敢出头,想救援卢宁,那您就会看到我们兄弟是如何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将他们一一歼灭的!”

    “他们如守,的确有优势,平阳不象卢宁,山高路险,但他们如果要攻,你们便有优势,但你们万万不可大意,胡泽华在安庆驻扎多年,云昭夺得益州之后,此人仍然奉命守安庆,多次击败过我们蒙元大将,对付骑兵很有一套,你们记好了,不贪功,不冒进,你们只需要给我将他封在平阳府就可以了,只消我在卢宁击败了霍震霆,回师往剑关的时候,他即便知道野战会吃大亏,仍然得出来,不然我们赶到剑关,征北军就得全败,那个时候,才是我们歼灭他们的最好时机!”林牙严厉地看着两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亲王,不贪功,不冒进!”

    卢宁府,是原潭州的粮食产区,这里所产粮食几乎供应了整个潭州所需,蒙元在夺得潭州城之后,司马仁盘踞此处,与蒙元抗衡了两年,随着李逍大军的撤退,司马家族投降,这一地区被蒙元取得,使蒙元在随后的数年之中,粮食危机终于得以解除,并有余力大举展开对大越的进攻,也正是仓中有粮,当时的蒙元皇帝兀达才敢于冒除派遣二十万大军南下。但随着苍江大败,卢宁在征北军的进攻之下终于丢失,让蒙元立时又回到了最窘迫的状态,而更可怕的是,玉门关紧接着失守,让蒙元连来自塞外的供给也断掉,彻底被包了饺子,雅尔丹大举进攻剑关,却将目光紧紧地盯在卢宁,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重夺卢宁府,至少蒙元可以延长与征北军对抗的时间。

    林牙,雅尔丹最为信任,也最有能力的将领被雅尔丹放在这里,就是寄希望于他能重夺这一地区。

    时已十月,卢宁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今年的大丰收使整个卢宁府的粮仓都储得满满当当,当林牙的军队进入卢宁府,看到满地整整齐齐的庄稼茬子,心中更是迫切地希望能早日拿下这一地区,别人不知,林牙可是知道,如果在冬天到来之前,蒙元不取得足够的粮食,那么,整个蒙元的大军便将陷入绝境。

    无粮,何言军心,无粮,何言胜利?

    对于林牙的进攻,霍震霆显然早有准备,坚壁清野,便是他对付林牙的第一招,所有的百姓已被他迁走,反正今年卢宁丰收,霍震霆财大气粗,他供得起这些人吃饭,更何况,卢宁这两年来,民兵预备役亦是发展状大,在这一战之中,他亦有用得着的地方,至于其它一些人,路要修吧,沟渠或要清理,或要新挖,总之,在征北军都督府兴业司的计划之中,治下的子民们不可能有清闲的时候,农忙时种田,农闲时便要兴修各种基础设施,隔三岔五,青壮年还要在武功司的要求下,进行军事训练。兴业司,武功司派驻各地的官员,忙得就是这个事,虽然因为大战当前,卢宁的气氛有些凝重,但是各人该干嘛干嘛,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

    一队队的民兵役换上崭新的军装,从各地的村庄里走了出来,汇向县府,集结成一大部之后,又开拔向卢宁府。

    卢宁府之中,早已备好了第六营的制式盔甲,旗仗,这些预备投一到卢宁府,便被全员换装,摇身一变,成了第六营的士兵。

    霍震霆站在城楼之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与第六营士兵混编之后,源源不绝开向前线的士兵。“林牙,上一次你被程群打得光着腚回家,这一次,看你还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霍震霆很开心,林牙是蒙元著名的大将,能击败他,是自己的荣耀。

    “霍将军,只怕林牙做梦也想不到,他要面对的不是第六营的两万士卒,而是超过五万人的大军!”一边的副将佟大为嘿嘿笑着。

    霍震霆微笑,“这不是重点,这些民兵预备役的战斗力与正规作战部队相差甚远,人再多,也是打不过林牙的。所以大为啊,这一次你赴前线指挥,虽然是败,但一定要败得像模象样,可不要一击即溃。让林牙瞧出了破绽。”

    佟大为点点头,“放心吧,霍将军,我会小心在意的,这些民兵预备役之中混编了不少我们的正兵,带队的又都是老兵,不会太差,更重要的是,他们是本土作战,保卫家园的心思比谁都重,在他们身后,可是他们的父母妻儿呢!在蒙人统治期间,他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苦难刚刚过去,他们岂会不记忆犹新,您没有看到他们战意激昂吗?”

    “战意激昂是一定的,但就怕惨烈的战场会将他们的这些热血彻底击溃,这个时候,就要靠你了!”

    “是,只是霍将军,这一战之后,卢宁地区的民兵预备恐怕会损失惨重,青壮劳力过多损失,于卢宁也不利啊?”佟大为有些担忧。

    “战争就是这样,为了最后的胜利,就必须付出牺牲,林牙的数万骑兵不是吃素的,硬对硬,我们讨不了好,只能壮士断腕,卢宁付出了牺牲,但却能帮助我们获得最后的胜利,我们的胜利就是卢宁的胜利,至少,他们保住了自己的妻儿。”霍震霆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残忍的笑容,“慈不掌兵,要将林牙诱进我们的圈套,第一步就是要让他误判我们的兵力,第二步就是要让他误判已经击溃我们的主力,只要他这两点上做错了,林牙就将迎来他人生的第二次大败仗,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不能心软。”

    “是,末将省得!”佟大为点点头,看着那些唱着战歌昂然远去的部队,不知这些人知道他们是被霍将军派出去送死的还会不会有这样激昂的心情和澎湃的热血?

    “末将去了!”佟大为调整着心情,让自己重新抖擞起来,霍将军说得对,为了最后的胜利,前面付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他向霍震霆施了一礼,大步走下城楼,他此去,是去求败的。最后的决战,将在卢宁城下展开,而在霍震廷手中,还有云昭早已给他预备下的一招后手,一招大杀器!只要在卢宁城下全歼了林牙所部,便是推倒了这副多迷诺骨牌的第一张,连锁效应将旋即在全线反应开来。卢宁决胜,将是这一次两军会战的转折点。

    看着佟大为的大旗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霍震霆转过身来,向着城内走去,“通知各部将领,到衙门议事!”***

第六百零七章:喜讯

    秦翼梁蒲四州制置使姚长坤对于韩仲悄然抵达泰州一无所知,而他现在所谋算的也正如韩仲所预料的一般无二,重夺延州。

    延州是征北军心中的一段痛。一直以来,征北军顺风顺水,虽然在战场上也有失利过的时候,但还从来没有像在延州那般遭受如此耻辱性的失败,竟然连自己的统兵大将也身殒当场,云昭当日下令撤出延州的时候,便曾发誓,将来一定要将覃理丰扒皮拆骨,千刀万剐。

    秦翼梁蒲经过这两年的恢复,已经稍稍有了一些战前的模样,王圭是治理地方的能手,姚长坤在他的协助下,在借助于益州等地强力的援助渡过了最初的难关,在今年,这四州之地终于不但做到了自给自足,甚至开始反哺卢州,益州等征北军的大本营。

    姚长坤在这四州召集整编的三万军队也有了一些模样。为了尽快地形成战斗力,姚长坤仍然采取了征北军一向的老法子,从第四营王强那里要了一部分老兵,当初第五营从他这里经过这里时,他又向着全益凤软磨硬泡要到了几百人,依靠着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以最快的速度搭起了新编军的架子,使这三万人能在最快的速度下形成战力,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些新编军在轮流参与协助第四营在交州合州的作战之后,已经算是成军了。

    征北都督府在益州,卢州等地实行的民兵预备役也让姚长坤极为眼热,但他这里,不具备益州,卢州那里的底子,这两个地方,退役的老兵,伤残士兵极多,这些人形成了当地尚武的风气,而他们又自然而然地成为当地民兵预备役的教官,在农闲时组织当地青壮进行军事训练,卢州益州当地官府只是提供给一些被正规军淘汰下来的兵器和盔甲而已。而在秦翼梁蒲,显然是做不到这些的。为了干成这个,姚长坤不惜差人花重金跑到卢州,益州等地,招募这些退役老兵们举家搬迁到秦翼梁蒲来,凡是被他们选中的人,先行给他们造好宅子,家里按人头,每人十亩地,百两搬家银。还真让他从益州卢州等地挖来了上千户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兵,以至于卢州,益州的官员将状都告到了云昭那里。

    云昭只能付之一笑,“都是一家人嘛,肉烂在锅里,又没有被外人吃了去!”他只能如此安抚两地官员。从云昭那里没有讨着公道,这两地的人也没有啥子办法,只是从那以后,便像防贼似的防着从秦翼梁蒲过去的官员。

    四州形式一片大好,又有王圭替他打理着内政,姚长坤自然而然地便将目光注视到了延州,看向了那个令他,令整个征北军都切齿痛恨的家伙。

    但是姚长坤不能不小心谨慎,覃理丰手中的万把军队他倒没有放在眼里,但勃律却让他不得不当心。可以想象,覃理丰绝不会自杀性地率军与征北军硬斗,而是会在征北军打过来的时,抱团死守,静待蒙军铁骑来援,现在姚长坤手下这些军队,他可没有信心与蒙元铁骑硬碰硬。那是在拿鸡蛋与石头碰。

    要想拿下覃理丰,就得将勃律的铁骑弄走。而进入十月以后,姚长坤便开始坚定不移地实现这个计划。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蒙元主力与征北军在北地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兵力往援。姚长坤希望在都督取得主战场的胜利的时候,自己也至少拿下了延州,以及交州两地。将勒在蒙元脖子上的绳子拉得更紧一些。

    首先便是征北军第四营在王强的指挥下,发起了对交州的强大攻势,不到半月的功夫,便连夺了交州的同津,大治两个县。

    主力一直布署在泰州的勃律终于动了,在确认勃律主力开始向交州运动之后,姚长坤下达了进攻延州的命令。

    此时,在北地蒙元与征北军交锋的主战场之上,玉门关仍然握在玉门关手中,司马仁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绝望的攻击。而在平阳府,胡泽华与萧里禧兄弟仍在纠缠,你来我往,卢宁府,蒙元倒是高歌猛进,林牙主力已趋至卢宁府城不足十里远的地方,说话间就能对卢宁府展开最后的强攻。

    而在江南,另一场盛大的战斗也已经到了即将发动的时候。

    十月注定是热闹的,在大越这个庞大帝国的内部,蒙元,征北军,程群,李逍,李鉴为了各自的目标,几乎在同一时间,掀起了一场遍及整个帝国的浩大战役,没有哪里是平静的,也没有哪里是安全的。处处战事,遍地烽烟。

