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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角龙     新汉txt下载     新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人情(上)

    中国永远都是一个讲人情的地方,哪怕是在最不讲人情的战争中也是如此。正因为这样,才会在两军对峙的情况下,还能开城放对方主帅回家送丧。虽然说刘季没能回来,但刘老太的葬礼依然办得很风光。

    丰邑算不上大,只有两千来户人家,刘老太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老一辈的当然都认识。如此她不幸病逝后,刘邦竟然因为和雍齿之间的事情,闹得连回来送丧都不能,这让丰邑的父老们心里,不由得有些愧疚起来,毕竟雍齿背叛刘邦转投周市,是他们同意了的。

    因此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丰邑父老几乎全部到场,齐齐到刘太公家为刘老太送丧。就连雍齿,也按照辈份,在右臂上拴了一段白麻。

    同样六十多岁的雍老太公和卢老太公,专门前来安慰刘太公。他们三个,从小就厮混在一起,且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年龄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他们在一起,其实也不过相对愁坐,一口接一口的喝酒罢了,根本不用张口把话说出来。

    刘常满代行父职,和大伯二伯四叔一起,在前厅里迎接客人。“孝子头,满地流”,但凡前来吊丧的,叔侄四人都要上前磕头为礼,一天下来,把刘常满磕得头晕眼花。

    “算了,常满明天别在前面磕头了,孙子辈的嘛,有个意思就行啦。和你哥哥姐姐们一起在后面歇歇好了,看你这额头上给磕得。明天再磕就得磕破了。”刘太公心疼孙子,等晚上吃饭时,便不肯再让刘常满第二天继续去磕头。

    “爷爷,我没事。”刘常满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傻孩子,你奶奶已经死了,她能知道什么?你尽个心也就是了。外头的事儿才是大事,你阿爹不在,你也不在,尽是些外人,几千人马的,可怎么了得?等后儿把你奶奶送上山,你就赶快回去吧。”刘太公说道。

    “没事儿,那不是还有我大舅他们在吗?”刘常满随口说道。

    “你大舅又不姓刘!”刘太公说道。突然意识到儿媳妇也在旁边听着,便住了口。

    刘常满看了自己阿妈一眼,见她脸上不动声色,也就没说什么。

    第三天出殡回来,王陵亲自护送到城门口。出城之后,跟来随身保护的丁义和吕忿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左一右护卫着刘常满出城而去。

    回头望去,城门关闭的一刹那,爷爷脸上的嘱托,母亲嘴角的叮咛,姐姐眼里欲滴未滴的眼泪,都深深的烙进了刘常满心里。

    “满儿回来了?正好,你阿爹那边传过信来,你也一起听听!”见到吕泽却是在中军大帐里,他正召集众人准备议事。

    自从刘邦前往留县后,这在丰邑“攻城”的两千人马,完全就是象征性的了。营里的兵丁松懈得很,隔着城墙头吹牛唠客的,互相笑骂的,在东城墙这边天天都有。南城头那一班子更有趣,城上城外两班巡逻的都爱喝两口,天天城上出菜,城外出酒,从城头上拿篮子吊来吊去的对着喝开了!

    至于吕泽这些将领,也明知现在的情况,反正这些人都是经过淘漉磨砺后铁了心跟着的,不用管他们也没关系。因此吕泽除了和曹参一起巡巡营,安抚安抚士卒之外,倒也不算很忙。

    唯有这天刘邦派纪信快马传回来的消息,让吕泽几人很是看重,刚刚坐下准备商议,刘常满正好送丧回来了。

    甚至来不及问问刘常满代父送丧的细节,吕泽就直接把刘邦送来的信读了出来:“章邯遣将军司马枿(音卉)攻楚,已至砀县。因吾熟悉芒砀地形,今楚王大司徒宁君特请吾会同前往,共抗司马枿。仍烦大兄与曹参驻军丰邑,相机行事,不日定将向楚王借兵,回取丰邑。沛公邦字。”

    送信回来的纪信也还在座,读过刘邦捎回来的信,众人便一起问起他当时情形。

    纪信便是跟着刘邦上山的役徒之一,对刘邦素来忠爱,又有带兵之才,一直是刘邦贴身卫队的头目。象传达命令、联络吕泽这等事情,虽然也很重要,但一般是由夏候婴、任敖、卢绾三个没有带兵之才的随身侍卫出马的,但这次竟然派了纪信这个能带兵的回来,可见刘邦之意,原本就是让纪信前来告诉大家具体情况的。

