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跃马天下TXT下载跃马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跃马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章:答案不言而喻

    从二月底到三月初,豹滔卫在其统领大将蒋光宇以及副将高兴旺的率领下,兵分两路,进击梁州,展开对征北军的攻击,在上康,下康展开血战,在付出高昂代价之后,终于占领两地,征北军在上康和下康的守将上官彪,曾可率残部退出两地,逃亡太康。而为了攻占这两地,蒋光宇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覃理丰的延州兵完全被打残,连他的儿子覃作银也被阵斩于城头,延州兵完全失去战斗力,蒋光宇只能打发这伙残兵败将去守卫后援物资通道。除了延州兵的惨重伤亡之外,便连豹滔卫也损失了近三千人,这让蒋光宇心中暗凛,要知道,在他面前的征北军第四营并不是主力,领兵将军更是听都没听说过,但对手顽强的战斗意志,剽捍的战斗作风,娴熟的作战技巧,让蒋光宇叹为观止,严格来说,对手并不是被他们击败而溃逃,而是有组织的主动放弃了上康下康两地。

    第四营在征北军战斗序列之中并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批,像卢城营,安庆营等实力便远超第四营,看着眼前的敌人,想着日后有可能碰上的更强大的对手,蒋光宇的脑袋仁便有些发疼。

    三月一日,蒋光宇与高兴旺会师于太康城下。看着太康城早已修筑完备升级的城防体系,蒋光宇苦笑着看了一眼高兴旺,“王强还很年轻,很难做到壮士断胸,看来这一次的作战是由姚长坤在指挥了。此人老谋深算,堪称我们的大敌啊!”

    高兴旺点头道:“是啊,姚长坤知道分兵去守上康下康,很有可能被我们各个击破,干脆就只以此两地作为殂击点,而为太康的争夺战埋下伏笔,第四营主力集中在这里,没有一场血战,不可能拿下此地。不过一旦拿下,梁州就再也没有可以阻挡我们的敌人了,第四营是姚长坤手里唯一可战的力量了。”

    “不,姚长坤已经调回了他再另一线与勃律作战的人手,现在太康城中,至少有三万人。”蒋光宇道。

    高兴旺诧异地看了一眼蒋光宇。

    “你还没到的时候,探子回报,勃律突然撤军了,这个老蛮子是想看着我们与征北军两虎相争,所以干脆利落地退兵,让姚长坤得以调回对其对抗的军队而全力应付我们,他是想渔翁得利!”蒋光宇道。

    “蛮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高兴旺咬着牙道。

    蒋光宇嘿地一笑,严格来说,他们自己也不是好东西,征北军更不是好东西,大家是你不说我麻,我不说你秃而已。

    “延州兵伤亡惨重,已根本没有战斗力,单凭我们一卫之力,恐怕难以攻克防守如此严密的城市!”高兴旺道:“只怕还得等刘将军的人马上来了!”

    “刘华健的领军卫正在自泰州徐徐撤退,回头就会扑来梁州,我们不急,时间在我们这一边,拖一拖也没关系,急得应当是征北军。扎营,先与对手形成对峙,说不定姚长坤还会主动出击,那时我们便痛痛快快地咬他一口。”蒋光宇笑道。

    “将军说得是,咦,姚长坤想做什么?”高兴旺突然惊讶地指着对面太康的城门。

    蒋光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太康城的主城门拉开了一条缝,一个高大的身影拖着一把巨大的陌刀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大步走向战场中央。

    “这是要做什么勾当?”高兴旺看着对面那个形单影只的征北军将领。

    但马上,对面那个征北军将领的行为就让他们明白了什么是嚣张!

    陌刀重重地插在地上,那人双手叉腰,直着嗓子吼道:“豹滔卫的龟儿子们,老子是蒋旭,是英雄好汉,来跟老子单挑。”

    蒋光宇与高兴旺两人面面相觑,这都什么年代了,两军作战,居然还兴单挑?

    太康城上,欢声雷动,鼓声阵阵,千万人齐呼“单挑,单挑!”的声音直冲云宵。豹滔卫这边亦是一阵哗然。

    “将军!”高兴旺皱起了眉头。

    “不必理会。这个叫蒋旭的人是云昭的贴身侍卫,是一头蛮牛,单打独斗,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可是姚长坤这是给了我们一个两难的选择,战,或许死,不战,士气必然跌,还不如战,即便败亦不失我豹滔卫的血性!”高兴旺掂了掂手里的铁枪,“将军,我去会会他!”

    “不许!”蒋光宇沉下脸来,“这是两军对垒,不是儿戏,不是街头斗殴。我们是卫军,不是土匪。高将军,你记住罗,你是一军大将,统领千军万马是你的职责,这种逞凶斗狠,胜了无益,输了则害处更大。”

    高兴旺恼火地道:“那就任他在哪里嚣张?”

    对面的蒋旭看到对面无人理他,兀自一蹦三尺高,破口大骂,一迭声地挑战。

    “来人!”蒋光宇喝道。“给我上床弩,射他!”

    “是!”

    三张床弩被推了上来,绞上弦的弩箭闪闪发光,箭头遥遥对准蒋旭。

    对面的蒋旭一见出来的不是人,而是威力巨大的床弩,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拖起陌刀,转身就跑。尖厉的啸叫声响彻太康城上,三枚床弩破空而来,城上传来震天的惊呼声。

    在刺耳的啸叫声中,蒋旭合身扑倒在地,一枚床弩从头顶飞过,另外两枚则从左右数米之中掠地,夺夺有声,钉在地上,入地半尺。蒋旭惊魂未定,一跃跳起,转身对着豹滔卫的军阵又叫又骂,“蒋光宇你不要脸,暗箭伤人不是好汉!”

    整个豹滔卫军队鸭雀无声,这支军队在前线熬战多年,就没有吃过败仗,军队自视甚高,甚少又瞧得起的对手,程群麾下四卫,打仗最多,立功最多的也是他们,但今天被敌人指着鼻子叫骂,不少军官将领们脸上都是露出了又羞又恼的神色,亦有不少人跃马提刀,跃跃欲试,但豹滔卫军规森严,没有蒋光宇的允许,却是不敢妄动。

    “再射!”蒋光宇黑着一张脸,根本不为对手所动,蒋旭他是知道的,自己麾下单打独斗,根本就没有人是他对手,上去就是给对方送脑袋,送战功,真让自己麾下将领在单挑之中血溅三尺,那才是愚蠢之举。

    绞好弩箭的床弩再一次扬起了头,蒋旭这一次反应却是快多了,床弩刚刚抬起头,他已是撒开脚丫子便开溜了,他腿脚甚长,片刻之间便已经跑回到了城墙之下,身后的弩箭再一次射失了目标,钉在地上,尾巴不住地颤抖。

    “狗屁的豹滔卫,连跟老子单挑都不敢,还不如蒙人有种,以后改名叫病猫卫吧,哈哈哈!”蒋旭手舞足蹈,直着嗓子吼道。

    听到蒋旭的叫骂,城上万余人齐声大笑,“病猫卫,病猫卫!”

    如果说蒋旭的叫骂声只有阵前少数人听得到,但城头之上上万人的齐声呼喝,却是响彻战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一向视自己为豹滔卫一员为荣耀的豹滔卫士兵们骚动起来。

    蒋旭叫骂了一阵,对方仍有没有反应,不由意兴索然,倒拖着陌刀,往城门处便走来,嘴里低声嘀咕道:“老姚就是一个骗子,他说我一出场,定然有人应战,亦可以祭祭我的陌刀,别人根本不睬我,没意思!”侧着身子,从城门的缝隙之中挤了进去,太康城的大门隆隆关上。

    城楼之上,姚长坤笑意盈盈,王强忍俊不禁,上官彪,曾可则是一脸的佩服,看着拖着陌刀叮叮当当一路走上来的蒋旭,两眼星星乱冒,英雄啊!

    城下,豹滔卫似乎失了锐气,前队变后队,一列一列地向着远方退去,顷刻之间,退得干干净净。只在战场中央,留下了六枚粗如儿臂的弩箭。

    泰州,刘华健大营。正在组织军队撤出泰州进入梁州的刘华健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一张刚刚由断后哨骑送来的情报从他手上无声地滑落,飘然落地。脸上肌肉不断颤抖着,嘴角斜拉,口水自嘴角溢出亦不自知。

    大帐之中,以领军卫副将张喜为首的一干领军卫大将不明白以,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刘华健突然之间便失态如此。

    “将军,刘将军!”张喜试探着叫了一声。

    刘华健失焦的眼神慢慢地从虚无状态收了回来,看着张喜,“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张喜看着刘华健,震惊地问道。

    刘华健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指着地上飘落的那页薄薄的纸张,“泰州出现了征北军,卢城营,是卢城营,是孟姚丁仇。”刘华健突然大叫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刘华健嘶声大吼道。

    泰州是蒙军领地,刘华健等人自泰州撤军,就是为了让蒙人保持有生力量与征北军对抗,而他们则转身攻击征北军,谁强就打谁,这是程群订下的北地攻略大计,以便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但为什么,蒙人的领地上会出现征北军的士兵,而且是征北军的主力战营。

    答案不言而喻!真相渐露端倪。***

第七百二十一章:三月二日

    刘华健,蒋光宇,刘绪勇三人分为领军卫,豹滔卫,千牛卫统领,虽然都以程群为首,但并不是说明三人便比程群差了很多,能够从千军万马之中挤出一条独木桥坐到如今的高位之上,又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战火考验,胜仗败仗都打过,所积累的丰富的经历和阅历让他们能够很快读懂判断出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但这一次,他们都错了。

    刘华健捧着脑袋,强忍住炸疼,喃喃地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蒙元与征北军怎么可能合流?”

    无论是程群,还是刘华健,蒋光宇以及刘绪勇,将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情况都预作了备案,但就是没有想到云昭会和蒙元合流,这基于越人与蒙元成百上千年来的恩怨情仇,而且云昭赖以成名的就是他的抗蒙功绩,从军八年,云昭便和蒙元打了八年的仗,他杀了成千上万的蒙人,蒙元也杀了他成千上万的部属,两方可谓是血海深仇,在他们四人看来,云昭与蒙元之间,只能以一方彻底倒下才会作为终结,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显然现在已经发生了。

    这一纸薄薄的情报,承载着太多的信息量,以至于刘华健根本不敢往深里想,程大将军设计的三足鼎方之势因为征北军与蒙元的合流而彻底破产,合流之后的对手无论是在军力之上还是在其它实力之上都远超己方,而更怕的是,卫军此时的主力分散四方,被拉扯成了破碎的几片,金吾卫在秦州翼州坐镇,千牛卫去了交州,自己尚在泰州,而蒋光宇却在梁州,如果卫军主力尚集中在一起,他们尚有自保之力,至不济也可以退往秦州,依托水师与荆州连成一片与对手抗衡,但问题是,对手花费了如此大的精力,布置下这样一个弥天的圈套,怎么还会容忍他们重新集结?

    很显然,云昭的计划就是先将卫军主力分开,然后再各个击破,蒙元与征北军合流之后,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在各个方向上占据优势。

    而毫无疑问的是,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蒋光宇的豹滔卫,因为他是率先与征北军交手的军队,而且已深入梁州。

    恐怕现在身在翼州的程大将军还被蒙在鼓里。

    “来人,马上将这份情报八百里加急送往翼州!”刘华健终于抬起了头,惶然过后,他已经平复了心态,事已至此,夫复何言,剩下的就是如何拯救自己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喜等人此时也明白了己军已处在巨大的危险当中,看着刘华健,问道。

    “加速,加速向梁州前进,抛掉一切可能延缓速度的东西,抛掉所有重型军械,每个士兵只带十日口粮,加速挺进梁州,与豹滔卫会合!”刘华健霍然站了起来,厉声道。

    帐内众多将领大吃一惊,抛掉所有重型军械,如果遭遇敌军怎么办?只带十日口粮,如果战事拖延下来怎么办?

    “将军,您再考虑一下吧,我们可以就地固守,或者退向翼州与程大将军汇合!”张喜大声道。

    “不可能了!只怕云昭想要的就是我们就地固守吧,这样他就可以对我们分而歼之,至于退往翼州,太远了,太远了,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不要忘了,在梁州,还有勃律,如果我所料不错,蒋将军的后路只怕马上就会被切断,延州会失守,这样一来,我们退往翼州的路就断了,现在只能孤独一掷,与蒋将军汇合之后,两军集结,看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刘华健黯然叹道。“执行命令吧!”

    “是!”

    交州与成州边界,扫荡了交州蒙元残余势力之后的刘绪勇忠实地执行着程群的命令,准备撤军了,成州是要留给蒙元作为战略缓冲的,不能将蒙元打得赤条条一无所有,这不利于程大将军的战略构思,但马上,刘绪勇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撤,而是撤不撤得了的问题。

    成州,出现在蒙元主力部队,指挥蒙军的竟然是蒙元朝廷之中赫赫有名的亲王札木合,所率的亦是蒙元精锐,数量多达五万之众。

    震惊之余,刘绪勇亦是迷惑不解,先前一系列的情报显示,蒙元主力正在燕亦与霍城之间与征北军主力对峙,札木合作为蒙元现在第一战将,怎么会率主力出现在成州,对自己构成了致命的威胁?

    直到此时,刘绪勇才想起了一个他忽略掉的重要情报,那就是前期他派往成州的哨骑都是有去远返,竟然是一个也没有能回来。大越骑兵本来就弱于蒙元,哨骑虽然是越军之中的精锐,但深入敌境,过去能回来的也不多,自己也就没有注意,反正成州自己又没有准备去打,现在想起来,才明白自己犯了多么大一个错误,那些骑兵不能回来,是因为蒙元悄悄地在往成州屯兵,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不会让自己的哨骑们能成功地逃脱回来报讯,这才造成了所派出的哨骑一个个肉包子打狗。在连二接三地损失了大批哨骑之后,自己干脆放弃了对成州的侦察,这是自己犯的第二个错误,如果自己还能持续向成州派出哨骑,也许还能有侥幸的家伙能回来向自己报告这一重大消息。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刘绪勇知道,现在战场的主动权已经交给了蒙元,而不是自己了,对手是骑兵,成州交州一马平川,对手来去如风,自己靠两条腿无论如何也是跑不过对手的,更何况在行进之中如果遭遇到敌骑的追击,那就是一场灾难,他现在只能固守交州,等待程群的后续行动了。

    八百里加急密报从交州飞驰奔往翼州程群之后,刘绪通以交州城为中心,各县各府以卫军为主力,辅以临时征召而来的青壮,守卫县城府城,构成一道道封锁网,固守待援,好在自己粮草充足,不出意外,守个半年一载的问题不大。

    刘绪通不知道的是,在他派出八百里加急向程群告急的时候,远在泰州的刘华健同时也向程群派出了八百里加急信使,以使程群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在太康的蒋光宇,连信使也无法派出了,勃律的二万骑兵从侧翼直插过来,到了蒋光宇的后方,一夜之间,占领了上康,下康,横扫了蒋光宇留在身后看守粮道,运输粮草辎重军械的覃理丰残部,可怜的覃理丰被昔日的主子的部下一刀劈翻在地,死尸混在无数的延州士兵尸体当中,很快又被一齐抛进了临时挖出来的大坑之中,深深地埋葬在了地下,至此,曾经雄霸延州多年的覃家完全灭族,无一幸免。

    勃律在拿下上康下康之后,分兵一半,直扑延州。

    这一天,是三月二日。

    征北军完成了对程群卫军的战术分割,四大卫军之中,刘绪通被困交州,蒋光宇身陷绝地,而刘华健,则还在苦苦挣扎,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赶到梁州与蒋光宇汇合,为自己,也为蒋光宇挣得一线生机。

    但显然,征北军是不会让他的这种努力成功的。

    云昭亲率他的亲卫营,出现在了泰州。

    沿途到处都是领军卫抛弃的重型军械以及各类辎重,看着成车成车被烧成灰烬的粮草,看着被大刀斩成几截的盔甲,看着被击碎的霹雳车,床弩以及被大刀斩断的床弩弩箭,云昭微微摇头。回顾身边的孟姚丁仇吴凡等人道:“要说起来,卫军四大统领,除开程群不谈,其它三人亦个个不凡,刘华健虽然是我军手下败将,但上一次在相州是打了他一个不防,这一次又是让他猝不及防便着了道,但看他的反应,着实是一等一的良将,能有这种决断和果敢,不愧为领军卫统兵大将,可惜这种人,终是不能为我所用啊!”

