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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六章:祸福相倚

    随着征北军在潞州与通州的边境之上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而江陵方向,刑恕的及时反应也让他堵住了本来意图想要拿下江陵的札木合骑兵部队,随着曹宁率领曹氏私军赶到,江陵也已稳守,惶惶不安的通州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但稳定也就只是相对而言的,比起以前的太平时光,通州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威胁,越来越多的军队涌入通州,开向通州与潞州的边界,官府征集役差的密度也越来越大,以前虽然也有类似的举动,但像这样在冬季大举征发民夫的行动是极其罕见的

    通向前线的大道之上,牛车,骡车以及人力的独轮车,甚至是人拉的板车络驿不绝,川流不息,每架车上不得运送着粮食,就是拉着一车车的物资军械,越过通州城之后,便随处可见正在构建防线的民夫和军队

    无数的堡垒拔地而起,每十里地左右,便有一个较大的堡垒,可以驻兵三百余人,而在他的周围,都会有着一连串的小堡垒,每个堡垒可驻十数人到数十人不等.一处遇袭,其它地方便可随可来援

    大堡垒之上,布置着数台床弩,以及为数不少的强弩兵种,他们的任务不是出击,而是固守

    从良深知,在通州集结的部队不比骁卫,虎卫等部队可以与征北军正面对捍,大规模地与敌野战将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修建大量的堡垒,将所有可能成为战场的地方切割得支离破碎,不仅避免了与敌进行大会战的可能,同时也可以最大可能地限制云昭有可能调来的蒙族骑兵.在这种自己选定的战场之上,骑兵将毫无用武之地

    雄阔海站在来燕城的城楼之上,凝视着城外已经构建完成的防线,这是一个由壕沟,地堡,胸墙等与来燕城一起成为一个整体的防守阵地,来燕城为支点,这条防线以来燕城为起点,呈燕翎状形发开去,愈向外,防守的区域愈大,愈向内,防守的力度愈强.在这条防线之上,由雄阔海自己带来的数千秦家军为核心,辅以万余通州镇军构成,随着这些天来,来自南方的,刚刚被释放的那些秦家嫡系士卒的陆续到来,使得雄阔海手下可供放心使用的军队也几乎翻了一翻

    秦鹏程与秦家嫡系子弟被苏灿几乎杀光了,但这些士兵以及最基层的军官在没有来得及反抗的情况下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缴械,当初看来,很窝囊,但现在看起来,倒成了一件好事,使得当初随同秦鹏程出征贵州的这一批秦家精锐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

    除了以来燕城为中心构建的防守阵地之外,雄阔海还在距离来燕城数十里的黄燕山与紫燕山设下两上军寨,各驻五千士卒,由原通州镇军将领陈风笑统一指挥.这两座山峰各有百米来高,地势虽不如何险峻,但胜在两山本身相距较近,与来燕城的距离也恰好适中,最妙的是,征北军如何想要拿下来燕城,就必须从两山之间穿过,这势必会遭到黄燕山与紫燕山两军的夹击,如果对手想先拿下两座燕山,自己亦可以从来燕城发起支援

    从自己这一方面来看,雄阔海不认为征北军能轻易地击败自己.哪怕自己的正对面是声名显赫的由孟姚丁仇二个率领的征北军卢城营

    “将军,外面风大,您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还是回屋去吧!”秦守约走了过来,看着一支膀子还吊在胸前的雄阔海,道.秦守约是秦家军将领,跟随着雄阔海在绥化一场血战,成为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将领之一,随着雄阔海就任辅国大将军,他亦水涨船高,受封云麾将军

    “这点风雪还真算不了什么!”雄阔海没有回头,仍是凝目望着黄燕山和紫燕山的那一头.”山的那一头,曾经是我的家!”

    “啊?”秦守约吃了一惊,”将军是潞州人?”雄阔海在当年是跟随着李逍与秦柔娘出现在南部三州的,后来便进入了南部镇军,当是少有人知道他的根底

    雄阔海点点头,”我是潞州人,当年在潞州城中卖大力丸,说白了,就是骗人的,不过我算是有良心的,卖的药丸一般的跌打损伤还真是能治的,所以倒也能养活自己和老娘.就是在潞州城,我认识了贤妃娘娘.我的命运从此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大将军真是好福气!”秦守约羡慕地道.”要是当年您没有认识娘娘,现在只怕还在卖大力丸呢!”

    雄阔海淡淡一笑,”幸运不幸运,又有谁说得准呢?古人有句话说得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当年我穷困潦倒,吃了这顿没下顿,认识了像先皇与娘娘这样的大人物,命运发生了转机,但转眼之间,我便死了娘老子.你说这是祸还是福?官越做越大,统率数万大军,是福吧,忽然之间便成了反贼,险些死无葬身之地,老婆儿子同受牵连,儿子现在都不知在哪里呢?你说这是祸还是福?眼见着就要死了,忽然之间又风水轮流转,我一下子成了辅国大将军,大越开国以来,能做到辅国大将军的人屈指可数,这又是祸还是福?”

    秦守约呆呆地看着雄阔海,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不是说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吗?也许像您这样的大人物都是命运多舛吧!就像贤妃娘娘一般!”

    雄阔海沉默半晌,”也许,一辈子就在潞州城中卖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现在这个世道,那里还有太平日子过!”秦守约苦笑道:”大将军,您看看这城外吧,那些还在雪地里辛辛苦苦地挖土夯垒,搬石垒墙的那一个不是像您说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您现在就算还在潞州卖药,也得被抓了去干活,一个搞不好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雄阔海长叹一声,”总之是没个活路啊!”

    两人相视无言,站在城楼之上,任由漫天寒风将斗蓬吹得高高飘扬,要想有个活路,就得先击败他们对面的征北军,杀掉云昭,但这,谈何容易?

    “大将军!”身后传来呼喊之声,雄阔海转身,看到郑国手里挥舞着一叠文案,正急步奔了过来.”秦将军你也在啊?”郑国冲秦守约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雄阔海,”大将军,出大事了!”

    郑国是一名罗网谍探,这是秦家军中不是什么秘密,但此人在绥化后来的战斗之中,所表现出来的悍勇气质,却让秦家军将士刮目相看,而战后,郑国亦愿意留在雄阔海麾下当兵,对于雄阔海的要求,秦柔娘是绝不会驳面子的,于是郑国就成了秦家军中一个奇怪的存在,他是雄阔海麾下名正言顺的将领,统带着数千人的将军,但又是罗网在通州的级别最高者,虽然不再具体负责罗网事务,但罗网在通州的所有情报都会抄送一份给他

    从郑国手中接过文件,雄阔海草草浏览了一遍,脸上苦涩之意更浓,随手将文件递给了秦守约

    “孙传亮全军覆灭,盐池失守,征北军重新打通了赣州,陕州,贵州通道,朴德猛又要活蹦乱跳了,南部三州这一回可是有得乐子瞧了.”

    秦守约却是冷笑,”我们秦家已经没有了,彬州也不是我们秦家的了,他们已经将我们秦家的势力从南部三州连根拔起了,大将军,我们从富庶温暖的彬州被赶到了冰天雪地的通州,好得很,现在征北军卷土重来了,我倒想看看,苏灿这个王八蛋会怎么应付,如果不是他们乱来,秦家怎么会亡,闵家怎么会亡,如今南部三州三大世家,三去其二,大好的形式被他们搅得一团糟,我看终有一日,这大越的江山会被他们弄亡罗!”

    雄阔海没有作声,关于上京之变,又岂是秦守约说得这般简单,里面的弯弯绕绕,便是自己,也没有完全弄个是非明白,紫燕模模糊糊,半遮半掩了说了一些,自己猜了一些,总之,一个巴掌拍不响,李逍与贤妃这一对夫妻,倒真是绝配

    “南部成了这般模样,从大将军想将骁卫调到卫州的想法肯定是要落空了,通州这一仗,大概便只能靠我们这些人了!”郑国道.”通州我们败不起啊,也败不得啊!大将军,从大将军接下来肯定会召您回通州城会议的.”

    通州若败,卫州现在已是毫无实力,上京则门户洞开了

    雄阔海冷冷一笑,”会不会议的没那么重要,如果南方能顶住甚至打赢了,则还有喘息之机,苏灿指挥的是大越现在最具战斗力的部队,如果连他们都打输了,我们这里顶不顶得住又有什么用?对了郑国,退到豫州去的谢士林倒底是个什么章程?准备做缩头乌龟呢,还是准备向征北军投降?”

    “从罗网的情报来看,这家伙首鼠两端,只想着自己的小九九,不想着如果我们输了,云昭又岂会放过他?娘娘善待谢韵秋,便是传递给他一个信号,希望他能明白,如果他再不识相,娘娘准备在谢家之中找一个敢打仗,能打仗的人出来顶了他.”

    “谢士林是谢家之主,谁能顶替他?”

    “自然是有的,听说罗网已经在开始作准备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招是不会用的,因为这样一来,谢家军会伤元气那是肯定的.”

    “伤不伤元气无所谓,谢家还剩七八万人,哪怕还有一半人呢,拉出来也能牵制征北军大量兵力的.”秦守约狠狠地道

    (我女儿生病了,有可能要住院治疗,心情很不好,没心思写,接下来几天,大约是不会准时更新的,抱歉!)

第九百五十七章:拔毛的凤凰不如鸡

    通州已经完全进入了战争模式,大量的军队涌入,大批的民夫征发,各府各县亦组织起了地方团练,日夜操练,准备随时投入战场,哪怕是作为后勤辅兵,亦可分担前线士卒的压力,从良抵达通州之后,做得最多的就是鼓动起所有能动员起来的人,集合所有能集结起来的力量,以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将所有人捆在一条战船之上,是从良这一战最为看重的事情,不管像情愿还是不情愿,你主动愿意,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从良也不吝啬精神上的鼓励,大加褒奖之余,六七品的小官也流水价一般地封赏下去,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背景,只要有实力,有势力,哪怕你是三教九流之中最上不得台面的,也给你一个告身,让你从此洗白

    虽然大军压境,战事随时都有可能打响,但通州仍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此刻,通州城南,一幢高墙深宅,占地数百亩的大型建筑群的核心区域内,红色的小楼之中,一位年近古稀,但却仍是精神矍铄的老头正在指天划地的大骂,下首,数十人垂首聆听,个个噤若寒蝉

    这个老头便是赵家家主,赵冬雷.相传此人出生之际,正值冬日,却天降霹雳,被当时的赵家视为异象,从小便着力培养,此人长大之后,却也不负重望,带领着赵家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州大阀之中顶尖行列,数十年来一直雄霸首位,便是现任知州萧中则所在的萧家,在萧中则当上通州知州之后,锐意发展,但也略逊他一筹.但这一次,赵家却是大败亏输了

    赵普带领数千家族精英踏上战场,原本是想着让赵家在这一次大战之中再立功勋,让赵家能重新返回到大越政治的顶层之中,使赵家再展雄风,更上一个新台阶,但万万没有想到,赵普在潞州竟然全军覆灭

    作为通州大阀的领导者,赵普是这一次通州所有世家私军的实际指挥者,统率的兵马数万之多,这也是赵冬雷信心满满的原因.为了赵家能踏入大越统治者真正的核心层之内,便象曹家一般,这一次赵氏是倾巢而出,却也是输得最惨的一个

    赵冬雷一直便盼望着赵氏能如曹氏,王氏一般,成为大越真正的顶级阀门,现在的赵家,虽然在实力之上雄冠通州,但在政治地位之上,却与他们的经济实力大不相符,赵冬雷年轻时官职最高之时也只做到通州别驾一职,这些年来,因为在政治之上的不给力,赵家的发展已经是出现了颓势,而诸如萧家,因为有着萧中则,在各个方面之上全面出击,赵家已是疲于应对了.朝廷允许公开组织世家私兵,踏上战场为国效力,使赵冬雷看到了希望,这也是先前赵冬雷一力主导了通州一些世家共同出兵的原因

    但赵普的失败如同冬日的烈日,将看似高峻伟大的雪山,瞬息之间便化成了沽沽流水

    潞州大败,赵氏精英一战尽丧,与赵氏同样命运的还有黄家,古家等,都在这一战之中亏了血本

    赵冬雷痛骂着赵普的无能,葬送了赵氏精英,将赵氏一下子打回了原形,痛骂着娄湘的临阵脱逃,不然赵普或许还能顺利撤退,痛骂着通州人的势利,看到赵家吃了大亏,立马便换了一副脸色,痛骂着从良枉为朝廷大将,对赵氏这样为国家,为朝廷出了大力的家族居然毫无情面,甚至是落井下石,大加迫害

    七十岁的老头子,暴跳如雷,足足骂了半个时辰,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由不得赵冬雷不怒,赵氏这一败,却是看清了很多人的真面目,黄家不必说了,与自己一样下场,现在正躲起来舔食伤口,古家五千私兵全军覆灭,他们不必赵黄两家实力雄厚,可以说是一蹶不振了.让赵冬雷愤怒的是萧氏的落进下石,以及从良的翻脸无情

    从良入通州,以镇国大将军之位开府建牙,设立行辕,统一指挥通州以及全国的兵马,但在这个行辕之中,却没有赵氏一个人,换句话说,赵氏已经被排除在了核心圈之外.上面的位子一定,下面的位子开始瓜分,赵氏在重要的位置之上更是颗粒无收,原本在通州州衙里担任要职的一些赵氏子弟便是被借着这个机会,统统扫地出门了

    光是这样,赵冬雷也忍了,谁叫赵普不争气呢?但接下来,新成立的镇国大将军行辕竟然将他赵家当成了粮仓,钱库,肆意摊派,连商量都不带打一个的,直接便是一纸公文由一名小差役送来,要多少粮,要多少钱,什么时候送到,逾时将怎样,写得那叫一个一清二楚,强横了一辈子的赵冬雷如何受得了这个?

    赵刚已经五十出头了,他是赵冬雷的大儿子,原本在通州州衙之中担任通州司马一职,这一次被萧家趁机拿下了.看到老头子口干舌燥,赶紧端起桌上的香茗,递了上去:”父亲却请息怒,今日州衙里送来的公文清清楚楚,这十万担粮食,一千头猪,一千头羊,一百头牛,还有二十万两犒军的银两,我们送是不送?”

    赵冬雷惨笑一声,”送,怎么能不送?如今的赵家已经成了一头肥羊了,不知多少人盯着呢?现在通州可是军管,你要是让对手抓着一点空子,便能整得我们生死两难.只要一句贻误军机,便可以轻易地抄了我们的家,砍了我们的头,谁会来过问一句?送,赶紧送过去,再加一成送过去.”

    “父亲,这口气就这样忍下去?”

    “不忍怎么办?”大概是刚刚的一番发泄让心中的郁气泄了出来,赵冬雷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我们重要的是不要让对手抓着一点把柄,老大,你亲自送过去,亲手将单子交给从良大将军.不管怎么说,你也曾是通州司马,他们还不至于拦着让你见不到从大将军.见了从将军,你知道该怎么说!”

    “儿子明白!”

    红楼之内,人人如丧考妣

    赵冬雷环视着楼内诸人,”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都给我夹紧了尾巴做人,千万不要犯了什么事,现在的通州比不得以前,从良不说,萧家可是虎视眈眈,早就有并吞了我们赵氏一族的心思,不要给对手留下什么可以钻的空子,明白了么!”

    “明白了,老太爷!”