    刘邦往回捎信时,从来还没有郑而重之的写过书信,这次不但写了书信,还派纪信回来解说,那边的形势,必定很是紧张。不然以刘邦那粗疏的性子,知道庄不识经常以飞鸽传书报讯,也必定不会再专门派人送信回来。

    果然在纪信的解说之下,众人这才知道,留县一带的形势,确实已经非常危急了,甚至连沛丰一带,也都处在危险之中。

    章邯打败陈胜王后,认为楚地秦嘉等人不足为虑,就派了手下将军司马枿前往攻打,又另派几支部队,分头前往清扫楚地剩余势力,自己则率领二十万大军,回攻南阳郡宋留部队去了。

    司马枿率领的部队倒也不算多,只有两万多人,但却都是以正规部队战士为基层军官,又跟着章邯征战了几个月的,战斗力极强。自陈胜王败亡后,属下将领率部队分头逃散,各自保命去了,因此是芒砀山西部一带,防守极为薄弱,没过多长时间,司马枿就攻到了泗水郡治相城。

    因相城军民抵抗比较激烈,司马枿一怒之下,攻下后屠了相城,然后沿砀山往北进攻。离相城不远,就是砀县。见司马枿势大,又听说相城因抵抗被屠,砀县便不战而降。

    秦嘉此时带着大部队驻扎在彭城和项梁对峙,司马枿攻来时,他也没有在意。此时见砀县也被攻下,根据地留县受到威胁,秦嘉这才以楚王景驹的名义,派驻守在留县的大司徒宁君率部前往,准备将司马枿阻在芒砀山以北。

    沛县和留县唇齿相依,因此适逢其会的刘邦也就没有推辞,便带着自己的一百多部下,以沛公的名义,和宁君一起前往芒砀山了。

    留县情况和司马枿双方情况,座中诸人都不清楚,所以谁也没法分析出当前的形势。只有吕泽叹道:“留县宁君本是文官,手下想来也没什么精兵。恐怕沛公此行前往砀山,难以取胜呀。”大家也都点头赞同吕泽的说法。

    没想到过了六七天,刘邦又派纪信回来传讯说,已经带人从留县前往砀县收取兵马,收获甚大,不日就将带兵回来收取丰邑了。吕泽等人这才喜形于色,连忙问起纪信战况到底如何。

    原来,确实如同吕泽所说,宁君和刘邦一起前去阻拦司马枿的战斗,并没取得胜利。

    说起来刘邦带去留县的一百多人,正是沛县部队的精英所在,樊哙、周勃、曹无伤等重要将领都在里面,其余的也全是军官。

    原本刘邦就是来借兵的,因此带来的全都是军官,专等着借兵后将他们安插进去。毕竟借来的兵估计也不会是什么精兵,不安插自己直属的军官进去,却如何能指挥得动这些乱七八糟的农民军呢?

    吕泽所料不差,守卫留县的,确实都是些刚刚招募来的新兵,精兵全被秦嘉带到彭城了。宁君本人又是文官,所以对上训练有素的秦军,怕是没什么胜算。

    宁君见刘邦虽然带的人少,但却个个精悍,沛公又是个能打仗的,只凭二千人马便斩杀了泗水郡守、郡监两个大员的事情,整个楚国谁不知道?于是宁君便把指挥权交给了刘邦。危急关头,刘邦也顾不得谦让,便和宁君一起,带领留县的几千兵马,前往砀山去了。

第二十章 人情(下)

    虽说刘邦对于砀山地形极熟,樊哙周勃等也极勇悍,但对手是率领了两万多人马的秦军大将,手下又全是准正规军,比起刘邦这群刚刚接手的乌合之众来,战斗力要强大得太多了。因此在砀山上接战一番,刘邦也没能取胜,只好退回留县。司马枿趁势杀过砀山后在丹水边上集结,准备攻下留县,收取沛泗之地。