    如果硬是要说还有那一个地方没有太多受到战火的开扰,那就唯有一个地方,便是大越的京城,上京。普通的百姓并没有太多感到到战事给他们生活带来的变化,在通州,薛承义大将军统领大军已经挡住了叛军,而在南方,叶开的威卫与王相的部队正与南方叛军对峙,虽然没了南方的财赋,但是为了维持京城的稳定,大越控制区域内,仍在皇帝的严命之下,竭尽所能地向京城输血。在整个大越都在感受着战争的残酷的时候,上京百姓作为帝都子民,享受着别处没有的特权。他们平静地日出而作,日落日息,战争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敌人,似乎离得还很远。

    但在这平静的背后,却是大越整个高层的焦灼不安。

    徐恩茂作为大越新任首辅,上任不到两年,却已是熬白了头发,佝偻了背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他作为一个观望者的时候,对于当权者不屑一顾,认为他们尸餐素位,才能远不及自己。当他作为大越次辅的时候,开始感受到了困难,很多看起来很容易的事情,却在过程之中,屡遭挫折,那时的他认为曹仪阴奉阳违,从中作梗,等到他搬开了曹仪,坐上了大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一个当家者的窘状。

    上京百姓不知,他却是知道,大越当真已经是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候,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薛承义能速胜,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薛承义现在已是在苦苦支撑,而在南方,叶开和王相能够维持现在的不胜不败的局面,已经是属于超水平发挥,不能再指望他们做得更多。而程群,显然是指望不上了。

    内外交困,便是现在徐恩茂最真实的写照。程群,成了他心中最深的痛。事情本来不应当是现在这个样子的。皇帝陛下对程群的痛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程群挥兵向西北的时候,李鉴暴跳如雷,险些便下令将程群以及四卫高级将领留在京中的眷统统给砍了,那一夜,徐恩茂记忆犹深,自己跪在李鉴面前,叩头出血,这才阻止了李鉴暴怒之下的昏招。

    这是杀不得的。一杀,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直到现在,徐恩茂仍然在寄希望于程群能够回心转意,特别是当程群在西北遭到失败之后,这种希望更是大增。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徐恩茂一直呆在皇宫外城的首辅办事衙门没有回家,没日没夜的处理堆集如山的衙门,使得他憔悴之极,外表与实际年龄远不相符。这时的他,实在很难想象曹仪在任首辅的时候,是如何处理这些政务的。数十年的首辅生涯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端起桌上已经冰冷的浓茶,大大地喝了一口,冰冷足以刺激他的肠胃,而苦涩能让他保持神经的清醒。提起笔来,在一张折子上写下自己的批阅,并圈出其中的要点,放到一边,这些是需要呈给皇帝看,并做出最后的决定。

    又拿起一张折子,这是薛承义送来的为麾下军官请功的折子,上面列出了这些军官的功绩,徐恩茂深知,这里面肯定有着极大的水份,因为这两年来,薛承义只能说是勉力维持而已。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挥笔写下同意并交付兵部立即执行的批语。眼下,薛承义也只有用官位,来拢络麾下的军官了。

    门外突然响起了急骤的脚步之声,徐恩茂脸上现出怒意,啪地将笔掷在桌子上,外面当差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门碰地一声被推开了,是兵部的黄朴,他举着捷报,看着徐恩茂,满脸皆是狂喜之色。

    “首辅大人,徐大人,前线大捷,前线大捷!”徐恩茂霍地站了起来,能让黄朴如此狂喜,肯定不是别处,一定是薛承义那边。

    他死死地盯着黄朴,“薛承义胜了?”

    “程群与薛承义同时发兵,两面夹攻从良苏灿,与江州大败从良,现在将从良围困在江州的宜南府,苏灿为了救援从良,只能从豫州撤军,赶往江州,又被程群麾下蒋光宇设伏大败,程群已经打通了荆州,江州,通州,将这些地方连成了一片,叛军大势去骄!”黄朴颤抖着声音,挥舞着手中的捷报,手舞足蹈。

    “我们要赢了,首辅大人!”

    徐恩茂卟嗵一声坐在桌子上,两眼发直,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霎时之间一片赤红,看到徐恩茂的样子,黄朴吃了一惊,赶紧扑了上去,使轻地抚着徐恩茂的后背,半晌,徐恩茂才吐出一口浓痰,这一下喜从天降,却是险些让他给憋过去了,要真是如此,那可是大越史上第一位因为高兴而翘辫子的首辅大人了。

    喘了几口粗气,一把拉起黄朴,“走,进宫,把这个喜讯禀告皇帝。”

    “这个时候,宫门已经关了!”

    “那就叫开!”徐恩茂吼道,***

第六百零六章:诱敌深入

    (晕,606章忘了上传了,开倒车,开倒车啦!)

    铁树岭上,一面残破的征北军第六营第五哨的军旗已经残破得成了几根布条,却仍然在高高飘扬,一名断了一支手臂的士兵独臂高挚军旗,断臂之处血如泉涌,他自己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他们刚刚抵挡住了蒙元铁骑的一次冲锋。此时,站在铁树岭上的,连同他们的哨长,只余下了不到二十人。

    哨长身上横七竖八布满了刀伤,胸甲掉了半幅,头盔更是不知去向,头上的鲜血不停地流淌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什么东西都是鲜红的。两手死死地握住长枪,拄在地上,看着将要倒下的旗手,嘶声吼道:“不要倒,军旗不能倒!”

    旗手身边,两名重伤垂死的士兵慢慢地爬到旗手身边,张开双手,死死地抱住旗手的双腿,用自己的身体撑住了即将倒下的旗手。摇晃的军旗终于又稳稳当当地立在了铁树岭之上。

    “弟兄们,战斗吧!”听到马蹄踏地的声音,哨长哧的一声拔出了长枪,一片血红的幕布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有影影幢幢的东西冲了上来。他挺起了长枪,“杀!”

    “杀!”他的身边,残存的士兵相互扶持着,各执刀枪,站到了他们的长官身边。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完好的了,或残肢,或断腿,或瞎眼,或身上布满了刀痕,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决死的勇气。

    马蹄声在迫近,敌人的影像在他们的瞳孔中慢慢地扩大,他们已经无力发起冲锋,只能勉力抬起手中的长枪,将矛尖向前。

    马蹄如潮,马刀在阳光之下闪耀着寒光,大浪瞬间便把挡在他前面的障碍击打得粉碎,林牙立于大旗之下,看着那面一直顽强地飘扬着的破烂军旗终于倒下,执旗士兵的头颅高高飘起,在空中打着旋地横飞开去,然后跌入马潮之中,消失无踪。

    征北军三千第六营士兵全数殒命于铁树岭上,残阳如血,照在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沙场,尸体叠着尸体,鲜血覆着鲜血,铁树岭上,几无下脚的余地。

    马蹄得得,踏在一地的血泊之中,溅起点点鲜红的小花,沾染在马蹄之上,林牙纵马上了铁树岭的最顶端,看着渐渐落下的残阳,拧眉不语。

    自十月初进击卢宁地区以来,一路之上,血战连连,打破了铁树岭,在他的面前便是会宁,破会宁之后,他便可直攻卢宁府了,但连番的血战却让他触目惊心,他甚至有些怀疑像这种打法,即便自己拿下卢宁之后,还有没有能力和实力回师剑关。

    “我们死子多少人?”回首身边的军官,他低声问道。

    “亲王殿下,死了一千多人!”

    “一千多人,也就是说,我们还没有打到会宁,便一共伤亡了近三千人了啊?”林牙叹道:“真是没有想到,霍震霆的第六营也这般难打?”

    “亲王,这一路之上,我们已经歼灭了他们近万人了,可以说,霍震霆第六营已经基本失去了与我们野战的能力,只能附隅顽抗了。我们取得胜利,指日可待!”

    “我不是说得这些,而是说他们的战斗意志,太可怕了!”林牙摇摇头。“走吧,休整一日,明日进军会宁,拿下会宁之后,便胜利可期了!”

    卢宁府,铁树岭失守的消息已经传来,在霍震霆面前的地图之上,这里被用黑色的炭笔画上了一个圈圈,黑色的箭头笔直地对准着卢宁府,已经愈来愈近了。

    如果林牙看到霍震霆眼前的这副地图,他绝对会惊惶失措,因为在他的两侧,距离各约百十里的地方,两道红色的箭头正绕了一个大弧线,箭头所向,正是会宁县城。这两支军队,才是第六营真正的主力部队,两支军队,各约五千余人。占了第六营总数的一半。

    如果林牙知道,他费了老鼻子劲歼灭的对手只不过是霍震霆以第五营部分士卒杂编进民兵预备役用来蒙骗他的手段之后,不知会怎么想?

    当然,林牙不会知道,此时的他,所担心的是拿下卢宁,自己还要损失多少人?已经被自己歼灭一半的第六营已铁定不是自己的对手,他现在所考虑的是,如何以更小的代价拿下卢宁府。

    北线战事打得十分胶着,一时之间,似乎谁也奈何不得谁,便在这一片战火纷分之间,蒙元的另一位议政亲王,韩仲,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泰州,

    泰州,驻扎着另一位蒙元的议政亲王勃律,他负责镇守交州,合州,泰州,延州四地,手中握有两万蒙古铁骑以及征如整编的本地军地约二万人。他对面的的秦翼梁蒲四州制置使姚长坤的麾下,有征北军主力战营第四营二万余人,再加上姚长坤组建的地方军队三万余人。双方基本上属于势均力敌,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看完雅尔丹的圣旨,勃律注视着对面这位正在慢条斯理,有滋有味地品着香茶的韩仲,“义王殿下,这茶如何?”他没有提圣指的事情,笑问韩仲道。

    “眼下战火纷分,江南江北交易几乎断绝,这滋味虽然比不得江南新茶,但也十分难得了,勃律亲王,等战事稍息,我想法子弄点江南的龙井,铁观音,大红袍让你尝尝!”韩仲笑着合上盅盖,道。

    勃律的神色一黯,“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们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够喝上那里的新茶,但现在看起来,只怕很难了,以后也很难了。”伸手拍拍雅尔丹的圣旨,“陛下要你全权负责四州事宜,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如何破局?”

    韩仲点点头,说起来自己的地位似乎不在勃律之下,但他是蒙人,又手握军权,实际上地位远非自己能比,想让你交出四州的军政大权,自己当然得让他心服口服,如果不能改变现在的僵持局面,勃律又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做小?

    “北地战事,已渐至高潮,以我所见,双方打成平手的可能性更大,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测。不排除出现极端的情况,亲王也知道,战场上的事情,有时候真是说不准,也许一点小小的意外就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勃律点点头。

    “但就算是个平局,我们也输了,因为我们没了玉门关!打成平局的结果其实就是我们输了。”韩仲看着勃律,“所以我们这里,必须打开局面。”

    “这我知道,但我想知道的是,我们怎么才能打开局面?我多次试探,但都无功而返,姚长坤是个人物啊!”