    孟姚哈哈大笑道:“他再厉害,还不是一二再,再二三地败于都督手下,前一次他还有翻身的机会,这一次他可是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云昭微微摇头,“程群误判了局势,他一直以为我们与蒙元没有任何和解的机会,这是他不了解我们边军和边民。不谈以往的战乱,光是我从军以后,便与蒙元打了九个年头了,九年啊,刚刚出生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长期的战乱,边民不堪其苦,都盼望着能有一个和平的年代,不论是蒙人还是我们越人边民,能好好地种地,经商,赚钱养家,娶妻生子,谁又愿意在战场之上抛头颅撒热血呢?他们毕竟来自中原,看到的,听到的,所经受的,都是蒙人与越人之间的那似乎永远也解不开的仇恨,他们没有真正去了解边民的心。”

    “都督说得是!”孟姚点头道:“当年在卢城,我们其实也就是防着蒙人大举进攻,平时,蒙人与边民的交易其实是很繁盛的,双方各取所需而已。”

    “程群的败局已经注定,孟姚,刘华健敢于抛下所有辎重逃亡,你敢于抛下所辎重前去追击么?”云昭笑道。

    “都督不必激我!”孟姚大笑,“我早已作好了准备,丁仇率后队保护粮草辎重,我则亲装前进,与这位大名鼎鼎的领军卫统领决一雌雄,当年全益凤曾生擒活捉过刘华健,我可不想输给那小子!”

    “好!”云昭大笑,“我随你一起去!”***

第七百二十二章:三月三日

    泰州与梁州的边界,永安。

    刘华健看着渐渐远去的步卒队列,眼中露出了一丝伤悲。虽然他已经够果断,够决绝,终是没有抛掉追兵,身后数十里处,云昭率领的亲卫营三千骑兵已经追至,于骑兵而言,这只是咫尺之遥了,也许,他们永远没有了与蒋光宇会合的机会,但是他还想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他集结了领军卫所有的骑兵,一共五千骑,留下来阻截云昭,希望用骑兵的鲜血为步卒们争取到脱离的时间。刘华健曾经是大越最为著名的骑兵将领,当年程群集结四卫所有骑兵达两万余众,由他率领进入北地,追击狼狈而逃的蒙元骑兵,那时的自己,何等英气勃发,何等春风得意,然后七八年的时间过去,却轮到了自己作垂死一搏。

    此时的刘华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率部阻截自己的蒙元老将阿斯兰,当时他的心情与现在的自己恐怕是一模一样的,一丝悲壮,一丝无奈,一份决然,当年的阿斯兰虽然身受重伤,但却还是幸运地逃过了自己的追杀,虽然最后仍然是死去,但总算是死在自己人的身边,这一次,自己能有他这样的幸运吗?

    云昭只有三千骑兵,而自己有五千骑,但刘华健却没有一丝获胜的侥幸心理,双方骑兵的能力差距太大了。云昭马匪出身,这些年来他所训练出来的骑兵在大漠之上与蒙元大帐兵对垒,不但不落下风,还屡战屡胜,可见其骑兵的强悍,他的亲卫营更是从数十万征北军之中鳞选出来的佼佼者,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将他的亲卫营扩充更大,但云昭始终保持着他的亲卫营只有三千人的数量,这使得想要进入亲卫营成为云昭的亲兵是难上加难,不是顶尖的马上强者,根本没有指望加入这一支队伍。

    征北军是势在必得,连云昭自己都亲自出马了。刘华健黯然神伤,如果是其它人,自己也许还有逃脱的可能,但在云昭面前,自己恐怕没有什么机会。

    “往东走!”刘华健看着步卒在副将张喜的带领下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霍地转身,下令,“打起我的旗帜。”刘华健深信,自己的名号,能够吸引云昭的目光,打败杀死自己,对于云昭而言,比起赶上去歼灭张喜对他更有利。

    五千骑兵怀着悲壮的心情,转道向东。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战友生存的时间。

    “都督!”吴凡纵马而来。“哨探回报,刘华健分兵了,他自己带数千骑兵,转道向东,而大队人马则继续向梁州境内挺进!我们怎么办,是追刘华健,还是去追他的大队人马?”

    云昭想也未想,“当然是去追刘华健,他此时分兵,转道而行,还肆无忌惮地高张他的旗帜,这是在给我下战书,很好,正中我下怀。吴凡,孟姚他们此时到了何处?”

    “都督,他们离此还有约数十里地!”

    “命令孟姚不必理会我们,直接追击领军卫大部人马,我歼灭了刘华健,自然会赶来!”云昭信心满满,似乎歼灭刘华健只是翻掌之间的功夫。

    “遵命!”

    “我们走,去会会大名鼎鼎的领军卫统领!”一夹马腹,乌云踏雪兴奋地长嘶一声,扬起四蹄,向前飞奔,它已经太长时间没有纵模沙场了,这一次,它闻到了硝烟的滋味。

    东兴乡,观音庙。

    这是一座于农村乡间最常见的小庙,小得不能再小了,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只有一间主殿,跨进大门,便能看见端坐在莲台之上的观音塑像,这些年来,战乱频频,这间小庙早已年久失修,屋顶破损,天光泄露,观音塑像身上的黄粉斑斑驳驳,脱落得不成模样,面前的案桌缺了一支腿,歪倒在地上,原本应该在桌上的香炉几乎被半埋在成堆的垃圾之中。

    刘华健踏进了小庙,将案桌扶起支好,供好香炉,手头无香,便掐草代之,向着永远慈眉善目的塑像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军作战胜利,保佑我的部队能够与蒋将军汇合。华健这一次如果能脱大难,来日必定为菩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刘将军,追军已经逼近到数里之地了!”一名偏将闯了进来,神情略带惊慌地道。

    刘华健抬起头,凝视着头上的观世音塑像,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自己一辈子从不信佛信教,临到末了,却仍是拜到了他们的脚下,可惜像自己这样手上沾满了鲜血,杀戮无数的将领即便死去,也不会被接引到西方净土而是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吧!

    猛地转身,脸上的神情已是坚毅无比,“准备接战!”他厉声喝道。

    偏将跑出门去,旋即,凄厉的号角之声响起,马蹄杂乱,然后又归于平静。刘华健大步从殿中迈出,他的五千骑兵已在观音庙外布好阵势,五千骑兵摆开来这后,场面着实极为壮观。看到他出来,骑兵们自动了让开一条通道。

    跨上亲兵牵来的战马,提起陪伴他多年的长枪,刘华健纵马奔上骑兵的前列。

    不远之处烟尘滚滚,马蹄如雷,飘扬的云字大旗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随即,一条黑线在他的眼中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

    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征北军骑兵,刘华健的神色愈来愈凝重,与他一样,他身边左右的将领以及更多的骑兵们的惊诧之色,震惊之意正通过一声声惊呼表达出来,对方在高速奔驰之中在变换着队形,在看他们的第一眼开时,没有号角战鼓,这支精锐的骑兵正在自动地由行军队列变成战斗队形,而这一切,都是在高速行进之中完成的。

    刘华健知道这有多难,即便是以骑兵名扬天下的蒙元,也不可能做到,因为这样的变换只要有一人一马出了问题,整个队形便会变得混乱无比,但对方做来却是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似乎曾经演练了千万遍一般纯熟。

    奔行在最前面的,黑马,黑甲,黑披风,正是名闻大漠的黑煞,声震大越的征北军大都督,云昭。

    刘华健脸色微变,双方距离已经不远了,但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竟是一言不发,立即开打,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长枪前指,大声喝令道:“进攻!”

    领军卫骑兵们爆出一声震天的呐喊,纵马向前奔去。

    刘华健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否则,当对方冲来这时,他的骑兵们还没有跑出速度,那就糟糕透顶了。

    没有什么废话,两军直接展开了正面交手。征北军三千人,在前方形成了三股箭头,而他们的身后,三箭的尾巴却以联结在了一起,正是当年鹰嘴岩马匪赖以成名的进攻绝技,在云昭的手中,稍有变通,三根箭头能分能合,威力却是更大了。

    两军相距二百步,云昭跃马拉弓,哧哧有声,羽箭连珠箭一般地从他手中流淌出来,虽然久未亲自上阵厮杀,但却没有丝毫生涩之感,他的三千亲卫营就是他最佳的练习伙伴。

    箭箭毙命,领军卫冲在最前面的一员员将领应声落马。

    一百步,征北军骑兵的上空爆出一片箭雨,奔射,这对于大越骑兵来说,一直是一个难以攻克的难题,这也曾经是蒙元击败越军的最有力的武器。

    领军卫骑兵无法做到这一点,便只能忍受在这个距离上对手的远距离攻击。

    三箭,每一名征北军骑兵射出三箭之后,立即将弓插在马鞍旁的弓袋之中,呛然之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数千柄马刀高高扬起。

    云昭一骑绝尘,易水寒带出一蓬蓬热血飞扬上天空,在他的身后,骑兵们紧紧相随,在领军卫的骑兵阵容之中犁出一道深深的血沟。

    上万名骑兵绞杀在一起,马蹄重重地踩踏在地上,阵阵闷雷一般的回响,喊杀声直冲云宵,领军卫身后,那座破败不堪的观音庙似乎不堪忍受如此的酷烈,竟然在这个时候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塌下来。

    刘华健回头,看到已成一片废墟的观音庙,心头一阵狂跳。

    这一天,是三月三日。

    燕京城中,一片喜气扬扬,被封闭了数月之久的城门终于被打开,被围困了数月的城内居民终于可以自由地出入城池,燕京城上飘扬的蒙元旗帜缓缓降下,代表着征北军的红色大旗在城楼上空高高迎风招展,一队队的征北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开进燕京城,接管各处要塞,关卡。

    老百姓们欣喜地走出了家门,走上了街道,外面依然寒气逼人,所有的人还是裹着厚厚的棉衣,但很多人却惊喜地发现,大树已经发出了新芽,地上石板缝中,细细的青草从石缝之中顽强地探出了头。

    春天,已经来了啊!

    三月三日,征北都督府发布公告,蒙元投降,与征北军签定和平协议,蒙元作为一个王国正式消亡,但蒙族却作为征北都督府治下一员,整体纳入到征北都督府管辖之下。

    三月三,龙出山!

    (说一句,其实枪手也知道是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蛇出山,但咱们的主人公可是要雄霸天下的人物,弄条蛇不免不够威风,便改了这一句,书友们姑且这样看着,这不是重点,不是吗?)***

第七百二十三章:断其归路

    夜色如墨,却有千万支火把照亮了一片天穹,光明之中,展现出来的却不是世外桃园,而是修罗地狱一般的杀场。战事已经结束,偶尔有一些边边角角会发出叮当的武器碰撞之声,但旋即归为平静。一队队的骑兵手持火把,从远方黑暗之中归来,大声地向领队军官报告着追击的收获,在观音庙前,这一场经历了一天达半夜的大厮杀落下帷幕,刘华健的直觉并没有错,他虽然有五千骑兵,但在云昭的亲卫营面前,完全就像是纸糊一般的一堪一击,真正的对抗在白天就已经结束,入夜之后,剩下的便只是附隅顽抗,以及逃跑与追击。

    刘华健不愿投降,也不愿再一次被俘,他已经有了一次被俘的羞辱经历,他不想再来第二次,在大部队被击散,外围的骑兵开始纵马逃亡之后,他率着贴身亲卫们,顽强抵抗,直到最终,他倒在了已变成废墟的观音庙的残垣之上。那观世音菩萨似乎不愿意看到这场发生在人间的大厮杀,所以弄塌了她栖身的庙宇,但最终,刘华健以及他亲卫的鲜血依旧透过那废墟的缝隙,将鲜红映在她斑驳的塑像之上。

    马靴踏在地上,点点血浆沾上黑色的外皮,地上的泥土已被鲜血浸透,云昭在亲卫的簇拥之下,走到那一片废墟之前。

    “都督,查过了,刘华健将军中了十数箭,又挨了数刀,已经无力回天了!”吴凡低声道。

    刘华健还没有死,虽然受了这么多足以致命的伤害,但身上远胜一般士兵的盔甲却让他仍然支持到了这个时间,此时他的眼神没有了先前的迷芒,没有了担心,害怕,却有着一股极其淡然的平静。

    喘息着,每一次喘息身上都会涌出一股血沫,血已快流尽。

    “你赢了,云昭!”他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祝贺你,北地都是你的了!”

    站在刘华健的面前,云昭微微点头,“从你们过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你们必然失败!刘华健,你其实可以不必死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刘华健盯着云昭,“请给我留一份最后的尊严。”

    云昭沉默半晌,“好!”

    “我想知道,你与蒙族为什么可以合流,他们为什么会向你投降?”这是刘华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很简单,打不下去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再打下去,蒙族不仅仅是亡国,还会灭族,而我,如果与他们持续纠缠下去,即便最后获得了胜利,灭亡了蒙族,但等待我的仍是不久以后的失败。既然看到了这个结局,我们怎么还会自蹈死路呢,当然要从不可能之中找出一条可能的道路来,这就是两家合流。只有联合,才有活路。”云昭看着刘华健,简单地道:“程群自认为他的三足鼎立之势会正中蒙人下怀,可以牵制征北军力量的发展,那是他小瞧了蒙人的战略眼光,很多人看得比他更远。”

    “你们都认为越人与蒙人成百上千年来的仇恨无以化解,其实那只是你们这么想,在边地,百姓们久历战火,没有一天是安定的,没有一天是和平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无所有,这样的日子,没有人想过,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而更多的人则想着未来,所有人,不论是蒙人,还是越人,都期盼着和平,期盼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作嫁娶,享那天伦之乐,刘华健,你们来自京城,你们不了解边民。为了和平,大家都愿意作出一些牺牲。”

    刘华健靠在断墙之上,认真地聆听着云昭的话,“明白了,我明白了。云昭,你说得对,我们的眼光的确是太短浅了一些,但是,和平,真得会来么?”他讥诮地看着云昭,“和平不会到来!战斗仍将持续,因为你会马踏中原,你会争霸天下,不是吗?”

    “至少北地会有和平!”云昭平静地看着他。“你见过益州的景象么?你见过战后的卢州在我征北府的治理之下,是如何蒸蒸日上,日新月异的么?”

    刘华健大大的睁着眼睛,神彩却在逐渐淡去。“云昭,将我埋在这里,和我的军队埋在一起。”他的声音渐渐弱去,终究微不可闻。这位叱诧风云半生的将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大部分将军的最终命运,倒在了沙场之上。

    三月三,领军卫统领率先倒下。征北军卢城营在孟姚的带领下,尾追领军卫残部而去,而在他们身后赶上来的征北军另外两支主力战营安庆营以及霍震霆的第六营会同云昭,穿越延州,直扑翼州,进击程群。

    也就在这一天,望江湾水师基地,征北军水师曹新宇,计无量,马友等尽起战船,从薄阳顺流直下,扑向荆州水师基地。

    征北军水师的最后一次作战还得追溯到大半年以前,在击败了李宏超的水师之后,征北军水师全员缩回了望江湾水师基地,除了日常的巡逻以外,没有再进行那怕一次小规模的进攻,他们在望江湾水师基地之中,全员进行改装升级。

    改装主要集中在大型的五桅战舰之上,所有的五桅战舰全都披上了铁甲,由锋锐兵工作坊煅制的约寸许厚的铁板被装上了战舰,这使得战舰的防护性能大大提高,船只上新近加装了更多的伏魔弩以及多发霹雳炮之外,霹雳火更是大规模列装,船头之上新装的铁制撞角足以让其它同类型船只望而生畏,由于船只负重大大增加,船上水兵数量则大规模减少,征北军水师一向倡导的就是尽量减少接舷作战,而是在较远距离之上就使敌舰失去战斗力。

    精减下来的水兵,则根据云昭的提议,组建由征北军水师直接领导的水师陆战队,人员不足,则从征北军之中大规模征召初懂水性的士兵加入,经过半年的训练,这些人忆经脱胎换骨,下水则如蛟龙,踏上陆地则如猛虎,水兵与这些后来加入的从军队之中征召的陆战队员们刚好互补,互相传授技能,大半年时间的训练,已经使他们成为了征北军战半序列之中另一支虎贲之师。

    征北军的五桅战舰并不多,只有区区三十余艘,比起屡遭重创的荆州水师而言,还少很多,荆州水师虽然屡遭重创,损兵折将,但直到现在,也还保持着五十余艘五桅战舰以及更多的各类辅助舰只,单论起数量,仍是荆州水师居上,但论起双方的士气,则不可同日而语,自征北军水师建军之后,与荆州水师打了三仗,皆以征北军水师获胜而告终,征北军水师强大的火力给对手留下了永生难以磨灭的映象。

    这一次出击,征北军水师更是征集了为数众多的商船以及渔船,以装载五千水师陆战队。

    “这一次出击,要是不能击败李宏超的水师,彻底断了程群的归路,你我三人便集体抹了脖子掉江里去算了,我是连尸体都无颜再见都督了!”五桅战舰之上,马友发恨地看着曹计二人,上一次去霍城参加军事会议,他大受打击,那些不可一世的陆军将领们根本就瞧不上他,便连刚刚归顺的蒙族将领都对自己冷眼相看,让他怒火中烧,憋了一肚子气回到望江湾水师基地之后,便积极地筹划起水师的作战计划。

    三月三,终于到了出兵的日子,马友的一口气还是没有顺过来。

    “老马,你放心吧!”曹新宇看着气愤愤的马友,很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他和马友更不一样,自小便在船上摸爬滚打,水师受了轻视,他更是气愤,“别看李宏超船多,但都是银样蜡枪头,不堪一击,你便看我们这一次怎样收拾他!”