    眼见后路即将被抄,留县事态危急,秦嘉这才重视起来。于是便派朱鸡石带领四万精兵前往,在丹水边上将司马枿击得大败溃逃,秦军也被打散了建制,分头逃入砀山之中。

    待朱鸡石击败司马枿后,秦嘉又让朱鸡石收兵回彭城防守,传令宁君率部前去痛打落水狗。宁君当然还是让奏请沛公一起前往,秦嘉照准了。

    打起顺风仗来,刘邦手里这些乌合之众的战斗力可一点也不差。再加上刘邦所率基层军官,多数是在砀山逃亡时的老兄弟,对砀山里的形势熟悉得很,因此溃逃的秦军很快便被杀的杀、收编的收编,刘邦部队也扩大不少。

    唯有宁君出了意外。他在带领亲兵肃清一个山谷时遭遇了剧烈抵抗,结果他手下的亲兵抵挡不住,败退之时被谷中人马趁势杀出,众兵丁大败溃逃。宁君年老体弱,又是文官,奔逃不及,竟然被对方骑兵追上,死于乱军之中!

    刘邦闻报大怒,特地派周勃和新投奔来的灌婴一起,率领骑兵前往追杀那队秦军。等杀光之后这才发现,原来司马枿正在其中,难怪战斗力如此强悍!

    当时刘邦已经进兵围困了砀县,见司马枿已死,便把他的人头用长杆挑起给砀县看。城中留守的秦军见主帅已死,只好开城投降。刘邦便收编了留守的秦军,又在砀县招募军士,结果连上收编的,总共竟然得了六七千人,加上原先从留县带来的,刘邦手里便有了万余人马!

    宁君已死,这些兵马当然便归于沛公名下,刘邦正在加紧收编部队,准备尽快赶回丰邑来,迫降丰邑。

    “哈哈哈,那这么说来,沛公不日就将带领这万余人马,回来收取丰邑了吗?”吕泽笑问道。

    “不错,沛公正是这么说的!”纪信答道。

    “那好,传谕下去,就说沛公不日即将率领万余兵马,回攻丰邑,让他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吕泽大笑道。众人也都笑了起来,郁闷了许久的沛公军,终于熬过困难期,马上就要兴旺发达起来了。于是第二天,连城下的士兵和城上的吵架时,声音都大了不少。

    然而,十天之后刘邦回来时,却仍然只有一百多人跟他回来,原来捎信回来说的那一万多人马,竟然一点也没有了!

    吕泽忙问原因时,刘邦气得乌眉灶眼的,端起酒碗来猛灌了一气,这才大骂一声道:“他奶奶的秦嘉这个混蛋,欺人太甚!”

    原来,刘邦手里有了万余人马后,想借这些兵马之威,尽快把自己的根据地丰邑给收回来,于是便命令部队就地整顿后,立即启程翻过砀山小道,先回留县,再杀到丰邑。

    谁知部队刚刚翻过砀山,原来出兵打败司马枿的朱鸡石,便带了几万部队在丹水旁边迎接沛公刘邦,说是楚王景驹有请。

    虽然心知不妙,但刘邦还是心存幻想。这一场战事刘邦是立了大功的,自己手下这些人马里,有一部分是宁君原来的部属,估计秦嘉还是要收回的,毕竟那是人家的兵。

    但就算不能把这一万多人马全都送给自己,至少也得把从砀县收编过来的几千人马给自己吧,至不济也得给点功劳赏赐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儿才对。

    谁知相见之后,刘邦这才发现,秦嘉比他想象中还要黑。他不但把功劳全都归了朱鸡石,还把刘邦带回来的所有人马悉数拔到了朱鸡石名下,就连沛公刘邦自己,也成了朱鸡石手下一名骑将,率了几百人马充任斥候。

    要说按照秦制,刘邦这个如今只有二千人马的沛公,本来就只相当于军候,到了楚军制中,给了一个骑将的名义,正是平级调动,算不上什么委屈。

    但刘邦刚刚立了大功的人,却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再说这秦嘉目光短浅,态度恶劣,明摆着准备拿自己当劫灰来使,刘邦顿时起了心思,当夜便带着手下逃回了丰邑。

    “呵呵,阿爹真的一点好处也没捞到么?”刘常满见众人都是满脸激愤,心里有些好笑。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常有的嘛,刘常满在电影电视里看得多了,所以坦然得很,便出言活跃一下气氛。