    “破局的关键,便在延州!”韩仲道。

    “延州?为什么会在哪里?”勃律奇怪地道。

    “因为那里有覃理丰!”韩仲两眼发亮,“覃理丰在延州杀死了云昭麾下大将李富贵,而他自己全家亦都丧生在征北军的刀锋之下,征北军欲杀覃理丰而心甘,而覃理丰又何尝不想生啖征北军之血肉?”

    “覃理丰倒是个人物,将延州整治的有声有色,在我们的帮助之下,他已经重组了延州镇军,虽不能与征北军正面对抗,但守城卫土,却也是绰绰有余,云昭在延州走了一着败招,他心痛李富贵之死,将那些围攻李富贵的当地愚民一股脑地给捉了去,强行安制在秦翼梁蒲四地监视居住,在延州引起了恐慌,使得这里的百姓于征北军更加害怕,抵抗的心理便也更严重,倒是让覃理丰捡了个大便宜。姚长坤想要收拾覃理丰,也下不得嘴去。”

    韩仲摇摇头,“亲王错了!”

    “我错在那里?”勃律有些不满,也有些好奇。

    “姚长坤不进攻延州,而将目光盯在合州,交州,是因为延州不但有覃理丰,更是因为这里距泰州较近,亲王殿下的骑兵用不了几天的功夫,便可以从这里驰援延州啊,姚长坤又怎么轻易地来捋您的虎须?”韩仲笑道。

    “你是说?”勃律若有所思。

    “眼下交州在王强的步步紧逼之下左右支拙,正是大好的时机!”韩仲道:“韩某想请亲王以援助交州的名义,亲带大部精锐,赴交州与征北军第五营对抗。”

    “我一走,姚长坤必然会对覃理丰下手?”

    “不错,姚长坤所虑者,亲王您也,亲王一走,留下的部属只够镇守泰州,想要救助覃理丰亦不可得,姚长坤岂会放过这个机会?”韩仲冷笑,“他必然会卯足了劲来打延州。以求给李富贵报仇。好向云昭邀功。”

    “你有把握击败姚长坤?”勃律问道。

    “第五营被亲王您给牵制住了,只要亲王殿下给我留下五千人,我便能让姚长坤这一次吃一个大亏!在延州,我们消灭了姚长坤的主力,转守为攻,第五营必然会撤退回收,以保秦翼梁蒲,亲王殿下如果操作得当,当可有所收获!”韩仲道。

    勃律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这个计划,值得一试。”

    “我是秘密抵达泰州,请亲王将我来的消息一定要严格保密,除了亲信的将官,其它人都不必知道了,我不想另生枝节!”

    看着韩仲,勃律笑道:“我明白了,如果让姚长坤知道你到了泰州,只怕脑后要长出第三只眼来,就没这么容易上当了!”***

第六百零八章:惊

    曹府,这个数十年来大越最为显赫的家庭,如今门前冷落马车稀,几乎没有官员再到这里来了,随着徐恩茂的上台,曹系官员受了清洗,冷落,靠边,虽然不像四爷系的官员下场那么惨,但与以前的炙手可热相比,现在的曹系官员大都赋闲在家,或到了一些清冷的衙门。整个上京,现在是皇帝陛下的天下。

    与曹家大多数人的失落不同,曹仪倒是自得其乐,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了,终日窝在府中,与家妓美妾嬉戏,自得其乐。

    “老爷,听军部那边说,朝廷打了大胜仗了!”管家曹相垂手立在曹仪身边,看着曹仪的心情颇不错,便将刚刚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哦?”曹仪回过头来,显得颇有兴趣。“多大的胜仗?”

    “程大将军全力出击,与薛将军联手,大败从良苏灿,现在从良的大军被围困在江州的宜南,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曹相道。

    曹仪坐直了身子,推开赖在怀里的美妾,颇显诧异:“那苏灿呢?”

    “苏灿从豫州撤军,想要去救援从良,结果被程群麾下大将蒋光宇设伏败之,如今已是损兵折将,朝不保称夕了。四爷可能要糟糕。”曹相道。

    “这么说,程群在西北失败之后,终于决定要老老实实地向皇上低头了?”曹仪的脸色显得有些奇怪,“程群服输了?”

    “时事所逼,他能不服输?”曹相笑道。

    曹仪沉吟片刻,摇摇头,“管他呢,反正现在我是一介平民,这些朝廷大事我还这么关心做什么,不管了不管了,倒酒,倒酒!”

    曹相一边替曹仪倒着酒,一边道:“老爷,程大将军是您推荐的,他的不臣行为让老爷也受了牵连,这一次他能洗心革面,老爷便也无事了。”

    曹仪大笑,“那有这么简单?曹相啊,你太天真了,程群之事,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没有这事,陛下也会寻着其它的事情来找我的诲气的,这个首辅位子我肯定是要让出来的,即便程群回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乐的。”

    曹相想想也是,现在首辅是徐恩茂,皇上怎么安置自家老爷?自家老爷也不可能屈居于徐恩茂之下的。想到这时在,先前的那一点兴奋劲儿便也过去了。

    呷着一口酒,在嘴里转了几圈,慢慢地品了一会儿,曹仪问道:“你家小子我记得是在卫州当一个什么县来着的县令吧?”

    “是,那是老爷的栽培,他在卫州全通县任县令呢!”曹相笑道。

    “没因为我的事受牵连吧?”晃荡着酒杯,曹仪笑问道。

    “怎么可能?”曹相道:“皇上虽然将京里相爷的人都几乎换光了,但下面各州各府,可还有不少咱们的人握着实权,皇上总不能将这些人都换光吧,那还有谁去替朝廷做事,所以我家小子过得还不错。”

    曹仪哈哈一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神情之间,颇显得意。自己数十年积蕴,岂是徐恩茂能比的?可惜李鉴太心急了,如果自己还在台上,现在局面也不至于如此窘迫,即使自己完全没有给徐恩茂下绊子,他也是举步维艰。

    房门轻轻地敲响,曹相放下手中的酒壶,走到门口,低声说了几句,回到曹仪身边,“老爷,刑部待郎左文仲求见相爷!”

    “哦?”曹仪直起身子,有些惊讶地道:“他要见我?”

    “是有些奇怪,这年多的时间,几乎没有官员敢来见老爷,他今儿怎么来了?”曹相道。

    摆摆手,“来了就见一见,总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了,也许会给我一些惊喜的。请他进来。”站起身来,对旁边的女子摆摆手,“你下去吧!”

    左文仲,是李鉴在拿掉李逍的心腹徐威之后提拔起来的官员,此人原本一直在刑部做事,本来是刑部一个主事,在刑部之中,是属于那种技术流的官员,向来不显山不露水,在徐威倒台之后,他因为能力出挑,而被李鉴提拔了起来。

    身材瘦小,精悍,板起的脸孔之上永远看不出一丝笑容,典刑的刑部官员脸孔。

    曹相泡好茶,转身退出房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左大人,当真是稀客啊!”曹仪脸上带着微笑,“来,尝尝我这女儿香,今年春上弄倒的新茶,现在南方反叛,要弄到这点女儿香可着实不易呢!”

    “多谢相爷!”左文仲先是供手道谢,然后端起茶来,一口饮尽,看得曹仪一楞一楞的,心中大是后悔,这家伙显然是一个煮鹤焚情,不解风情的家伙,可惜了自己这女儿香,早知道这样,拿家里下人喝得茶叶冲一大壶给他好了。

    心中叹息,脸上却仍是笑容不改,自己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端详着左文仲,不发一言。这家伙突然上门,必然是有事,自己倒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左文仲一口喝尽了茶,居然就这样正襟危坐,一张黑漆漆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就是不说话。

    双方熬了片刻,曹仪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开口问道:“左大人一向与我不太熟络,今日想必是有什么事才登门的吧?”

    “正是!”左文仲点头,点完头却又哑巴了。

    曹仪心中恼火,心道这可真是一个榆木疙瘩,以这种性情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之上,当真是稀罕之极。对方不接话,只好自己问了。

    “那不知是什么事情能劳烦左大人亲自上门呢?如今我这曹府,可就是一平头百姓,械大人这样的刑部官员上门,我可是心里卟嗵乱跳呢?”曹仪略略讽刺了一句。

    左文仲两眼平视着曹仪,语气之中丝毫不带感情色彩,“有人托我给相爷带来一句话。”

    曹仪眼睛眯起,心中怒火渐盛,心道老子即便下台了,也不是能让你欺负的。心中不高兴,语气之间便也冷淡起来。

    “哦,不知是何方高人啊?”

    “那人让我问相爷,当年上京政变之际,相爷做了一次选择,现在看来,恐怕是选错了,现在如果再给相爷一次机会,相爷会选谁呢?”

    曹仪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一口茶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此刻正顺着嘴角流下来,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眼前这个仍然板着面孔没有一丝表情的刑部官员。他自然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话为什么会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

    半晌,曹仪终于回过气来,心中此时却日波涛汹涌,一恢复清醒,脑子里立马快速地旋转了起来,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上,盖上杯盖,再回过头来时,脸上已是恢复了正常。

    “当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四爷的人?”曹仪连连摇头。“出乎意料,出乎意料。这话是四爷让你带给我的?”

    “是!四爷说,相爷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机会?”曹仪笑道:“机会在哪里?苏灿从良江州兵败,四爷大势已去,此时想起曹某来,又有何用处?”

    “有个时候听到的不见得是真的,甚至连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以相爷的智慧,纵然一时被蒙敝,事后恐怕也会反应过来吧?”左文仲道。

    曹仪手一抖,死死地盯着左文仲,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这是在说江州大捷?对了,江州大捷!”

    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突地回过头来,看着左文仲,“江州是一个局,程群已经投靠四爷,他们真实的目的是薛承义,对吧?”

    “我不知道!”左文仲摇头,“四爷让我给相爷带来这几句话,我就知道这些。”

    曹仪一时之间,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所猜测的事情多半是真的,李逍说降了程群,在江州设了一个绝大的局,薛承义一旦被歼,上京门户顿时洞开。

    “四爷就不怕我道破了他的这个绝大秘密?”他冷笑着看着左文仲,“薛承义一旦有了防备,四爷就万难成功了!”

    “相爷不会!”

    “你怎么知道!”

    “四爷这么说的,四爷还说了,他进京之后,需要您来辅佐他治理朝政。所以希望这一次您能作出一个正确的选择!”左文仲站了起来。

    “程群以及他麾下大将的家眷都在上京,他们就不怕家破人亡么?”

    “此次江州大捷,皇帝陛下定然大喜过望,对这些将领的家属的监视必然会因此而放松,我们的人早已蓄势待发,就在这几天内,便会将这位将军的家眷都接走!”

    “四卫二十万大军的家属可大都在上京周围呢!”曹仪冷笑。

    “二十万卫军,少说一些也有六十万家眷吧!”左文仲道:“皇帝能杀么,敢杀么?即便他想杀,朝臣们也不会答应吧!”