    “曹将军说得对!”计无量握握拳头,“这一次定要收拾了李宏超,让程群死无葬身之地,我计家灭门之仇,就在今朝得报。”

    马友点点头,“你们也得小心一些,我们烧了古台船厂,但李宏超将古台船厂的技工全都集中到了荆州城,修了一个什么拦江筏台,上面装配了无数的远程攻击武器,这是打定了注意要封锁苍江,与我们硬扛,我们船少,经不起折腾呢!”

    曹新宇放声大笑,“水师之战,向来便是在运动之中歼敌,李宏超搞了这一出,便是自缚手脚,看似强大,实则累赘,他也不想想,这么大的拦江筏台,需要多少战船来保护,如果不保护,他就是活生生的靶子,如果保护,则需要他派出数目众多的战船,这些战船等于是被他自己拴在了一个固定的地点,有惧之有?他这是自寻死路。老马,你不用担心我们,倒是你,率五千陆战队袭击对方的水寨,要当心一些,毕竟那里离荆州城不远,荆州城的镇军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救援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会完成任务的,至于能不能跑,就看你们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李宏超了。”马友笑道:“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们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五雷轰顶

    自程群渡江之后,荆州水师统领李宏超便知道,他与征北军水师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大规模的决战,连续数次的失利让他对征北军水师已经有了一丝胆寒,对方那超强的远程打击火力以及近距离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是所有水师的恶梦,原本想依仗船多欺负船少,但几次仗打下来,再加上计家的反叛,令荆州水师如今的五桅战舰比征北军水师也多不了多少了,如今的实力,乐观的估计,可以与对手持平。

    古台船厂的被毁令李宏超如丧考妣,他唯一指望的战船补充来源也被对手掐断,今后,他不得不依仗现有的战船与对手周旋。

    他心中没有线毫的胜算。李宏超也有自知之明,指挥水师的本领,他比不上已经作了鬼的计无咎,而现在征北军水师的当家人却是当年连计无咎也忌惮三分的曹新宇。

    思来想去,他作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决定。

    他将古台船厂所有幸存下来的技工拉到了荆州,将那里还没有烧毁的木方以及刚刚做了一小半的残船全都运送到了荆州,选择了荆州水塞上游的燕子矶,他开始修建跨江筏台。

    所谓跨江筏台,就是利用那些残船以及巨木打制的木筏,在燕子矶较为狭窄的江面之上,先行固定下来,然后以此为基点,向两边延伸,恰逢冬季,是苍江水流量最小的时候,这也为李宏超的拦江大计提供了便利。

    历时一年之久,李宏超终于完成了这一宏伟大计,一道长约上千米,宽约数十米的筏台横跨苍江,尉为壮观,筏台之上,投石机,床弩密布,只在正中央留下了一道数十米宽的江面作为船只出入的通道口。

    在燕子矶之上与对面的乐天崖之上,再修建了阵地,上面亦是布满远程投石机等武器,将苍江守得水泄不通,有此拦江大坝,再加上他手中现有的五十余艘五桅战舰,李宏超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出击无力获胜,那便稳稳守住,替程大将军将后院看好也就罢了。

    不过有功,但求无过。与征北军水师数战之后,李宏超便打定了这个注意,更何况现在程群北渡之后,与南岸的连接便全依赖他的水师了,拦江筏台的修建,也算是间接为连接两地提供了另一个通道,有鉴于此,程群亦为李宏超提供了大量的便利,在北岸秦州的乐天崖上的要塞,便由程群下令由金吾卫协同修建的。

    征北军水师要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怪物。

    荆州,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一个撒下什么就不用管,到了收获的季节就自然丰收的宝地,与北地不多,因为苍江的阻隔,他就没有受过什么战乱的波及,反而因此受惠不少,比方说大量的难民涌入,使他的丁口持续增加,丁口的增加,则意味着赋税的增加,再比方说程群当年从北地撤出之时,扫荡了北地多州的财富,这些东西,大都入了荆州的府库,甚至当年连北地的一些大户都被程群勒令迁到了荆州,这些人虽然失去了土地,却带来了大量的财富,这些大户没有了土地,地主是没得当了,只能另谋出路,开始经商,他们厚实的经济基础带动了荆州商业的再一次腾飞,这一切,都让荆州的繁华更上一层楼,天下除去上京以及南方三州,再也无其它地方能与他相比,这也是程群大力投入,并让他作为自己老巢的原因所在,程群进入北地,一穷二白,巨大的开销全都由荆州付出。

    为了确保荆州的安全,程群愿意付出巨资,助李宏超修建跨江筏台,荆州没有什么地方能威胁到他,唯一有可能来敌的方向便是相州,但随着征北军大军南去贵州,这唯一的威胁也消弥于无形了,更何况相州多山,地势险峻,相州镇军经过卫军培训,又随着卫军打了一两年的仗,今非昔比,进攻不足,守成有余,这也是程群能放心地将四卫都带去江北的保障。

    而潘屹,作为荆州知州,程群心腹,很满意现在的这个位置,如此的肥缺,当真是给个阁臣也不换了,有钱,有闲,还安全,荆州除了当年林牙曾率大帐兵到过城下一次之外,就没有受过任何的兵火波及,而那一次,却还是胜卷在握,程大将军为对手挖下了一个绝大的陷阱,他是作为看客在一边观望着林牙一头栽进了这个大坑,然后蒙元从此衰落,再也没有从个个巨坑之中爬出来。

    所以潘屹一直很从容,很云淡风轻地处理着政务,很潇洒自如地每月抽出时间与文人墨客们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饮酒宴乐。

    但今天,潘屹却失去了一向的镇定很从容,脸色煞白,手脚颤抖,犹如遭到五雷轰顶一般地呆傻在当地。

    他正在参加城中富豪们举办的宴乐。府中幕僚带来了消息,征北都督府宣布蒙元政权向其投降,蒙人将正式纳入征北都督府管辖之下,所有蒙人军队接受征北都督府的改变,所有蒙人官员都必须再重新由征北都督府任命,蒙元灭亡了。

    也许这个消息对于一般的普通百姓来说,是个绝大的好消息,但对于潘屹这样深知内情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致命的噩耗,这代表着程大将军三足鼎立的战略构思完全破产,在北地,程大将军将会遭到蒙人与征北军的联合攻击。

    程大将军危矣。

    一路心神不宁地回到知州府,水师统领李宏超已经等在了那里,与他一样,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程大将军知道消息了么?”潘屹失神地问道。

    “消息从北地传来,我们都知道了,程大将军怎么会不知道?当然已经知道了!”李宏超低声道。

    “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队怎么样了?”潘屹接着问道。如果军队出了问题,那么等待他们的绝对是灭顶之灾。

    潘屹是文官,一向只管向军队提供粮饷军械,对于军队的动向则不太关心,但李宏发却是一清二楚,听到潘屹问起,不由痛苦地低下头,“我们的军队在北地分得太散,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故意引诱程大将军分兵,现在蒋光宇在梁州,刘华健在泰州,刘绪勇在交州,而程大将军则在翼州,恐怕,恐怕会出大问题。”

    潘屹咽了一口唾沫,“卫军英勇善战,几位将军也是经验丰富,一旦发觉不对,了不起就是撤军而已,能有什么大问题!”

    李宏超连连摇头,“潘大人,你对军事有所不知,如果这真是云昭精心设计的圈套的话,他好不容易将我们四卫军队分开在北地广阔的空间之中,又怎么会容忍我们从容撤退,重新集结,征北军公布这一消息是三月三日,今天都已经三月十日了,可以想象,在征北军公布这一消息之前,所有的军事布署必然已经完成,如果我所猜不错,我们的军队极有可能已被他们分割包围了!”

    “包围四卫?他们那有这个实力!”潘屹大叫道。

    “以往任何一家都没有,但现在征北军与蒙军合流,那就有了,难怪云昭会大举派兵南渡,原来他早已胸有成竹,可恨我们都叫他们骗了!”

    “怎么办,怎么办?”潘屹急得团团乱转。

    “准备打仗吧,潘大人,镇军进入应战状态吧!我的水师恐怕也会迎来激战,不管如何,我们得替程大将军守住这条后路,我们至少能将金吾卫接回来。”李宏超站了起来,“你马上写信给程大将军,请他迅速撤退,其它三卫,恐怕顾不得了。”

    “你说得对,撤退,撤退,只要金吾卫还在,你的水师还在,至少我们可以固守荆州,对了,我还得马上给四爷写信,请四爷发兵来援,唇亡齿寒,如果程大将军败了,四爷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潘屹一下子跳了起来,小跑到大案边上,也顾不得叫小厮磨墨,挽起袖子,自己便干了起来。

    “大人,我去了!”李宏超站了起来,向着潘屹抱拳行了一礼,“征北军水师必定来袭,还请潘大人多多准备军械,接下来我军的消耗肯定会极大的。”

    “你去吧,我省得的!”潘屹头也不抬,一边挥笔急书,一边说道。

    翼州府衙,死一般的寂静,刘华健,刘绪勇二人的八百里加急几乎是与征北军公布的消息同时抵达到程群的手中,程群整个人都呆掉了。

    数年苦心谋划,呕心沥血的战略计划如此轻而易举地付诸流水,成了一个笑话,他跌跌撞撞地从大堂之中走了出来,院子里,当年姚长坤走时离下的石碑仍在原地,“来了,就不要走了!”他曾将其作为激励自己的座右铭而仍然保留在院中,看到它,便时刻提醒自己要努力,但现在看来,这块石碑原来并不是对手信手所留,而是大有深意在其中。

    来了,就不要走了!程群大吼一声,拔刀用力斩去,当的一声,碑断,刀断。

    “云昭,你是大越的千古罪人!”程群仰天长啸!***

第七百二十五章:泅渡

    “准备撤退吧!”扔掉半截断刀,程群仰天长叹。

    满院子里的将校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了。两股敌人合流,其势已不是他们所能抵挡,更何况,现在他们的友军全都陷入了绝境。

    “通知刘绪勇,刘华健,还有蒋光宇,分别突围吧,能走多少算多少!”程群的眼睛闭了一下,再睁开时,那一滴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又被他强拉了回去。

    “大将军,也许,我们可以救回刘绪勇将军!”金吾卫副将兰昆低声建议道。

    “云昭正等着我这样做!”程群摇头道:“蒙元合流之后,抛开那些已经出场的军队不算,还有很多军队在哪里?征北军的周广益那里去了?蒙军的脱里,萧里禧萧里措哪里去了?韩仲那里去了?”

    兰昆不由语塞。

    “撤退吧,再不走,连我们也走不了了!”程群断然道。

    荆州,距离燕子矶直线距离最多数里路的一个山头之上,马友看着远处朦朦胧胧的燕子矶,表情凶狠,对身边的叶平道:“绝不能让程群那老混帐逃回荆州,那老小子一个回马枪,可是害得我们征北军不浅,现世报,来得快,这一回轮到我们了。”

    “将军,燕子矶不好打啊,您看它的地形,三面环水,整个要塞阵地深深地延伸到江中,唯一与陆地相连的地方设置有城墙防护,硬打,只怕打不过去!”叶平凝目打量着夜色之中的燕子矶,有些为难。

    “别忘了咱们是谁?我们是水师陆战队!水,能拦得住咱们!”马友冷笑。

    叶平吃了一惊,“将军,您是说我们游过去,这起码有两里宽的水面,而且现在刚刚三月,水温极低,一个不好,就会在水中送命的。”

    “不是送命,叶平,我们这是在搏命!”马友紧紧地握了握拳头,“不搏那有命?叶平,我率二千人泅水上燕子矶,你带三千人沿陆地过去,在那关卡附近设下埋伏,明天老曹他们就将对这里展开攻击,与此同时,我也会对燕子矶发起攻击,这个时候,荆州那边肯定会派援军过来支援燕子矶的,给我击溃了他们,在我占领燕子矶之前,我不想看到有一兵一卒的荆州镇军踏上燕子矶的土地。”

    “是,将军,我一定完成任务!”

    “去告诉弟兄们,自愿报名吧,水性稍差了些的,就不必来了。我要真正精通水性的浪里白条!”马友一边说着,一边卸去身上的盔甲。

    “将军,给你!”马友身边的医官从身上掏摸出一个葫芦,悄悄地塞给了马友,“就这一壶,没有了!”

    “哈!”马友接过来,轻笑道:“这是好东西。可惜没有姜,不然熬一大锅汤给弟兄们喝一喝,事情便容易多了。”

    征北军内从来不乏搏命的人,因为搏命一旦成功,便意味着功劳大,功劳越大,战后获得的奖赏便越多,征北都督府的奖赏对于士兵而言,是极有诱惑力的,不是银两布帛女人,而是土地,一块块真正属于他们的土地。

    征北军从来不赏银子,因为他们发给士兵们丰厚的军饷,一个士兵的军饷如果不是胡乱花销的话,是足以养活一家三口的,即便是征北军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克扣过士兵的军饷。丰厚的薪金加上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已经足以让这些士兵拿命去拼一把,如果不当兵,他们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土地。

    二千人很快就征集完毕,自认水性较差,在这个天气里难以泅渡而过的其它士兵艳羡地看着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一军之中,执行最困难任务的人固然丧命的机率比较大,但获得的回报也不是其它人能比的,乱世人命不如狗,只有有搏的机会,谁都想去搏一把。

    没有多余的动员,也没有多余的激励,马友看了一眼准备跟随自己去拼命的士兵,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走吧!”

    苍江水流到这里的时候,向内涌进了十数里长,虽然没有主道之上的汹涌,但水流击打在河岸之上,仍然溅起不小的浪花,深深探进江里的燕子矶就在江水的包围之中高高耸立,马友蹲在江边,将手伸进水里,冰冷的江水让他不由自主地龇龇牙,“狗日的,还真冷!”

    现在还是三月初,北地的春天本来就来得晚了些,这个时节要下水,当真是需要几份勇气的。

    “弟兄们,砍些树枝来扎成筏子,咱可得把盔甲武器带过去,不然光过去个光溜溜的人,那可真要成别人案板上的鱼肉了!”马友故作轻松,站起身来,道。

    队伍之中发出轻轻的偷笑声,不群散去,片刻功夫,人人都拖着一些由树枝树杆树叶草草扎成的筏子,将自己的盔甲武器放在上面,用绳子或皮带捡着,系在腰前,这样有几个好处,一来可以运送武器盔甲,二来这些筏子也可以增加士兵在水中的浮力,实在体力不济了,还可以依着筏子休息一下。

    对马友他们的考验不是江水的距离,而是江水的温度。

    回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士兵,马友挥了挥拳头,对他们也是对自己,说了一声:“好运!”而后毫不犹豫地第一个踏进了冰冷的江水,慢慢向前淌去,走了数步,江水已是过腰,马友深吸了一口气,扑倒在江水之中,挥动着胳膊,用力向前划去。

    在他的身后,一队队的士兵前赴后继,走向冰冷的江水。

    约两千米的距离,如果是在江水温暖的季节里,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在现在,温度却足以让人致命,刚过江心,马友便觉得下肢完全丧失了知觉,似乎他们已不再属于自己,整个人似乎坠入了冰窖之中,他拼命地挥动胳膊,机械地向前游动,他尽力让自己把头抬起,仰望着几挂着几颗小星星的天空,他不敢看向对岸,他怕自己会因此而失去信心。

    而现在,信心是支撑他唯一的力量。

    我一定能游过去。

    江面上排列成了数道黑线,向着燕子矶方向游动,队列之中不时便会看见有人沉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被浮在江面的上草木筏子带着,流向下游。此时此刻,没有那一个敢去伸手拉一把,所有人都自顾不遐。

    马友感到自己快要不行了,全身的力气似乎已被抽尽,每一次挥动胳膊,都似乎在拉着上千斤的重物。“加油,马友,你不会死在这里,你是要封候拜将的人物,怎么会死在这小小的苍江之上,加油!”他拼命地给自己鼓着劲儿,挥动着手臂,弹动着长腿,终于,再一次的挥动手臂,手没入江面之时,竟然触到了江底。另一只手紧跟着上前,再一次触到了实地,他在心中狂呼一声,用力一挺身子,已是站了起来。

    艰难地爬上岸来,四仰八叉地躺地沙子之上,死鱼一般地张着嘴,拼命地呼吸着空气,歇息了半晌,从腰里掏出医官给他的葫芦,小小地抿了一口,一股火辣顺着喉咙流淌下去,瞬息之间,身上似乎火热起来。

    “他妈的,曹新宇,回去之后老子要请你大喝一顿!”马友在心里暗叫道,没有当初曹新宇那近乎魔鬼一般的逼迫式训练,他不会由一个旱鸭子变成今天这样精熟水性的水中好手。

    身边有人重重地倒了下来,马友回过头,是一名校尉军官,躺在那里,粗重地喘着气,马友将手里的葫芦递了过去,“就这点,少抿一点,缓缓!”