    原本有些僵的气氛,被刘常满这清脆的少年口音打破,顿时活泛了一些。刘邦看了看自己儿子,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臭小子,就你眼尖。也不能算啥也没捞着,就是他奶奶的太窝火了。”

    刘邦说完,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这才伸手将腰间佩着的宝剑解下,握在了手里。他用大指在剑柄上轻轻一按,只听绷簧响处,那剑便铮的一声弹了出来。

    众人急忙看去,只见那剑剑刃如水,显得十分锋利,更兼全身都闪出青光,一望而知是把上好的精铁宝剑。

    “三哥,你这莫非就是堂溪宝剑吗?”吕泽是个见多识广的,惊问道。

    “不错,正是堂溪宝剑!”刘邦笑道。

    原来,这柄堂溪宝剑本来是司马枿的佩剑,他被周勃斩杀后,宝剑自然也就贡献给了沛公。

    “嘿嘿,不光是我,兄弟们都在砀县弄了两口趁手家伙,全都是精铁的,以后再不用操心打着打着武器碎了的破事儿了。”刘邦很得意的笑道。

    “真的?”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这个时候,部队里装备的武器,多半都是收缴郡县府库里的。秦国制式武器都是青铜的,虽然也不错,但比起精铁武器来,差的可就远了。刘邦这次竟然弄到了二百多件精铁武器,虽说比起一万多人马来,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也算没白跑一趟。

    “纪信,你带上五百个兄弟,骑快马到砀山咱原来住的那儿,把我存在那里的东西都给取了回来!”见众兄弟对这二百多件武器就如此惊诧,刘邦更得意了,又下达了一个命令。

    “还有私货呢三哥?”吕泽的眼睛也瞪大了。

    “哈哈,放心,让你替我守了这么久,哪儿能一点好处没有呢?你上次不是说,你那些兵都骑上马了,趁手的长家伙就不够用了吗?这回了,我缴获了好几千件长家什,范式还都是一样的,都让我派人偷偷藏到砀山里原来住那房子里头了!等纪信拿回来了,你先挑,还你个大人情!”刘邦笑道。

第二十一章 宽仁(上)

    秦二世二年正月到三月这两个月时间,是刘常满和阿爹在一起相处最长的时间。自从刘常满穿越入秦,他就很少见到自己阿爹刘邦,倒是陈胜王败亡的这些日子,让刘常满很好的熟悉了阿爹的为人。

    这是一个在乡村长大的男人,从小生在民风淳厚的中阳里,也正因为如此,才养成了他心底里那一份“宽仁爱人”的基本性格。从少年到现在,刘邦除了对敌之时杀伤过敌人之外,从不因为个人私欲去做一些伤命谋财之事——原本作为任侠者的他,是很有些这样的机会的。

    刘常满很能理解这种性格。自己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乡村生活,很容易培养出热爱自然,热爱生命,热爱亲戚邻居的纯朴感情。虽然用三言两语难以表达,但从呱呱堕地开始,就会被几份乃至数十百千份爱包围着的农村孩子们,骨子里总是透出一份可称为“博爱”的情怀。

    这些话,听起来很傻很无聊,很老生常谈,很没有滋味,然而老生常谈原本都是真理,没有滋味的五谷才最养人。这些听来傻乎乎的话,也正是刘常满心里感到眼里看到的事实。

    但对于沛县甚至中阳里的乡人来说,刘邦天性宽仁爱人这种在争天下的“英雄豪杰”中极为了不起的性格特质,是算不上什么的,因为大家原本都是这样的人。

    所以在家乡人眼里,更多看到的是他的豁达、大方、听得进劝谏这些好的特质,甚至是流氓无赖、贪酒好色、眼高手低爱吹牛皮说大话这些不良特质,真让刘常满替自己老爹感到不平。

    秦二世二年正月到六月之间,正是抗秦事业自周文攻破函谷关达到高潮之后,进入的一个低潮期。但对于刘邦来说,他的最低谷就是丰邑叛变,自己又病重倒下的那一段时间,而今他病愈之后,这些低潮对他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据刘常满观察,刘邦病愈后虽然极为不顺,他比起以前来说,他的性子平和了不少,这一点沛县子弟兵也多有这么说的。看起来,在沛公心里,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只要老子活着,这世上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因此虽然被秦嘉摆了一道,但刘邦只过了两天就不再生气了,反而很有兴致的天天训练部队,从各方面增强战斗力,以迎接后面的挑战了。