    “下去吧,下去吧!”赵冬雷疲惫地挥了挥手.”下山猛虎被犬欺,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第九百五十八章:一个叫花子

    赵刚垂头丧气地从从良中军行辕回到城南的赵府,他根本没有见着从良,从良去了江陵视察防务,接见他的是以前的同僚,通州知州萧中则.那自然是各种不对付,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才仅仅是开始,以后需要赵家的时候还多着呢!

    听着萧中则的话中意思,赵刚的心里便凉了半截,赵家家底再厚,可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像这样的事情再来个几回,赵家非得倾家荡产不可

    想要争辩,但看着对方那张以前面对自己笑容可掬,现在却冷若冰霜的脸,赵刚话到了嘴边,终于又咽了回去,老爷子说得对,现在与对方无谓置气,只会让对方更加坚定收拾自己赵家的心思.陪着笑脸,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怏怏地离开中军行辕,往家里赶去,这事儿得告诉老爷子及早拿主意,这么下去是绝对不行的

    在大门口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随从,大步迈向台阶,看门的仆从赶紧替他推开大门,一只脚跨进了门槛里,赵刚却又回过头来,看着大门边雄踞的石狮子底座旁边,一个衣裳褴褛,头发蓬乱,一块块板结在一起,手里握着一根破棍子,脚边放着一只破碗的乞丐居然就侧卧在那里,心中顿时大怒.戟指着门口的几个看门人,”混帐东西,养着你们是干什么的,赵家大门外,什么时候允许这样的家伙子横躺竖卧了,还有没有个规矩,给我打走,打走!”

    要是放在以前,赵家的门卫怎么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是现在,赵家失了势,眼看着这棵大树便要倒了,所有人都无精打采,对这些小事便也不怎么上心了,没想到却惹来大爷勃然大怒,大爷虽然今不如昔,但要收拾他们,那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又惊又怒又害怕,几个人顿时将气全都洒在了那个不知死活的叫花子身上,冲了上去,拎小鸡一般地拎了起来,扔在大街之上,便是一顿拳打脚踢,直打得那人鬼哭狼嚎

    正欲跨进门去的赵刚却有些愕然地回过了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赵普转头看着那个叫花子

    看到大爷回头注视着这里,似乎是还有些不满意,一个家丁顺手便操起了门廊边上平素自己这几个坐着稍事休息的板凳,抡圆了照着刚刚勉力爬起来的叫花子屁股便是狠狠一记,叫花子惨叫一声,踉踉跄跄的向前几步,居然让他上了台阶,这才一头扑倒在地,两只手却是抱住了一只脚还在门外的赵刚的右腿,仰起脸,大呼道:”老爷饶命啊,老爷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看着叫化子居然抱住了大爷的腿,几个看门人都是大惊失色,心道这下糟了,大爷还不知怎么发怒呢!

    赵刚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那些脸上乌七八黑,充满污垢的脸,根本看不出原来模样,但是那眼神,却是那样熟悉,再听那声音,赵刚脑袋之中轰轰作响,这是赵普,传说之中赵普早就会军覆灭,本人也被征北军俘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大爷一脸的惊愕,几个门卫一拥而上,拖起了叫花子,刚刚准备远远地扔开,赵刚已是抬起手来,大呼一声,”住手,放下!”

    几名看门人惊讶地看着赵刚

    一时之是,赵刚脑子之中已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赵普这个模样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回来了,而且,于赵家而言,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赵普回来了

    “这个死叫花子,居然敢污了大爷的衣服,当真是该千刀万剐,这样扔出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来人,叫这个狗东西给我拖进去,先关在牢里去,用铁链子锁了,慢慢地炮制他!”赵刚对自己的亲随道

    “是,大爷!”亲随们大步上前,拖了赵普便走

    赵刚回过头来,冷眼看着几个门卫,道:”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情,爷便剥了你们的皮去做大鼓!”

    “不敢了,不敢了!”几个门房吓得跪了下来,连连叩头求饶

    冷哼一声,赵刚转身便走

    赵刚回到屋中,先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缸子凉水,让自己慢慢地冷静下来,赵普全军覆灭,他自己本人已经被送到了北地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他不可能是自己跑回来的,不说这中间隔着万水千山,单是一条苍江,便足以将其死死挡在北地

    虽然心中急切地想要去询问赵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赵刚仍然强自按捺住激切的心情,回到自己的书房,拿起一本书,眼睛虽然盯着书,但是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赵刚这才出了书房,在两名亲随的陪伴之下,悄没声地一路走向了关押着赵普的地方

    赵普此时当真是被一条铁链子锁在赵府的私牢里的木栅栏之上,当赵刚走进来时,赵普正蜷缩在一堆枯草当中,居然睡着了,呼噜打得山响

    “你们出去,守住牢门,任何人不得靠近!”赵刚回头对两名护卫道

    “是,大爷!”

    牢门哐当一声被重新关上,熟睡之中的赵普也给惊醒,一翻身坐了起来,一眼便看见正站在他面前的赵刚

    “你来了?”

    “赵普,你倒睡得香!”看着赵普,赵刚咬牙切齿地道

    “好几个月了,那里睡过一个囫囵觉,今儿回了家,那有不睡得香的道理?”赵普拍拍自己的脸郏,让自己更回清醒了一些

    “你可知赵家给你害得有多惨吗?”赵刚怒吼道:”成千上万的家族精英,被你带进了死地,如今赵家的根基都摇摇欲坠,这都是你害得,你怎么还会有脸回来?”

    赵普霍地站了起来,”大少爷,不是我害的,如果不是娄湘这个王八羔子率兵私撤,将我们陷入绝地,我们怎么会全军覆灭?要说害我们赵家的罪魁祸首,娄湘才是.”

    “成王败冠,是娄湘那又如何?如今娄湘握有三万重兵,在从良大将军所倚重的将领,我们赵家,却已经成了丧家之犬了.”赵刚怒道

    “我回通州已经有几天了,很多情况我也知道,只是没有找着合适的机会回来,罗网厉害啊,我要是敢明张胆地回来,只怕前脚进门,后脚就被他们捉去了.”赵普叹道.”朝廷当真绝情绝义,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为朝廷出了死力的,现在居然被弃这安顺蔽履,当真让人心寒!”

    “这个世道便是这样,你有实力,便受人尊敬,你没有实力,那便活该由人践踏.”赵刚垂头丧气地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回来的?你怎么可能回来?你不是被云昭捉去了北地么?”

    赵普叹了一口气:”大少爷,以你的聪明才智,这还猜不出来么?我是被他们放回来的,没有他们的帮忙,我只怕连通州城都进不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估,但赵刚仍是跳了起来,”你果然是被他们放回来的,你,你投降了征北军,还回来作什么?你想作死,可别连累了我们赵氏一族,这要是被从良萧中则他们知道了,我赵家还有活路么?他们正愁找不到我们的把柄呢,你知道我今天出去干什么了吗?十万担粮食,千头猪,千头羊,百头羊,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些东西,也没有买来一个笑脸啊!”

    赵普看着跳脚的赵刚,冷笑道:”既然我不回来也是如此,那么我回来了又还能如何?大少爷,你还抱着幻想,认为那些虎狼还会放过我们赵家么,他们正磨刀霍霍,准备一刀刀地切割我们呢,早晚而已,我不回来,我们赵家那才是真得完了,我回来了,说不定还能给赵家带来一线生机呢!”

    “你混帐!”赵刚怒吼道

    牢门呀的一声被推开,”你混帐!”一个更大的声音在牢门口怒吼着.赵老太爷赵冬雷赫然出现在牢房门口

    看到拄着拐棍的赵冬雷,赵普卟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老太爷,赵普混蛋,赵普辜负了老太爷的一片期望,使赵家陷入了如此困境,请老太爷责罚!”

    “爹,这个混蛋居然是回来给云昭当说客的!”赵刚指着赵普,道:”当真是该死之极.”

    “你混蛋!”赵冬雷指着赵刚,当着痛骂,”我骂得是你!”

    “啊?”赵刚瞪大了眼睛,”爹!”

    赵冬雷哼了一声,走进了牢房,”去,给我搬那条板凳搬过来!”

    赵刚不解地走到栅栏外,将板凳搬了进来,扶着赵冬雷坐下,赵普却仍然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在赵氏,论起辈份,他与赵刚同辈,赵刚还得叫他一声堂兄,但在赵冬雷面前,他却一丝大气儿也不敢喘

    拐杖在赵普的脸前敲得咚咚作响,”抬起头来,给我好好地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老太爷!”赵普又叩了一个头,这才抬起头来,没有赵冬雷的吩咐,他可不也站起来,就跪在赵冬雷面前,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起潞州之战以及他投降之后的经历

第九百五十九章:真霸气!凭什么?

    房中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三人沉重的呼吸声,半晌,赵冬雷才缓缓地道:”这么说来,我赵氏一族精英绝大部分都还活着,并没有死?”

    “是!”赵普道:”最后事不可为,我只能向云昭投降.”

    “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赵冬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可知道,当你全军覆灭的消息传来之后,我赵氏一族,可几乎是家家带孝,哭声震天啊,他们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是,老太爷明鉴!”

    “你坐下!”拐棍敲了敲地面

    虽然地上冰凉,但在赵冬雷面前,赵普可不敢捞一把草来垫在屁股之下,规规纪纪地就这样盘膝坐在赵冬雷的面前

    “你现在已经是云昭的人了,我可以这么认为么?”赵冬雷道

    赵普沉默半晌,地道:”老太爷,我永远都是赵家的人!”

    “很好,你在北地数月,说说你的感觉!”赵冬雷点点头,似乎有些欣慰

    “是,老太爷,起初一段时间,我被捉去了做苦力,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北地要员,所以也谈不上感受,不过后来云昭偶尔巡视之时,碰到了我们,我这才得以脱离苦力行力.”

    “你去做苦力?”一边的赵刚惊讶地道:”难道那些征北军不知道你的身份?”

    赵普苦笑:”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俘虏.”

    赵冬雷摇摇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俘虏,如果你是普通一兵,你怎么会让云昭能偶然碰见,嘿,这便是传说中的杀威棒吧,先让你受点苦,再劝降起不是容易得很!”

    赵普惭愧无地,”老太爷明鉴,我实在受不了,苦楚倒也罢了,但那些蒙军,监工的辱骂,鞭打才真正让人痛苦.”

    “是啊,你生在赵家,岂遭过这种罪?受过这等屈辱,他们真会找人的软胁.你继续说吧!”

    “我答应了云昭替他们做事,这才被释放,在养伤的同时,我这才真正接触到了真正意义的北地官吏!”

    “哦,那他们怎么样,与我们这边有什么区别?”赵刚感兴趣地问道

    “区别大了!”赵普脸色郑重起来,”他们一个州衙的官吏,比我们一个县衙都少,竟然只有区区数十人,就是这数十人,就管理着一个偌大的州,让我实在难以理解,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似乎是忙得脚不点地,行色匆匆.”

    “只有数十人?”赵刚失声道:”我们一个县衙,吃公饭的便有上百人,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效率!”赵冬雷冷然道:”大越建国百年,官僚系统愈来愈庞大,其实一个县衙,有个十数人便可以让其正常运转了,但现在的大越确是绝对做不到的.”

    “说不定这是云昭故意安排你看到的!”赵刚不服气地道

    “那倒不是,我答应替他们做事之后,除了跟着我的两名职方司人员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跟着我了,我想去哪里,也没有人阻挡,我也想看看他们的虚实,便走了不少的衙门,其中最让我感慨的就是他们的忙,每个衙门都是如此!”

    “还有呢?”

    “老太爷,还有的就是北地百姓对云昭的拥戴!”赵普道:”最后我到了兴灵,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每天都能看到有普通的老百姓将自产的东西送到镇北王府,虽然他们见不到云昭,但将东西放在镇北王府门前,磕上几个头,便心满意足满脸笑笑的离开,虽然王府护卫每天清理,但大门之前仍然是每天堆集如山,让人实在感佩不已.”

    “没人往北朝皇宫送东西么?”

    “没有!”赵普肯定地道

    赵冬雷感慨地道:”我也想是如此,李勉在云昭那里,也就是一个幌子而已.云昭给我开出了什么条件?”

    “他没有开出条件!”赵普低下了头,呐呐地道

    “没有开出条件,就想让我替他做事,向他投降?凭什么?我赵家还没有落魄到这一地步吧!”赵冬雷怒极反笑

    赵普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云昭曾经说过,如果我赵家肯为他做事,将来必然会有一条活路.”

    “活路?哈哈哈!好霸气的云昭,他是认准了我赵家已经无路可走,只有向他投降才能有一条活路?”赵冬雷的手颤抖着,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作响

    “老太爷恕罪,云昭的确是这么说的!”赵普颤抖地道

    “他们就是让你回来这样对我说这番话?”赵冬雷问道

    “不是,有一名职方司的高级官员也到了通州,现在就藏在通州城中,他们说了,如果老太爷有意的话,那么他便来见老太爷当面商讨,如果无意,那也罢了.”赵普低声道,其实那人还有一句话赵普没有说,实在是因为太丢人了,那句话的原话是,”如果赵老太爷无意,赵普你便权当是我们送给赵家的一个添头吧!”

    “来得好,爹,我们便将他诱来,一举将其擒获,然后献给从良大将军,我们赵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窘境了!”赵刚大喜,道

    赵冬雷横起拐杖,当的一声敲在赵刚的膑骨之上,力气虽然不太,但也打得赵刚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看你这些年当官是当得有些糊涂了!”赵冬雷吼道:”诱捕之后送给从良,亏你也想得出来,怎么,你是不是要将赵普也送给从良啊?他现在不是也是云昭的人了么?”

    赵刚兹兹地抚着膑骨,看着赵普,却不作声

    “你糊涂啊!”赵冬雷叹息道:”如此作,不但不能搏得从良的青睐,而且会更引起从良的猜忌.我们赵家现在在北地有数千俘虏呢,赵普能回来,他们就不会再派一些人过来劝降?赵普这一次没有说动我,那下一次呢?从良现在一门心思地要对付云昭,会放着我们这样有可能投降的家伙活着?再者,就算从良真有大肚量,我们又何必这样与征北军结下死仇,以前两军对垒也还罢了,但现在诱捕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儿子糊涂!”赵刚连连点头,”爹爹思虑深远,儿子记着了!”

    “赵普,你回来了,那黄宣武呢?”

    “他也回来了,职方司安排我们两人在不同的时间内回来,我在前头,黄宣武在后头,只是不知道黄宣武顺利进了家门没有,职方司说我们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去的.必须巧作安排,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倒的确是巧得很!”赵刚哼了一声,白天大门口的一幕,如果不是自己心中有气,一个叫花子躺在门口,那里会引起自己的注意

    “赵刚,你找个借口去拜会黄家,告诉他们,千万要沉住气,万万不可泄露了黄宣武回来的消息,可不能有你刚刚这样的想法,那会给黄家招来灭顶之灾的,就说是我说的,明白了么?”

    “是,爹!”

    “快去办!”赵冬雷挥挥拐杖,道

    赵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刚赵刚的话可是将他吓了一个半死,自从从北地侥幸活了下来之后,现在的赵普对性命可是看得宝贵得很

    “北地过来的是谁?肯定不会是郭锋,哪是那一位人物?”