    校尉接过葫芦,小小地喝了一口,又递给下一个人。

    一个时辰之后,江面上再也没有人的踪迹,马友爬了起来,穿上衣物盔甲,“清点人数!”他低声地下达着命令。

    一名名的军官在沙滩之上来回穿梭,踢着死鱼一般躺在地上的士兵,摧促他们站起来,将自己武装好,同时也在清点着自己麾下的人员有多少能过游过江来。

    “将军,有三百多弟兄没有起来!”一名校尉抽着鼻子,有些神伤,“他们死了!”

    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马友狠狠地啐了一口,“苍江,我操你妈!”

    抬头仰望燕子矶,顶端的要塞离他们直线距离亦有数里之远,整个燕子矶怪石鳞峋,极难攀爬,马友估摸了一下时间,他必须趁着天还没有亮爬上去,否则就麻烦了,算着时间,自己登上燕子矶的时候,曹新宇也应该展开进攻了。

    “走,苍江老子都游过来了,你这个小山包还能拦住我不成!”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马友一马当先,向着燕子矶上爬去。

    几乎就在马友游过苍江的时候,曹新宇的舰队从泊锚地拔锚起航,顺流而下,直奔燕子矶。三十余艘五桅大舰,数百艘各类输助舰只,密密麻麻的白帆遮天蔽日。

    天色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燕子矶上的守军正端起饭碗的时候,凄厉的警钟之声响起,敌袭。***

第七百二十六章:疑是天兵御风来

    李宏超一直在等待,他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荆州水师枕戈以待,有拦江筏台的支持,他有信心与对手周旋底,他只要不远离拦江筏台,那么,布置在拦江筏台之上的数量众多的远程武器将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尽尽弥补他与对手在武器之上的差距,李宏超已经不奢望自己能够击败对方,哪怕自己人比对方多,船比对方多,但对方犀利的武器足以毁灭他的任何幻想。

    他只消守住苍江就够了,这里,是程群的后路,他相信,当程群明白了这一个圈套之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翼州撤下来,撤回荆州,只要金吾卫回到了荆州,那么,事情并不是就到了绝望的地步。

    在拦江筏台之前,荆州水师布下的二十余艘五桅大舰以及无数的辅助舰只,构成了一座水上坚城。

    拦江筏台之上的警钟长鸣,燕子矶之上的警钟长鸣,对岸乐天崖上的警钟在长鸣,更远处,荆州城中的警钟在长鸣,平静了多年的荆州终于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吵死了!”马友捂住耳朵,加快脚步,沿着上燕子矶的道路拼命奔跑着,他知道,当天色大亮的时候,他这支部队便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早接近一步上面的要塞,便能早一步拿下燕子矶,使自己的部属能更多的存活一些。

    他奔跑得是如此快速,以至于身上的湿漉漉的衣甲竟然升起了一片腾腾的白雾。

    在他身后,尚存的一千七百将士无不如此,

    丁小鱼是荆州镇军的一名校尉军官,他是土生土长的荆州人,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唯一的一次打仗是在当年围剿蒙人的时候,那一次他唯一的经历就是看到了蒙人,刀都没有拔出来,更谈不上见血了,战斗便结束了。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他是不会真正与人拼命了,他很高兴,他不想拼命,因为他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漂亮的妻子,一个壮实的儿子,他对现状很满意。

    当拦江筏台修起来时,他有些担心,因为这代表着肯定会有强大的敌人来,而且荆州水师肯定打不过,才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但他不是水师,所以虽然担心,还不恐惧,被调到燕子矶来担任这里的关卡防守,这里地势很好,卡住了上燕子矶唯一的道路,守下又有五百儿郎,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燕子矶上的士兵,这让他感觉也很轻松,不会有人愚蠢到去攻击燕子矶的,这里完全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所以,他仍然很放心。

    今天警钟长鸣,一直有些担心的敌人终于来了,他站在并不太高的城墙之上,尽力地向着江的尽头远眺,但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苍江的一个截面,根本看不清上游的敌人,只能看到己方的水师布成了一个铁桶阵,隐隐绰绰的,很多,很强大。眺望燕子矶上,那里灯火通明,很多人在奔跑着,在忙碌着,那是士兵们在布置霹雳炮。

    没有自己什么事,他很开心。

    天地之间突然大放光明,阴霾了很多天的天气今天突然大放光明,一轮红日从山尖尖之上一跃而出,光芒顷刻之间便将天地之间映照成一片金色,丁小鱼眼前先是一阵刺目的光亮,不由微微闭了闭眼,稍稍适应了一下,当他再睁开眼睛之时,整个人却突然呆在了那里,在通往燕子矶的道路之上,一支队伍正在向上奔跑,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雾气腾腾,在阳光的映照之下,那些雾气竟然泛出五彩的光芒。

    丁小鱼霎那之间便石化了。

    在他的身后,无数的士兵惊呼起来,那是天兵天将么?那全身雾气蒸腾,泛着七彩光芒的军队是天兵天将么?丁小鱼听到了身后有牙齿格格相击的声音,有人两腿发软,竣倒在地上。

    “天神发怒了,天神发努了!”有人在惊呼。城墙之上,兵器坠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是士兵,他们也许不怕与人战斗,但眼前的一切让这些人在瞬息之间便丧失了斗志。

    他们这里是通往燕子矶的唯一通道,这么多的一支军队是如何突然出现在半山道上的,而且还如此炫目,除了从天而降的神兵,他们想不出其它的道理。

    卟嗵之声连接响起,那是士兵跪倒在地的声音。

    丁小鱼的眼珠转了转,身后的惊呼声,祈祷声惊醒了他,活力一丝丝地回到他自己的身上,山道上奔跑的那些士兵身上的雾气在消散,炫目的光彩在消失,他看清了对方的衣甲,他看到了对方的旗帜,“是征北军!”他失声大呼起来。

    “点狼烟,示警,征北军攻击燕子矶!”毕竟是军官,见识比那些小兵多了不少,当恐惧消失,他已是想明白了对方是如何绕过他这里,出现在半山道上的,他们是从对面泅渡过来的。三月初的天气,苍江水即便不是冷如寒冰,也不是游水的季节,这些人,带着他们的武器盔甲居然就这样游过来了,他们还是是人吗?

    林小鱼脸色苍白,疯狂地踢着身后同样脸色惨白的士兵,不停地嚎叫着。

    马友回头,清楚地看到了下面关卡之上的混乱,看到了那一柱升腾而起的狼烟,不由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小样儿!”他低声骂了一句。

    燕子矶就在他的头顶,那里,已经有一支士兵冲了下来。

    马友拔出了他的佩刀,嚎叫着冲了上去,在他身后,有士兵抬起了骑弩,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李宏超今天没有上战船,而是坐镇拦江筏台,在他这里,他只能看到燕子矶顶端的霹雳炮阵地,而看不到背面关卡之上的混乱,不过那一柱升起的狼烟还是让他有些露惊,对手果然是从攻击燕子矶开始的。

    他并不是很担心,燕子矶的地势他很清楚,有五百兵卡在唯一的通道之上,不付出十倍的代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下的,除了拿人命来填,他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拿下燕子矶。更何况,狼烟升起,在荆州城中的潘屹也会马上作出反应,援军会迅速抵达燕子矶,将那里的敌人前后合围,全歼于那里。

    因为李宏超相信,对手不可能拿出大规模的部队进攻燕子矶,最多便是小部队的突袭,不必太操心。

    他收慑心神,盯向远处,他的对面,苍江之上片片白帆遮天蔽日,无数的小舟正乘风破浪,如箭矢一般射来。

    “拦截!”他的嘴里吐出两个字。那些乘风破浪而来的小船,小舟之上只有数个操舟之士,船头之上却装着尖尖的撞角,不用想,船上必然装满了易燃之物,如果让这种小船撞上大船或者拦江筏台,便会如同附骨之蛆,与他一起陷入火海。

    拦江筏台也好,五桅战舰也好,霹雳炮开始发射,拦截着这些在江上犹如游鱼一般箭射而来的小船。

    与征北军交战数合,李宏超也学会了一招,那就是梯次发射,将所有的远程武器分成几个波次,轮翻射击,这样,就能保证射击的连续性,而来会在其中出现空白,从第一轮到最后一轮,这之间的时间,足以让率先开火的霹雳炮重新整装待发,实施新一轮的试射。

    无数石弹腾空而起,对面小船之上的士兵眼睛紧盯着天空的落石,灵活地扳动舵把,在巨石之间穿行,石弹落下,腾起冲天巨柱,小船左右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轰然有声,有船被石弹命中,顿时断成两截,泡也没冒一个地沉入到了江底,船上的水兵恐怕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但其它小船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前,他们本身就是敢死之士,上得这种船来,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能让船撞上对方的无论什么东西,然后烧起来,便是他们唯一的使命,至于完成任务后自己怎么脱身,那就没有考虑了,听天由命,总会有幸运者能够活下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会是那一个幸运者。

    在他们的身后,主力战舰正在逼近,相比于荆州水师那种安装在拦江筏台之上的巨型霹雳炮,征北军水师的船载霹雳炮虽然射速更快,但在射程之上却是大为逊色了,如果不给对手造成混乱,那么在这个距离之上,征北军水师委明显是吃亏的。

    不得不说,李宏超的这个拦江筏台的作用是很明显的。他将只能在陆上使用的这种巨型石炮搬到了江上。

    曹新宇立于船首,看着一艘艘小船在如雨的石弹之中倾覆,开战不到一柱香时间,已经有十数艘小船在对手的攻击之上沉入大江,他们甚至没有时间点燃船上的火种。

    他将目光投向左侧的燕子矶,马友应当对那里展开攻击了,如果马友不能拿下燕子矶,那今天,自己必将面临一次苦战。

    有小船终于突破了石弹的拦截,腾腾的火苗从小船之上冒起,船上的水兵卟嗵卟嗵跳入江水,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了。

    对面响起了床弩的声音,更有无数的水兵手持挠钩,站在小船之上向前划来,他们是想阻此这些小船冲到他们布下的铁桶阵前来。***

第七百二十七章:两败俱伤的打法

    江上有风,燕子矶这一带江道狭窄,水流湍急,那些脱得罗网的火船飞速直下,无数的床弩飞来,不少火船在弩箭命中之后,轰然炸开,迸起满天的火星,奇的是,这些火团掉落在水中之后,却不熄灭,仍在熊熊燃烧,顺水而下。这让阻截的荆州水师一阵手忙脚乱,慌乱之中,终有十几艘火船逃过了殂击,轰然声中,尖厉的撞角正正地撞中了那些前来阻截的荆州水师的赤马舰,蒙冲舰之上,大火立刻烧了起来。

    这些火无法用水扑灭,船上的荆州水兵下饺子一般地跳到水中,拼命地向着自家的战舰游去,但人游得再快,也没有顺流而下的火团快,这些火犹如附骨之蛆,一旦沾上,便无法扑灭,江面上响起了惨叫之声。

    失去了控制的这些拦截船只带着燃烧的火船,顺流而下,冲向李宏超的铁桶阵,于是更多的小船冲了出来,长长的挠钩伸出,抵住这些火船,一支挠钩烧断,马上就换另一只。

    李宏超脸色很不好看,对手只是放出了一些火船,便将江面上搅得一塌糊涂,所幸对手的船只不多,否则这种火船无穷无尽的放出来,对拦江木筏将构成巨大的威胁,这种火水浇不灭,李宏超亦知道这是产自益州的一种叫猛火油的东西,甚是邪门。

    火船无功,曹新宇却没有丝毫失望之色,原本就不指望这玩意能给对手造成多大的伤害,这些水战的玩儿法,无论是他,还是李宏超,都是熟韧之极,怎么应对,都不需要吩咐,下面的水兵就能搞定一切。

    “放!”他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低声道。

    李宏超摆下铁桶战,气势上已是输了一筹,自己在上游,他在下游,便注定了只有他挨打的份儿,随着曹新宇的一声命令,一排排木伐从船队之中闪现出来,这些木筏的前端都被削得极为尖厉,一些水兵站在上面,撑着长篙,随着舰队一路到此,看到主舰上的指挥旗挥动,两边的大舰之上甩下绳子,木筏之上的水兵扔掉了长篙,一手揪住绳子,一手拔出腰间的长刀,狠狠斩在木筏的麻绳之上,只是几刀下去,木筏便散了架,直径尺许的圆木随着湍争的水流,翻翻滚滚,向着下游急速冲去。

    一张张的木筏被斩开,上千根尖头圆木在水中沉沉浮浮,随着水流,愈流愈快,其势愈如奔马,向着下游急冲而去。

    待得这些圆木离开本阵约有里许,曹新宇嘴里又迸出一个字:“攻!”

    十余艘先锋舰在计无量的率领下,在无数面牛皮大鼓的震天敲击声中,在水兵们的齐声呐喊声中,向着下游冲去。

    这些原木带着无穷的威势冲向远处的敌阵,李宏超终于从稳坐站了起来,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拦截,小船被他撞上,立刻就会倾覆,即便是大船,被他撞上,其势也会让上面的上站立不稳,更要命的是,要是被这些圆木撞坏了龙骨,或者嵌在了船体之上,就是大麻烦。

    铁桶阵终于开始松动,拦江筏台前的这些五桅战舰开始开动,作出规避动作,随着他们的移动,船上的霹雳炮也停止了射击,空中的石弹立刻稀疏了一些。

    猛烈的撞击之声持续不绝,江水之中的圆木是如此的密集,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尽量地让尽可能少的圆木撞到船体,更多的则是撞击在拦江筏台之上,巨大的冲击让横跨苍江的筏台也在摇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垮塌,筏台之上所有士兵,无不面如土色,如果筏台垮塌,以此地江水的湍急,根本没有多少求生的可能。

    紧紧地抓住栏杆,李宏超脸色铁青,厉声吼道:“霹雳炮,发射!”

    筏台之上的霹雳炮再一次开始轰击,不过士兵心神激荡,再加上整个筏台摇摇晃晃,准头却已经是谈不上了。

    计无量要的就是这一霎那,曹新宇新前的两轮攻击,为的就是给他争取冲入敌阵,与敌混战的这一良机,只要双方舰船夹杂到了一起,筏台之上的霹雳炮就不可能再发挥威力,等到自己击溃了这些敌船,筏台上的霹雳炮也会因为自己距他们太近而失去作用。

    计无量面目狰狞,江面上熊熊燃烧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庞,火中,他似乎看到了计家数口人的面容。

    “杀!”长刀猛挥,旗舰在他的指挥下,一头冲进了已经有些混乱的敌舰当中。

    沉寂很久的征北军水师船载霹雳炮开始发威,这种改良之后的霹雳炮射程近了许多,但发射速度却比陆基霹雳炮要快上几倍,再加上他们发射的就不是石弹,而是烧红的铁弹,一枚枚通红的铁弹落在敌船之上,便是一蓬蓬的大火燃起。

    “换弹!”有军官在大声命令,第一波弹红腾空而起,这一次却不是铁弹了,而是一个个的陶罐,陶罐落在敌舰之上,立时破碎,装在里面的猛火油四溢开来,但凡遇着一点火星,便轰然烧起,江面之上,大火烧得似乎连天上的太阳也失去了神彩。

    “覆盖射击!”李宏超的脸孔扭曲着,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敌我双方,失心疯般地大叫着,挥动着手臂,“覆盖射击!”