    刘邦部队的武器盔甲,因为他的私藏行为整整提高了一个档次。正因为如此,刘邦和吕泽的这两千来人马,终于看上去非常象一支正规部队了。不过部队的战斗力,还是很需要提高的,其中特别需要提高的,就是击刺之术。

    虽说击刺之术需要经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收到效果,但刘邦一回来,就让武艺好些的将官们分别教授部队,甚至自己也经常去亲自传授。

    刘常满这才发现,自己阿爹的剑术其实很不错,抛开樊哙、吕释之这几个故意相让的不说,别人还真难得打过他。

    如今刘常满经过两三年的训练,击刺之术大有长进,吕禄等年龄大不了几岁的,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不过刘常满估计,就算自己刻苦训练,也得再过几年,等到身体长高些,才有希望赢过自己阿爹刘邦。至于姨爹樊哙的武艺,刘常满都有点怀疑自己就算是一直练习下去,也不见得就能够打得过他。

    武术其实远不象小说中说的那么神奇,全国武术冠军遭遇几个小混混抢劫时奋起反抗,还受了伤的事情,刘常满听说过不止一次。

    象他原来搞体育的,身体素质确实比普通人强些,但若说到实战,对付三五人倒还罢了,打不过还能跑掉;但倘若是七八个人一起拥上,恐怕也就只有被暴扁一顿的份了。

    而象樊哙、项羽这样的,恐怕是特例。听说樊哙在砀山时,一个人同时对上三十多个秦兵,竟然没受什么伤;项羽更牛,据史书上说,一人杀掉数十百人那是正常现象,大喝一声就吓得上千人扭头就跑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次。

    世上有些人天赋异禀,这是有可能的,但武术只是在禀赋基础上,提高一些能力罢了,与人的禀赋有很大的关系。刘常满估计按自己的禀赋,再刻苦训练,也不见得能达到樊哙的境界,至于象项羽那样的悍将,五百年也不一定能出一个吧,几率和出孔子这样的差不多。

    不过刘邦对于自己儿子的能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有一个九岁就能打倒壮汉的儿子,实在让老爹脸上有光。以刘邦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那些普通军士也并不是故意让着刘常满的。

    众人也都众口一词的夸奖刘常满不但身手出众,头脑更是不同凡响,如此天赋奇才,定是从沛公那里得来。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稀泥儿软蛋”,这种规律,在沛公与刘常满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验证云云,拍得刘邦心里很是舒服。

    “满儿,你奶奶的事儿出来,多亏你了。不过如今都说你是甘罗复生,项橐再世,你大舅的马场部队,都是靠了你才给拉起来的。不管是与不是吧,今天咱父子闲说会儿话,叫我也看看到底人家是不是看老子的面子替你吹的。”

    “如今人都说你连兵法都懂,你大舅那半屋子谁也不看的书,你都给看完了。还说以前你大舅和我起事儿的时候,你早就料到周文将军必败,还说周市过来时候,你还让你大舅防着他点。那我问你,你说阿爹如今情形,这带兵是用刚好呢还是用柔好?是该象眼前这河水呢,还是象远处那砀山?”这天,在丰邑外的小河沟旁,刘邦指着河水问刘常满道。

第二十二章 宽仁(下)

    “什么?”刘常满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难道是因为和阿爹差了两千多年的代沟?什么用兵是刚好还是柔好,象河还是象山?这都什么东西呀,刘常满是看了半屋子书没错,可那半屋子书里又没有兵法书,刘常满怎么可能知道这些玩意呢。

    “阿爹,我看还是刚柔并济,有时候象山,有时候象河的好。”刘常满挠挠头说道。

    “臭小子,不懂就别乱说。什么刚柔并济,有时候象山,有时候象河?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老子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兵法。”刘邦笑骂道。