    看着笃定的左文仲,曹仪心中烦乱,“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相爷的意思是?”

    “我让你回去!”曹仪怒道:“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是,那就不打扰相爷,在下告辞!”***

第六百零九章:孤灯剪影

    啪的一声轻响,灯花绽开,房间内瞬间一亮又旋即黯淡下来,沉思中的曹仪猛地被拉回到了现实中来,看着曹相取下灯罩,挑亮灯芯,曹仪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四爷李逍是要借助自己这几十年来的人脉,威望,以及实政经验,在这一点上,李逍却实比李鉴要强得多,李鉴将自己赶下台,本也没有什么错,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显然选错了时机,太着急了一些,徐恩茂或者是一个好的谋士,但不见得是一个好的治政之臣,这两者之间可是有天差地别的。

    “曹相,这几天,打发人去看看你儿子吧!”曹仪突然道。

    “啊?”曹相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曹仪,愕然不知所措。

    “我这里有几封信,到时候会派人和你的人一起去卫州。”曹仪淡淡地道。

    “哦,是,是!”曹相连连点头,让自己派人去看儿子只是托辞,将那几封信送到才是关键,“老仆会挑稳健的人去做这件事!”

    “磨墨!”曹仪提起了笔。京中,自己暂时还不好动,但自己的老家就在卫州,卫州上上下下,几乎都是自己的人,通州萧中则,亦是自己同科进士,多年好友。潞州杨宏发,更是自己的门生。

    当听到程群陡然之间大反常态,大举进攻从良所部的消息的时候,自己就有一种很怪的感觉,已自己对程群的了解,此人要么不踏出那一步,一旦踏出,就绝不会再走回头路,只是现在不知道四爷是用什么打动了此人,从而布下了这个对薛承义来说的绝死之局。

    今天看到左文仲,曹仪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李逍敢开口,自然这个杀局已经开始了。既然如此,自己当然要将利益最大化,而最大化的手段莫过于在李逍向上京进发的过程之中,让他体会到自己的能量。

    大越的首辅只可能是自己。曹仪提起笔来,浓浓地蘸上了墨汁,略一思索,已是挥毫写了下去。

    四爷府。

    相比起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曹府,现在的四爷府就可有破败两字来形容了。以前雄伟的大门紧紧关闭,门上朱漆斑斑驳驳,已有大片地脱落,两个巨大的铜环上锈迹重重,已经与朱门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这门,也不知有多少时日没有打开过了。

    门前,宽阔的街道之上,除了正中还能依稀看到以前平整的青石板道路,两边都已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

    偌大的四爷府内只有几处亮着灯火,其它区域都是一片漆黑。

    一个黑影轻巧地跃上了高高的围墙,狸猫一般地伏在围墙之上,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半响,才一跃而下,落到了院内。

    前面几处点着灯火的房子里,可以影影绰绰地看见有不少的人聚在一齐,隐约可以听见喝酒划拳的声音,显然这是负责看守宅子的士兵,来人伏在草从之中,稍稍停了片刻,便一跃而起,向着后院急奔而去。

    这个黑影显然对于这个宅子极端地熟悉,那里布有岗哨,那里会设有暗哨,他竟是一清二楚,不费吹灰之力便避开了这些地方,向着后院那有些凄凉的一盏孤灯处奔去。

    那是一间极小的院落,门前杂草从生,落了半尺厚的树叶,看守比起外面显然要严密得多,不时会有一队巡兵从这里走过。黑影伏在暗处,盯着这些巡兵,暗自计算着他们往来的时间,这些士兵的纪律看起来很松散,巡视之间,还在不时地说着闲话,开着玩笑,他们驻扎在四爷府已经数年了,只是看守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最初还有些紧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已经毫不在意了。

    也许没有人在意这间小院子里的人了。

    更鼓敲过二响,黑影长身而起,手在院墙之上轻轻一按,已是翻了过去,落在小院之内。

    暗淡的灯光将一个削瘦的身形映照在窗纸之上,黑影慢慢地潜到窗户之下,听到屋里那人正在轻轻哼唱着一首曲子,他慢慢地直起身子,将窗纸轻轻捅破一个小洞向内看去,昔日尊贵的四王妃心湄一身布衣,正坐在床前,手轻轻地拍着床上的两个孩子,显然正在哄着两个孩子睡觉。

    黑影摸到门前,翻腕之间,轻轻摸出一柄短匕,插进门缝,想要挑开门闩,却不曾想,门却应声而开,这门,根本就没有拴,黑影一楞,吱呀响起的开门声显然惊着了里面的人,心湄霍地回过头来,看着找开的半扇门那里蹲着的一个黑影,霍地立了起来,张嘴欲呼。

    “王妃娘娘,是我!”黑影跳进房内,反身掩上房门,急急地低声道。

    心湄猛地伸手捂住嘴巴,将惊呼声生生地憋了回去。来人已经拉下了蒙面布,向着心湄便大礼参拜下去。

    “连仲文,怎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连仲文,心湄惊道。

    “娘娘,微臣到上京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机会来见娘娘,请娘娘恕罪!”连仲文低声道。看着心湄,眼角鱼尾纹极其明显,最让连仲文心惊的是,心湄发间,竟然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娘娘,您受苦了!”

    心湄摇摇头,“四爷他还好么?”

    “四爷很好!”连仲文点点头。

    “是真得么?你不要骗我!”心湄盯着连仲文,“白日里,那个看守我的小官还得意洋洋地来告诉我,从良苏灿已经兵败江州,四爷败亡无日!”说到这里,脸色忽然惨变,“你突然来,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娘娘小声些!”连仲文急道。卟地一口吹灭了灯火,“娘娘您坐,四爷没事,而且我们就要赢了,这一次我过来,就是奉念云王妃之命,来救娘娘出去的。”

    “真的?”

    “是!”连仲文肯定地点点头。

    “你详细地说与我听听!”

    屋里一团漆黑,心湄坐在床边,连仲文盘膝坐在床前,将现今的局势轻轻地一一讲给心湄。

    “娘娘,我们的大军很快就会击败薛承义,通州唾手可得,大军将直击上京,四爷和念云王妃都担心当大军出现在京城之时,大爷会拿娘娘和两位小公主撒气,所以这一次我来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救出娘娘您。”

    “程群已经归附了四爷?”心湄问道。“你们这一次进京,除了我,还要将程群以及四卫主要将领的家属都带走吧?”

    “是,娘娘!我们都已经布置好了,就在这两天,我们便会陆续安排这些人分批出城,城外已经有人接应,我们准备先将他们送到卫州去。”

    “卫州?”

    “是,卫州是首辅曹仪的地盘,在那里,我们便能隐藏起来了。”

    “曹首辅也答应协助四爷了。”

    “是!”

    心湄站了起来,半晌,才道:“我不能走!”

    连仲文一惊,“娘娘,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能安排程群以及四卫将领的家属离京,是因为这一次的江州大捷蒙蔽了李鉴的眼睛,对他们这些人的监视放松了才有机会,但我这里,你进来时也应该看到了,戒备森严,每天那个看守我的官员都会来检查数遍,我如离开,用不了几个时辰,便会惊动对手,连仲文,那时全城戒严,侦骑四出,你们谁都走不了,不要忘了,苟敬现在就在上京城中!”

    “娘娘,就算救不出他们,我们也要将您和两位公主救走啊!”连仲文急道。

    “糊涂!”心湄低声斥道:“现在的我,除了身份尊贵,还能有什么作用?帮不了四爷任何忙,但程群等人的家属可就不一样了,将他们救出去,掌握在手中,便能让程群更加死心塌地,如果他们有失,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说,现在的他们比我重要多了。”

    “娘娘,还有两位公主呢!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难道您眼睁睁地看着两位公主……”心湄坐到床边,轻轻地抚着两个熟睡的女儿的脸蛋,眼泪扑裟扑裟地掉了下来,“我苦命的女儿,下一辈子,可千万不要生在帝王家了!”

    “你走吧!”心湄背转身。

    “娘娘!”连仲文跪了下来。

    “念云还好么?可有了四爷的孩子?”

    “是,念云王妃已快要生产了,王爷,哦,也就是温神医肯定这是一个男孩。”

    “那我就放心了!”心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去吧,我们也不见得就死!”

    连仲文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娘娘,保重!”

    曹府,曹仪看着左文仲,“现在四爷府那里看守的人还是你们刑部的吧?”

    “是!”

    “我听说那个负责看守的官对四王妃很不敬啊!”曹仪淡淡地道。

    “微臣知道,但是不便插手。”

    “这个人会意外死亡,你在刑部想法子换个自己人去,另外,看守的士兵也要陆续换上自己人。”

    “这个动作是不是大了一些?”左文仲有些迟疑。

    “你糊涂!”曹仪斥道:“四王妃是什么人,将来就是皇后娘娘,但眼下却处在绝大的危险当中,四爷兵临城下之时,四王妃必难幸免,如果我们到时能保下四王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把内里的人都换成你的人,外面看守的军队我来想法子。”***

第六百一十章:怒

    进入十月底,天气早已经凉了下来,剑关沿线的对垒似乎也随着天气而显得平淡下来,随着双方在第一阶段的猛烈交锋之后,双方都明白,以现在双方的军力,谁都奈何不得谁,而眼下,双方却是谁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加入了。

    大规模的会战已经没有了,但小规模的战事却时时发生,今天你占了一个村庄,明天我抢回去,今天你过了一条小河,明天我怎么也得想法将你驱离,在这种机动作战之中,蒙元倒是占了不少便宜,骑兵的优势显现无遗,而征北军却由于骑兵不足,所能防范的区域太小。

    初尝甜头之后,蒙元似乎对这种打法情有独钟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派出小规模的骑兵进行骚扰作战,但这种打法随着红娘子与三眼虎各率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加入战场之后,蒙元的胜利便戛然而止,这两位是玩这个的行家,在数次游击之中击溃甚至全歼蒙元骑兵之后,蒙骑终于也老实了下来。

    双方心照不宣地停了下来,都将目光转向另一个战场,打得如火如荼的卢宁地区,此时,林牙已经突破了会宁,倒在会宁县城的数千征北军士兵让林牙毫无顾忌地突入到了卢宁府,从他进入卢宁开始到现在,他已经累计歼灭了霍震霆多达一万五千人,而他自己的损失不过五千余骑而已。从理论上说,霍震霆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但卢宁府是府城,城高,险,固,霍震霆失去了野战的能力,但并不妨碍他据城而战。所以,在卢宁府,林牙仍然预备着打一场恶战,让他欣慰的是,萧里禧萧里措兄弟有力地阻挡了平阳府胡泽华的来援,随着蒙军在卢宁府的节节胜利,平阳的胡泽华攻势也一天猛似一天,但在萧里禧兄弟的面前,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

    胜利就在眼前了!