    “这个人不是从北地过来的,他原本就一直潜藏在南方,老太爷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洪安邦!”赵普道

    “洪安邦?”赵冬雷瞪大了眼睛,”倒还真是鼎鼎大名,上京贤妃娘娘****之后,洪安邦便逃得无影无踪了,想不到竟然此人早就到了通州,此人倒还真是职方司的一个大佬级别的人物.听说这一次贤妃****,便得到了此人的绝对支持.如果不是他们,罗网也难以搞出那么大的声势.这样的人物,倒是值得一见,有胆有识,料敌先机,是个人物.我倒想看看,他能怎么说服我?”

    “老太爷这是答应了?”赵普大喜

    “我只是答应见见他!”赵冬雷冷笑道:”只是你不能露面,连出府门都不行,便是在府里,你也得藏得好好的不能露面,否则人多嘴杂,一旦走漏消息,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他们怎么知道我同意见他们呢?”

    赵普伸手撕开了本来就破烂的衣物的一角,拿出一个一指宽的纸条,”他们说了,太爷自有办法通知他们,这是他们的一个点,太爷只需派人去那儿说一声,他们就知道了!”

    “宝仁堂?”赵冬雷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是他们,这可是通州最大的成药铺子啊!老掌柜的在通州已经经营多年,那时候还没有征北军呢,什么时候也成了征北军的人了?”

    宝仁堂中,洪安邦正得意的看着白发苍苍的老掌柜,”老候,我想赵冬雷一定会惊得眼珠子也掉下来,他只怕怎么也想不到,你是一个蒙人,对了,你的蒙人名字叫什么,我还是习惯叫你老候!”

    老掌柜笑道:”你还是叫我老候吧,我的蒙人名字,我自己都经常忘记罗,当年跟着莫勒先生到了南朝,一晃数十年都过去了,我到底是蒙人还是大越人,我自己有时候还真是有些迷糊了.”

    宝仁堂,通州最大的成药铺子,便是数十年前,黄金家族精英人物莫勒率众潜入南朝之中的一批人中的一个,身属蒙人谍探组织猎鹰的核心人员,随着猎鹰被职方司合并,他也成为了职方司的人.这些秘辛,别说是赵冬雷,便是职方司中许多人也不清楚,与征方司前后兴起的罗网更是完全无法探知

第九百六十章:这就是一桩买卖

    赵老太爷病了!一个七十好几的老人,即便身体再好,也或多或少有些毛病的,再加上赵家现在的处境,想必是惊怒交加,郁闷之极,病倒是再正常不过了,这个消息传到萧中则的耳中时,萧中则当真想仰天长笑几声.自己在通州任知州近二十年了,但萧家在通州却始终被赵家压一头,主要便是因为有了这个赵冬雷,这个老不死的最好一病不起,翘了辫子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赵家还是以前的赵家,现在的情势,自己还真是拿他无可奈何,即便是从大将军,恐怕也得刻意交好,但现在嘛,可就不一样了,赵家已经落水之犬,此时不痛打落水狗,确立萧家通州第一世家的地位更待何时?曹王两家自己的确惹不起,但是,他们毕竟是客军,等到打完了这一仗,击败了征北军之后,他们终是要走的,即便他们要想在通州分一杯羹,亦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顶头到时候自己分润一些给他们也便罢了,以一些蝇头小利换取曹王两家在朝中的鼎立支持,于萧家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赵家也好,黄家也罢,现在只能沦为通州大军行辕的粮仓,银库了,直到将他们压榨得一干二净方才作罢.赵冬雷倒下了,赵家便少了一根顶梁柱,少了主心骨,收拾起来当真会得心应手,别看赵刚当了这么多年的通州别驾,但在萧中则看来,比起他的老爹,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对付赵刚,他却有的是办法.至于黄家,萧中则哼了几声,谁叫他们跟屁虫一般地紧随着赵家,这一回可不用客气,当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们扫平

    萧中则开始挖空心思,想找着什么借口从赵黄二家口袋里再往外掏钱,通州就这么大,有钱的大户人家也就这么多,他们不出,自己萧家就得出,死道友不死贫道,当然得费点心思了

    而在通州,另一大衙门,罗网通州分部之中,亦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赵普已经潜回通州的消息,不能不说,赵家在这方面还是做得很不错,在赵普被当成叫花子拖进府里的第二天凌晨,赵府的亲卫们便从侧门偷偷摸摸地抬着一个麻袋溜了出来,一路躲躲藏藏,最后将这个麻袋给扔到了护城河中

    当然,罗网的探子很快便将这个麻袋捞了出来,里面一个人死得惨不堪言,看装束,看个头,都与白天被拖进府里去的叫花子一模一样,罗网的负责人只是扁了扁嘴,一个叫花子,死了也便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比起赵家,实在不值一提,挥挥手,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殊不知,一条大鱼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了赵府

    赵老太爷病了,自然是要请医生的,所请的医生是宝仁堂里的坐堂医生,这是通州几十年的老铺子,没有什么值得可怀疑的,洪安邦做为前往会诊的坐堂医生中的一个,就这样堂尔皇之地进了赵府的大门

    赵老太爷金贵着呢,一个大夫怎么能让人放心,宝仁堂里自然得派出好几个有经验的来会诊,罗网的探子们虽然在外围布控,监视着赵家,但怎么也不可能将宝仁堂与职方司联系起来

    小红楼外戒备森严,除了大少爷,其它人都不许进去,在小红楼里服侍的都是跟了老太爷几十年的老人,其它即便是再亲的嫡系,也毫不留情地被挡在外面

    想要请安?可以,就在楼外叩个头走吧,老太爷晓得你的孝心了

    小红楼里,传闻病得很重的赵冬雷精神健旺得很,坐在太师椅上,瞪着眼睛看着坐在他对面,脸带笑容与自己对视的洪安邦

    这是一个传奇人物!赵冬雷心中暗自称道,此人在上京搅风搅雨,可是能与贤妃娘娘瓣瓣手腕,较量一二的人物,虽然最后输得落荒而逃,但仍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没看到与贤妃作对的人,现在活着的还有几个吗?连皇帝都嗝屁了.赵冬雷撇撇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皇帝是天,是高不可攀的神邸,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皇帝亦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只不过运气好些,成了前一任皇帝的儿子而已,敬畏的是你手中的权力,可不是你本人.像李逍这等被自己婆娘给收拾了的皇帝,赵冬雷更是不屑,相反,对于贤妃秦柔娘倒是赞赏有加,这个世道,弱肉强食,输了便是输了,用不着找什么借口

    自己也输了,但还没有输掉性命,这便有了翻本的机会,而赵府,也的确还有翻本的本钱,要不然,征北军也不用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找上自己了.有本钱,自然便要讨价还价一番才是正经,但现在,赵冬雷最重要的是要探知对方的底线,以及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作用大小,这才好心中有底地来商讨这一番买卖

    在赵冬雷看来,这就是一桩买卖,只不过平常的买卖亏了不过是亏点钱,总是能扳回来的,这一次搞不好就会亏掉命,由不得不小心,云昭在北地,以及现在所控制的区域对于大阀世家的雷霆手段,让赵冬雷心中忐忑不安,前辙在此,岂容轻踏?

    但面对着洪安邦这样的老油条,老狐狸,只是对峙了片刻,赵冬雷便放弃了探知对方底线的想法,洪安邦见过的大世面多了,自己与他比起来,除了多活了些年头,当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他决定开门见山,如果能谈则谈,不能谈,自己恭恭敬敬地礼送他出门,送走这一个煞星,没必要与他们结仇,也许征北军以后当真搞赢了,有这点香火情份,赵家也能沾点小光,别被一扫而空也就好了

    “洪先生的大名我是久仰了.”赵冬雷的拐杖轻轻地敲击着地面,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在拐杖敲击地面的叮当声中,他的头脑会更加清醒.”空话,套话我们便不用说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可好?”

    洪安邦微笑点头,”赵老太爷果然名不虚传,佩服.如此甚好!”

    “你们找上我,自然是因为我赵家还有用,对你们有用,否则,拥军数十万,势力强横的征北王爷也不会想到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既然我们还值些钱,我就想问一下,我们赵家在征北王爷心中,能值几何?”

    洪安邦大笑:”难怪赵老先生在通州经营得风生水起,萧中则掌控通州政权小二十年,居然无法撼动赵家通州第一大家的地位,我今日终于明白了,将国之大事当成生意来谈,赵老先生是我碰到的第一个.”

    “这本来就是一门生意,不是吗?”赵冬雷反问道:”前一项投资,我赵家输得狠了,但还不至于血本无归,口袋里还有二次下注的本钱,在下第二注之前,自然得看得清楚一些,弄得明白一些.”

    “老太爷智慧!”洪安邦翘起大拇指,”至于要看得清楚明白,我想赵普赵将军对你的帮助会更大一些,他的话,总比我的话可信,是吗?老太爷既然见了我,那自然是心中已有所偏向了,不是吗?”

    “不错,是有所偏向,但也没有下最后的决定,押大押小,我还有选择权,从良萧中则他们给我开的价我是明白了,那征北王爷呢?”赵冬雷问道

    “一句话,征北军保证赵府所有人的安全,绝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而追究赵家的罪责,至于其它世家嘛,前面倒是有例子摆在哪里的.”洪安邦笑道

    “征北王爷这是要做无本买卖了,赵府上上下下,嫡系旁枝,加起来总得有好几千口子,光一个生命安全,以后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啊?”赵冬雷连连摇头,”这价码换谁也不做.”

    “命是最贵的了!”洪安邦笑道:”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老太爷这样的人在,赵家重新崛起又能用几年?”

    赵冬雷仰天大笑,”这话我听着受用,但却不实在啊,如果年青个二十年,这买卖我还真做了,但我今年已经七十几了,隔天远隔地近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就蹬了腿,下一辈中最出色的也就赵刚赵普两人了,赵刚守成有余,创业不足,赵普已经被你们打破了胆,也不中用了,我不得不替赵家好好地谋划一番啊,如果征北军是这个价码的话,我就只能送洪先生离开了.”

    洪安邦微微点头,”老太爷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王爷虽然开出了这个价码,但是另有一道命令却是授予我处理此事的全权,可是便利从事,这样吧,我加点码,比照潞州杨宏发如何?”

    “杨宏发?你们是怎么处置他杨家的?听说他投降了你们,对了,他还有一个侄子在你们征北军中当官,听说还颇得征北王赏识不是吗?”赵冬雷问道

    “老太爷说得是杨青吧,他是我们北朝内阁门下行走,办事颇有能力,极具才干,在我们那边,只要你有才干,都有出头之日,赵家百年世家,人才辈出,赵老太爷何须担心赵家没有出头之日呢?”洪安邦笑着介绍道

    “人老了,总有有些贪心的,能多挣一点便多挣一点.”赵冬雷毫无羞涩地道

    “好教老太爷知道,杨家在我们北地过得还是很舒畅的,我们征北军只是没收了他的田产,至于其它浮财,却是一文也没有要他的,仍然归他所有,在潞州的房产,我们可也是折了银子的,土地是我们征北军的红线,这一点,老太爷提都不用提,比照杨宏发,您也可以保有赵氏的浮财,您在全国的店铺,生意,我们都不要,只消您将赵氏所拥有的土地全都上交就可以了.这便是我们的底线,赵老太爷是明白人,我也不与您讨价还价,显得矫情,一口价,行便行,不行,洪某便告辞了!”

    赵冬雷倒吸了一口凉气,土地,那是世家的命根子啊,没有了土地,世家即便以后再有钱,也是没有了脊梁骨的一条癞皮狗,云昭的这一招的确是打在了世家的七寸之上

第九百六十一章:我做了

    “土地是我们征北府的红线!”洪安邦再一次强调到,”没有人可以触碰他,我可以告诉老太爷,在我们北地,最大的地主手中也不会超过一千亩地.”

    赵冬雷默然不语,心道只怕我赵氏的大管家手里也不会只有这点土地,更遑论赵氏本家子弟了

    “征北王爷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每一个农民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让他们耕作.而现在,这个梦想在北地已经得到了实现,在南方,同样也不会例外.这便是我们征北军每攻占一处,都能迅速地掌握地方政权,从来没有地方能出乱子的缘故,包括我们刚刚占领的潞州,相州.”洪安邦有些得意地道:”打土豪,分田地,是我们征北府最有力的武器,在北方无往而无不利,我们相信,在南方,将会同样如此,也许,南方的人民将会更加拥护这一条政策,因为北方地广人稀,而南方,则是人满为患,大量的田地集中到了诸如你们这样的豪强手中,手里有地的普通百姓只怕少之又少吧?”

    赵冬雷咽了一口唾沫,”总有一些懒汉,他们是不耐烦种地的,他们会卖掉你们的分给他们的土地,土地仍然会一点点地集中起来.”

    洪安邦大笔,”在我们的律法之中,土地是严禁私相买卖的,如果你实在要卖,很好,你将会只有一个买家,那就是征北府.”

    “这样的政策难道不会造成大量的隐田出现么?明面上没有出卖,但实则上早就卖掉了?”赵冬雷反驳道:”大越不是没有反对土地兼并的政策,但仍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任何政策都会有漏洞,都会有一些聪明人去钻律法的空子,但是我们的处罚是空前严厉的,卖家,买家一旦被查实,土地将被没收,交易双方还得被处以最高数十倍的罚款,没有钱,你就准备去做苦役吧!北地高效的政府会雷厉风行的执行这些条款.北地十年来,只在最初发生了几起,然后便再也没有发现了.老太爷,我们职方司有一个内务科,专司此类事务.”

    “都有了田,都去种地了,那即便我去做生意,从那里来的帮工?要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人手,很大一部分人便是失去了土地的闲汉啊!”赵冬雷摇头道

    “城市里的人有很多是没有土地的,正如老太爷先前所说,有些人不会种地,分给了地他也不会去做,只会在三年之后再卖还给官府,但这笔钱并不多,因为我们分土地的时候可没有收他们一文钱,所以这笔钱很快就会花光,但这些人将不会重新被分得土地,除非你从军,获得军功,所以,闲汉还是有的.而且不少!”洪安邦笑道:”至少,我在北地,看到各大商家从来都没有缺过人手.”

    赵冬雷沉默片刻,”杨宏发现在也在做生意?”

    “当然,他上手很快啊,杨青给他出了不少主意,不过杨宏发刚去北地,现在主要是入股北地一些老商铺子,等着每年坐地分银,不过我听人说,他已经准备做一做贩卖鲜果的生意了,我们北地缺这些嘛!”洪安邦笑眯眯地道

    “最后一个问题!”赵冬雷看着洪安邦,”现在我赵家在通州的处境你想必也看到了,本来我是准备走人的,大越很大,总有我们逃亡的地方,但要为你们做事,可就不能走了.我呆在这里,萧中则就会不断地掏空我的积蓄,到时候我为你们做了事,土地还得上交,然后一点浮财又给萧中则他们掏光了,我岂不是一无所有?赤条条的去你们北地喝西北风吗?”

    “这不是问题!”洪安邦笑道:”你的每笔支出,都将会是有帐可查的,我们职方司会派人来替你打理这方面的问题,等我们破了通州,我想萧家的浮财将会补上你的这个窟窿.”