    “统领大人,战场之上还有我们的战船!”这名军官认为李宏超疯了,覆盖射击不分敌我,这会将本方战船也毁掉的,更何况此时战场之上,敌人只不过投入了十几艘战舰,而本方却有二十余艘,此时虽然战事有些不利,但也未落败像,仍在苦战,如果一轮霹雳炮不分敌我砸下去,倒是自己人损失大一些。

    李宏超大怒,霍地拔刀,一刀便斩下了这名军官的头颅,自己与征北军水师数次激战,知道一旦战事陷入这种状况,征北军必然会利用他们强大的火力优势获得胜利,如果让他们击败本方船队,顺势而下靠近筏台,自己连射击他们的机会也没有了。

    “射击!”他面目狰狞,再次吼道。

    筏台之上的人被吓着了,看着他扭曲的面孔,不管三七二十一,霹雳炮瞄准战场,便是一轮齐射。

    “再射,再射,全部击沉!”李宏超手舞足蹈,大声吆喝。看着空中飞舞的石弹,他似乎看到了计无量的十多艘战舰与他的战船一齐沉下去。

    都沉了也无所谓!李宏超瞪着眼睛,征北军水师就这么三十余艘战舰,就算拿上自己五十艘战舰陪葬,也得灭了他们,双方一齐毁灭,于征北军而言是绝大的损失,与他们而言却是一场胜利,因为征北军再也无力控制苍江,而他们,还可以征发大量的民船来运送程群的大军逃往荆州。

    这一着极为狠厉,不但荆州军被吓呆了,计无量也目瞪口呆,看着天空之中飞过来的遮天蔽日的石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下达命令,远处的曹新宇也霍地站了起来,本来胜卷在握的他这一瞬间便明白了李宏超的打算,一时之间手脚冰凉,他没有想到李宏超竟然是这样的一个打算。李宏超算得很对,他损失得起,征北军损失不起。

    石弹落下,水幕将整个战场遮蔽,轰鸣之声遮过了喊杀之声,嗵嗵之声不绝于耳,不分敌我,所有的船都挨了好几枚霹雳炮,有的船被击断了桅,击垮了帆,击断了舵,整支船不受控制的在江面之上打着转,然兵轰然与身旁的舰只撞在一起,运气好一些的趴了窝,运气背的便成了两截,缓缓沉了下去。

    水幕落去,计无量的一颗心才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被大水浇了一头一脸,脑子也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的船挨了三颗石弹,不过运气绝佳的他只是被击断了桅杆,巨帐倾覆下来,也不知伤亡多少,看着天空之中飞来的第二轮,计无量方刻吼道:“加速,加速,冲向筏台!”

    舵还是好的,舵把子满头满脸的血从帆下钻出来,用力地扳着舵,底舱的水手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到船向下猛地一沉,再向上猛地一跳,接着军官便传来了命令,他们赤着胳膊,两手死劲地抓着面前的杠子,拼命地用脚踩着面前的轮叶,船向下游快速驶去。

    这一轮射击,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征北军十余艘战舰当场便有二艘沉没,还有四五艘在原地打着转转,船上的水手拼命地操控着船只,避免与他船相撞。这还是他们的船都覆着铁甲,状况稍好一些,至于荆州水师的二十余艘,已有一大半失去了战斗力,死鱼一般地在江面上顺流而下。

    江面筏台的通道之中,一艘艘荆州水师的战船驶了出来,在筏台之前布下第二道拦截线。荆州水师还有三十艘战舰,征北军,已经只有二十艘了。

    代价虽然惨烈,但李宏超却笑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拿五十艘战船,换你三十艘,然后大家一拍两散,谁也玩不下去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拿下

    燕子矶之上布置了近二十架霹雳炮,居高临下,射程可比筏台之上的远得多,而且还无死角,计无量冲过了筏台之上的霹雳炮的打击,但燕子矶之上的却是没办法避,没办法躲,硬生生地向前冲了一段距离,随着他侥幸冲过那两轮覆盖射迥的五桅战船又折损了三艘,只剩下计无量和另外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舰了。

    计无量红了眼睛,一脚将那个同样伤痕累累的舵手踢到一边,自己亲自把舵,闪转腾挪之间,竟然是对准了拦并筏台的一根大柱子撞了过来。

    看到计无量的动作,另一艘战舰有样学样,只不过运气不佳,向前走了不到一百米,便被燕子矶上一枚石弹无巧不巧地击中了舵盘,顿时在江中打起了旋。刚刚从筏台通台驶过来的荆州战船立时就有好几艘围了上去。

    马友此时刚好爬到了燕子矶要塞前,他这个位置,看不到江面,自然也不知道江面上的惨烈,不过震天的喊杀声和霹雳炮密集的发射声还是听得到的,不由心急如焚,早一些拿下燕子矶,自己家战船就能少一点损失,那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攒摸出来的一点家当,便连那些水兵,也是自己受了多少白眼,才从计财司掏出经费养着他们的,为这,连堂叔马一功也跟着受了不少边累,裙带关系的骂名在征北都督府就没断过,死一个他都可惜。

    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一截一人来高的城墙,此时,正有几个荆州镇军的士兵手里搬着霹雳炮要用的石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征北军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马友一抬手,手里的连弩发出哧哧的响声,两人应声栽倒,另一个被连弩擦着头盔飞过,将头盔不知射到那里去了,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水师陆战队的士兵涌了上来,搭起了人梯,两人手腕手,另一个飞跑过来,踩在前面两人的搭起的双手上,被用力一抛,人便上了城墙,几十米宽的这一段城墙之上,数十个这样的人梯,每一次都能上去几十个人,墙里旋起响起了喊杀声。

    进去了两三百人之后,马友终于也上了城墙,燕子矶是一个专门的霹雳炮阵地,除了布置有几十架霹雳炮之外,什么也没有,操控霹雳炮的炮手们论起打炮,准头极佳,但论起横刀搏杀,那里是这些水师陆战队的对手,片刻之间,便被赶得狼奔鼠窜。

    马友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得手了,想想也是,燕子矶这么险要的地方,唯一的进口又被关卡拦着,没什么防护也是应该的,走到燕子矶向下一看,眼睛顿时红了,他看到计无量正驾着他的五桅战舰,躲避着周围敌舰的围剿,向着筏台冲去。

    战舰之上,鼓声如雷,士兵们齐声呐喊,征北军万胜的号子便是在燕子矶之上也听得清清楚楚。计无量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眼睛里只有前面那巨大的筏台,他不知道,要不是刚刚马友夺下了燕子矶,来自上面的打击早就将他击沉,他狂暴地冲向巨大的筏台,船头之上尖厉的撞角让挡在他前方的战舰无不走避,船舱之中,两三百名水手在军官的嘶声摧吼之下,拼了命的踩动桨叶,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往黄泉路上越走越近。

    马友大叫了了一声,看着燕子矶之上有两台已经装好的霹雳炮没有发射,当即抢了过去,费力地重新调校着射击目标,周围的陆战队员也明白了头儿的意思,一涌而上,片刻之后,两枚石弹腾空而起,却是打向筏台,不过这些人杀人是好手,玩弄霹雳炮却不在行,两枚炮弹飞起,最后除了激起一江浪花外,什么也没有捞着。

    “来人,都给我将霹雳炮装上弹,调校目标,轰垮筏台!”马友狂呼道,他看着远处曹新宇的战舰队伍正在缓缓逼近,要是任由这个样子下去,自己的水师就不存在了。

    “将军,我们不会弄这个玩意,打不准啊!”一名校尉大声道。

    “打不准就给我乱打,瞎猫子还能撞着死老鼠呢,你们连瞎猫还不如?”马友嘶声吼着,挥舞着佩刀,他已经有些失态了。

    “将军,你看,我们不是有那些人么?”校尉带血的长刀指着一大群瑟缩着跪在一边的荆州镇军的炮手们,“现在的,不拿来用?”

    “他们要是使坏怎么办?”

    “敢使坏,一刀就砍了!”校尉目露凶光。

    “带他们过来!”马友吼道。

    一大群荆州镇军炮手们被赶上了炮台,每个人身后都顶着一把长刀。马友面皮狰狞,“都给我听好了,轰塌了下面的筏台,老子完完整整地放你们回家,轰不塌,老子把你们削成上干,就吊在他妈的霹雳炮身上,号叫三天三夜才死,听明白了没有,快点,老子等不急了!”

    镇军炮手们面露惊恐之色,为了不被削成人干,人人争先恐后,调校目标,测准射距,搬运炮弹,跑得比兔子都还快。

    看着镇军炮手们开始忙活,马友从上面探下脑袋,看向江面,却看到了让他亡魂皆冒的一幕,计无量驾驶的战船摆脱了所有的拦截,带着冲天的浪花,正一头撞向筏台正中一根巨大的柱子。

    “老计!”马友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轰隆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对冲让五桅战舰船尾翘起,掌舵的计无量被高高地抛了起来,飞得是那样的高,马友似乎看到了计无量的面孔,五桅战舰之上,大部分的东西都飞了起来,中间夹杂着数不清的士兵。

    筏台发出巨震,正中间的一段轰然倒下,计无量跌入水中的那一刻,看到了中间那一段轰然倒塌,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卟嗵一声,跌入到了水中,再也没有浮起来。

    “老计!”马友跌坐在地上,号淘大哭起来。计无量不是什么好鸟,在征北军中没有什么好友,平时与他们也只是公务之上的往来,但这一刻,马友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积年老友,伤心欲绝。

    李宏超在计无量的五桅战舰撞上来的时候,心都要停止跳动了,随着轰然巨响,李宏超眼前一黑,几乎昏劂过去,巨响过后,中间一截伐台半倾覆在水中,已然倒塌,但整个拦江筏台却没有受到更大的损失,战船力量虽大,但筏台建设之时,大匠的思路十分巧妙,整个拦江筏台被结构组成了一个整体,这次撞击虽然惊天动地,但却没有毁到他的根基,拦江筏台江面之上的结构倒塌了一部分,但水下部分却仍是傲然挺立。

    缓过劲来的李宏超放声大笑,手舞足蹈,他决定胜利过后,回到荆州,一定要重重地赏赐那些来自古台船厂的技工和匠师。

    马友却几乎气疯了,计无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难道就只是这一截拦江筏台么?霍地跳了起来,挥舞着大刀,“发射,砸,给我将他们都砸到江里去!”

    燕子矶之上,数十枚石弹带着风声,重重地落下,砸在拦江筏台之上,顿时将拦江筏台打出了一个个大洞,这些炮手们的技术自然不是水师陆战队这群杀人专家所能的,准头极佳。

    “射,射!”马友像一只大马猴一般跳上跳下,“搬石弹,给我搬石弹!”除了临视这些炮手们的陆战队员,剩余其它的人都去搬石了。

    李宏超抬头,看向燕子矶,刚刚的笑容还凝结在嘴角,绝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庞。

    丁小鱼虽然知道上头的征北军一定会很凶狠,很厉害,而且人还比他多很多,但他还是不得不带着他的手下冲出了要塞,冲向了山道,燕子矶之上只有一群炮手,让他们去与这些军汉厮杀,是想也不用想的,那怕打不赢,也得去打,不然,自己的脑袋一样得搬家,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还不如死得壮烈一些,带着他在哨卡的五百兵,亡命地冲上了山道。

    燕子矶之上,马友听着校尉的汇报,看着山道之上冲来的荆州镇兵,不耐烦地道:“一群小虾米,你自己去收拾就好了,也用得着向我来汇报?”

    校尉快活地叫了一声,带着自己的部属,返身便冲了下去。在这里搬石头,砸筏台,那有把刀子砍进敌人的骨头缝里痛快?

    丁小鱼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的战斗力,自己虽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当对手冲下来,双方短短的一个交锋之后,己方便溃败了,丁小鱼很想死,但被部下裹协着又一路逃回了关卡,只在山道之上留下了数十个弟兄的尸体,看着手下惊恐的眼睛,丁小鱼万念俱灰。将刀扔在一力,在关卡之上找了一个墙角,抱着头便蹲了下去,敌人根本就没有追击自己的意思,任由自己又逃了回业。

    此时,在荆州镇军往援燕子矶的要道之上,叶平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妈的,效率太低了,都这半天了,还没有到?”***

第七百二十九章:一败涂地

    当燕子矶上的霹雳炮掉转炮口,将石弹倾在筏台之上的时候,李宏超已是面如死灰。

    这个时候他深深后悔,为不在对面的乐天崖上也布置一个霹雳炮阵地,当初因为燕子矶之上的霹雳炮阵地射距几乎能完全覆盖江面,出于节省的目的,他没有在乐天崖上再设一个,这是一个致命的失误,五桅大舰吃水很深,苍江的岸边,很容易使他们搁浅,在燕子矶之上设立一个阵地,在他看来,就已经足够了。

    燕子矶上的布置,也足以让他放心,唯一上燕子矶的道路之上,已经设立了一个五百人看守的哨卡,那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要道,可是征北军是上去的?

    看着燕子矶上飘扬的征北军旗帜,李宏超几乎便想涌身跳下江去,一了百了。

    石弹还在无穷无尽的倾泄下来,看着宏伟的拦江筏台在一截一截的崩塌,李宏超两腿一软,坐在筏台的最高处无--..,全身没有了丝毫的力气,远处,曹新宇的战舰正在逼来,而己方,此时已经成了没头苍蝇,他们在逃跑,所有五桅战舰的指挥将领都,当筏台毁灭之后,他们便会成为燕子矶上的打击目标。

    再坚固的堡垒,只要有一段没毁灭之后,便会造成多米诺骨牌的效应,一段接着一段的倒下,宏伟坚固的筏台已经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此时,他们已经难以承受苍江之水愤怒地冲刷了。

    李宏超手脚酸软,看着逐渐崩塌的筏台,没有丝毫逃走的意思。荆州水师败了。

    也便完了。能逃到那里去?他惨笑着,便让与这个平生最得意的杰作一齐沉到苍江里去吧!

    他在心里喊道。几只手插到了他的胁下,他被生生地拖了起来。

    “统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走吧,筏台要垮了!”那是他的亲兵。

    “没有青山了,都没有了!”李宏超嗬嗬惨笑着。挣扎着,

    “让我去死!”但很明显,亲兵们不会让他去死,他若死了,这些亲兵也没法活,所以李宏超终于还是被拖上了他的旗舰,向着荆州城方向逃去。

    拦江筏台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带着震天的轰鸣之声倒塌了下去,激起的滔天巨浪将几艘逃走稍慢的五桅大船直接击翻,江面之上。

    尽是翻滚的木料和起起伏伏的人头。曹新宇的舰队在呐喊声中,顺流直下。

    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燕子矶上停止了射击,马友转过头来,看向燕子矶下那个孤零零矗立的哨卡,

    .dsbyggle||).ps;

    狞笑了一声,

    “我们走!”何平此时很兴奋,荆州城的镇军终于来了,他等待了一个大,为的就是这一时刻,这些来援的镇军当真是蠢了,明明燕子矶上都来了敌人,行军之间还不,埋着头一门心思地赶路,却不在道路的两侧,几千把弩箭正瞄准着他们,一柄柄大刀正急着饮血呢!

    一条长龙一般的队伍,没有前军,没有殿后,居然就这样络绎不绝地着急上火地冲向燕子矶,这样的军队不败,谁败?