    雅尔丹在等,他在等林牙拿下卢宁,转头回师,再取平阳,全歼了云昭的这两个营之后,他将回师剑关,加入对云昭的攻击。

    云昭在等,他在等着林牙坠入陷阱,全军覆灭,霍震霆挥师平阳,与胡泽华前后夹击萧里禧萧里措,将他们彻底击溃,再转向玉门关,收拾掉司马家族,如果做到了这一点,可以说,征北军便已经完胜了。

    双方心思不同,但所望向的地点却是一样的。

    雅尔丹御驾驻在霍城以鼓舞士气,但这个时候,云昭在剑关却是呆不住了,他的老巢出事了。

    来自兴灵的一纸告急文书惊呆了所有剑关的征北军官员,一支蒙骑穿过巴颜喀拉山谷,突袭凤凰山哨卡,夺得这一要塞之后,大约有五千蒙骑从那里进入到了益州西部。

    将剑关的指挥权交予了孟姚,云昭带着红娘子,三眼虎等人迅即返回了兴灵。

    兴灵的都督府官衙外,五司的高官们焦灼不安地等待着云昭的归来。

    “回来了,回来了!”随着一匹黑色的大马从长街的尽头一跃而出,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都督回来了,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都督!”马一功迎了上去。

    云昭甩鞍下马,大步走向都督府,“进去再说!区区数千骑兵,天塌不下来。”

    看似平静的云昭心中其实极度恼火,当年他便是从巴颜喀拉山谷穿越而来,一举夺得西部五县,从而奠定了后来夺取益州的基础,打下益州之后,自己已经在凤凰山设立了要塞,就是担心有一天蒙人效防自己,从这里突然袭击,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看来征北军的高歌猛进让不少人昏了头,认为胜卷在握,认为蒙人已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正是这种麻痹的思维,才会让蒙人有了可乘之机,凤凰山要塞内常驻千名镇军,正常情况下,别说是数千蒙骑,便是数万蒙骑也别想在那种地势之下打下来。只能说,在蒙军来袭的时候,凤凰山要塞根本没有设防。

    “凤凰山要塞是怎么丢得?”坐在大案之后,云昭脸沉似水。

    “都督,凤凰山要塞将领,游击将军毛锐事发之时,没有在要塞之中,而是在榆林县城,凤凰山要塞丢后,此人已被抓捕,现在关在兴灵大牢!”监察司司长潘仁智站起来回禀道。“等待都督回来再详加审讯!”

    “杀了!还问什么问?”云昭砰的一拍桌子,“问清楚了又怎样?该丢的已经丢了。凤凰山要塞还有多少人逃了回来?”

    “回都督,凤凰山要塞共有驻军一千人,事发之后,只有两百余人逃了出来,他们是躲进了山里,等蒙骑过后方才回到榆林的。”

    “这些人,军官统统逮捕,士兵剥了军服,赶回去。至于在要塞之中战死的。”云昭喘了一口粗气,“算了,这些人还是按照征北军士兵战死抚恤办法办理吧!”

    “是,都督!”武功司一名主事应道。

    “郭锋,说说现在的具体情况!”云昭转头看着职方司司长郭锋。

    “都督,在得知凤凰山要塞出事之后,我司便立即调集人手,赶往西部,截止到昨天为止,传回来的情报是,这数千蒙骑的统领叫韩海,是韩仲的第四义子,此人突破凤凰山要塞之一,窜入西部五县,并不攻打县城等要塞,而是纵军攻打防守薄弱的村庄,焚烧庄稼,毁坏民居,杀伤百姓,西部五县损失惨重,高阳本来有我们一支预备役部队,正在那里接受训练,闻讯之后全军出击,想要截住这股蒙骑,但在高阳城外,他们被全数击溃。随着这股准军事部队覆灭,西部五县再也没有了成建制的部队,因为事发突然,民兵预备役亦无法集结,只能各村各庄各自为政,各自防守,被韩海攻破了不少庄子。”

    “现在西部五县正在努力地集结预备役!”郭锋正想接着说,云昭已是一声怒喝,“昏匮,这是谁下的命令让他们集结的,韩海这个王八蛋一定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们,但凡他们一出庄子,必然是有去无回,在蒙骑的快速打击面前,他们那有机会赶到县城集结!”

    郭锋吞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计财司司长马一功,没有做声。这一眼,云昭已经明了这个命令必然是马一功下的,他的老家便在榆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益州的朴德猛在干什么?”

    “回都督,朴将军在得知消息之后,已经集结了益州营,正赶向西部五县!”

    云昭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一阵阵生疼,西部五县这一次必然是遭了大劫,在那里,没有一支成规模的军队,没有一个有经验的将领,唯一的一个朴德猛又远在益州城,急切之间,远水那里救得了近火。更为可虑的是,这支骑兵会不会窜出西部五县,袭击广昌。广昌是征北军重要的铁矿出产地,也是最为重要的军器生产基地,如果那里被袭,这一次可就亏大发了。

    “马上快马通知朴德猛,先派人赶往广昌,防备敌人偷袭。”

    “是!末将马上派人去办!”

    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各位,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便也用不着自责与惊惶,几千骑蒙军,翻不起多大浪来,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怎样将他们歼灭。如果他们不出西部五县,那就好办多了,但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如果他们窜入了益州盆地,对我们来说,打击将更加致命,所以,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先将他们灭了。”

    “我准备马上派出一支骑兵队伍前往西部,协助朴德猛将这股蒙骑锁死在西部,然后将他们扑灭。”

    “都督,骑兵我们兴灵这里便有一个训练基地,有超过两千人在这里训练,只需要配备好武器便可出征,但我们的将领都在前线,谁可以出征这支骑兵由谁率领呢?”马一功站起来,问道。

    云昭沉吟片刻,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三眼虎,“虎爷,我们征北军中,论起指挥骑兵的经验,没有一个人能超过你的,我想麻烦虎爷亲自跑一趟。”

    三眼虎哈哈一笑,站了起来,“云兄弟便请放心吧,将这两千骑交给我,我将那韩江的人头给你带回来。”

    听三眼虎对着云昭称兄道弟,堂人诸人无不瞠目结舌,目光从三眼虎脸上转到红娘子脸上,又转回来看着三眼虎,虽然云昭没有给他们介绍,但消息灵通的他们又岂会不知这两人是谁呢?

    “蒙军有五千余骑,虎爷不能轻敌,这一次的作战,有朴德猛的八千益州营士卒配合,万万不可让他们进入益州盆地。”

    “放心吧!”三眼虎大大咧咧地道。

    红娘子突地站了起来,“我去吧!我来指挥。此事关系重大,三眼虎有些毛燥,我放心不下。”

    “这?”云昭稍稍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也好,妙妙,只是要辛苦你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血战广昌

    广昌守备韩啸满脸是血,喘着粗气坐在城墙之上,盯着不远处正在休整,重新集结的蒙元骑兵,心里只将凤凰山要塞的毛锐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个遍,蒙骑将战火烧遍西部五县之后,突然之间便出现在广昌,所幸的是,韩江不该在西部五县耽搁了十来天,这给了韩啸几天宝贵的时间来准备。如果韩啸突破凤凰山要塞之后,不理西部五县,而是径直领军直扑广昌,广昌猝不及防之下,铁定完蛋。

    广昌是征北军极为重要的军械生产基地,征北军装备的常规武器,盔甲,都是由这里生产的,即便是现在征北军所独有的武器,如伏魔弩,小型化的霹雳炮,霹雳火等,也有许多部件是在这里做出来之后,再送到兴灵组装的,如果这里陷落,对于征北军的打击可以说是极为严重,影响也是异常深远的。

    广昌处于益州内地,城防并不坚固,低矮的城墙让蒙军站在马上,就基本上可以够着了,说是城墙,其实就是一条修得稍为坚固一些的围墙罢了。韩啸手中只有五百正规军,好在广昌是军械生产基地,这里有大量的武器,弓箭,而各军械作坊之中,会摆弄这些玩意的人更是极多,西部五县一出事,韩啸就知道麻烦了,第一时间便将所有军械作坊里的青壮集合起来,穿上凯甲,拿起他们平常最习惯摆弄的武器,以每个作坊为单位,迅速地集结了二千余人登上城墙与他一齐防守。作坊主们也都知道,这个时候可有不得半点私心,要是让蒙元杀进来,自己不仅仅是血本无归的问题,连老命都保不住了。

    这些临时武装起来的青壮或许没有什么军纪,但他们摆弄军械的本领可比一般的士兵强得太多,武器的优势他们烂熟于心,怎么发挥出武器的杀伤力他们更是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他们甚至组装了几台霹雳炮,当然,是那种老式的,不过这也足够了。饶是如此,在第一天第一个时辰的进攻之中,广昌便险些给攻破了。希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很骨干,看着威武的这些青壮初上战场,开战之前的雄心便被汹涌狂暴的进攻给击打得粉碎,大部人的反应居然是丢下武器,转头便跑。韩啸只能率他的五百兵马冲上第一线,死死地顶住了第一波攻击。

    韩啸的五百正规军在第一个时辰之中便阵亡了两百余人。

    死瞪着面前的一群作坊主,韩啸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们想死,别拖上老子啊,慌什么慌?蒙人不是两个肩膀架一个脑袋啊,我操你们祖宗,守不住广昌,老子死,你们又活得了,告诉你们,下一次对手再进攻的时候,那个作坊里的混蛋转身跑,不等蒙人来杀你们,老子先灭了你,大战当前,军法无情!”他咆哮着又叫又跳,脸上的血珠子摔得面前的这些作坊主们一身,“一箭射过去,他妈的管他是人是马,还不是去见阎王。滚,滚下去告诉你们的伙计,谁敢再后退一步,我切了他!”