    “你是说打赢之后,萧家的浮财归我赵氏?”赵冬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行?为我们征北军做事,当然会得到回报,你现在归顺了征北军,你的每一笔支出,都会被视为我职方司正常的业务支出,当然会在最后返还给你!而且因为你担了极大的风险,还会另有一笔报酬,我征北军从来不要人白白做事担风险!”洪安邦昂着头道

    “天下有这么好的事?”赵冬雷还是不敢相信

    “只要你归顺征北军,替我们做事,你就能看到,得到这样的好事!”洪安邦笑道:”赵老太爷,干不干,一言而决!”

    “这笔买卖我做了!”拐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老头子胡须头发一齐飘扬,”这样的买卖也做得!”

    “但是赵老太爷,话可得说在前头,这可是有风险的,要是你安排不秘,失了风,可就要掉脑袋,你们赵家掉了脑袋我不在乎,但让我们的人手也跟着掉了脑袋,这对你可就很不好了!”

    “投机做生意,风险总是要担的,于我而言如此,于你们而言,更是如此,如果当真失了风,从良砍了我的脑袋,你们征北军想找我的麻烦也找不着了.在通州这地面上,我赵冬雷要做点什么事儿,还真是容易.”

    “罗网呢?”

    “罗网得你们对付!”赵冬雷很干脆.”有我这个最大的地头蛇帮你们,如果你们还干不过罗网,我得考虑向从良投诚了!”

    洪安邦大笑,”好,一言为定!对付秦柔娘我是差了一点,但对付通州几个虾兵蟹将,我还是蛮有把握的.”

    “你需要我为你们做什么?”赵冬雷问道

    “其一是收集情报,从良布防的情报,通州的防守详情,以及雄阔海,刑恕,娄湘等人的防守详情,从良在通州大兴土木,修建了这么多的堡垒城防,相信这些民夫啊,工匠啊之中,你的人不在少数,这些情报应当容易得很,至于对方的兵力运作,恐怕以赵老太爷现在的能力,就力不从心了.”洪安邦笑道:”这个我们自己想办法.”

    赵冬雷老脸一红,的确如此,赵氏在通州核心层之中已经没有人了.”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洪安邦脸上笑容一敛,”在这个冬天,我们会向通州境内派遣大批的人手潜入,这些人还得都集结起来,这个事情,就得让老太爷来安排了.”

    赵冬雷微微点头,征北军付出的费用不低,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办到

    “初步估计有多少人?”

    “三千!”洪安邦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千?”赵冬雷,赵刚,赵普都失声惊呼,这就是一支军队了,怎么藏?”我赵府再大,也藏不了三千人啊,而且这些人肯定还带着不少的家伙什!”

    “我们不是要您将这三千藏在一个地方,只是需要在我们用到他们的时候,能迅速集结就可!”洪安邦笑道,”以我们对赵氏实力的估计,这应当不会太难吧!”

    赵冬雷闭上眼睛,默默地盘算着赵氏那些隐秘的可以利用的地方,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这事,我干,但你们得加价!”

    “价不低了!老太爷!”洪安邦摇头道

    “三千人啊,风险太大,这三千人运用得当的话,你们便可在关键时刻一举破了通州城,或许这会为你们节省千万精锐士兵的性命和鲜血.”

    “那您想要什么?”洪安邦无奈地问道,赵冬雷还真是会吊人,他不说办不到,那就肯定能办到,关键时刻涨价,倒真不愧了他活了这一把年纪

    赵冬雷将赵刚拉到了面前,”我这个儿子虽然闯的劲头不足,但守成却还是绰绰有余,我为他要一个知州的位子.”

    洪安邦摸着下巴,”老太爷,您这个要求,我可做不了主了,这也恁高了点,一州知州,在我们北地,那可是高级别的官员了.不过我可以替你将这个要求转给王爷,由他作主可好?”

    “当然没问题,不过在你给我确切的回信之前,我只能替你们收集一些城防的情报,而不会替你们隐藏潜进来的家伙.”

    “好吧,我会尽快地给你一个答复的.”洪安邦点点头,”在今年过年之前,我们能完成这项任务,翻了年,再想做,不免难度会大大提高了!”

    “这是你们的事情!”赵冬雷微笑道

    “对了,黄家那边?我们虽然放了黄宣武回去,但黄氏不见得有你赵老太爷这样的豹子胆啊!”

    “黄家交给我来办,这些事不能让他们不知道,但也不能让他们全知道,我有分寸!”赵冬雷胸有成竹地道

    “如此甚好,那洪某就告辞了!”洪安邦站了起来

    “不送!”赵冬雷敲了敲地面,道

    一场足以撼动从良苦心布置的通州防线的阴谋就在从良和罗网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但他们却一无所觉,当通州大战爆发之时,一支三千人的精锐之师突然出现在通州城中,直捣从良的中军行辕的时候,那场面一定很精采.挎着药箱,佝偻着腰,混在好几个坐堂大夫之中走出赵府的时候,洪安邦眯着的眼睛之中满满都是笑意

    征北军水师陆战队,干这些勾当,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第九百六十二章:各逞奇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刘家为了争取在政治上有所突破,成为像曹王这样的顶级世家,尽遣家族精锐去一搏,失败之后的确是大伤元气,但却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其实这一点,像萧家,曹家,王家怎么会不明白?但这三家在通州的主事人却都是有着心照不宣的想法,那就是瓜分了刘家,黄家这些在此战之中吃了大亏的通州世家,其中又以萧中则最为热心,曹王两家见有便宜可占,自然是蜂涌而上

    从良在战略战术之上是高手,但在这些东西之上,却实在是不窍一通,他本身不是大家豪门出生,对于豪门世家的结构并不清楚,他是将世家看成如同军队一般,刘家精英尽失,家族武装损失殆尽,在他看来,的确已经是没有什么大用了,相比起萧,曹,王等家,他自然将屁股坐在了萧中则这一面,虽然没有名言,但却是默许纵容了萧中则的一些作法,更何况,萧中则从赵黄等家弄来的银钱可都是进了他的大军之中

    从良要的是刘黄两家的银子,萧家,曹家,王家觊觎的是刘家的土地,店铺以及生意网络,浮财拿了就没了,但这些东西却是可以下金蛋的母鸡

    萧家的步步紧逼,从良的默许纵容,让赵冬雷看不到赵家可以侥幸的希望,绝望之余,自然要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要蹬老鹰一腿儿呢,更何况现在赵家即便算不上猛狮了,但总还算是一只恶狗,逼到绝路之上,也是可以咬人的,而且还是可以咬死人的

    老太爷赵冬雷就是这样想的

    死中求活,如是而已

    通州方向,双方都是磨刀霍霍,准备在来年春暖花开之日,进行一场决定双方国运的大对决,而在气候较为暖和的南方,对峙双方已经开始动手了

    率先发动进攻的是卫光明

    卫光明惶惶然地率部一路逃回南部三州,托庇于苏灿麾下,但苏灿也知道,如果上京的秦柔娘一心要取卫家性命,自己也是保不住他的,因为会有太多的人来压自己就范.但好在结局不错,秦柔娘居然放过了卫家.对于自己的安危,苏灿并不怎么担心,从良临走时也曾对自己说过,只要外敌未去,云昭不灭,自己手中握有六万虎卫,秦柔娘就得小意儿的结纳自己,哪怕自己诛了秦氏一族也是如此

    对于将来,苏灿更不在意,与从良一夕长谈,使他完全地放下心来,现在的大越,还需要秦柔娘,等到外敌尽去,两人联手逼宫,扶小皇帝亲政,逼秦柔娘下台,到时或囚于冷宫,或一丈白绫,一杯毒酒,在大军的威逼面前,秦柔娘不从也得从

    所以苏灿很用心地在经营着南部防线,卫光明就是他放出的一只恶狗

    现在的卫光明很惶恐,很惧怕,秦家一夕被灭,闵家瞬间崩溃,鼎鼎大名的江南三大氏族便只是剩下了自己这一个,而且还是现在正手掌大权的秦柔娘的死敌,他如何不怕?经过此事,卫光明才真正明白,平素自视甚高的他也好,秦鹏程,闵子达也罢,在曹仪,王景略这样的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需要时,那自然是高高拱起,不需要时,生杀予夺,尽在他人一念之间

    自己见机得快,跑得迅速,而在撤退的途中,当他听到了闵子达被刑恕与雄阔海前后夹击,走投无路全军覆灭的时候,顿时汗透重衣,秦柔娘会不会秋后算帐呢?

    苏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前提要求就是他要扩大兵力,为军前锋,将功赎罪

    卫光明是欲哭无泪,将功赎罪?自己何罪之有?我还不是按照你们所谓的万无一失的谋划来做事的么,怎么临了临了,你们仍居高位,逍遥自得,自己就成了戴罪之身呢?

    争辩是毫无意义的,在自己家中,罗网的官员横眉冷对,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将卫家尽数拿下送进大狱之中,一想到那个肮脏龌龊的地方,卫光明便不由得浑身战栗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卫家所属的男丁,佃户尽数纳进军中,好不容易又重新凑齐了一万五千人马,但战斗力却是大大下降了,无奈之下的卫光明,在留下了五千人的老军作为核心主力之外,其余的两三千老军尽数打散了,作为基层军官派进新军之中,来指挥这些新兵

    卫家想要将功折罪,就得拿出象样的战功来,苏灿就是这样说的

    卫光明知道他在放屁,但总要有人冲在最前头为大军打前站,现在还有比自己这样更合适的人么?当然没有了

    卫光明除了选择硬着头皮上之外,没有其它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

    在他的对面,是石敢当

    如今的石敢当又是兵强马壮了.在贵州投降征北军的昭义,方翔,以及廖大平一齐组建的第九营,因为在前一阶段的作战之中损失较大,已经不堪单独作战,朴德猛大笔一挥,昭义麾下剩下的五千人并入到了石敢当的飞天营,而方翔,廖大平两人还剩下的**千人则并入到了全益凤的第五营当中

    虽然从此没有了独立的营头,但不论是昭义还是方翔,廖大平都还是很高兴的,其一,飞天营和第五营都是征北军中响当当的野战营,加入他们的行列,自己以前的那些不干净的过往可就被洗干净了,以后要是谁敢翻旧帐,石敢当与全益凤第一个就不会答应,一个营的主将,要是不护犊子,以后谁会给他卖命?而且加入这两个营之后,自己可也就摆脱了小妈生的待遇,一应装备,可就与征北军老营一模一样了,特别是方翔和廖大平,更是高兴,因为为了尽快能恢复第五营的战斗力,朴德猛可是掏了老本,好的东西尽可能地先满足了全益凤

    补充了兵力的石敢当飞天营重新拥有了两万余战士,昭义的队伍虽然战斗力稍差,但和飞天营混编之后,相信用不了多久,老兵就会将这些人带起来

    石敢当站在沙盘面前,指点着上面摆着的一个个小人,每一个小人都代表着卫光明的一支部队

    “大伙都看仔细了,这便是卫光明的兵力布署,三天以来,卫光明已经率先行动,攻占袭击了我们设下的哨卡,说实话,对手在这个时机之上竟然主动发起进攻,着实有些出乎我,以及朴大将军等人的意料,原本以为对手会固守,等待我们发动反击的,没有想到对手居然要以攻代守,不过顶在前面的不是骁卫,虎卫,而是卫家军队,未免就值得玩味了,将卫家放在前头与我们火并的意味浓得很!”石敢当笑道

    “卫家精锐只有不到两万人,这些年来,也应当损失了不少,怎么看他们的兵力布署,他们的兵力还有这么多?”

    “这其中有不少的新兵,放下锄头就拿起刀枪!”石敢当嘿嘿笑道:”就凭这样一帮人,即便现在占了一点便宜,又岂能守得住?大家瞧,卫光明选择还是不错的,一部袭占了山神庙,一部占据了牛栏山,另一部则沿着宝塔河布防,其主力兵锋所向,正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万寿桥.攻守兼备,不得不说,他的布置从战术上来看,是没有什么漏洞的.”

    昭义点点头,”石将军说得不错,我们如何破局?”

    “布置再好,也得靠人来施展.”石敢当冷笑,”卫家如此布置,的确看似没有漏洞,但如果搭配上了现在的卫家军队,便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了.昭义,如果你来指挥这一仗,你怎么打?”

    昭义笑着道:”简单,如果对手士兵实力不济的话,我将布置一部守中路,拖住对手主力,另遣精锐攻占牛栏山,牛栏山一下,宝塔河布防的敌军便暴露在我军的攻击之下,将不得不撤退,至于占领了山神庙的那一路,我看除了在他们撤退之时可以提供掩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的用处,算是卫光明的一个小心驶得万年船的举动.”

    石敢当哈哈一笑,转身走到案头,拿起一张纸,递给了昭义,”你瞧瞧!这是职方司送过来的,内容真实可信.”

    昭义看清楚了纸上的内容,不由脸上变色,破口大骂,”卫光明这个阴险小人,如此阴人!”

    石敢当微笑道:”这个家伙是个人物呢,如果不是已经拿到了确切的情报,我会和你一样布置,那可就真要上了这家伙的大当,吃了亏才会明白过来.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罗,我要让卫光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石将军,我要当先锋!”昭义拍着胸脯道

    “不,你仍然率我部五千主力攻击牛栏山!”石敢当微笑道,”你是飞天营副将,你亲自出马,才能体现牛栏山的重要性嘛!怎么打,你知道吧?”

    “我明白!”

    “我坐镇中军,来对付他们的那所谓的主力!”石敢当微笑道

第九百六十三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光明的主力并没有在万寿桥方向,而是放在了牛栏山.他预判石敢当一定会在正面采取守御,而派一支偏师奇袭牛栏山,一旦拿下牛栏山,便可以左右窥探宝塔河与万寿桥,甚至将整个卫家军队聚而歼之

    卫光明根本就没有进攻万寿桥的意思,他的目的就是要吃掉这一支来袭的飞天营的偏师,这样一来,他也可以跟苏灿交差了

    自己摆明了是被苏灿顶在最前头消耗对手兵力的,如果能有一个看得过去的战绩,又要保证自己的部队没有大的损失,卫光明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仔细研究了大量征北军以往的作战案例,从中发现,征北军上至云昭,下至一般将领,最喜欢的一套战术就是穿插,分割,包围,以一部在正面顶住,然后派出奇兵抄截后路,将交战的对手包围然而围歼

    战术很简单,但难就难在执行这一任务的部队总是能高效地完成这样的穿插分割,这在实行之中,其实是最难的,因为对手也不是傻瓜,一般情况下都会着力防范.征北军之所以厉害,就厉害在这一点上

    卫光明这一次就将目光瞄准了这样的一支偏师,这样的部队一般来说,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如果将其拿下,那可就是一件了不得的战功

    将万寿桥正面的部队与牛栏山的部队旗帜互换,使得万寿桥方向的部队看起来便是他卫家最为核心,最为强劲的部队,其实他的真正核心部队此时正藏在牛栏山,准备收拾石敢当派出的偏师

    打赢这一仗,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收缩,没有谁敢说自己没有尽力.为了让这一欺骗行为显得更回真实,卫光明自己亲临万寿桥正面战场,并且频繁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下,以示自己将亲自己指挥这一战

    从目前来看,欺骗行动是相当成功的,因为他亦从探子的嘴里得知,石敢当亦到了万寿桥,僵持,等待,成了卫光明的任务

    他想等着,但石敢当却不会,当自己面前只是一只鱼腩之师的时候,石敢当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在昭义率部出击的第二天之上,石敢当飞天营主力向着对面的敌军发起了排山倒海的攻击

    这一次,没有分割包围,也没有僵持,一上来就是硬打强攻

    卫光明显然是打错算盘了,在万寿桥方向的卫家军虽然人数多达万余,但绝大部分皆是新兵,碰上飞天营石敢当这批多年的沙场悍卒,顿时一触即溃,石敢当几乎没有费多大劲,便将这些人逐到了宝塔河对岸

    站在河堤之上,看着对岸慌乱布防的敌军,石敢当得意地哈哈大笑,”这个卫光明也太想当然了,老子的确想将你分割包围,但这也要你正面对够挡得住我的进攻,让我无计可施才行啊,你正面根本就无力抵抗,老子还费那么大劲干什么?你想着我的偏师,却不想我也正流着口水看着你的后续部队呢!来人啊,给我进攻,告诉弟兄们,悠着点,别把敌人一气给灭光了,咱总得给他们留点希望,不是吗?一下子将他们杀光了,牛栏山的敌人可就跑罗,咱得把他们都弄过来.”