    何平很耐心地等待着这条长蛇了一半之后,才发起了攻击。凄厉的号角之声响起,弩箭如雨一般地射出,这条长蛇顿时千疮百孔,三千虎贲之师握着横刀冲出来,只是一次攻击,就将这条长蛇截成了七八段前后不相连的队伍。

    谈不上多激烈的战斗,水师陆战队本就占了一个突然袭击的优势,更不谈他们在单兵作战之上比对手高明得多,一个时辰,这支来援的三千镇军在离燕子矶还有数里远的地方便被完全击溃,除了死了的,跑了的,余下的丢下武器,抱着头蹲在地下,瑟瑟发抖。

    叶平没有去管俘虏,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击垮这支援军之后,他便挥师直进,奔向了他的下一个目标,荆州水师基地。

    但凡挡在他路上的,他一刀砍翻,不在视线之内的,便任由他去。被击溃的镇军们只道这一波凶神恶煞的敌人远去,这才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聚到了大路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很不幸,就在这个时候,马友率领他的一千余人从燕子矶方向冲了,看到聚在大道之上的荆州镇军,那怕绝大部分人手中没有武器,马友仍是挥刀冲了,刚刚聚起来的镇军们在惊呼声中四散逃窜,又有好几百人被这伙的顺手砍翻了,马友自然清楚这伙人是溃兵,是不值一提的一些家伙,但此时,他心中窝着火,的家底本来就薄,这一战就去了三分之一,还折了计无量,虽然不是的,但却是的战友,好歹也和在一齐窝了好几年了,是块石头也捂热了不是,看着他死在的眼前,马友心在滴血,计无量平日里看起来猥琐,一双三角眼老是阴测测地看着所有人,似乎与所有人都有仇一般,但死却死得极其壮烈,征北军重,就重这一股子热血,管他以前是阿猫阿狗,有这股子气,便值得所有人尊敬。

    当马友这一彪军队冲过之后,又一次幸存下来的这些镇军们再也没有犹豫,他们脱掉了身上的军服,一哄而散。

    谁还有没有第三股呢!潘屹站在荆州城头,脸色沉郁,虽然战斗迟早都要来,但来得如此迅速却让他吃惊不已,他们才刚刚接到蒙元与征北军合流的消息没几天,对手便到了荆州,如此推断,征北军为了这一场大战蓄谋已久,不发则已,一发便必然是牵动整个天下大局的一盘大棋。

    而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收到来自翼州程大将军的任何命令,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程大将军完全没有料到有这一变数,根本没有作任何的预案,大变猝起,程大将军已是慌了手脚,说不定此时在北岸的军队已经遇到了天大的困难。

    当燕子矶那边的哨卡燃起狼烟的时候,他已是神色大变,燕子矶失守,拦江筏台必然不保,李宏超也必败无疑,毫不犹豫地他便调出三千镇军往援燕子矶,只有保住燕子矶,才有一线希望。

    直到他看到江面之上,荆州水师狼狈地逃了。在他们的身后,征北军的战舰正在如同赶鸭子一般地赶着他们。

    不等潘屹回过神来,陆地之上传来更大的喊杀声,他派出去的援军如同兔子一般地在向回逃窜,跑在最前头的就是他曾寄于重望的往援燕子矶的将领,这个将领曾经是他最为看重,在荆州镇军中也是最为勇猛的,但现在,整个人伏在马上,如同一只落水狗一般,向着荆州城墙猛跑,跟在他身后的荆州镇军记住廖廖无几,倒是远处,征北军如狼似虎,恶狠狠地冲杀了。

    潘屹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准备战斗!”他一迭声地吩咐道,城下那员将领在哀求开城放他进来,潘屹才不会理会他,这样的人,死了才好,他一眼也不想多看到对方。

    荆州城上,警钟长鸣,全副武装的荆州镇军们涌上城墙,一台台的床弩,无数的守城器械被搬运了出来,所有的士兵瞪大眼睛,看着远处那支愈来愈近的敌军。

    敌人在距离荆州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拐了一个弯,他们的目标是荆州水师的水寨,潘屹立时反应了。

    办,是开城去迎敌,保住水师基地,还是固守城墙?潘屹拿不定注意,此时,他对于敌情还是两眼一抹黑,三千镇军援兵这么快就被击溃,说明敌人为数不少,但眼下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只有两三千人,这是示是诱敌之策,看书(.s.)将引出城去,趁机夺了荆州城呢?

    这是对手的声东击西之策么?要水寨还是要荆州城,这个选择题很容易做出来,潘屹纹丝不运地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波敌军冲向了远处的水寨,片刻之间,水寨便腾起了熊熊大火。

    站在城楼之上,潘屹很清楚地看见这些敌军从腰里扯下一些皮囊,用力地投掷在水寨的寨墙之上,然后一支支的火箭射出,那些皮囊在空中便发出极大的震雷般的声音,然后化成一团团火球落在水寨里,水寨很快便陷入到了熊熊火海之中。

    他们的目标当真是水寨,潘屹双手微微发抖,要救吗?周围的将领们都将目光看向他。

    但他仍是拿不准主意。远处传来的又一波喊杀声彻底让他放弃了出城的打算,果然还有第二波敌军,又有一股约摸两千人的军队出现在的视野里。

    当真是诱敌之策,第一波不够,又来第二波了,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埋伏在后面等着出城呢,与荆州城的安全相比,李宏超的水师算个屁?

    这个家伙拿了那么多银钱修了一个拦江筏台,自吹固若金汤,还拐了荆州镇军数十架霹雳炮上燕子矶,但连半天都没有支撑住便败了,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李宏超本想回到水寨去固守,但水寨的熊熊火光说明那里也受到了强烈的攻击,他只能扬起风帆,向着下游奔逃。

    而在他的身后,曹新宇正在不依不饶地追赶着。第七百二十九章:一败涂地第七百二十九章:一败涂地是由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七百三十章:好汉子

    (抱歉,晚了,今天有事。现在开始写明早的一章,如果能写出来,明天便会准时早八点,如果写不出来,明天便又要晚点了!)

    李宏超在哭泣,他的荆州水师完了,虽然还剩下几艘五桅战舰,但已成了落水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曹新宇这条凶猛的野狼嘴里的食物,潘屹在哭泣,水师落败,程群归路断绝,数十万大军被隔在北岸,将成为对手毡板上的鱼肉,程群的败亡必然会使荆州成为一块肥嫩可口的鲜肉,不知什么时候云昭就会来取了去,潘屹不认为凭借着荆州镇军就可以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征北军。眼下,城外不远处,数千征北军正在肆意地破坏水寨,熊熊的火光让天上的太阳亦为之失色,即便是站在远离那里的荆州城墙之上,潘屹亦能感受到那炙人的热量。回看身边的将领,个个脸有惧色,完全没有敢出城一战的意思。

    一部分征北军水师战舰掉过头来,驶向荆州水寨,战舰之上霹雳炮不停地发射,潘屹眼睁睁地看着水寨燃烧,崩塌,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征北军登上了他们的水师战舰,扬长而去。

    此时,在北岸,有一个人也在哭泣,他是程群的亲兵统领刘汗青,当程群清醒过来之后,第一个命令就是金吾卫马上撤退回荆州,放弃在北地所有的地盘,包括他的部下。现在的局势,是他只要能将金吾卫囫囵地带回江南,就是胜利了。金吾卫已经开始撤退,刘汗青是奉命先行回转荆放,通知李宏超一定要小心征北军水师的袭击,以及让潘屹作好接应大军的准备的,但刚刚赶到北岸的刘法青,看到的却是倒塌的拦江筏台,狼奔鼠窜的荆江水师以及熊熊燃烧的荆州水寨。

    跪在滚滚的苍江岸边,刘汗青放声大哭,荆州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滔滔苍江水,此时成了横在金吾卫头顶上的一把大铁锤,将所有的幻想,期望都击打得粉碎。

    大哭一场之后,刘汗青爬上了战马,疯狂地鞭打着马匹,他必须马上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程大将军,已经没有退路了。

    梁州,太康。

    豹滔卫击退了敌人的又一次进攻,征北军潮水一般地退下了牛角山,山上的豹滔卫们发出阵阵欢呼,高兴旺也挥舞着他的长枪,在阵地之前如同一只大马猴一般跳上跳下,潮笑着退下去的征北军。

    站在牛角山的顶端,蒋光宇凝视着他的阵地,凝视着他的士兵,他很骄傲,他已经整整守了五天了,这五天来,先是姚长坤王强率领的征北军第四营以及制置使军队,接下来是勃律的骑兵冲击,再接下来是孟姚的卢城营,没有一支军队能攻破他的防线。

    这就是自己的豹滔卫,哪怕是身临绝境,仍然是斗志不减,因为他们自建军以来,从来便没有打过败仗,骄傲的因子浸透着士兵的每一滴血液。

    但蒋光宇知道,豹滔卫的这一光荣历史将终结在自己手中,这一次,不仅仅是败,而且是亡,豹滔卫的军旗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在这一片土地上飘扬了。

    五天以来,他已经伤亡了超过五千士兵,加上前期攻打上康,下康以及太康的损失,豹滔卫已经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当五天以前,蒋光宇发现自己的后路被蒙军勃律切断的时候,便明白了所有的一切,自己被坑了,程大将军被坑了。在第一时间,蒋光宇不是想着撤退,既然事已至此,撤退便是自寻死路,步兵在行军的过程中遭遇骑兵,除了一个死字,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出路,蒋光宇立即下令抢战了太康附近的牛角山,迅速构建阵地,在极短的时间内,豹滔卫们便砍光了牛角山的树木,挖出道道壕沟,建起了一道道寨墙,所幸的是,牛角山上有水源。这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但自己的粮食却已经不多了。

    欢呼过后是无尽的疲惫,豹滔卫便原地坐下来,抱着刀枪,靠着寨壁,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阵地之上,马上传来阵阵鼾声,偶尔还会传来惊惧的叫声,以及嚎哭声,那是他的士兵们在做恶梦。

    刚刚还龙精虎猛的高兴旺拖着他的长枪,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蒋光宇的所在,先前的兴奋与欢呼只是他用来激励士气的手段,他心中明白,豹滔卫时日无多了。

    “蒋将军!”扔掉长枪,他坐在潮湿的地面上。

    “受伤了?”蒋光宇淡淡地问了一声。

    “还好,挨了一弩,征北军的弩箭力道极强,我的盔甲也没有挡住,幸好只入肉三分,皮肉伤而已!”高兴旺道。

    蒋光宇点点头,遥望着山下,征北军的旗帜招展,远处,又有一支军队正在行来,可以看到大量的骡马以及看不到尽头的马车,蒋光宇心中黯然,卢城营的辎重部队也赶来了。

    他之所以能抵挡住卢城营的数次冲击,是因为对手没有任何的远程打击武器,而王强的第四营的重型武器在上康,下康损失严重,在太康又被自己毁掉一批,他们的远程打击力量不足,自己又抢先占了牛角山这个险要所在,这才能支撑到现在,现在,卢城营的远程打击力量抵达,失败终于要来了。

    “蒋将军,要结束了!”高兴旺声音颤抖着,看着那一队队驶进对方大营的马车,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是呀,要结束了,刘兄先我一步而去,马上便要轮到我了。”蒋光宇眉宇掀动,“不错,能在最后一战与征北军最强悍的卢城营作战,死亦无憾!”

    “如果不是我们中了诡计,卢城营不见得便是我们的对手!”高兴旺脸上肌肉颤抖,豹滔卫的战斗力他知道,如果不是现在陷入绝地,现在又斗得精疲力竭,粮草几已断绝,他们绝对可以与卢城营一战。

    “没有什么不服气的!”蒋光宇摇头道:“兵者,诡道也,打仗,为了取得胜利,便当无所不用其极,多算者胜,寡算者败,没有阴谋诡计一说。输了便是输了,这一仗,云昭下了好大一盘棋,我输得口服心服。”

    “云昭一介大越人,勾结蒙人,暗算我军,末将不服!”高兴旺怒道:“如果不是他勾结蒙人,我们怎么会败?”

    “蒙人明明还有力量在北地三足鼎立,雅尔丹,札木合,包括韩仲,勃律,都不是蠢人,他们不是看不到这一点,但云昭能让他们投降,这就是他的本事,兴旺,现在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之上,就没有化不开的血仇,只要利益足够,什么都是可以用来交易的,如果我们早清楚这一点,便不会上这一个恶当。可惜啊,我们都认为云昭会与蒙人不死不休,蒙人也必然不会与结下血海深仇的征北军和解,可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这就是我们的失败。我也好,程群也好,终究只是武人。”

    高兴旺重重地垂下头。

    “兴旺,你为什么没有劝我向云昭投降算了?”蒋兴宇忽然笑问道,“我如果投降,想必云昭一定会欢喜的接纳我的,我怎么说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吧?这些天来,每天姚长坤都要来在阵前嘶吼一遍,你们也都听到了吧?”

    高兴旺笑了,抬起头,指着蒋光宇头顶之上,那面高高飘扬的豹滔卫旗帜,“我知道将军的心思,豹滔卫即便死光,也不会让这面旗帜被蒙上污点。您看那些将领们,他们都看到了刚才进营的车队,也明白那是什么,但他们有一人害怕么?”高兴旺指着他们脚下,那些站在阵地之上,了望着下方的豹滔卫将领们,他们的眼中有浓浓的忧色,却没有丝毫的胆寒。

    “他们都是我的子弟兵,与我一起搅了快二十年马勺了,豹滔卫就是我的命,你深知我心,豹滔卫不败的荣耀将终结于我手,但是世上终究只有战死的豹滔卫,没有投隆的豹滔卫,这面旗帜哪怕不在在这片土地上飘扬,我们也要让他永远留在敌人的心中。那怕我们死光了,也要让敌人站在我们的尸体旁,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汉子!”蒋光宇脸上突地闪现出阵阵光彩,眼中激情荡漾。

    “说得好,将军!”高兴旺大笑。

    “通知下去,将所有的粮食一顿都煮了!让弟兄们吃一也饱饭吧!”蒋光宇挥挥手,笑道。

    “是,将军!”

    蒋光宇返身走到身后一棵树边,那是牛角山上仅剩下的一棵树,亦是位置最高的一棵树,这棵树上,现在正飘扬着豹滔卫的旗帜。蒋光宇走到树下,抱着树下一匹神峻的战马,整个豹滔卫,现在就只有他这一匹马了。

    蒋光宇泪流满面,抚摸着战马巨大的头颅,将脸紧紧地贴在战马的脸旁,战马伸出长长的舌头,轻轻地舔着蒋光宇的脸庞。

    高兴旺的眼角也湿润了,突然他看到蒋光宇从腰畔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高高扬起,蓦地明白了蒋光宇要干什么。

    “不,将军!”随着他的叫喊,蒋光宇高扬的匕首闪过一道寒光,深深地扎进了战马的头顶,战马巨大的头颅蓦地扬起,大大的眼睛凝视着蒋光宇,眼神之中充满了迷惑。

    轰隆一声,战马倒在了树下。

    蒋光宇手中的匕首当地一声掉落在地上,昔日挺直如山的脊梁在这一瞬间便显得有些佝偻了。

    “兴旺,将马拖下去,熬汤!”***

第七百三十一章:战歌

    看着碗中的干饭,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腾腾的肉汤,所有的豹滔卫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顿饭了。汤里有一点点肉丝,有的能看到一点点碎骨,这是大将军的那匹神骏的战马,晌午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伙头军们将那匹大马剥了皮。

    大将军杀了他的马!他们抬头看向山顶,蒋光宇抱着沾染着血迹的马匹,坐在那株大树之下,正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口地喝着汤。

    士兵们低下了头,大口地扒着饭,大口地喝着汤,汤不多,两口就喝完了,所有人都不绝而同地伸出舌头,将碗里舔得干干净净。

    不知是谁,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碗远远地扔出了阵地,紧接着,更多的人也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碗抛了出去,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终于,所有的豹滔卫都站了起来,用力掷出手中的大碗,他们,再也用不着了。

    这是最后一顿饭,这也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战。所有士兵们沉默地坐了下来,用力地擦拭着自己的刀枪。

    “好汉子!”山下,孟姚眼瞳收缩,他是经历过那种有死无生的战斗的,当年在冯口,为了抵挡蒙军,他和两万余卢城边军死战不退,最终只余下不到两千人脱身,也就是这两千余人,构成了现在卢城营的基本骨架,当年活下来的人,在后来的战斗之中又死了不少,能活到现在的几乎都成了征北军的军官,哪怕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至少也混了一个哨长了。这种决死的气息他能闻出来。

    站在他身边的丁仇,半边脸依然英俊,另一半却是犹如魔鬼,这便是冯口一战给他留下的印记,看着远处牛角山上的一幕,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冯口那惊心动魄的战斗,伸手抚摸着坑坑洼洼的脸庞,感到那里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可惜我们终究只能是对手,做不成朋友!”孟姚低下头,喃喃地道。

    “姚大人,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做一次努力!”王圭道:“他们都已经知道面临绝境,也许能让他们放下武器,只要他们放下武器,我们可以承诺让他们成建制地呆在战俘营中,等到战事结束,便放他们离去。豹滔卫是值得尊敬的一个对手,还有上万人呢,死了,太可惜了!”

    “如果有这个可能,我当然愿意,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几天以前,他们就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姚长坤凝视着牛角山上飘扬的豹滔卫军旗,“他们有他们的骄傲。蒋光宇这个人我与他共过事,当年在苍江之畔,歼灭蒙人的那一役,豹滔卫便是主力,那是一个不可能投降的人!”