    作坊主们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伙计群中,旋即乱七八糟的吼叫声便在队伍之中响了起来。

    “李大你个奶奶的,再后退一步,就别想娶牛二花当老婆子,老子将他配给别人!”这是诱之以色。

    “狗娘养的,谁敢再后退一步,老子扣他全年的工钱。”这是胁之以利,十个作坊主,倒有九个采用了这种方法。

    “弟兄们,我王麻子待各位不薄啊,从不拖欠各位的工钱,平常大鱼大肉地供着各位弟兄,逢年过节还有礼物奉上,大家要是再跑,王麻子家破人亡不必说了,你们也得给蒙人捉去当奴隶了,上吧,是男人就上。”这是动之以情了。

    韩啸扁扁嘴,转头看向不远处虎视眈眈的蒙骑,心中却是惴惴,自己派到矿山上去召人,部还要天把时间才能赶来,自己撑得过一天么?韩啸从来没有打过大仗,他最接近于战争的一次是当初近距离看到了当初的安庆边军与当时还属于王好古部属的霍震霆的一场大战,那一仗,即便是在一边观战,他亦看得是魂飞胆丧。

    他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撑下去,如果自己怕死,只怕会死得很快,蒙人在西部五县烧杀抢掠,西部被打得一片稀乱,蒙人铁蹄之前,几无活口。

    回头看一看身后的部属,心中突地又鼓起了勇气,这一仗要是打赢了,自己只怕要加官进级了吧,保住了广昌,自己的功劳可是极大的,以前自己的搭档县令王宾现在可已经是征北军兴业司的司长,进入了征北军的核心,比起他来,自己可就远远落后了,如果这一次立了功,都督岂会不重赏自己。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活泼泼地跳了起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心思立刻压下了恐惧,看着远处的骑兵又一次发起了冲锋,他一把抓起滴血的大刀,“弟兄们,上啊,打退了蒙军,每人赏解二十两!”忘情之下,却没有想起当真打退了对手,这几千人,每人二十两银子,就是大几万两,将他卖了也拿不出来。

    韩海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没有想到小小的广昌竟然抵抗如此激烈,设想中的一鼓而下完全失败了,韩海当然知道广昌的重要性,但他却不能在第一时间奔袭广昌,西部五县民风剽悍,以村,庄为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起大量民兵,如果不将这些人先击溃,自己便有可能被他们缠住,而现在,自己最怕的就是与敌人胶着,他必须一打即走,尽最大的能力破坏益州。在西部五县耽搁的这十来天现在看来是失败的,虽然击溃了那里的军队,但自己最想打下的广昌却变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第二次进攻又失败了。让韩海最为恼火的是,对方居然越打越强了,箭射得越来越准,床弩等重型武器越打越多,刚刚,他居然看到了霹雳炮的石弹从城内飞了出来。这些石弹虽然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对于军心却是有着极大的影响,这种重型武器可以打出一里开外,而且看这架势,只所和床弩一般,也会越打越多,这些该死的工匠,直到此时,韩海才想到广昌别的没有,就是造兵器的工匠多,各类武器的部件多。这些作坊主们,那个家里没有几件压箱底的玩意儿。

    他被迫将自己的中军往后退了几百米,他可不想突然之间,便有铺天盖地的石弹从里面飞出来,来一个覆盖射击,将自己埋在石弹之下。

    魏冬生心中这叫一个憋曲啊,蒙军从天而降,铁蹄纵横,十数天的时间里,兵分数路,打得西部五县毫无还手之力,高阳训练营里的三千预备役被击溃,各路向县城汇集的民兵预备役被各个击破,他这个高阳守备这一次算是要当到头了。当蒙军一路奔向广昌之后,魏冬生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拼了老命集结了五县残余的预备役约五千人,一路赶向广昌,现在他要做的是将功折罪,如果让蒙人将广昌也攻陷了,自己的脑袋铁定要搬家。

    他欲哭无泪,有谁能知道,像凤凰山要塞这种天险也会有失守的一天呢?他本着一颗雄心,西部五县的官员,大都高升,潘仁智成了监察司副司长,其实就是实质上的一把手,司长蒋丰老得都快爬不动道了,赵旭成了考功司司长,这些云昭发家之时跟随较早的人,现在都已经进了征北军的核心,本来赵旭透露自己马上就要被招进武功司任主事了,虽然与他们还有差距,但总算离核心近了一些,这一次高阳大败,自己的前途算是毁了。

    前途毁了就毁了吧,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脑袋。魏春生统率着这小五千人,紧赶慢赶,奔向广昌,魏冬生不像韩啸,没打过仗,他打过仗,可正因为打过仗,他便愈发小心,蒙军铁骑来去如风,他这几千人战斗力不强,只能抱成团,小心地向前逼近,万一让蒙军再来一个半道而击,那可就真惨了,这样行军,速度自然不快。

    而此时,从益州城赶来的朴德猛亦是向扑向广昌。

    “朴将军,这个行军速度不行啊!”成功纵马来到朴德猛身边,“行军速度太慢了,广昌守卫空虚,如果让蒙军先赶到,只怕广昌不保啊!将军,给我一支兵力,我加快速度,驰援广昌!”

    朴德猛摇摇头,“成功,你见过蒙军铁骑打仗吗?”

    成功摇摇头。

    “看似在东,忽焉在西,来去如风,穿插侧击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朴德猛叹道:“无论我们走得快还是走得慢,广昌现在都应当处在对手的攻击之下了,能不能守住!”朴德猛摇摇头。

    “您是说,我们根本救不了广昌?”成功变色道。

    “除非广昌能自救!”朴德猛看向广昌方向,“我们改变不了广昌战局,所以我们的目标不是救援广昌,而是寻机消灭这支蒙骑,蒙骑作战,机动性极强,我们步卒为主,便只能缓缓向上,慢慢进逼。高阳的魏冬生已经派人过来,他从高阳集结了五千人,亦在缓缓压进,我们救不了广昌,但能将这支蒙骑慢慢地逼入绝境,这里是益州,可不是大漠!不是任由他们想怎么走就怎么走的地方!”***

第六百一十二章:挤压

    在广昌耽搁了两天之后,韩海不得不承认失败,他打不下广昌了,虽然广昌的守军已经几乎被打得半残,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抵抗者无论在战术素养和单兵能力之上都远远不及自己的部队,但是他们仗着充足的武器,依然守了两天,可惜自己没有时间了,自己的背后,来自高阳的魏冬生部距自己不到一天的路程,而更让人担忧的是,来自益州城的另一支征北军也距自己只有两天的路程,在这里再打下去,打不得下广昌还得两说,但自己铁定会给这两支军队包围在广昌。

    自己深入敌军心腹之地作战,最怕的就是被敌人束缚在一城一地,一旦不能发挥出骑兵的作战机动性,那就离灭亡也不远了。

    “我们走!”看着广昌残破不堪的那低矮的城墙,韩海一提马缰,不远失望地策马远去。身后,广昌守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韩啸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扔掉了手中的刀,又叫又跳,两天了,这两天对于他而言,就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第一天,他依靠着广昌各兵器作坊的青壮们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但死伤惨重,第二天眼见就要破城之时,从广昌矿山上紧急征召的矿工们及时赶到,险之又险地再一次将对手阻于城外。

    自己熬了过来,对手却是熬不下去了。韩啸狂喜不已,活下来,就代表着自己要升官了。守住广昌,对于征北军的巨大意义是个人都知道。

    两天之后,朴德猛,魏冬生两人出现在广昌。

    “韩守备,这一次干得漂亮!”朴德猛用力拍着韩啸的肩膀,广昌能保住,让他也颇出意外。“都督必然会有重赏,我已经派人快马赶向兴灵,替兄弟你报捷了。”

    “多谢朴将军!”韩啸换上了簇新的官服,眉开眼笑,“这都是广昌军民上下用心,齐心协力的结果啊,朴将军,这一次广昌可是出了大血,光是战死的青壮就超过了两千人,不过总算是保住了这里所有的军械作坊。”

    “嗯,这才是最重要的!”朴德猛点点头,“眼下前方大战,军械消耗严重,要是广昌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眼下虽然敌军退去,但是敌骑来去如风,仍然不能放松警戒,你这里,我给你留两千兵,你仍需要大力警戒,防止韩海来一个回马枪,那可就是乐极生悲了!”

    “是,朴将军,末将省得。”韩啸用力地点头,最难熬的时候都顶过来了,自然不会疏忽大意,将到手的功劳又给搞泡汤了。

    比起韩啸的神彩飞扬,魏冬生可就像霜打的茄子,西部五县损失惨重,他这个高阳守备铁定是要担责任的。

    三人走进广昌守备衙门,朴德猛摊开了军用地图,保住了广昌,剩下的便是要想法子如何歼灭敌军了。

    “显而易见,这支敌军不会去攻击守卫严秘的城池,广昌要不是太过于重要,他们也不会前来作这样一个尝试,再说了广昌的兵力实在太少了,也给了敌人这个机会!”朴德猛笑道:“五百人的一支部队,韩海岂会想到会在这里崩掉了一颗大牙。”

    韩啸得意地笑了起来。

    “打不下广昌,他们必然会窜向益州腹地,一望无垠的益州盆地给了他们极为有利的作战条件,打不下县城,但他们可以毁坏民居,杀伤乡民,制造恐慌,这便是韩海的想法吧,你们想一想,如果这家伙领着这伙骑兵窜到兴灵地逛一逛,对于征北都督府会有什么影响?”朴德猛问道。

    魏冬生和韩啸都变了颜色。

    “朴将军必然早有布署吧?”魏冬生声音干涩地问道。

    朴德猛点点头,手指点着军用地图上一个黑点,“我在驰援广昌的时候,已经派成功率三千人进驻阳瞿县,扼住了这个点,就掐断了这支蒙骑进入益州盆地的要道,将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阳瞿以西地带。只要阳瞿不失守,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这支蒙骑,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最终将他们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之后,再展开最后的决战,彻底击垮他们。”

    看着朴德猛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小小的圆圈,魏冬生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这个区域内的百姓就要受苦了,这支蒙骑自巴颜喀拉山谷而来,不可能携带足够的粮草,必然要一路抢掠以战养战。”

    “这正是我想说的!”朴德猛冷笑:“韩海不了解我们益州,便注定了这一次他必然将有死无生,现在想起来,当初都督制定的民兵预备役计划当真是高瞻远瞩,当初我们都还担心大量的武器散落民间,会不会引起动荡,现在看来,却是一步极妙的棋子。韩海想以战养战,嘿嘿,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入库,他想得到粮食,就必然要去打村庄,我们益州的村庄是那么好打得么?西部五县惨遭毒手,是因为猝不及防,来不及作出反应,现在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益州各地,都已进入最高状态的戒备,各村各庄都已严阵以待,小村子全部放弃掉,人口,粮食全都集中到较大的村庄,各县亦开是集结部分青壮,韩海等来的将是我们全民皆兵的益州毫不留情的挤压。”

    “你们看着吧,在益州的第一场雪到来的时候,这支蒙骑便会尽数倒在益州的土地上,他们的鲜血,尸体,将会让我们来年的庄稼长得更加茂盛!”朴德猛脸上杀气尽显,“他们在西部五县造的孽,必须要十倍的还给我们。韩守备,你仍然驻守广昌,这里是我们征北军的要害部位,不能有丝毫闪失。”

    “是,朴将军。”

    “魏将军,你率本部人马,向阳瞿以东运动,记住了,不要冒失,一定要步步为营,一步一个脚印,不要给对手丝毫可乘之机,对手是骑兵,与对手比速度,那是自取其辱。”

    “末将明白。”

    “我率部向阳瞿以西,我们两部,慢慢地将敌人挤压这一地区,在这个过程之中,韩海必然不甘心束手就缚,肯定会寻隙进攻,挡住他们。”

    “是!”

    “我想,都督也应当有了应对之策,来自兴灵的援兵应当已经在路上了。”朴德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已将自己的应对之策快马上报兴灵,这两天,来自兴灵的批复也该到了。

    “战斗去吧!”拍拍魏冬生的肩膀,“不要在为过去的事情纠结了,灭了这股蒙骑,自然将功折罪!”