    相比于卫光明煞费苦心的计划,石敢当可就简单多了,先将你正面杀得溃不成军,然后迫使牛栏山敌军不得不来援,将这一次战事打成一场正面会战

    时值寒冬,南方虽然天气比起北方要暖和太多,但浅浅的河水之中,仍然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枯水季节,宝塔河的河水大部分区域都只能勉强没过人的小腿,一脚下去,薄冰便痛苦地呻吟聪慧裂开,一条条蛛网延伸开来,整个河面之上都能听到劈啪的开裂之声,征北军士兵丝毫不畏惧冰冷刺骨的冰水,奔跑着冲进了宝塔河,呐喊着向对岸的河堤发起了进攻

    河岸的这头,飞天营的伏魔弩不停歇地啉啉发射着,替涉水而过的士兵们提供着远程火力支持,此时,竟然连霹雳炮也运过来了数架,迅速架起来后,向着对岸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卫光明以为自己能顶住,但实则上,他的麾下根本就无法挡住对手潮水一般的攻击

    牛栏山上,负责指挥卫家精锐准备收拾昭义的是卫家大将卫辉,设好圈套,做好陷阱,就等着昭义一脚踏进来,可让卫辉大失所望的是,先前一路气势汹汹往牛栏山而来的昭义所部,在距离牛栏山还有十数里时,居然就扎下了营盘,不走了.看着昭义停在那里,好整以暇地修起了营垒,立好了栅栏,卫辉除了干瞪眼,几乎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相持了一天,万寿桥方向却传来了告急的消息,卫光明率领的一万余军队被石敢当打得溃不成军,损失惨重,到了此时,卫辉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对付昭义,立即集合军队,下了牛栏山,一路扑向万寿桥方向,去接应卫光明

    一直慢吞吞不动弹的昭义此时却动了起来,五千征北军一路径上牛栏山,去攻击卫辉留在那里的守卫部队,大部队却是向着卫辉主力部队而来,随时都准备好在卫辉的肚子上重重一击

    万寿桥一战,卫光明算计别人不成,反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被石敢当逼到了正面与其决战,卫辉率卫家精锐加入卫家战场,但昭义所率的五千征北军随即从侧翼切入战场,将卫家军一举截为两断,卫光明千方百计的要避免征北军的分割穿插战术奏效,但最终还是被石敢当部给分割开来

    在征北军的强力攻击之下,卫光明大败亏输,狼狈逃窜,新招的军队全作了鸟兽散不说,连老本儿也折了不少进去,这一战之后,卫光明所部尽数退出了宝塔河流域,征北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踏入了彬州的土地之上

    卫光明退到了彬州庆云县,这使得苏灿在彬州的防线布置失去了突前部分,成了一道光滑的曲线,征北军的进攻将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发起,这一战对于征北军而言,虽然杀伤敌人并不多,但是,却击垮了卫家这个突在前方的战略支点,取得了下一步行动的主动权

第九百六十四章:他哭,我们才能笑

    已是腊月中旬,贵州城中先前的紧张气氛已经一扫而空,过年的心思重新又在每一个贵州人中浮起,先前贵州城数面受敌,朝不保夕,大家伙儿谁都没有心思想着来庆祝一番,但现在就不同了,敌人已经完全被逐出了贵州,石敢当的飞天营已经踏入了彬州的土地,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但却代表着征北军南方集团终于由守转攻的转折点.一守一攻,一字之差,境遇可是天壤之别

    贵州城中,上到高官,下至平民,都是满脸笑容地准备着过年的物资

    贵州城被围良久,想要如同往年一样弄到那么丰沛的物资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为了满足大家伙儿的愿望,大将军朴德猛下令每家每户可以在市场之上买十斤猪肉,五斤羊肉,十斤面粉.而在这之前,贵州城中所有的物资都是限量供应,每天按人提供的,除了军队,平民百姓包括文职官员,只能说不会饿死罢了.这一次,朴德猛可是大出血,不过大量的物资供应已正从北地源源不绝地运来,朴德猛倒也乐得大方一回

    比从北地来的物资更早抵达贵州城的却是职方司的大头子郭锋,他的到来,倒是让朴德猛吃了一惊

    “郭将军,稀客稀客,这个时节,你怎么会有空到我这边来啊?”朴德猛一直迎出了州衙的大门外,看着翻身下马,风尘朴朴,脸都冻得浚了口子的郭锋

    “不可说,不可说也!”郭锋哈哈大笑着,与朴德猛挽手而入

    朴德猛心中自然明白,郭锋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此,必然就又会有大事发生

    “里面请,郭将军好运气,今儿个我正说要好好地犒劳一下自己,特地叫卫兵将我藏了好久的几只烟熏兔子做了火锅,正准备美美地喝几杯,想不到你就来了,我正纳闷我今儿怎么这么馋呢,原来是有贵客要来,快请,快请,火锅已经架好,烟熏野兔肉此时香气正浓,刚好佐酒!”

    “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郭锋大笑,”正好洗去这一路风尘寒气,听你这一说,我这哈拉子可就已经下来了!哈哈哈,快走,快走!”

    内厅之中,一个中间有个洞的木桌早已架好,一个炭炉刚好放在这木桌中间的洞孔之中,上面放置的铁锅内,正煮得上下翻腾,股股势气伴随着烟熏肉那特有的香气,在屋内飘荡

    “坐,坐!”朴德猛笑着亲自伸手接过郭锋取下的披风,随手挂在墙上的挂钩之上.转过身来,连连伸手相让,二人相识久矣,郭锋也不矫情,大马金刀地便坐了下来,提起桌上的筷子,在汤里搅了几下,拈出一块大的,也不顾正烫,丢进嘴里边大嚼起来.朴德猛却微笑着提起桌上早已烫好的酒,替郭锋倒上了一杯

    “怎么样?专门给我做饭的卫兵可是从北地出来的老厨子,在南方好几年了,这手艺还没拉下吧?”朴德猛笑问道

    兔肉很辣,只看锅里飘着的那一层红红的辣油就能一探究竟.但出自北地的郭锋却是最好这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好味道,我还怕你在南方呆了数年,这口味也改了呢,那可就没劲了,上一次我在贵州城呆了好长一段时间,那淡不拉叽的,可是将我吃腻歪了.来,走一个!”端起酒杯,与朴德猛叮的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好酒!”一杯下肚,郭锋失声而呼,”好酒!”

    “自然是好酒,这是从南方弄来上好的女儿红,在我们北地可弄不到的.”朴德猛笑道

    “好家伙,老朴啊,我还道你穷困潦倒了,想不到你居然过得有滋有味,在我们北方,还禁制用粮食酿酒呢,好在现在有了蒙人的马奶酒,总算是可以解解馋,但说实话,马奶酒我还真是喝不惯呢!”

    “物资紧张那是的的确确的,但我身为南方大军部指挥,如果连我都成了叫花子,那当兵的岂不得饿死了,全益凤给我争取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让我得以有充足的时间来筹备贵州城防,这才有今日的成就,只可惜第五营的兄弟大部分都伤亡了.”朴德猛摇头道

    郭锋点点头,将重新被倒满的酒杯举过了头顶,人也站了起来,”这一杯,我们敬那些为了征北军大业而牺牲的兄弟们吧!”

    两人肃然而立,深深一揖到地,将杯中的酒倾洒到地上

    “第五营的确打得狠了,王爷闻之也很伤感啊,我听说王爷准备将万世昌所部调到南方来,充实到第五营中去.”

    “那敢情好,我已经将方翔,廖大平两人的军队补充到了第五营,不过万世昌来了,有了这些北地的兄弟们,第五营在短时内重新充满战斗力,也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郭锋笑了笑,”全益凤那儿你便放心吧,不说全益凤是当年老兄弟,便冲着李富贵,王爷也绝不会让第五营就此坠了威风的,很快,要人有人,要物资有物资,总之,会让第五营很快便重新崛起的.”

    “那我可就高兴了!”朴德猛大笑,”论起战斗力来,我麾下还真得数第五营是第一号啊!”

    “全益凤还在前线上?”

    “嗯,过几天就会回来一起军议!”

    “那好,到时候我们再给他一个惊喜!”

    “哦,什么惊喜,能不能先说给我听听!”

    “你是一军主帅,当然得让你知道,全益凤朝思暮想第五营有个独立的营号,这一次我来,王爷可是亲自为第五营取了营名,猛虎营!”郭锋笑道,”红娘子亲自绣的营旗,一只威武雄壮的大虎的虎头,看着着实威风!”

    “猛虎营,的确够拉风,但是郭将军,燕夫人能亲自绣旗,那自是全益凤以及第五营的荣耀,但就燕夫人那绣工,别绣出来的像只猫,那可就惨了!”

    郭锋哈哈大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实话告诉你,如今的燕夫人可已不是当初的红娘子了.”

    “真得么?好着实妙,这是我们征北军之福,亦是你我之福,来,走一个!”朴德猛大笑,”当年我曾随着红娘子打过一段时间的仗,关在房里说句悄悄话,红娘子可真是一只母老虎,厉害着啦,现在提刀的手居然改拿了绣花针,咱们王爷威武!”

    郭锋大笑不已.两人一口肉,一杯酒,只吃得满头大汗,酒过三巡,朴德猛这才道:”郭老兄,你千里迢迢来此,不会是专门给全益凤送旗子的吧?”

    郭锋挟了一块兔肉,丢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老朴,你说呢?”

    “这有什么好猜的,全益凤的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让你来亲自送旗子,你此来,到底还有什么勾当?”朴德猛笑问道

    郭锋吞下嘴里的兔肉,道:”当然有很重要的勾当,老朴,你面前现在南部三州,有那几股敌人?”

    “最重要的有三股,章玉亭的骁卫,苏灿的虎卫,以及权昌斌麾下的镇军,至于卫家,前段时间刚刚被石敢当给收拾得老老实实了,此人对我们而言,威胁并不大.”

    “不错,我此来,目标便是他们三支中的其中之一!”郭锋将筷子放了下来,轻轻地道

    朴德猛看子锋,沉吟半晌,”权昌斌?”

    郭锋点头,”权昌斌所部原本都是泰州镇军出身,都是我北地男儿,这些年来,转战南北,死伤惨重,原来的泰州镇军不足一半了,新补足的都是南方人,但有一点很重要,那些老泰州兵现在大多都当了军官或者兵头儿,更有少数人已经成了高级将领.”

    “你是想策反权昌斌?”朴德猛惊讶地道

    郭锋摇摇头,”想策反权昌斌是不可能的,此人已经是回不了头了,也不可能跟我们合作,但是其它人可就不一样了,那些将领们以及出身北方的低级军官,就是我们争取的目标.不要说全争取过来,只需要有三两人愿意投奔我们,这在你将来的南部战事之中,便将会起得决定性的作用.”

    “那是当然!”朴德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权昌斌的军队,不论是从良还是苏灿,都非常信任他,他的部队所驻的地方也都是要津,如果能投奔我们,到时候给苏灿的可就是致命一击.”

    “所以我过来,就是主持这个事,这几个月来,我职方司专门有人一直在策划此事,找到了不少这些军官仍在北地的亲属,通过他们,我想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反正吧,广种薄收.”

    “你已经有目标了吗?”

    “当然有了,这是我们拟定的一个名单,你瞧瞧!”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了朴德猛

    只瞄了一眼,朴德猛就不禁惊叹起来,”好家伙,老郭,这几个人要是投了过来,权昌斌可就得哭了!”

    郭锋冷冷一笑,”就是要他哭,他哭,我们才能笑!”

    “如果真如你所言,那我们打进南部三州指日可待!”朴德猛兴奋地道:”不过有一桩难题,我想了很久,却不得其解,那就是南方三州之内,多河多湖,沟汊遍地,我们北军大不习惯,能不能给我调一支部队过来?”

    “你说得是马友的水师陆战队吧,想也不要想,他们另有重任,不可能到你这边来.”郭锋当头一瓢冷水淋了过去

    朴德猛不由大为失望,”但这事的确让我很为难啊!”

    “此事等我回去后会禀告王爷,到时候再说吧!”郭锋摆手道

第九百六十五章:揭开心结

    全益凤呆呆地看着郭锋双手捧着的那面绣着一只斑斓猛虎的营旗,嘴辱哆嗦着,两手颤抖着,虎目之中满是泪水

    “全将军,还不接旗?”郭锋笑着将手抬了抬

    全益凤却突然转身,冲出了大堂,冲进了院子里,在满屋将领们惊愕的眼光之下,卟嗵一声跪下,仰首向天,两手箕张:”富贵将军,你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孟平将军,你看到了吗?第五营战死的二万弟兄,你们看到了吗?这是王爷亲笔题字,王妃亲手绣制的营旗,数十万征北军中,我们是头一份,头一份儿!”

    惊愕之余,朴德猛和郭锋又是沉痛无比,征北军有名有姓的营头之中,没有那一个比第五营这个猛虎营的名头来得更为艰难坎坷了,第五营是第一个大将战死的野战营,第五营也是除了卢城营外伤亡最为惨重的一个营,数十万征北军中,也只有卢城营迭经的血战能与如今的猛虎营相比

    咚咚有声,全益凤连叩了几个响头,轰地一下站了起来,小跑着走到郭锋面前,弯腰,双手举过头顶,郭锋亦是郑而重之地将猛虎营旗放在全益凤手中.接过营旗,全益凤后退两步,转身,站身了身子,大声吼道:”方翔!”

    刚刚加入第五营,也就是现在的猛虎营的方翔大步向前,挺胸昂首:”末将在!”

    “你,马上带一队兄弟,护送这面营旗回到我猛虎营驻地,带着弟兄们向营旗行礼,祭拜,然后找一个好家伙什,将这面营旗给我好好地保管起来,另外,再在当地找几个好裁缝,绣工,将这面营旗给我仿制几十面出来,送到各队各哨,让弟兄们都记得,从此我们便叫猛虎营了,我们猛虎营的弟兄,那个个都是如同猛虎一般,方不能辜负了王爷的期许和前辈们的鲜血.”

    “末将明白了!”方翔小心地捧着营旗,转身大步离去

    朴德猛扫视着院内诸将,大声道:”各位将领,这一次我南方集团突遇危机,正是全益凤将军率兵死死地将从良挡了近两个月,我们才有今日迎来大转折的机会,是第五营,也就是猛虎营的弟兄们有鲜血换来了我们现在对胜利的期许,大家记住,两万猛虎营兄弟的鲜血洒在了我们的面前.”