    “姚大人,那便成全他们吧!”孟姚的眼睛慢慢地眯成了一条缝,怜悯之意既去,杀意便开始弥漫,“有这样的敌人,有这样的对手,也是我们的骄傲!”

    “今天不能攻了!”姚长坤叹了一口气:“蒋光宇不知用什么办法,激起了他的士兵的血勇,眼下,他们正是斗志高昂的时候,先磨磨他们的锐气吧!老孟,豹滔卫既立死志,我们便不需要太多消耗我们的士兵了,等他们来攻我们吧!”

    孟姚略一思索,点点头,“姚大人说得对,我们只需要做好圈套,等着他们来踩便好了!”

    王圭惊问道:“明知是圈套,他们还会来踩?”

    “会来的!不是今晚,便是明朝!看到那漫山遍野的碗了么?他们已是吃完了最后一顿饭,等着我们发动进攻,我们不攻,他们便会下来,难道他们会等到饿得两脚发软的时候才冲下来么?虽然是飞蛾扑火,但他们亦会义无反顾!”姚长坤道。

    “何苦来哉?”王圭捻着花白的胡须,“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自蹈死路!家里的爹娘都还盼着他们回家呢!”

    “这便是军人的气节!”孟姚硬梆梆地道:“有些东西,可以跪下来求,但有些东西,却是掉头也不能去求的!”

    豹滔卫枕戈待旦,但山下却是一片寂静,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也没有进攻的意思,蒋光宇站在山顶,看着安静的大营,他知道征北军不会这么傻,他们在等自己进攻,不用说,山下此时早已经准备妥当了。

    “兴旺,让弟兄们美美地睡一觉吧!”蒋光宇招来了高兴旺。

    “是,将军,我马上去安排警戒,其它的士兵好好休息一下,等大家睡足了,消了食,便可以大干一场了。”

    “不用安排警戒了,让所有人都去睡,我也要好好地睡一觉了!”蒋光宇笑道:“放心吧,他们不会来进攻的,他们在等我们!”

    “是,将军!”

    夜幕降临,牛角山上,鼾声震天,蒋光宇将那张血淋淋的马皮盖在自己身上,倚着大树,旋即进入了梦乡,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夜晚会让他如此快地进入梦乡。

    他做梦了。

    梦中,夫人正在花园之中漫步,尚未成年的儿子手执长剑,在园中舞得虎虎生风,小女儿手执网兜,满园子的追扑着色彩斑澜的胡蝶,每抓到一个,便会兴高采烈的跑到自己面前,得意地向自己炫耀着。

    夫人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嘴唇轻启,居然唱起歌来,只是歌声怎么这么哀伤?蒋光宇霍地醒了过来。

    牛角山上没有点火把,一片漆黑,但山下却是灯火通明,歌声是从那里传来的。

    征北军在唱歌,整个山下都在唱歌。歌声嘹亮,曲调婉转,满是哀伤之意。

    鸿雁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鸿雁向南方

    飞过芦苇荡。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

    鸿雁向苍天

    天空有多遥远。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酒喝干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牛角山上,士兵们早就被惊醒,拄着长枪,握着长刀,他们静静地立在黑暗之吵,有轻微的啜泣之声传来,这首歌虽然是北地民歌,但歌曲之中饱含的思乡之意却让他们亦感同身受,想着自己马上便要赴死,再想想远在中原的亲人,每个人无不是黯然神伤,泪流满面。

    蒋光宇提着自己的长枪,缓缓地从山顶走了下来,一直走到他的士兵中间:“点火把!”他厉声喝道。

    腾的一声,高兴旺点燃了一支火把,然后一支接着一支的火把点燃,黑暗的牛角山上瞬息之间一片透亮。

    “弟兄们,我们就要回家了,让我们唱起战歌,回家吧!”蒋光宇高高地举起他的长枪,站在阵地上的一个高处,大声喊道。

    高兴旺一个箭步跳到蒋光宇身旁,伸直了嗓子,几乎是咆哮着唱了起来。

    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们是大越的守门金刚。

    为了大越昌盛,

    为了百姓安康,

    我们扛起刀枪,

    一腔热血顶起大越的脊梁。

    我们是豹滔卫,

    自强不息横扫四方,

    生生死死风风火火,

    不枉来这世上一场。

    挥刀斩飙狂

    战歌震四方,

    我们是豹滔卫,

    自强不息横扫四方,

    生生死死风风火火,

    不枉来这世上一场。

    歌声起处,越来越多军官,士兵加入了歌唱的行列,歌声越来越响,完全压倒了山下婉转的思乡之曲,激昂的歌曲在夜空之中回荡,蒋光宇长枪前指,怒声嘶喝道:“豹滔卫,进攻!”涌声跳出阵地,挺着长枪大步向山下行去,身后,高兴旺以及数百名军官高举长枪,紧紧相随,更后面,一列列的士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数十人一列,沿着牛角山的斜坡,高唱着战歌向山下行来。

    山下,鼓声骤然响起,凄凉的牛角号声撕碎夜空,刚刚凄婉的歌声调门一变,转换成了征北军的战歌,数万征北军将士齐声高唱起了他们的战歌,死死地压住了豹滔卫的歌声。

    弟兄们啊

    走啊走啊!

    弟兄们啊

    走啊走啊

    弟兄们,

    走啊

    一窝蜂地跟着战旗走,

    永远也不要落后,

    落后就要被挨揍,

    永世不见日头!

    弟兄们啊,

    走啊走啊

    弟兄们

    走啊走啊,

    弟兄们,

    走啊!

    一窝蜂地跟着战旗走,

    永远也不要回头,

    回头就要错过黎明,

    赶不上决战的时候!

    两首激昂战歌在夜空之中回荡,被安排在外围准备拦截突围的豹滔卫的蒙军骑兵无不骇然色变,勃律面如死灰,看着前方那红透了半边天的战场,半晌,才喃喃地道:“这才是大越军队的精华么?当年就算我们不在苍江大败,打过江去,只怕最终也会挡不住这种虎贲。亡家灭族只在弹指之间啊!”

    身后,上万骑兵面面相觑,鸭雀无声,他们曾经是那样的骄傲,自认为是天下第一强兵,野战无敌,但今天看到了大越最为精锐的两支军队的对决,才发现,天下英雄济济,他们在大漠之中,当真是井中之蛙,坐井观天了。

    空中响起了霹雳炮的巨响,伏磨弩那特有的啸叫声连绵不绝,霹雳火带着一溜溜的火光,映红了天空,震天的喊杀声顷刻之间便响了起来。

    (妈的,这章写得好不落忍!写完豹滔卫的战歌,我掉泪了!悲哉,豹滔卫,勇哉,豹滔卫,壮哉,豹滔卫,一路走好!)***

第七百三十二章:北地最后一颗钉子

    这场连沙场老将勃律也骇然色变的两军对垒从头天晚上三更一直激斗到第二天落日时分,当最后一缕如血残阳消失在天际的时候,最后一面战斗着的豹滔旗帜倒在了战场之上。

    姚长坤曾放开过口子,希望有一部分豹滔卫能顺着这个口子向外围逃去,这样,便能让外围的勃律轻松地收拾他们,但让他愕然的是,豹滔卫却没有人逃走,姚长坤不相信豹滔卫这样的沙场劲旅连这样明显的漏洞也看不到,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不想逃,他们决心死在这里。

    想通了这一点,姚长坤立即招回了勃律,利用他的骑兵,冲击分割豹滔卫部众。

    豹滔卫知道山下就是陷阱,但他们仍然义无反顾地冲了下来,从山道中间到征北军的阵地之前,征北军利用他们强劲的远程打击力量布下了一条死亡道路,豹滔卫们一片片的倒在这千多米的距离上,但让征北军所有士兵动容的是,他们居然举着同伴的尸体,利用他们的射躯挡住如雨的霹雳火奋勇冲向了征北军阵地。

    在这段道路之上,豹滔卫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代价,但他们终于冲进了征北军的阵地,与对手展开了白刃相接。

    几乎一天一夜的战斗,豹滔卫全都倒在了牛角山下,但征北军为之亦付出了三千余人的代价,这让丁仇有些恼羞成怒,征北军在这里集结了两个主力战营,再加上勃律的一万蒙族骑兵,姚长坤的制置使府部队,超过六万人对战对方已不足万人的军队,居然还打成了这个模样。

    征北军士兵也的确杀红了眼,现在他们在打扫战场,但凡看到还有没死的豹滔卫,二话不说,一刀子便捅下去,而征北军的军官们也大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仗虽然谈不上胜负悬念,但的确打得精心动魄。曾经有数次,蒋光宇曾杀至离中军大旗只有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蒋光宇死了。就死在离中军大旗不远的地方,在他的脚下,层层叠叠的堆集着豹滔卫的军官们,从一开战伊始,蒋光宇就放弃了对全军的指挥,而是任由豹滔卫士兵们自行冲杀,而他,则集结了所有的校尉以上军官组成了一支战力超群的部队直冲对方中军,如果能杀死对方一到两名主将,那就是赚了。

    但他忘了,在征北军的中军之前,是蒋旭,孟柱与他们剩下的千余人陌刀队手。二千陌刀队在梁州损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这一战稳操胜卷,姚长坤便不想再让他们有什么损失,一个陌刀手培养不已,整个征北军到目前为止,也就这点人手,在梁州损失了这么多人只怕已经让都督心疼肚疼了。

    这一战陌刀队成了旁观者,只负责中军的保护,姚长坤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最后却起了大作用。

    蒋光宇最后疯狂的行动是任何将领都始料不及的,及便是云昭在这里也难以想象他会放弃了整个军队的指挥而将所有部队的将官们集结起来组成了这样一支冲击队伍。军队之中强者为尊,能成为军官者,基本上都是个人武勇极其超群者,这支队伍有力的捅透了整个征北军的防线,看到了中军旗帜,甚至可以看清楚对方将领的脸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蒋光宇看到了他面前横亘着的那一片刀阵。

    蒋旭兴奋的像一只猴子一般抓耳挠腮,如此大战,让他旁观,的确让他难以忍受,但即便是脑子里缺了一根弦的他,在挨多了板子之后,也知道军令不可违,眼见着对手居然送上门来,那有不喜的道理。

    数百名军官组成的队伍终究是没有越过这片刀阵,他们残落的肢体又成就了蒋旭孟柱的一笔笔军功。

    马靴踏在地上发出囔囔的声响,溅起的血泥让乌黑的鞋帮之上一片腥红,上官彪带着一队士兵大踏步走来,在他的手中,捧着一张马皮和一面旗帜,那是在牛角山顶之上那棵树上取得的,蒋光宇下山之时,并没有带走那面在树上高高飘扬的豹滔卫主将旗。

    作为此地的最高长官,姚长坤接过了代表着豹滔卫的这面军旗,仔细地将其叠得整整齐齐,连同那张马皮,转身交给蒋旭。

    “蒋旭,你带一队骑手,快马加鞭,将其送给都督!”

    “是!”

    转过头来,看着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战场,姚长坤意兴索然,抛开立场不谈,豹滔卫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传令下去,将这些豹滔卫都埋在牛角山下吧,蒋光宇,高兴旺等高级将领埋在山上,给他们立一块碑。”姚长坤道:“我们自己牺牲的战士,尸体就地焚烧,取了骨灰,送回兴灵去!”

    “是!”周围将领一齐躬身领命。

    “所有军队,休整一晚,明天开拔,前往翼州与都督汇合!拿下程群,北地将恢复和平!”姚长坤挥手道。

    “征北军万胜!”周围传来士兵们的欢呼声。

    拨马回走,走了几步,姚长坤又回过头来,再看了一眼战场,喃喃地道:“这样的对手,这样的战斗,但愿以后不会再碰到!”

    翼州城,程群的身形明显地佝偻了下来,准备撤退的大军刚刚准备启程,便又停了下来,刘汗青从秦州回来了,他带回来的消息让程群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无情地打碎。

    后路没有了!没有了李宏超的水师,金吾卫便只能在翼州死扛,只到最后被消灭。没有其它的可能,四爷的军队还没有彻底平定中原,征北军十万大军已经兵临江南,即便四爷能抽调出援军,也是远水难救近火。

    没有了退路的金吾卫开始加固翼州城防,城内超过十万的百姓全部被驱赶出了翼州城,没有准许他们带走一颗粮食一滴水,这些,都是接下来金吾卫所需要的,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将给征北军的征伐路带来大麻烦,以北地之主自居的云昭不会坐视不管,要将这十万百姓安置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这至少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被士兵的钢刀和皮鞭驱离城池的百姓哭嚎哀求,看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程群的心中却是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已是心如死灰。

    给刘绪勇的命令已经发出,他不知道自己的命令还能不能抵达刘绪勇手中,也不知道刘绪勇还会不会遵令向征北军发起攻击,以便向翼州城靠拢,这是自杀性攻击,刘绪勇能不能抵达翼州城不在程群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样做至少能减轻翼州城的压力,毕竟刘绪勇手中还有二万多能征惯战的千牛卫战士,如果刘绪勇横下一条心,必然能给征北军造成大麻烦,没有数倍的兵力,征北军不可能拦截得住千牛卫。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只能被动地等待云昭的到来。

    金吾卫做为程群亲率的卫军,这些年来经过扩充,兵员超过三万人,在翼州城的门户天水县和大吉县,程群各自驻扎了五千人马作为翼州城的卫护,其余的人马都屯集在翼州城。

    秦翼梁蒲四州,在云昭控制之下,姚长坤作为四州制置使的时候,就是选择此地作为制置府所在地,程群进入之后,亦是选择翼州,可见翼州在这四州之中,无论在军事和政治之上都是中心所在。它的城防设施在四州之中是最为完善的,北地缺水,大型城池也难得看见有护城河,但翼州城却有一条宽达十数米的绕城护城河,将整个翼州城包裹在其中,翼州城外,堡垒林立,作为翼州城的卫护,任是谁来打翼州城,都是一件极难完成的任务。在驱赶了城中十数万百姓之后,程群收集了所有的粮食,这些粮食足以支持他的军队坚守一年之久。

    来吧,云昭!任你嘴尖牙利,在这里,我也要将你的门牙崩掉几颗。程群看着城防设施日渐完善的翼州城,在心中发恨道。

    云昭绕开了交州的刘绪勇,只是命令札木合率本部骑兵切断了交州往翼州的通道,将其困在了交州,征北军主力则直奔翼州。

    三月十一日,霍震霆第六营拔天水县。

    三月十三日,周广益第七营拔大吉县。

    三月十五日,云昭亲卫营以及苏定方安庆营,胡泽华磐石营汇合霍震霆,周广益两部,直逼翼州城。

    征北军大营中,除了征北军林立的大旗之外,另外有两面旗帜格外引人注目,一面是领军卫的统兵将领,一面是豹滔卫的统兵将旗,这两面将旗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翼州城中的所有金吾卫官兵都清楚。

    三月二十日,姚长坤四州制使亲率,王强第四营,孟姚卢城营依次抵达,随军到达的还有勃律两万骑兵,以及脱里所率领的一万大帐兵。翼州城被团团围困。

    至此,围困翼州城金吾卫的征北军部队加上蒙骑已超过十五万,而城内金吾卫只有二万余众。北地最后一战一触即发,也就是在这一时刻,作为征北军特使,王圭,郭长兴两人进入了交州城,与千牛卫统领刘绪勇谈判。***

第七百三十三章:给你一个惊喜

    贵州城,郭锋起了一个大早,打开窗子,天气比较阴沉,看来今儿个又是一个阴天,晚上是铁定看不到月光了,很好,好极了,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没有比这样的天气更好的了。神定气闲地打了一趟拳,洗去身上的汗渍,换上崭新的袍子,他施施然地走向李鉴的住所。今天是三月三日,这可是一个好日子呢,他要去给李鉴一个惊喜。

    抵达贵州城,身边又聚集了数万大军,安全是有保证了,但李鉴的脾气仍没有一丝好转,喜怒无常,暴燥之极,来自上京的情报让他怒火冲天,上京已经在准备李逍的登基仪式了,他的亲生母亲,太后娘娘颁下懿旨,称李鉴失德失信,已不堪为帝。

    我还没死呢!他愤怒地咆哮着,昨晚一夜没睡,屋子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垃圾场,房门之外,内侍们战战兢兢。

    郭锋走到房外,仍然能听到屋内的怒吼声,以及钢刀挥动的霍霍之音。

    这位陛下的精力倒真是充沛,郭锋微笑着,无视内侍们的躬身行礼,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房门刚一打开,眼前已是风声大作,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郭锋一伸手扣住来物,却是一个栽种着兰花的精致的花盆,昨晚李鉴肆虐了一夜,这物件居然还保持得很完整,不得不让郭锋很惊奇。随手将花盆塞在身后一名内侍手中,郭锋笑盈盈地走了进去。

    “陛下好兴致!”他笑着道。

    李鉴没有什么好兴致,此时他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横着钢刀,立于屋子的中央,整个屋子已几乎没有什么完好的东西了。

    “郭将军!”李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郭锋身锋不同,薛临风,叶开等人算是自己的心腹,不用客气,但郭锋却是云昭的人,眼下正是要倚重征北军的时候,不能不给郭锋面子。

    郭锋抱拳弯腰,“陛下,臣特来给陛下道喜!”