    离开广昌两天之后,朴德猛接到了来自兴灵的回复,一支两千人的骑兵自兴灵出发,将前来协助益州营歼灭这股来犯之敌,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支骑兵的统兵将领居然是红娘子,根据云昭的指示,自己将接受红娘子的指挥。

    红娘子是都督的女人,征北军未来的女主,接受她的指挥朴德猛倒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但他却担心红娘子会推翻他的策略,听闻这位马匪也身的女子勇猛无比,最擅长的就是进攻,如果她坚持与对手打对攻怎么办?一来益州营根本无法与对手比脚力,一时之间也难以寻找到对方的主力,二来,仅有两千骑兵的援军,只怕无法与对手正面对抗,这两千骑兵都是没打过仗的新兵蛋子。

    这种担忧随着在阳瞿与红娘子的见面,而渐消云散,红娘子让朴德猛继续指挥对蒙骑的挤压作战,而她,只是率领骑兵在这个区域之内,配合步卒将对手慢慢地挤压向最后的决战地点。“这两千骑兵打不了大仗,当当哨骑还差不多!”红娘子毫不掩饰对这两千骑的态度,“不打几仗不可能脱胎换骨,只能慢慢来,这一次作战仍是以你为主角,我当配角!”

    “多谢燕将军!”朴德猛深深鞠躬,有了红娘子这句话,他可就放心了。

    韩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起来,眼下看起来,在广昌耽搁的两天是致命的,对手已经掌握了阳瞿,自己的对手显然难缠得很,他不是急于找到自己的主力作战,而是先将门拴上,然后才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挤压过来,这些日子,韩海已经明显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已经有了窒息的感觉。而最让他担忧的莫过于粮草,为了穿越巴颜拉山,军队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粮草,在西部五县,他并没有感受到粮草问题带来的压力,因为一边打,一边抢,本来就是蒙军的传统,但现在,这种以战养战解决给养的情况已经开始遭受极大的挑战,回为韩江发现,很难抢到了。即便偶有得手,那一占怜的粮草对于一支数千人的骑兵而言,亦只是杯水车薪。

    他没有想到,益州竟然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一个普通的村庄,不但都修着围墙,围墙内居然还挖有宽达数米的大坑,这些大坑中注满了水,平素里面用来养鱼虾,战时就成了天然的护城河,最让人恼火的是,这些护城河居然挖在了围墙里面,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打一个村庄之时,自己的部下就吃了大亏,打破了围墙,蜂涌而上的骑兵掉进坑里被淹死的不在少数。

    除了这些完备的防御设施之外,这里的乡民个个都持有武器,一个几百人的村子,居然能拿得出数十柄强弓,这也让他吃足了苦头,每打一个村子,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第六百一十三章:梦碎河畔

    红娘子接过整个指挥权以后,基本秉承了朴德猛的作战思路,以魏冬生的高阳士卒和朴德猛的益州营为主力,配以大量的民兵预备役,四面合围,逐地挤压对手的生存空间,由三眼虎和自己亲率二千骑兵,游动作战,尽量避开韩海的主力,而零敲碎打他派出来寻粮的小股部队,随着战事一天天的进展,二千生兵蛋子组成的骑兵已经稍稍有了一些模样,虽然损失了数百人,但整支队伍较之刚出训练营时,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而韩海的处境已经日益艰难,他被围困在一百多平方公里的范围之内,无论向那个方向,都会遇到大规模的步兵阻击,粮食已基本断绝,现在只能依靠杀掉多余的战马来度日,随着战事一天比一天的激烈,他的军械也出现了极大的问题,羽箭射出一支便少了一支,马刀损坏也得不到补充,他已几乎到了绝境。

    直到此时,韩海终于明白,无论是自己,还是蒙元朝廷,都错误地估计了益州的战争潜力,云昭掌控益州近七年,竟然已经将益州打造成了一个战争机器,突破巴颜喀拉山时,他所认为的益州内地仅余的兵力也就是驻防益州的朴德猛的益州营,这并不是一个主力战营,全营只有八千余人,是云昭用来坐镇益州城的。这样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兵力,是不可能阻挡自己的五千骑兵的。但现在,在他的周围,已经陆续出现的部队已多达数万。

    韩海不明白,直到他抓住了一个村子的里正,才终于弄明白了益州的军事制度,在益州,只要年龄适合,都要进入民兵预备役,征北都督府便发给武器,由退役的伤残老兵负责教授,每乡都设有预备役哨官,每县另配一名预备役营官,平时这些人就是农民,而战事一起,这些人很快便能组成一支战斗力不弱的部队。

    这就是他明明已经歼灭了高阳仅有的那支部队,但现在却有一支人数更多的高阳部队挡在他回程的路上的缘故。

    绞索已经慢慢勒紧,韩海已经觉得透不过气来。

    罗蒙步履沉重地走了过来,“韩将军,今天又死了十数匹马!”这些天来,几乎每天都有马死去,长时间的高负荷作战,这些战马又得不到营养补充,人都没粮吃了,那里还有喂马的。没有粮食,光靠青草充饥的战马很快便变得虚弱不堪,长时间的行军之后,暴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死了就将肉分给大家!”韩海面无表情。

    罗蒙神情黯然,蒙人自小生活在马背上,杀了自己的战马吃肉,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当初杀进益州之时,战意高昂的这支部队,现在虽然不说军心涣散,便的确已经毫无斗志了,韩海知道,覆灭必然就在这几天之内。因为这几日来,对方骑兵的骚扰频率已经愈来愈高,以红娘子和三眼虎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自己的部队已经外强中干,快要从骑兵部队变成步兵了。要知道,这两个人都是老马匪,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连续几天的试探,他们只怕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底细,等上这两天,恐怕是为了更加保险吧。

    韩海苦笑一声。

    “韩将军,我们还有机会突围么?”罗蒙低声问道。

    沉默片刻,韩海摇摇头,“准备为陛下尽忠吧!”

    这一支绝望的骑兵部队终于走到了他们这一次旅程的最后一站,傍晚时分,呜咽的高梁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在他们的身后,烟尘滚滚,斗大的燕字军旗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出现在他们的袖野之中,红马红甲红披风,曾经令大漠蒙族闻风丧胆的红煞再一次站在了蒙骑的面前,在她的身侧,三眼虎手握着强弓,狞笑着不停地轻弹着弓弦。

    一支支步卒紧跟着出现在两翼,朴字大旗,魏字大旗越来越近,数万人将仅剩下三千余骑的这支部队包围在高梁河边。

    数年之前,塔塔儿部的铁尼格率领上万蒙骑一路追踪简单,梦想一举夺下益州城,便是在高梁河畔梦碎,被现在已是征北军大将的周广益于高梁河畔设伏,上万蒙军倒在高梁河边,铁尼格仅以身免,数年过去,世事轮回,又一支蒙军被围困在这里,他们的尸体注定将会成为肥沃这片土地的养料。

    韩海跨上了战马,抽出了腰畔的马刀,“义父,永别了!”他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中祈祷了几句,回首身后的蒙军:“战斗吧,直到你们死亡,不要以为对手为放过你们,对面的是红煞红娘子,一个以屠灭蒙人部落为乐的大漠马匪,男人,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亡!”

    身后的蒙军默默地跨上战马,已经没有了战马的士兵亦抽出了马刀,摆出了冲锋的队形,他们与征北军,本就是不死不休,这些年来,结下的仇恨已经深似海,高如山了。

    “杀!”韩海举起马刀,脚尖猛叩马腹,战马鼓足余力,向前猛冲而去。

    “困兽犹斗!”三眼虎低笑一声,这些天来,一连串的与对手骑兵的交锋,他们早已摸清了对手底细,这已是一支疲惫不堪,战力下降到了根本不堪一战的军队。

    红娘子脸覆红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一双眸子却越来越亮。

    迎接韩海的首先是咆哮的霹雳火,带着尖啸声的强弩扑天盖地,黑压压的射向扑上来的骑兵,将对手成片的射倒,大片扑上来的黑压压的蒙军骑兵队伍之中立时便被扫出大段的空白。

    连续数轮射击,对面的骑兵队伍开始变得稀疏,虚弱的战马已经无法发起高速的冲刺,随着朴德猛的左翼步卒开始挺起长矛向战场中央压进,右侧的魏冬生亦开始采取了同样的动作,如山一般的枪林,徐徐向前挺进。

    红娘子终于拔出了她的马刀,凝视着距自己不到三百步的敌骑,“出击!”她厉声喝道。随着红娘子的一声断喝,胯下伴随了她多年的大红马箭一般地窜了出去,三眼虎紧随着红娘子冲了出来,弓已拉开,箭在弦上。

    一百五十步,弓弦发出密集般的声响,三箭连珠,三眼虎在一瞬间射完三支箭,三名敌军仰天栽下马来,一反手将强弓插在马鞍旁的弓袋之中,手缩回来时,手中已是多了一柄细长的马刀,突在最前方的,是红娘子从赣州带来的一百余名亲兵,这里面,有着以前鹰嘴岩的老兄弟,也有这些年,红娘子们培养起来的新一代骑兵。

    他们沿袭着鹰嘴岩马匪的作战模式,以最强战力为锥头,向着敌军发起强有力的冲刺,红娘子,三眼虎为箭头,彪悍地冲向敌军。

    “凿穿!”红娘子厉声喝道。

    “凿穿!”三眼虎应声相和。

    “凿穿!”百余亲兵齐声响应。

    “凿穿!”二千骑兵高声呐喊,声震九宵。

    疲惫羸弱的蒙元骑兵根本无法应对如此强力的冲刺,他们许多人的战马甚至在冲锋的途中便倒地累毙,将马上的主上摔将下来,被淹没在如潮的奔马群中,征北军骑兵宛如一柄烧红了的火钳,毫不费力地就捅穿了对手的阵形。

    嘴里发出响亮的唿哨之声,红娘子与三眼虎一左一右,聚集在一齐的马队骤然之间一分为二,绕了两个小弧圈,反向又冲了回来,冲至中途,两队合而为一,再一次向着对手人马聚集更多的地方冲去。

    更多的蒙军在躲过了征北军骑兵第一次冲击的时候,并没有回马准备迎击对手的第二次冲锋,二是亡命地打马,冲向远处的步卒,相比较而言,步兵似乎要更好对付一些,如果能从步卒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也许还有逃生的可能。

    但即便是最为强悍的大帐兵,在应对征北军的步卒之时也颇为吃力,这些早已疲备不堪的骑兵又如何能突破面前的刀山枪林,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还没有冲到步兵阵前,便已被军阵之中飞出的羽箭射倒在地,少数一部人冲到军阵之前,亦只能最终变成那一支支长达数米的刺枪的猎物。