    石敢当,薛临风等人都是大步走到全益凤面前,抱拳,”全将军,辛苦了,全将军,恭喜!”

    “彼此兄弟,不敢言苦,同喜同喜!”全益凤今日算是扬眉吐气,因为第五营的伤亡惨重而暗自神伤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好转了过来

    大堂内里,苏定方的身后,燕小乙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小乙!”苏定方低声叫了一句.伸手捅了捅他

    燕小乙的脸涨得紫红,终于大踏步走了出来,直接走到了全益凤的面前

    所有人瞬息之间沉默,在这里面,燕小乙的级别不是最高的,朴德猛,苏定方的职位都比他要高,但要论起资历,论起背景,却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

    走到了全益凤跟前,燕小乙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卟嗵一声,单膝下跪,”全益凤,是我对不起你们第五营.”

    全益凤一愕,赶紧弯下腰想将燕小乙扯起来,”小乙,这是说那里话来,咱们是多少年的兄弟了,在安庆之时咱们就一起共事了,你我兄弟肝胆相照,何来对得起对不起一说.”

    “我们是兄弟,但我这一跪,却是跪得你猛虎营这一次伤亡的二万将士,你让我把话说完.”燕小乙抬起头,盯着全益凤

    全益凤缓缓地站直了身子

    “南部集团陷入危机,第五营死伤惨重,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燕小乙的狂妄自大,正是因为我,才导致了赣州兵败,以至于让从良切断了南部集团与北地的联系,小乙铸下大错,无话可说,全将军,我燕小乙发誓,在以后的战斗之中,我会为第五营,不,猛虎营的弟兄报仇,等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来你猛虎营请罚!”燕小乙大声道

    苏定方微笑着走了过来,一伸手,将燕小乙从地上拖了起来,”小乙,说得好,咱们大男人,错了就是错了,只要敢于担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都是领兵打仗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谁敢说自己就是常胜将军呢?打败仗不可怕,只要还有翻本的机会,小乙,益凤,咱们这一次不是翻本了么,不但翻了本,咱还得多多的要些利息才行呢!大家伙说是不是?”

    所有将领哄然应是,本来,南方集团的诸多将领对燕小乙是有意见的,特别是他打了这样大一个败仗,陷南部集团与极度危险之中,可是事后,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大家不免心中腹绯不已,但燕小乙身份不同,众人亦只能在心里念叼几句,面子上不好说什么,但行动之上却不免有些疏离他,苏定方精于世故,与燕小乙一进贵州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疏通一翻,好在燕小乙现在也历练了出来了,一翻话说得也漂亮

    红娘子这一回亲自提绣针给全益凤绣营旗,就存着给全益凤致歉的意思,想必全益凤也明白这个理儿.不然以后小乙在南方可就真得难做人了,对于燕小乙,云昭至今也没有提到调到回去的命令,看这个意思,便是要将小乙放在南方集团了

    从那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被谁打败了,就去重新打赢他,倒也符合王爷一贯的作风

    看着所有将领都过来安慰燕小乙,苏定方,朴德猛,郭锋都不由得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不仅是消除了将领之间的隔阂,也将燕小乙没有受到处罚这一事轻轻一笔代了过去,免得到时候让王爷为难,其实诸将心中也都明白,打了这样大的败仗,换作任何一个将领心中都会不舒服,都会难过的,更遑论像燕小乙这样心高气傲的人

    “好了好了!”朴德猛拍拍手道:”各位将军,难得聚得这样齐,今天咱们得好好地乐一乐,欢迎郭将军,苏将军,燕将军等人来到我们贵州,好好地喝几杯,但是不许喝醉,怎么样!”

    “好!”众将轰然应好,征北军军中规纪极是森严,但凡身在军中,是严禁饮酒的,但今日在朴德猛这里,却是可以例外了

第九百六十六章:亲人

    如同从良在通州成立了大将军行辕一般,苏灿在彬州亦成立了大将军行辕,统一指挥整个南部与征北军的战争,实则上,苏灿是将南部三州的军政民政大权一手独揽了,以前军队的后勤受制于南部三州的地方官府以及各大世家,苏灿等人算是吃够了苦头,眼下,南部世家凋零,为首的三家灭了两家,仅存的卫家一时之是也成了哈巴狗,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颐指气使,而何怀金,万长风等人因为参与了消灭秦家的阴谋,秦柔娘翻身掌权之后,虽然还没有拿他们如何,但本来就心怀鬼胎的三人,心思已全不在政务之上,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能逃脱对方的秋后算帐,要知道,他们可是有大把的把柄在秦柔娘的手中,想要收拾他们,完全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眼下时局艰难,秦柔娘不愿意南方再乱,隐忍不言,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不记得,闵家的下场可就摆在哪里呢

    如此大好时机,苏灿岂有一利用之理?大将军府借着这个东风一举将南部三州的民政大权也揽入怀中,而这一次的南部三州权力架构之中,得利最大的便是权昌斌

    权昌斌原本就是泰州知州,在李逍大举撤退之时,他忠心耿耿地率领当时的组建的八万泰州镇军一路追随,一直从帝国的北部打到南部,与苏灿,从良在结下深厚友谊的同时,利益也纠葛在一起,很难再分彼此.苏灿是军人,对于政务并不谙熟,权昌斌随即便以大将军行辕副使臣的位置统揽了南部三州的民政,对于这个,他却是驾轻就熟,当年在泰州的时候,他的地位便类似于为李逍的数十万大军打理后勤,现在的状况比那时候要好多了,因为南部三州比起北地来,实在是显得太富裕了

    权昌斌在南部三州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每日过手的钱饷粮物数以千万计,三州地方官员的起落由他一言而决,当然,得到这些他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那就是所辖军队的完全指挥权

    苏灿将原泰州镇军的部队分散,打乱,布署在各地,由行辕统一指挥.对于此,权昌斌也浑不在意,一来,苏灿并没有动其麾下任何一名将军,亦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自己麾下的将领们仍然有独立的战场指挥权,二来,双方利益交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什么可分彼此的了

    而苏灿在请权昌斌担任了后勤大部管之后,的确也省心太多,效率亦大大提高,在北地历练了多年的权昌斌对于军事后勤的熟纫程度和办事手腕,显然不是原来南部那些官员所能比的.双方各得其所,也算是配合无间,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倒似又回到了十数年前的泰州抗击蒙人的战场.只不过那时的苏灿只是一个方向上的将领,而现在,却是独挡一方的统帅了

    土门是萍乡和天门之间一个枢纽要道,一边连着苏灿的虎卫,另一边连着章玉亭对抗盐池苏定方军队的骁卫,位置稍稍拖后,实则上是这两个最前沿阵地之上的后援补充,可以随时对这两个方向进行有效的支援,三地形成了一个倒品字形.而驻扎在这里的便是来自泰州镇军的一支老军队伍,韦新是这支两万人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土门虽然位居要冲,但韦新现在却很清闲,征北军不管是那个指挥官,都不会脑袋一热派一到队伍来打自己的,人来得少了,毫无作用,自己这里两万人呢,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对手,人来得多了,他就纯粹是找死,无论是萍乡的苏灿还是天门的章玉亭,都可以派出一支军队来封住对手的后路,来一个翁中捉鳖,想要拿下土门,那就必须将萍乡或者天门任意打下一个来,但有这么容易吗?

    自己驻扎天门,却可以随时对以上两支部队提供支持,随时援救他们,这让韦新很是得意,因为这是对他部队的一种肯定,他这两万人,可是泰州镇军的老底子,跟蒙人实实在在打过仗的,不像权大人麾下其它三支部队,老底子已经不多了,其中百余之七八十都是后期新招的人,无论在凝聚力和战斗力上,都无法与自己相比较

    自己这两万人之中,百分之七八十可都是泰州人,大伙抱团,关系紧密着呢.在这个南人占据绝对多数的地方,如果军中这些北人不团结,那可真只有挨欺负的份

    土门虽然位居要冲,但也只是从军事意上来说,实则上这里比较荒凉,韦新中军所在的地方,也就只有几百户人家组成的一个小镇子,也就平素逢年过节的时候,四乡八里的人才赶到这里,那时才显得热闹起来

    不过自从自己来这里驻扎之后,这里倒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大多数倒是来做军队生意的,特别是他妈的**,开了一家又一家,生意兴隆得紧.对于自己的军队经常去逛**,韦新并不如何在意,他娘的都是男人,总不能老是自己解决,这不仅伤身,而且伤心,只要他们规规纪纪的,也没什么不好,普通的士兵可比不得自己这样的高级将领,除了能去**泄泄火,还能怎么着?

    想到这里,韦新便不免有些黯然.渡江南来一晃便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自己虽然重新娶妻生子,但总是也忘不了在泰州的亲人.那里的爹娘,妻子儿子,在部队撤退,蒙人袭来之后,生存的可能性只怕太小了,这两年,自己身居高位之后,也多次派人去泰州打听,但却都是无功而返,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乱世之中,他们生存的希望太小了

    坐在火边,韦新心中充满了遗憾,虽然新娶的妻子温柔贤惠,是鄂州一个小地主家的女儿,典型的南方小家碧玉,也给自己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但自己却总也放不下北地那个粗手大脚的女人和虎头虎脑的儿子

    都不在了,韦新仰起头,将酒坛中的酒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了一个干净,今天是自己儿子的生日呢!

    喝醉了,且在梦中去见他们吧!

    韦新当真喝醉了,伏在火边的小桌之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之中,似乎有人推门而入,俯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将军,将军,醒醒,醒醒!”

    韦新挥挥手,”不要烦我,滚出去!”

    “将军,外面来了个老头,说是你的叔叔,要见你!”

    “屁的叔叔,老子的叔叔早就见了阎王爷了.”韦新晃了晃脑袋,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立在面前的亲兵,”那里来的王八蛋乱攀亲戚,乱棍给我打出去.”

    “是,将军!”亲兵一挺胸脯,转身走到门边,却又回过头来,”将军,这个老头说你的小名叫三剩子.小人好像以前听你说梦话也叫过这个名字.”

    “三剩子!”韦新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怎么知道老子的小名叫三剩子?”一听这个名字,他的睡意,酒意全都消得一干二净,这是他的乳名,除了嫡亲的亲人,根本没有人知道,即便是现在娶的老婆,也是不知道的,亲兵许是听见自己说了梦话知道,但也断然是不敢对外人讲的

    “让他进来!让他进来!”韦新激动的连连道,看着亲兵出门,终是也按捺不住,几步抢到门边,倚门而望

    亲兵陪着一个裹着大棉袄的老汉走了进来,站在门边的韦新却是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愈来愈近的老汉,在他的映象之中,即便来的真是自己的叔叔,那也一定是衣裳褴褛,瘦骨伶仃,惨不堪言的一副狼狈像.但眼前这个老汉那里有一点落难的样子.倒像是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模样

    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汉.老汉也抬起了头,看着门边的韦新

    “三剩子,你果然还活着!”老汉伸出手,一根指头指头韦新,不停地颤抖着,两眼之中泪水长流.听到熟悉的声音,韦新两眼一下子模糊了,那身板,那走路说话的神态,的确是自家老叔.只是怎么看也不像多难的样子

    “叔!”韦新大叫一声,抢前一步,两手抓住老头,”您老怎么来了,您老是怎么来的?爹娘他们还好吗?淑贤还活着吗?虎子还活着吗?我派人去找你们啦,但没有找到你们啊!”

    两人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韦新一连痛哭,一边一迭声地问道

    “将军,外面天冷,还是请老太爷屋里去说吧!”亲兵在一边低声道

    “对,对,老叔,走,去屋里说,去屋里说!”韦新连连点头:”快去置几样好菜,温几壶好酒,给我老叔接风!”

    手拉着进了屋里,韦新抹开了眼泪,上上下下打量着老汉,”老叔,看样子您过得不错啊,这些年,一直在哪里过的?”

    “三剩子,我还能在哪里过,当然是在北地啊!”

    “但我派人去过泰州老家,村子都没有了,一个人也没有找见啊!”

    “那里是在泰州,你们当年一走了之,蒙人就来了,我们一大家子只好去逃难,最后逃到了益州,才算安定了下来.”老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三剩子,我们运气好,逃到了益州,可是你的爹却在逃难的时候,为了给你娘和你的媳妇儿子找口吃食,被蒙人碰上,可杀死了!”

    “爹!”韦新痛苦地低下头去

九百六十七章:给个痛快话

    老汉抹了一把眼泪,”那一路上的惨状,我不说你也知道,饿肚子那就不必说了,也没什么,那时候想的就是如何能活下来,三剩子,你可知道,当年我们这些逃难的是多么的恨你们吗?你们这么多人,忽拉一下子全都跑了,老百姓们一点准备也没有,等到反应过来,蒙人也来了,一路之上,我们都不敢说你是当兵的,那样,不被蒙人杀了,也会被人骂死的.”

    韦新痛苦地低下了头

    “你老婆可遭了大罪了,为了护住你儿子,那一路上所受的苦,我都不忍说了,好在最后我们终于碰上了征北军的一股骑兵,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我们一路逃到了益州,这才算安定了下来.”老汉道

    韦新点点头,”那个时候,也就是益州还算是安全的.你们去了那儿,靠什么生活啊?”

    “起初是靠救济,征北王爷是好人啊,我们这些难民去了之后,每天都有粥喝,虽然也吃不饱,但总算是能活下来了,对了,你老婆得了一场大病,也幸得他们那里的大夫救治得及时,才侥幸活了下来.”

    “你们没说我是当兵的吧?”韦新小心地问道

    “哪里敢说?这一路之上听到的都是骂你们的,后来到了益州,那里的人更是恨你们恨得牙痒痒的,你在镇军里,大大小小也是个军官,我们更不敢滋声了.”老汉唏嘘道

    “那后来呢,我看老叔你的模样,不像是吃过多少苦啊?”韦新有些疑惑地道

    老汉满足地笑了起来,”过了两年苦日子,后来情况稳定了下来,征北王爷给我们分了地,又盖起了房子,我们都是些庄户人,只要有地,蒙人不来,怎么也饿不死,后来日子便越来越好了,如今在北地,我们韦家已经有了数十亩地,每年交的税也低,农忙的时候,还可以去村子里借牛垦田,去年的时候,我们家终于买了一头母牛,今年还下了一只小牛,这日子可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韦新欣慰地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淑贤她,好吗,还有虎头呢?”

    “你媳妇现在好着呢,就是死等着你,三剩子,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我这个做老叔的也曾经劝她再嫁,一个人拖着娃娃,过得实在太苦了,但她就是不肯,说你肯定没有死,一定会回去找她们娘俩的,我也没话好说,只能帮着她凑活着过,一个妇道人家又拖着一个孩子,你可以想象她所遇到的难处的.”

    韦新痛苦地捂着脸,”我对不起她们.”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现在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你的儿子,虎头,如今出息啦!三剩子,你走的时候虎头几岁你还记得吗?”老汉问道

    “是八岁,还是九岁?”韦新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八岁.今年已经十九了,说起来你都不信,他现在在北地都做官了!”老汉很是得意地道

    “做官?”韦新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上面来,”这怎么可能?”

    老汉瞪起了眼睛,”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虎头聪明着啦.三剩子,你不知道,在我们北地啊,孩子到了年龄,是必须去上学的,有专门的教书先生教,不用钱的.你儿子虎头极聪明的,先生那是一教就会,去今我们北地不是刚刚举行了第一次科考么,虎头也去了,谁都没有想到,一考就考中了.就这样做官了.”