    李鉴斜睨着郭锋,“郭将军,你这是讽刺朕么?上京的消息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大越的皇帝了!”

    郭锋大笑:“陛下糊涂了,君权神授,陛下的位子岂是随意几个阿猫阿狗说换就换的。”

    “住嘴!”李鉴怒道:“你口中的阿猫阿狗其中一个是我的母亲,太后娘娘!”

    郭锋有些尴尬,自己忘了这个茬,“陛下,太后娘娘自然不在此列,陛下出京,太后娘娘为叛逆所控制,那道懿旨有何可信之处?要么是李逍曹仪这两个叛贼协迫太后娘娘所写,要么便是他们伪造,陛下何必为这个忧心?陛下只需要向天下昭告他们的卑鄙行径即可!”

    “天下多有愚昧之辈啊!偏听偏信者众多!”李鉴叹道。

    郭锋笑道:“俗话说得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两家各说各的理,有人信他们,有人信我们,到得最后,仍是拳头硬的说得是真话,拳头软的说得是谎话。”

    李鉴当的一声扔了手中宝刀,“可是现在,拳头也是他们的硬,郭将军,虽然征北军援军已到,但李逍实力仍远远超过我们啊!”

    “那可不一定,陛下,您忘了我先前来时,便说是与陛下报喜的么?”郭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哦,喜从何来!”李鉴此时已恢复了平静,游目四顾,想从房中找一把完好的椅子赐座,可屋子里已乱七八糟,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了,上好的桌椅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地的废柴。

    “今儿一大早,臣接到了征北军的绝密信件,蒙元已经向我征北军投降了,投降之日就定在今日,想必用不了多少天,这一消息便会飞遍大江南北!”郭锋笑眯眯地看着李鉴。

    “你说什么?”李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蒙元已经向我征北军投降,云大都督担心陛下挂怀,特意命令职方司八百里加急,一路送来消息,让我向陛下报喜,以使陛下释怀!”郭锋一字一顿地道:“陛下,蒙元投降了。云大都督已经击垮了蒙元。”

    “你没有骗朕?”李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郭锋,眼色有些骇人。

    “如此军国大事,臣怎敢胡言乱语?”郭锋微笑道。

    李鉴身子摇晃了几下,失魂落魄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再转过身来之时,已是满面红光,两手紧紧地抓住郭锋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放声狂笑,“太好了,太好了,云卿果然是国之栋梁,大越股肱,蒙族威胁我大越数百年之久,历朝历代,还没有那一个王朝能够消除蒙族的叩边之危,却在朕的手中做到了,哈哈哈!仅次一条,朕便对得起列祖列宗,死后即便见到我大越开国先祖,其功亦不惶多让。”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郭锋深深弯腰。

    “同喜同喜!”李鉴双手扶起郭锋,脸上泛起喜色,“郭将军,云都督击败蒙族,下一步如何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吧?”

    “陛下,北地蒙族虽降,但还有叛贼李逍的爪牙程群,如不拿下,都督怎敢放马过江来为陛下效劳?”郭锋道。

    李鉴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点点头,“郭将军说得是,击败程群,必然会让李逍乱了阵脚,对我们亦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程群老谋深算,麾下四卫能征惯战,这一仗不知又要打到什么时候啊?也不知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朕的挚天大将啊?”

    郭锋肚子里腹绯,陛下你永远也不可能见到都督了!嘴上却道:“陛下放心吧,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陛下便可又再接到捷报,歼灭程群只在旦夕之间!”

    “怎么可能?”李鉴惊道。

    “陛下,蒙族已降,程群如何还能支撑?以都督的英明,此时只怕早已将程群吃得死死的了,陛下尽管放心吧,不出旬月,程群必然败亡。”

    “果真?”

    “当然!”

    李鉴仰天长笑,“天不灭我,有云大将军相助,是我李鉴之幸,郭将军,我意封云都督这北地之王,你意如何?”

    郭锋当即双膝跪地,“末将代云大都督跪谢陛下天恩。都督必将率征北军将士肝脑涂地为陛下尽忠竭力,直至平灭叛贼,再塑大越辉煌!”

    “好,好,好!朕这便拟旨,晋封征北大都督云昭为镇北王。”李鉴笑容满面,转身走了几步,却看见一张好好的红木书案早已在自己的怒火之中被劈成了碎片,当即大呼道:“来人,备案,备笔墨纸砚!”

    外面的内侍不知道为什么郭锋进去,片刻之间便让雷霆大怒的陛下转怒为笑,他们只知道一个高兴的陛下比暴怒的陛下于他们而言要安全得多,一听李鉴发话,一溜烟地便跑去置办,片刻之间,屋内便被收拾得清清爽爽。

    提起笔来,写上几行,李鉴忽地皱起眉头,看向郭锋,“郭将军,有一件事却是为难!”

    “不知陛下所言何事,臣可能陛下解忧?”郭锋问道。

    李鉴摇头,“大越数百年来,还没有晋封过异姓王,云大都督功高盖世,朕便破此例也无妨,但是有一桩难事,朕出京之时,传国玉玺却没有随身携带,而晋封异姓王这样的大事,没有盖上传国玉玺,很难让人信服啊!而今,想必传国玉玺已落在了李逍之手,如之奈何?”

    郭锋心中好笑,传国玉玺的确在京中,但却不在李逍之手。“陛下,在我征北军上下数十万将士心中,陛下的言旨便是天音,陛下一言,比之传国玉玺丝毫不差。陛下,都督晋封为王,享无上荣光,跟随都督的大小将士亦必当有封赏,这是大振征北军士气之良机,至于一些手续上的东西,等陛下回转上京之后,自可再补上即可,眼下却是不必太在意,事急从权,便是这个理儿!只要征北军上下认可,陛下的这道旨意自然便是有效的!”

    “此言大善!”李鉴连连点头,“云都督晋封镇北王,至于其麾下将领官员的晋升,便由镇北王自己去办吧,朕便不过问了!”

    “多谢陛下!”郭锋一脸的喜色,“都督晋升,臣这一次想必也可以水涨船高了,多谢陛下恩典!”

    李鉴微笑着受了郭锋这一拜,“郭将军能力出众,将来封候拜将,不是难事!”

    “多谢陛下抬爱,还请陛下多多提携!”郭锋连着叩了好几个响头。

    “郭将军请起,如此大好消息,朕得好好庆祝一番,来人啊,召叶开等将军回贵州城,朕要大摆宴席!”

    “且慢,陛下!”郭锋连忙阻拦道:“陛下,此事现在在北地已是人尽知晓,但传到南地,尚需时日,我们如果大张旗鼓,不免给了叛贼反应的时间,这个时间差却是不能给对手的,陛下心中高兴,我们不妨小范围的庆祝一下,只召集在贵州的将领官员即可,至于叶大将军那里,陛下密信一封,告知将军即可!”

    李鉴沉吟片刻,“你说得对!就如此办!小范围的庆祝一番!”***

第七百三十四:准备动手

    虽说是小范围的庆祝,但人数仍是不在少数,李鉴兴致高昂,从郭锋语焉不详的一番话之中,他听出来了其中的意味,只怕云昭早就搞定了蒙族,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公布,只怕是为了引程群入瓠,从郭锋那里,他能经常听到北地的军情消息,先前程群大举进攻梁州,曾让李鉴胆战心惊,李鉴统管兵部多年,军事上的事情并不陌生,知道如果梁州失守,程群便可进而抢占卢州,那时候,北地与贵州唯一的联系可就切断了,现在既然云昭早已搞定了蒙族,却仍放任程群所部在梁州步步进迫,那只能说明,云昭在给对方挖坑。一旦程群踏进陷阱,征北军发动之时,必然是势如雷霆,声震九天。

    程群一旦落败,北地尽入云昭之手,那么云昭便可以毫无顾忌地跨江南来,想着征北军数十万强军跨江而来,李鉴便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他现在想看一看,当李逍得知这个消息后,脸上会是一个什么表情。

    加封云昭为镇北王,于现在的李鉴而言,没有丝毫的其它想法,于他而言,云昭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要不被马上溺死,他根本顾不得其它的。至于云昭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于现在的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先解决了眼前的难题再说。

    拿着李鉴亲笔书写的加封云昭为镇北王的圣旨,没有传国玉玺加盖,上面只有一方李鉴的私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传国玉玺现在基本上就等于在征北军的手中,洪安邦正在想法将他与苟平一起弄出上京,一旦他们抵达了征北军的控制地盘,想盖几下便盖几下!想到这里,郭锋直想大笑出声。

    镇北王,好,好得很!都督成了王爷了,离那个位子可是又近了一步。至于李鉴,恐怕要跟你说永别了。

    紧紧地握着圣旨,郭锋喜滋滋地去找全益凤,今儿个晚上可有得忙了。

    罗伊罗始两人在贵州城已经窝了二天了,贵州知州府衙的图纸他们已经到手,但李鉴哪怕落难了,也仍然是皇帝,防守岂会轻松,窥视了几次,两人都无功而返,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刺杀皇帝,留给他们的机会只可能有一次,一击不成,想来二次,那可就难了。王妃马上就要抵达李庆王爷的军中,正在等着两人的消息,这让两人更是如坐针毡。

    在敌人窝里每多呆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暗房虽然垮了,但在贵州城中,还有职方司,罗伊罗始可是知道职方司的大头子郭锋就在贵州城中,一个不好,落在他手中,那可真是死比生难了。

    金钟兴冲冲地一路小跑着进了两人藏身的密室,看到金钟的脸色,两人便知道一定有好消息了。

    “有机会了!”金钟看着两人,兴奋地道。

    “什么机会?”罗伊一下子跳了起来。

    “知州府里传来了消息,不知什么缘故,李鉴突然加封云昭为镇北王,并要大肆庆祝,知州府衙召了城里最有名的喜来福班子进府唱戏,府里也在大量的采购各类食物美酒。”

    “这算什么机会?”罗始阴沉沉地道:“喜来福班子在贵州城家喻户晓,能进去唱戏的必然都有名角,跟随的人也都会详加检查,我们怎么进去?”

    金钟笑道:“二爷说得不错。想冒充喜来福班子的人进去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要进府,大箱小笼的东西那可不少,二位爷却是可以藏身其中。”

    “能进去多少人?”

    金钟看着两人,“恐怕只能让两位爷潜进去,其它人怕是去不了了。”

    罗伊沉默片刻,“这是一个机会,恐怕也是唯一的机会。你去安排,我们进去。”

    “是,爷。二位进去之后,我们在府里的暗探会接应二位爷,他已经准备好了府里的下人衣物,二位爷便先混在后厨里等待机会!”

    “那人可靠么?”

    “绝对可靠!”

    “好,金钟,我估摸着这场宴会总得要在三更天左右才会结束,四更天,我与二弟会开始动手,你率领剩下的人去袭击贵州城的粮库,那里有他们征集起来的粮草,制造混乱,引开城内的士兵。”

    “袭击粮库?”金钟顿时呆了。

    “怎么,你不愿意?”罗伊阴沉沉地道。

    “不,不是不愿意,只是粮库警备森严,小人,小人怎么才能袭击得手呢?”

    “得不得手不要紧,重要的是制造混乱,如果能烧起几把火来更好,只要调动城里的军队过去便可以了。”

    “是,小人明白了!”金钟垂下头。

    “我知道这是极危险的,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但我们兄弟两人不也是一样么?金钟,你记好了,这是在为四爷效力,当平灭了李鉴,四爷登基,会忘了你的功劳么?那时候哪怕你死了,但你的家族却可以因此而永耀数代人,这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机会!”

    “我明白了,罗爷!我一定会办到的!”金钟抬起头来,“为了我金家有个出头的日子,我一定会做到!”

    “很好。金钟,置办一桌酒来,我们好好地喝两杯,这一顿说不定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顿酒了!”

    这个夜晚如同早上起来时候郭锋所预测的一般无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但这并不妨碍李鉴的高兴,这是他来贵州城之后第一次的欢庆,所以特地让下面人请来了最好的唱戏班子,能被他叫来参加这一场欢聚的人自然都是心腹,大家在分享了征北军的秘密之后,巨大的欢呼之声让屋外的守卫都为之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锋和全益凤成了李鉴之外的最大主角,在向皇帝陛下祝酒之后,在歌舞的进行当中,郭锋和全益凤两人受到了最热烈的祝贺。几乎每一个在这里的官员都恨不得马上与两人拉上关系并成为最铁的兄弟。

    未来是可以预见的,即便是现在也可以看到,当征北军十万大军全部进入贵州之后,对南军作战的指挥权必然会转移到他们的指挥官手中,因为他们将成为对抗南军的主力,而云昭晋封镇北王,当他马踏江南的时候,必然将权倾天下,连皇帝也会让他三分,平时难得与征北军拿上关系,今日这样的机会怎可放过?

    全益凤只接受了李鉴的赐酒,连饮三杯之后,白皙的脸庞便变得通红,然后他便再拒绝饮酒,理由是征北军禁酒,自己酒量极差,无论别人如何劝酒,全益凤稳坐不动,任你说出花儿来,他也不喝。

    郭锋倒是来者不拒,只是他越喝眼睛越亮,亮晶晶的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他知道全益凤不敢多喝,因为今天晚上,全益凤要守护太子李勉。

    三更时分,君臣尽欢而散。郭锋回到自己的卧室,一翻洗漱之后,穿上黑色的紧身衣,蒙上脸巾,戴好武器,一口吹灭了蜡烛,他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窗外花丛之中,一张人脸探了出来,向他微微点点头,郭锋纵身一跃,跳了出来,旋即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而此时,全益凤却是已经到了李勉的房间中,薛临风早已候在那里,两人见面,只是点了点头,便吹灭了灯火。太子在内房早已安睡,薛临风守在门边,全益凤将手里的大刀搁在桌上,自己坐在桌边,张嘴吹灭了灯火。

    全益凤亦在职方司之**过职,当年他便是郭锋的副手,只不过后来因为对直接带兵打仗更感兴趣,这才转到军中,外人不知罗家兄弟的威名,他与郭锋可是熟悉得很,这是罗网之中的王牌杀手,即便是全益凤,亦不敢有丝毫大意。

    府衙后厨,早已人走火凉,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犹如两片落叶,罗伊罗始从房梁之上跃下,两人混进府中之后,先前的伏着便将两套后厨的下人衣物交给了他们,今日宴客,后厨一片忙乱,没有谁会注意到两个坐在角落里切菜的小人物,更何况,内侍们更注意的是盯着那些做菜的大师傅,每一样菜肴出来,必然是大师傅先尝几口之后,他们才端走。罗伊罗始就这样在后厨里一呆便呆了小半夜。直到人烟渐少的时候,两人才瞧准了空子,将自己藏了起来。

    此时,两人已经换了衣物,黑衣覆身,黑巾蒙面,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拳头,轻轻地碰了一下,罗伊率先离去,片刻之后,罗始亦跃出了后厨,两人分工,罗伊刺杀皇帝,罗始去干掉李勉。

    郭锋此时早已到了李鉴就寝的房间之外,身了蜷缩成一团,他将自己藏身在假山之下的缝隙之中,盯着门口的两名护卫,那两人都是高手,罗伊会怎么干掉他们,让他很感兴趣,罗网的第一杀手不会浪得虚名,郭锋很想学习一番。

    夜黑如墨,郭锋身体微微一紧,这是长久以来从事危险职业带给他的直觉,他的目光瞄上房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罗伊来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012/ 第一时间欣赏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枪手1号所写的《跃马天下》为转载作品,跃马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跃马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跃马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跃马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跃马天下介绍:

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枪手新书《抚宋》已经开张了,恭请诸位书友移步围观。跃马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