    没有人能突破如此厚实的军阵。

    韩海没有逃,他一连砍翻了数名征北军骑兵,圈转马头,迎着那匹刺眼的大红马,冲了上去。

    耳边响起尖啸之声,眼中一支羽箭的残影迅速放大,挥刀,断箭,第二箭接锺而至,上身猛向后仰,后背几乎贴到马鞍之上,冰凉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羽箭自鼻尖之上一掠而过。不等他直起身子,右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时,一支羽箭穿透了腿甲,锋利的箭簇入肉三分,鲜血顺着箭竿直淌下来,却是三眼虎眼见此人如此骁勇,第三箭却是放弃了击毙他的想法,而直想先伤其一肢。

    韩海怒吼着挥刀,冲了上去。

    一条黑影矫若游龙,直奔面门而来,挥刀上削,那黑影却宛如一个活物,在空中盘旋往复,顷刻之间,便已避开韩海连续十数次劈削,有如毒蛇一般缠到了韩海的腰间,一股大力传来,韩海身不由己,被甩得腾空而起,翻翻滚滚地飞向空中。

    “三眼虎!”红娘子喝道。

    “来呐!”三眼虎大笑着张弓,搭箭,三箭连珠破空而至,身在空中的韩海避无可避,哧哧哧三声响,箭箭命中胸腹,从空中直摔下来,抽搐了两下,终于寂然不动,无数的马蹄踩将上来,从他的身上践踏过去,瞬息之间,便将他踩踏得不成人形。***

第六百一十四章:红娘子的想法

    高梁河畔,伏尸累累,红娘子根本就没有留俘虏的意思,二千骑兵纵横往来,将残余的蒙军一一砍翻,鲜血染红了高梁河。这一支孤军深入益州境内的蒙骑最终弹尽粮绝,全师覆灭。看着士兵将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韩海以及肚破肠流的罗蒙两人的尸体抬到面前,朴德猛眼角跳了两下,挥挥手:“找副棺材,将这两人葬了。”

    打马而来的三眼虎听到朴德猛的话,有些不满地道:“朴将军,还打副棺材,太便宜这两个狗贼了吧?扔到那边一起,呆会儿一把火烧了!”他所指向的地方,征北军正在收敛尸体,自己人的小心地抬到一边,准备运回去安葬,敌人的则胡乱抛在一起,准备在打扫战场完之后,一把火烧个一干二净。

    “这两人是敌方大将,也算是有本领,有担当的汉子!”朴德猛道:“兵临绝境而犹凶猛反扑,我们应当给予对方应有的尊重!”

    “就你们事儿多!”三眼虎翻身下马,“请吧,我们当家的请你过去见见!”

    朴德猛点点头,虽然他受命归属红娘子统率,但这一次作战的过程之中,他还当真没有见过红娘子,说起来,红娘子他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别的朴德猛不用管,但红娘子有一个身份却是他不得不小心在意的,那就是她是都督的女人,而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是唯一的女人了。并且这个女人并不是那种窝在后宫之中相夫教子,擅长烹饪女红的那类,而是纵横沙场,杀伐决断,得罪了这样的女主,那后果可是他承担不起的。

    “征北都督府下益州营营将朴德猛见过燕将军!”朴德猛大礼参拜,一丝不苟。

    “朴将军太客气了!”站在高梁河畔,正出神地看着滔滔河水的红娘子回过头来,扶起朴德猛,这员将领红娘子并不熟悉,不像云昭摆在前线正面对敌的霍震霆,周广益,姚猛等人给红娘子留下了很深的映像,原以为此人才能一般,才被云昭留在后方,但经过这一役,红娘子的这个想法却是完全改变了,朴德猛指挥数万征北军预备役分兵包围,循序推进,数万战斗力并不强的预备役在他的挥指下有条不紊,时分时合,硬生生地将五千来去如风的蒙族骑兵给死死围住,并最终活活困死,所展现出来的指挥才能让红娘子刮目相看,这一战,说是红娘子任总指挥,其实红娘子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率领二千骑兵在最后一战之中充当了主力,剩下的时间都是在配合着朴德猛的围堵。这样才能出众的大将被云昭丢在后方,让红娘子心中充满了嫉妒,征北军中能力过人的大将太多了,而自己麾下,这样的人才却是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没有。

    三眼虎,万锦基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但像这样统筹规划,从从容容地指挥大军,却远远不能。黄瑞比起三眼虎来更差,唯一一个有着统兵才能的陈吉也只是那种中规中纪的将领,还在最危险的时候背叛了自己。

    红娘子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朴将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看着朴德猛,红娘子问道。

    朴德猛一愕,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老老实实地道:“末将不知。”

    “我来自大漠,我在大漠之上过了将近二十年,离开大漠也已经七年了!”红娘子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幽幽地叹息道:“自己感觉都已经老了!”

    朴德猛干咳几声,不知道如何答话。

    “在我看来,大漠就是我的家!”红娘子接着道:“无数次在梦里,我回到了大漠,纵马驰骋,篮天白云,黄沙青草,但一醒来,却只是南柯一梦而已。我想要回去,回到鹰嘴岩,去看一看那片将我养大的地方。”

    “燕将军,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朴德猛笑道,“这场大战胜利之后,你就可以回去看看了!”

    红娘子微微一笑,“可我现在就想回去了!”

    朴德猛笑道:“眼下玉门关虽然在我们掌握之中,但这条路上,敌我双方正在交锋,一时不得通行,不过燕将军不用着急,最迟到年末,这场大战便可以分出胜负了。”

    “通往大漠,可不止这一条路!”红娘子微笑着指着高梁河畔堆集如山的蒙军尸体,“这些人从那里来的?”

    朴德猛眼瞳收缩,瞬息之间便明白了红娘子的意思,“这…燕将军,您是想通过巴颜喀拉山反攻回去?”

    “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从那里来,我们从那里过去,攻出巴颜喀拉山,收复安庆,卢城。”红娘子道:“不是可以反过来相助云昭一臂之力么?”

    朴德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燕将军,你不了解安庆那边的情况,都督在安庆之时,修建的石堡要塞现在已经成了封锁巴颜喀拉山谷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想要从那里攻出去,极难,更何况,眼下双方大战我们已经胜卷再握,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只需在正面击溃蒙军之后,大军自玉门关而出,便可席卷卢城,安庆等地。都督早有计划,这一仗打完,便会组建一支骑兵军团,攻入大漠。现在,不是好时机。”

    “你们不是说凤凰山要塞也是天险么,还不是一样被蒙军打破了,他们能破凤凰山要塞,我们便也能破石堡要塞。”红娘子冷冷地道:“云昭说派遣骑兵军团出去,可等这一场大战结束,只怕要入冬,入冬之后的大漠如何还能大规模作战,只怕又要拖到明春,我可等不及了。”

    朴德猛有些瞠目结舌,“燕将军,大军作战,都督府有着统一的规划统筹,主次分明,先打那里,再打哪里,都必须依照事行的规划来做,突然变动,牵一而发动全身,会影响全局作战的。”

    “这支蒙军突然打来,可在你们规划之中?”红娘子突然大笑起来,“朴将军,不是我说你,你这益州营,窝在后方无所事事,还不如随我攻出巴颜喀拉山,还能出其不意,建立奇功。”

    看着一副打定注意的红娘子,朴德猛暗暗叫苦,心道我若敢如此,奇功是不想建立的,到时候,都督不砍了自己脑袋就不错了。只是摇头不允。

    看着朴德猛油盐不进,红娘子顿时恼火起来,“罢了,你不去就算了,没了你这张屠户,莫非我还吃带毛猪么?我就带这两千骑兵过去。三眼虎!”

    “当家的!”三眼虎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有什么吩咐?”

    “让弟兄们剥了那些蒙狗的衣服,带上他的旗帜,我们走!”一甩披风,将朴德猛凉在了身后,跨上大红马,扬长而去。

    “燕将军,燕将军!”朴德猛一惊,撩开腿就去追,却那里追得上,只是吃了一嘴的风沙。

    回到营地,朴德猛心乱如麻,心道这一次自己可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都督的命令是让自己接受红娘子的指挥,但现在这个命令自己如何接受呢?这说不定会牵动大局的,而且自己的益州营在接下来的进军燕京的时候,铁定是要参与的,自己如果跟着红娘子走了,到时候都督手中就少了一张筹码了。

    “来人!”他厉声喝道。

    “将军!”一名亲兵走了进来。

    “你,马上去兴灵,向都督禀报,就说燕将军要出巴颜喀拉山,请都督速拿主意。多带两匹马,马歇人不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是!”

    “对了,经过阳瞿的时候,告诉成功,让他回师益州城驻守!”

    “明白,将军,您要去哪里?我回来的时候是去益州城还是……”

    “回来的时候,你直接去高阳那边吧,我估计那时候,我应当在哪里!”朴德猛道。

    “明白了!”

    朴德猛坐了下来,暗自叹了一口气,在都督的命令抵达之前,自己真还必须跟随红娘子前进,不然红娘子仅带两千骑兵入巴颜喀拉山,要是来个有去无回,自己这一辈子可算是砸进去了。霍震霆给自己的信中曾说到,都督已经决定在这次大战结束之后,要与红娘子举行大婚,现在兴灵的都督府之中已经有一个专门的班子在准备此事,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没了新娘或者新娘缺胳膊少腿的,自己铁定要成替罪羊。朴德猛猛挠脑袋,这时候他觉得,女主还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好太多,像红娘子这种骁勇善战,心里又有自己一套主意的人来说,太过麻烦了。自己无法阻挡,也无力阻挡啊。

    “传令全军,拔营,出发!”哀叹良久,朴德猛还是无奈地下达了命令。

    “当家的,咱这两千人进大漠,怕是只有被人打得逃命的份吧?”三眼虎纵马赶上红娘子,“这两千人虽然有了一点长进,但离我们的要求还差得太远,而且蒙人现在即便没落了,咱这点人马出关,不够对手塞牙缝的吧?”

    红娘子呵呵笑了起来,“谁说只有两千人,不是还有朴德猛吗?”

    “我看那小子不大听您指挥啊?”三眼虎歪着脑袋,“这小子眼里只有云昭,你又还没有成为正儿八板地都督夫人,要是这小子不来怎么办?”

    “你瞧着吧,他定然跟来!”红娘子得意地道。“这次,让我给云昭一个惊喜。”

    “要是云昭不许怎么办?快马回兴灵,一来一去,十来天足够了。”三眼虎道。

    红娘子勒住大红马,突然狡滑地一笑:“三眼虎,你派几个老兄弟,守在要道之上,截住他们的信使不就好了吗?”

    “啊?”三眼虎瞠目结舌,“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红娘子恼道:“我叫你去办你就去办!三眼虎,我告诉你,我们在相州吃了大亏,征北军出动才救了我们出来,为了这个,还折了李富贵,我可不想让云昭的手下瞧不起我们,在嫁给他之前,我得让他的那些手下看看我们的本事。还他这个人情。不然将来,咱们白莲军就得成小娘养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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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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