    韦新兴奋地道:”我儿子也能读书做官,真,真是太好了.”忽然又心虚地道:”要做官的话履历必须是要清清楚楚的,虎头他?”

    老汉苦笑道:”我们也知道,你当年如果死了,那也是逃跑之中死的,说出来对虎头不利,你要是没死的话,那现在更是我们北地的敌人,怎么敢说?当时我们都认为你死了,所以我做主,就编了一段假话搪塞了过去,可是北地的官府好厉害的,虎头做官没几个月,他们就给查出来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你不但没有死,还在南朝做了大官.你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啊,特别是你老婆,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虎头也不去衙门了,就等着那个什么,虎头说什么司来抓他来着.”

    “职方司!”韦新紧张地道

    “对了,对了,职方司,就是这个名.反正虎头说这个衙门的话,很害怕,还说给你害死了,韦家这回都要给你害死了!”老汉叹口气道

    “后来又怎么没事了呢?”韦新看着老汉,问道

    “后来啊,职方司没有来,倒是虎头的长官来了,劈头盖脸骂了虎头一顿,说他玩忽职守,不去衙门做事,以至于懈怠了功夫,罚了他一个月的薪俸,还记了一个过什么的,反正我也不懂,但我们却都明白,虎头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没有人追究这件事.”

    韦新也是紧张不已,”那,那他们为什么又不追究了呢?”

    “虎头后来也问了他们长官,他们长官说,你是你,虎头是虎头,你跑的时候,虎头还是个娃娃,与他有什么相干?而且虎头是北地生,北地长,也是北地教出来的纯纯正正的北地爷们,跟你毫不相干!只是让他安心做事,造福乡里.”

    “想不到北地是这样的!”韦新很是感慨,在南方,他见惯了株连九族的事情,北地如此大方,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对了,你现在当了大官,应当过得还很好吧?”老汉问道

    “好,还好,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三剩子如今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军官了,你老侄儿如今可是大将军,带着两万人呢!”顿了顿”老叔,我又娶了一房媳妇,还给虎头添了一个妹子.”

    老汉一听这话,却是一楞,脸上的笑容也拉了下来,”你娶了新老婆,那淑贤怎么办?她可是等了你十一年了.”

    韦新低下头,”我以为你们都死了,我,我也是前年才重新娶的女人.”

    老汉愣了半晌,才闷闷不乐地道:”哪也罢了.你如今是大官,有个三妻四妾也不稀奇,但我给你说,淑贤肯定是正妻,这一点绝对不能变,你要是敢休了淑贤,我们韦家可就没你这号人物了.”

    韦新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休不休的,老叔,我现在这样子,又不可能回到北地去,现在我们打得正激烈呢!”

    老汉张张嘴正想说话,恰在此时,亲卫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上面放满了碗盘,老汉立时住了嘴

    亲兵在桌上摆好酒菜,行了一个礼走了出去,韦新提起酒壶,”老叔,来,我们爷俩喝几杯,十几年没见了,你们都活着,过得还不错,我,我太高兴了.来,老叔,我敬你.”

    老汉用手捂住了酒杯,”三剩子,你这话可错了,为什么不能回去?如今征北王爷兴义师,大军已经快打得你们不行了,你怎么不能回去,你完全可以反正,你现在手握大军,要是能回去,虎头脸上也有光啊!”

    韦新一楞,看着老汉半晌才道:”老叔,我正想问你,这千里迢迢的,是怎么过来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是云昭他们,不,不不,是那个职方司派你来的,是吗?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呸!”老汉怒道,”你老叔我是自己愿意过来的,你知道吗,虎头现在在北地当官,自从知道你还活着,虎头就特别留意你的消息,后来在官府来往的公文里,知道你当了大官,也知道了你在哪里,虎头就去见他的长官,想来南方劝你回去,但淑贤哪里放心得下她千辛万苦才养大的儿子冒这个险?死活也不肯,但虎头却拼命也要过来,没办法,我才说我来,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死,就过来了.这一路之上,的确是征北军护送我过来的,但是没有人逼我们,是我们自愿来的,三剩子,你看看你老叔现在这个样子,再想想以前老叔和你爹娘的日子,你就知道征北王爷是如何的贤明了.这样的王爷你不去扶,不去帮,反而与他做对,天王老子都不容你啊!”

    韦新呐呐地看着激动的老汉,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你们跑了,北地人骂你们,现在你们又跟征北王做对,不是又要讨骂吗?你是想虎头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吗?”老汉拍着桌子怒道

    “老叔,这哪里是能随便说说的事情,您老小点声.”韦新道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你不是最大吗?我怕什么?三剩子,我给你说,咱们北地现在人人都过得富足,像我们这样的人都衣足饭饱,家有余粮,家家都立着王爷的长生牌位,这一路上过来,我可是听他们说过,如果你能反正,那这一仗可就容易了,征北王爷可以轻易地击败敌人.”老汉气啉啉地道,”你不给个痛快话,这酒,老叔我喝不下去.”

    “老叔!”韦新又好气又好笑,”这事儿哪有这么简单,您老先吃好喝好,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这么说,你是答应啦?”老汉转怒为喜

    韦新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一脸执拗的老叔,叹息了一声,”老叔,我想他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来的吧,他们的人呢?你叫他们的人来见我,等见了他们的面再说,行不行?这事儿岂是闹着玩的,我说了,您也不懂啊!”

    “那行,只要你肯见他们的人就行,这酒,我喝!”老汉这才喜滋滋地端起酒杯.剩下韦新,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叔满足的笑容

第九百六十八章:小义与大义

    韦新万万没有想到,潜入土门来见他的征北军职方司人员居然是郭锋,征北军职方司天字第一号的人物,这让他有些得意,也有些惶恐,得意的是,郭锋亲来,说明了自己的重要性,惶恐的是,如果此事泄露,不管自己怎么做,都逃不脱一个勾结敌人的天大罪名

    “郭将军,你好大的胆子!”韦新脸色铁青,”你就不怕我将你拿了,献给朝廷么,在朝廷的钦命要犯之中,你可是排在头几位的.”

    郭锋好整以遐的弹弹袍子,伸手在幽幽燃烧的炭火之上取着暖,看着韦新,笑道:”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是因为韦将军绝不会这么做.就算是买卖做不成,也不能散了交情是不是?韦将军与其它人不同,与我北地千丝万缕的瓜葛,是不是?”

    “我是在拿虎头,淑贤以及我在北地的亲人威胁我么?”韦新瞪起眼睛,怒道

    “不,不,不!”郭锋连连摇头,”韦将军,不要将我想得太下作了.即便我们谈判破裂,我们也不至于拿韦一出气的,不过我也不想讳言,如果谈判破裂,韦一在北地的前途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不是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韦将军也是从下头一路打磨上来的,官场之上的一些东西自然也是懂的.”

    “韦一?”韦新反问道

    “哦,是这样的,你的儿子叫韦虎头是吧,你有一个好儿子啊,去年我们北地首开科举,你知道你的儿子考第几么?”

    韦新摇摇头,自家祖祖辈辈都是农人,那里识什么字来?便是自己,现在认得字,看得懂军报,地图,那也是在军中慢慢学来的

    “去年北地首次科考,南方有不少士子偷偷去考了,抛开他们不论,韦虎头是我们北地本地人中的第一名,王爷为此还专门接见了他,勉励他要做这个第一名,莫要辜负,特地为他改了名字叫韦一,当时可不知道他是你的儿子,这还是我来职方司在进行官员履历调查建档之时,意外查出来的.”

    “征北王怎么说?”韦新紧张地道

    “当时的确有官员建议剥夺韦一的功名,官职,但你知道征北王爷是怎么批示的么?”

    韦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叔大约说了一些,但却没有郭锋说得这般详细

    “王爷的批示只有两个字,放屁!”郭锋笑道

    韦新也笑了起来,”征北王爷果然是大度量,非如此,也难以有今日的成就.”

    “既然如此,韦新将军还犹豫什么?”郭锋拍手道

    “权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将我从一介兵头一路提拔到统兵数万的将领,平日倚为腹心,视为股肱,泰州镇军历经十年熬战,当年的老兵底子十有八九都在我的麾下,这是何等的信任?我怎么能背叛于他?郭将军,你们这样着力地找上我,自然是因为我所处位置的要冲,如果我反了,不论是西击章玉亭,还是东击苏灿,都可予取予求,但你们可曾想过如此一来,我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这是亲手将权大人推上了一条一归路,一条死路,我于心何忍?于情何原?那样的话,我韦新还算是一个人吗?”韦新脸色凝重,慢慢地道

    “遇到一个赏识你的人很难,遇到一个信任你,倚你为腹心的人更难,这一点,我郭某人懂.”郭锋理解地点点头,”但是韦将军,你所要尽力效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年抗蒙前线,形式危急,权昌斌身为北地大臣,为了一己之私,竟悍然带着你们抛弃了家乡的子民,抛弃了数以万里的土地,千万百姓沦为难民,千里逃亡路上,你可见到那累累白骨?千里家乡地上,你可见赤地一片,废墟处处?万里沃野成废土,千里孤鸿难闻声,当时的惨象,你能想象吗?”

    韦新重重地垂下头,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卡卡作响

    “听韦一说,他的爷爷就是在逃亡的路上,为了找口吃食而给蒙人杀死的.”郭锋接着道.”韦将军,你好好想想,如果当年你们不逃,数十万骁勇善战的大军啊,再加上我们益州的征北军,北地的百姓能遭那么大的难么?我们征北军何置于苦苦打了十年,这十年,死了多少我北地儿郎啊?韦将军,不瞒你说,光是我们一个第三营,也就是现在的卢城营,便被打残了多次.这些儿郎从那里来的,都是从北地的热血百姓之中招来的啊!为了一个皇位,李逍便敢弃万千百姓,万里沃土于不顾,为一己之富贵,从良,苏灿,权昌斌就敢追随而去,他们还算是人吗?韦新将军,想想当年从容赴死的冯从义老将军,关老将军的儿子吧?两个人,两匹马,两支枪,从容赴死,关大将军难道不知道他去北地找李逍是九死一生吗?但年过花甲的老元帅仍然从容而去,最终被苏灿于红石峡之中伏击,惨死当场,韦新将军,你为什么不想想这些人?”

    韦新头上汗水涔涔而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神迷惘,显然内心正在做着极其剧烈的挣扎

    “郭锋将军,我承认,你说得都有道理,我也是一个北地人,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当年我们走时,何尝不是一步一回头,步步有血泪,但我们是军人啊!你说李逍是为了皇位而抛弃了北地千万百姓,但现在,你们的征北王爷又何尝不是呢?他何尝不是为了上京城太极殿中那把椅子,否则的话,他已然征服了蒙人,为何不马放南山,兵甲入库,与朝廷握手言和,共创一个太平盛世?”

    郭锋放声大笑,”太平盛世?何谓太平盛世?韦将军,当年蒙人还没有南下的时候,算不算太平盛世?那时候你在北地过得如何?你的家人过得如何?能吃饱否?能穿暖否?盛冬之季,怕不怕被冻死?你家可有自己的土地?你的房屋可能挡风遮雨?”

    韦新茫然抬头,竭力回想着那些似乎已经很遥远的岁月,破旧的三间茅房,阴雨天不能遮雨,寒冬腊月不能挡风,土地是租的,每年上交了租子,根本不够一家人度命,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去当兵,多多少少可以混点军饷贴补家用,后来当了一个小兵头,这才好了一点,但也只能勉强度日而已,至于那些左邻右舍,比自己惨得人可多得是

    “韦将军,那是太平盛世么?”郭锋追问道

    韦新慢慢摇头,的确,那不是什么太平盛世,那是哪些世家大阀,高门显贵的太平盛世,而不是普通老百姓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郭锋冷笑道.”大越,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了蒙人的南下叩关,才会有李逍这等天皇贵胄无视百姓死活,社稷安危,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的那点蝇头小利,他们本来应该为民谋福,但却成了百姓的摧命符,有了他们,百姓过得更惨,死得更快,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活着?打烂这个世界,重塑一个我们想要的,崭新的帝国有何不可?”

    “韦将军,你在南方也多年了,难道还没有看透这个世道吗?那些豪门显阀,为了自己的私利,什么做不出来?秦家灭了,闵家灭了,窝里斗来斗去,他们有那一家想过老百姓?想过让这个世道好一点?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郭锋厉声道

    韦新无言以对,在南方这些年,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知道的也越来越多,郭锋所说的一切,的的确确都是真的,很多就在是他的眼前发生的

    “为了地位,子杀父,弟杀兄,妻杀夫,臣杀主,杀来杀去,杀得血流成河.”郭锋冷笑,”这样的朝廷,我们要来何用?反观我们北地呢,在王爷的带领之下,昔日衣不裹体,食不果腹的百姓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栖身之所,大家不用想着明天要去哪里找吃食,不用想着明天还能不能活下去,这就是为什么我北地军队越打越多,越打越勇的道理.因为我们有百姓的支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勿需我讲给将军你听,相州,潞州,赣州,陕州,贵州,这些南方大州,一旦落入我们征北军手中,用不了多久,盗贼偃旗息鼓,百姓丰衣足食,南朝罗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在这些地方掀起**,给我们找麻烦,但无一不是以惨败而告终,是我职方司能耐么?不,不是,我郭锋不想贪天之功为己有,是这些地方的老百姓,他们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希望,他们明白了我们征北军与你所效忠的南朝不一样,我们的征北王爷是一个真正为民着想的好王爷,你罗网的人藏得再隐秘,神通再广大,还能躲得过这万万千千的百姓的眼睛?我职方司甚至不用出门,便能收到无数条这样的消息,按图索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们一一擒获.韦将军,老百姓已经用他们的行动告诉了你,他们支持谁,你还在犹豫吗?”

    “忠于权昌斌是小义,忠于这天下百姓是大义,小义与大义,孰轻孰重,何去何从,韦将军,这很难选择吗?”郭锋厉声道

第九百六十九章:变化

    小义或者是大义,在郭锋那里不是问题,但是在韦新这里,却的的确确是一个问题,感情告诉他,郭锋说得都是真的,自己应当选择大义,但感情却又让他偏向权昌斌,这数年以来,权昌斌对他的信任,恩义都是实实在在的,自己如果背叛,不谛于是在权昌斌的命门之上重重地捅上一刀,自己这支部队是权昌斌最大的本钱,也是权昌斌现在所属部队之中,战斗力最为强悍的一支.

    郭锋走了,没有多言,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没有打算一次就能说动韦新,像韦新这样的将领,或许没有读过很多书,但却最是重情重义,要想说动这样的人,困难会更多一些,因为用俗话来说,这些人很有可能都是一根筋.第一次见面,能让他感到彷徨,感到犹豫,那便足够了.

    郭锋不急,因为他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而且,他们也没有将筹码完全放在韦新一个人的身上.

    郭锋走得潇洒,留给韦新的却是彷徨与挣扎.

    韦新的老叔也走了,是气啉啉的走的,除了韦新写给儿子和老婆的一封信,什么也没有带走,他将韦新准备的一箱金子丢在了韦新的面前,看着老叔的背影,韦新眼中只有痛苦与无奈.

    年关在一天天逼近,所有的人都快乐地准备着过新年,仗看来是今年至少是打不起来了,谁还不想过个平安年呢,但韦新却是日渐憔悴了.

    喝腊八粥的哪一天,韦新照例接到了权昌斌召他回去共渡佳节的手书,每年的这一天,权昌斌都会召集麾下的大将们在他府中齐聚,一齐喝一碗腊八粥,叙叙旧情,也算是他拉拢诸将的一种亲情手段.

    回到彬州,换上便服,踏进权府,韦新的模样倒是吓了权昌斌一跳,韦新是典型的北方人,身材魁梧,身板结实,但权昌斌看到的韦新却是胡子拉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下去,人也看起来无精打采.

    “你这是怎么啦,韦新前不久见你还是雄纠纠的一条汉子,怎么忽然一下子如此憔悴,可是身体不适怎么不早回彬州来打大夫看一看”站在韦新的面前,权昌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声问道.

    “不,不是!”被权昌斌拉着手,韦新突然心中感到一阵惭愧,连连摇头道:”大人,末将只是身居土门要冲,而眼下时局又不妙,心下焦虑,为了军队的布防,只能处处奔波,以致于有些疲累而已,休息两天也就好了!”

    “哪就好,哪就好!”权昌斌这才放下心来,”走吧,就数你最远,来得也最晚,他们几个可都到了,酒菜已经备好,直等你一到,便可以开席了!”

    “韦新何德何能,竟然让大人您亲自出来迎接”

    权昌斌大笑起来,”当得起,当得起的,韦新,你是我最为倚重的人,不仅是我的部将,我也视你为子侄啊,走走走!”背着手,打头向内走去.背手的韦新看着已是白发苍苍的权昌斌,突然一阵心酸,如果自己的老爹不死,也应当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了吧.

    内厅之中,只有另外三人,都是权昌斌麾下将领,看见权昌斌与韦新进来,三人都站了起来.

    “韦兄,你来晚了!”一个大胡子站了起来,抱拳笑道.

    “还是韦兄有面子,大人对你可是另眼相看啊!亲迎出门,我们三人可是没这待遇.”大胡子一边的一位高个子将领满脸都是笑意,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是酸溜溜的.

    “韦兄,土门并不是第一线,你怎么变得如此狼狈”高个将领身边,却是一个身材很矮但却极壮实的将领,横看竖看一般宽,与身边这一位一高一矮,相映成趣.

    “老田,我隔得最远,当然来得最晚了.”韦新冲着大胡子还礼笑道.又转身看着高个子将领:”王老弟,大人对你才是另眼相看啊,你瞧我们四人,我在土门,老田负责各路大军粮草押运,朱辉呢,在安福,都是苦差事,倒是你,驻守彬州,呆在安乐窝里呢!我看你满脸红光,眼带桃花,又是哪个良家女子遭了你的荼毒啦”

    一翻话说得众人放声大笑,王永福涨红了脸,”老韦可不能乱说话,我何曾去荼毒良家妇女,我哪可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

    众人又是都笑了起来,权昌斌麾下四将,韦新毫无疑问是第一大将,大胡子田归农亦是泰州镇军出身,而高个子王永福和矮壮将领朱辉,一个来自原虎卫系统,一个来自骁卫系统,都是泰州镇军在历年打仗军官损失严重之后,又骁卫和虎卫调过来补充战斗力的.现在权昌斌麾下,要说真正完全上属于他的部队的,便只有韦新这一支人马了,百分之八十的兵丁都是来自泰州老军,而另一个泰州系将领田归农手下,百分之七八十倒都是后来补充的南兵.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兄弟,玩笑知也要有度,过犹不及,伤了感情可就不好了!”权昌斌笑着坐到了上首,双手压了压,”来,都坐,一年上头,难得聚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

    “多谢大人!”四人转向权昌斌,一齐抱拳行礼,这才坐了下来.

    “来,我们一起喝一杯!”权昌斌举起了酒杯,”祝,就祝我们来年大胜北军,扫平叛贼,鼎定天下,再创一个太平盛世吧!”

    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这杯酒喝到肚子里,韦新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权昌斌的一翻话让他想起了郭锋的太平盛世之论,大义小义之分.

    使劲地甩甩头,将那些念头用劲地赶出了脑海.

    在座五人都是高官,酒桌之上,自然离不开时局之变化,南军由大优陡然之间便变成大劣,让人不由唏嘘不已.

    大胡子田归农是个直性子,说话也没什么遮拦,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

    “大人,就老田来看,眼下我们可真是有些不妙了,咱们这边先不说了,就说通州那边吧,云昭大军压境,孟姚的卢城营,王强的第四营,胡泽华的磐石营,云昭的亲卫营,周广益的第七营,而在荆州方向,谢士林缩了脑袋,札木合,马里汉,脱里的蒙军铁骑,霍震霆的第六营,正像一把铁钳子一般钳向通州方向,而我们在通州方向呢,只有娄湘的三万临阵脱逃的潞州镇军,雄阔海带着的三万通州镇军,以及卫州的三万镇军,再就是各路私军了,这样东拼西凑凑合起来的军队,我真难以想像从良大将军怎么将他们捏合在一起去对付云昭的大军通州如破,我们这边即便守得再严实,又有什么用啊”田归农遥晃着脑袋,”大厦将倾,如之奈何啊”

    “将倾个屁”朱辉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有从良大将军坐镇,便是土鸡瓦狗也能将他们整合成精锐,云昭想打破从大将军镇守的通州,想也别想.”

    “不一定吧!”田归家吃吃地笑了起来,看着朱辉,”老朱,你是从骁卫过来的,对从大将军那是佩服之极,但我们也要知道,从大将军在征北军手中也没有讨到好啊.盐池两战,仅仅是一个全益凤,就让从大将军损失了两万人啊!”

    朱辉大怒,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姓田的,你还想不想好好吃饭啦!”

    “好了,够了!”权昌斌敲敲桌子,”同是同僚,这么剑拔弩张干什么,坐下.”

    朱辉狠狠地瞪了一眼田归家,重重地坐了下来.

    “不用讳言,现在时局的确不妙!”权昌斌看了一眼桌上的四位大将,”我们的成败,的确便系在从大将军身上.通州如败,我们便有败无胜,胡子说得不错,我们这里守得再严也没用,但有从大将军坐镇,我还是有信心的.只要能熬下来,将来的胜利就是我们的.”

    “熬”四人看着权昌斌,”是啊,熬!现在从军势上来看,我们的确是落了下风,南军能打的精锐都被拖在了南部三州,使得从良大将军只能只身下通州,而我们这里,又没有必胜对手的信心,最多也就是维持个僵持之势而已,但从经济,人丁上来说,我们却占上风,现在我们与云昭基本上是两分天下,但云昭所控制的北地与新抢来的数州,都受过战争的严重摧残,在短时间内,或可以支持他作战,但如果长时间下来,他们却是熬不住的.”

    “可是现在,我们也熬不下去啊!大人,南部三州一向是大越最为富庶之地,但我这一路回来,却见到游民,难民,乞讨者越来越多,卖儿卖女居然也出现了,这里如此,其它地方可想而知啊!”韦新叹了一口气,”云昭支持不下去,难道我们就支持得下去吗”

    权昌斌冷冷一笑,”韦新,你不知道,云昭此人假仁假义,又要当*子,又要立牌坊,他在北方实施的政策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一些,我们这里可就不同了.”

    王永富笑道:”韦新你还不知道吧,权大人在你回来之前,已经下令南部三州再加一成战争税.”

    韦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为了打赢这场战争,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啊,百姓苦一些也是没法子的事啊!”

第九百七十章:这世道,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为了大局,让百姓苦一点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同样的话,韦新以前也听说过,那就是在他们撤出泰州抗蒙一线的时候,自己的长官对自己说的,这位长官后来在一场内斗之中,战死了

    今天,他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话

    从权府出来,已是接近中宵了,韦新只带了两个卫兵,连马也没有骑,就这样在彬州的大街上慢慢地走着,酒意在寒风之中一点点消散,人也是越来越清醒了

    彬州现在实行宵禁,但这一条禁令现在已经流于形式了,因为太多的难民根本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街角边,屋檐下,随处可见裹着破破烂烂的棉絮冻得瑟瑟发抖的人

    韦新突然停下了脚步,眼光转向了路边.那里,有一对母子,女的最多也就三十出头,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小男孩,看那模样,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母子两人大冷天的,居然还穿着单衣,虽然两人紧紧地搂在一起,但仍然可以清晰地听到冻得牙关格格打战的声音.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十数个差不多的难民,一个个看着韦新的眼睛都是茫然而没有焦距的

    韦新心中突然一痛,乍然之间,这对母子似乎变成了他远在北地的老婆与儿子虎头当年的模样,他们当年,是否也是这般模样?不,不,他们只会更惨,因为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如狼似虎的蒙人

    韦新虽然没有穿官服,但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看到韦新站在自己面前不走了,那女人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身子蜷缩着成一团,倒是怀中那个小男孩,虽然饿得皮包骨头,但一双眼睛却仍是明明亮亮地,与韦新对视着

    韦新回过头来,看着卫兵,”有吃的吗?”

    两名亲兵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先前韦新在内厅陪权昌斌吃饭,他们则与另外三名将军的亲兵在外厅耳房之中喝酒猜拳,自己倒是吃得饱饱的了,但那里想到带食物在身上?

    看到他们的模样,韦新点点头,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想摸出些银子,襄助一下这对母女,也算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点安慰,但手伸到怀里,又僵住了,身上竟是没有带一文钱.身后的亲兵这一回算是反应过来了,一名亲兵赶紧走了过来,走怀里掏出一小块银子,递给韦新,”将军,给您!”

    接过银子,韦新蹲了下来,看着孩子,将银子递了过去,”小兄弟,拿着,天亮了,去买点吃的.”

    小男孩一根指头含在嘴里,看着韦新,却没有伸出手来接银子,那双仍然明亮的眼睛,让韦新心中又是一阵隐隐作痛

    女人抬起了头,看着韦新,满脸皆是狐疑之色

    “这位嫂子,你们遇着贵人了,拿着吧!”身后一名亲兵大声道,”看你这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

    女人仍然没有伸手,韦新突然明白过来什么,点点头,将银子轻轻地放在女人身前,低声道:”不必担心,我以前也遭过难,受过罪.拿着明天给孩子买点吃的吧!”他站了起来,解下身上的披风,丢在女人面前,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两名亲兵也赶紧跟了上去

    身后,传来女人叩头的咚咚之声,”多谢大老爷,大老爷万福万寿,多子多孙,公候万代!”

    两名亲兵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女人倒会说话!”殊不知此时的韦新却是不着痕迹地伸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当年自己的女人和儿子是如何奔逃了千里才逃到益州去的啊!是不是也有贵人相助?

    似乎察觉到了将军的心情很是不好,两个亲兵也都安静了下来,默默地低头赶路,夜色之中,只能听见嚓嚓的脚步之声

    夜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之极的女人惨叫之声与一个小孩的哭孩之声,韦新的双脚陡然钉子一般的扎在地上,身后两个亲兵猝不及防,险些一头撞在韦新身上

    韦新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脸色苍白,”好像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还有那个孩子,刚刚是不是有个女人与孩子的叫声?”

    亲兵点点头

    韦新脸色大变,猛地转身,发足便向回奔,两个亲兵赶紧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道:”将军,将军!”

    转过街道拐角,韦新的手便不由颤抖起来,微弱的路边灯光之下,刚刚自己见过的那个女人,此时横卧在街上,不知死活,有一个男人正蹲在她身边,要掏摸着什么,而那个小男孩,则躺在马路的另一头,一动不动.其余的难民却正在挣抢着自己送给女人的斗蓬

    韦新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身后两个亲兵见了这阵势,也明白了过来,将军想要救那对母子,但却被这些人给抢了,呛的一声,两人腰刀出鞘,随着韦新大步走了过去

    看到韦新突然返了回来,那群难民先是有些不怀好意地站了起来,待看到两名亲兵手里闪着寒光的腰刀,突然发一声喊,拔腿便跑

    蹲在地上的那个难民看到其余的人逃跑,这才省得不妙,转身看时,韦新却已走到他的身前,一只脚重重地踢了过去,顿时将他踢得在地上打了几个骨碌,挣扎着爬起来想要逃跑,颈边已是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大刀,顿时大叫一声,屎尿齐流,瘫倒在了地上

    韦新蹲下身子,扶起那女人,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沉,那女子额头之上,有一个深深的凹陷,竟是棍棒之类的东西砸下去的模样,眼睛一扫,便看到了先前男子蹲着的地方有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

    头上没有流血,但这女子嘴里,鼻子里却不停地在向外流淌着血,这女子只怕是没救了

    “大嫂,你醒醒!”韦新喊道,心中充满了自责,是自己害了他们,如果自己不给他们银子,不给他们斗蓬,天气虽冷,也不见得就冻死了他们,再没有粮食,也不见得就饿死了他们,自己的一片好心反而成了他们的摧命符

    女人缓缓睁开眼,看着韦新,眼中似乎有了一些笑意,头一歪,气息全无,一只手无力的垂下,叮的一声,那一小快银子坠落在青石板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女子平放在地上,韦新缓缓地捡起那一小块带血的银子,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狼一样的长嗥.两名亲兵都是吓了一跳,看着仰天长嗥的韦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韦新大步走到瘫倒在地上的那个流浪汉面前,一把便将他拎了起来,”那个女人死了!”他冷冷地道,”就这了这一块小银子!”

    “将军,让小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亲兵愤怒地道

    韦新没有理会亲兵,只将那块带血的银子举到到了流浪汉的面前,”你不是想要它吗,好吧,我给你!”大手用力一捏,将那流浪汉的嘴巴捏得大大的张开,另一手一拍,带血的银子已经被塞到了对方的嘴里,手一合一抚,在那名流浪汉拼命的挣扎之中,那块银子却仍是被咕嘟一声吞了下去.手一松,流浪汉按着肚子,虾米一样的在地上蜷缩着,惨叫着

    韦新毫不理会,径直走到街的另一头,那个小男孩气息奄奄,但却还活着.这让韦新惊喜不已,”带上这个孩子!”

    一名亲兵走过去,抱起孩子,三人大步离去

    “将军,那快银子不大,那汉子要是拉得快,不见得就死了!不如我转回去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利索!”一名亲兵道

    韦新摇摇头,”他该死,但也是一个可怜人,也许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庄户人,一个本本份份的人,如果他能活着,那是他的命,如果他死了,那是他该得的,不管他了,我们走吧!今天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将军明白了什么?”亲兵问道

    “有时候好心会办坏事,在当时看来是正确的事情,可是过了一会儿你转过头再来瞧时,却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韦新一字一顿地道,”今天,就是这样!”

    “将军不用自责,这是她们母子命不好,再说了,这天下如今乱糟糟的,这样的事情,那天不发生几桩呢!我听老辈子人讲过,过去还有人吃人的事发生呢,易子而食,也不是没有的!”亲兵宽慰道

    韦新打了一个冷战,”不,不,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绝对不能发生.”他喃喃自语地道

    从权府到韦新在彬州的家,韦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却可以让他想明白很多事情,也可能让他决定很多事情

    这个世道不应当是这样的!走进家门的时候,韦新在心中对自己道,自己可以做一些什么来改变这一切,哪怕不是决定性的,但只要向前走一步,说不定这样的事情就会少一些

    韦府之中一阵忙乱,韦新脸上可怕的神情和他带回来的小男孩让他新娶的老婆胆战心惊,手忙脚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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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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