    “阿爹,我可没说我知道兵法的,你别听他们乱嚼舌头。我大舅那些事,那是凑巧赶上了!”刘常满急忙为自己辩白道。

    开玩笑,以前那些局势分析都是韩信给帮忙整理出来的,至于帮吕泽的那些,那也都不知道得碰了什么样的巧才能想起来,如果真被阿爹当成是天才,天天要自己搞点跟马蹬马蹄铁那样的发明,再分析综合一下天下大势什么的,非得要了自己的小命不可。

    “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神,不过小能耐还是有一点的。”刘邦很客观的评价了自己的儿子后,又说道:“你知道不,这次我在留县遇到一个客人,他告诉我说,当前世道之下,用兵、治事都当似水,须得以柔克刚。用柔下趋低之法以自存,用包容万物之心以容贤,用水滴石穿之力以克敌,用汪洋恣肆之势以制胜。”

    “儿子,你知道,阿爹虽然读过书,却说不出这些道理来,但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他算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前些天病好之后,阿爹就在想,天下势力众多,阿爹不过一个小小沛公,手里不过两千人马,带着大家在这乱世里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阿爹手里人少,势必得先依附于人,借人之力,才能发展壮大。想借人之力,就得伏低作小,嗯,‘柔下趋低’,可不正跟水一样吗?不过阿爹没他说得清楚罢了。后来他听说我想去彭城,又劝我说,如今彭城一带乃是非之地,江东项氏正与秦嘉争夺楚国正统,象阿爹这样的,去了也是没用,不但兵借不到,不定还得跟人做劫灰。”

    “这回攻砀县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看看,他说的可不都是应验了吗?知道为啥攻砀山时我把好东西都存到山里,我那天又为什么要下决心逃回来?因为他告诉我说了,万一迫不得己,必须隶属于秦嘉名下的话,凡事都要留上一手。一旦被秦嘉收编,得尽快想法逃回沛县,因为此战秦嘉不论胜败,当劫灰的却是死定了。”

    “从砀山回来时候,我还将信将疑的,毕竟阿爹也算是楚王部下,又立了大功,他总不至于做得这么绝吧?谁知道最后这个混帐东西,竟然敢这样对待他老子!等老子势力大了,非扒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和雍齿这个混蛋一起剁碎了喂狗!”刘邦说着说着气又上来。

    “阿爹,你说的那位叔叔是谁呀?”见刘邦生了气,刘常满急忙转移话题道。

    “嗨,说起你那位叔叔,那可是大大有名。他就是在博浪沙伏击秦皇帝的韩良,现在改名叫张良的!要是他别回去,能跟我一起去砀县,说不定这次你阿爹得的好处更多呢!”刘邦说道,可惜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是他!”刘常满也惊叹道。看起来刘邦这次前往留县,遇到了他宿命中最为亲信的谋士,那个长得如同美妇人一般的张良。

    刘常满到最后也不明白,为什么张良和刘邦这两个几乎完全不同的人物,竟然能在偶遇之后便倾盖如故,更在以后的生命里一直互相信任,或许这些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或者连他们两人自己也不明白。

    “那位张叔叔,是不是脸长得可漂亮了?比我小姨还要好看些,是不是?”刘常满笑着问道。

    “不错,你见过他?”刘邦也惊问道。

    听刘常满说过在下邳与张良相遇的事情之后,刘邦高兴了起来。“哈哈知道他的下落就好,等一有机会,我就派人,喔,不,亲自去下邳找他!”

    得知了张良的下落后,刘邦看起来心情大好,正好营里派人来找,说是彭城那边,有重要消息传来,刘邦便拉着刘常满一起回去了。

    原来,驻扎在彭城的秦嘉,在和江东项梁的对抗中,已经大败亏输。败退到胡陵后,被项梁部将龙且追上杀死,而景驹逃得远了一点,但终于也没能逃出狂追而来的龙且手心。

    秦嘉和景驹死后,依附在秦嘉名下的将领全都投降了项梁,项梁自号为大柱国,首事造反的楚国,大权已经尽归江东项氏。

    此时的项氏首领,正是在项缠嘴里胸怀百万雄兵,腹有如海良谋的项梁。这个名字,刘常满的历史知识里并没有存储,不过胡陵、彭城都在沛泗一带,因此刘常满倒是经常听说他的事情。

    这个项梁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而是个比陈胜王更有能耐的天才领袖。他和刘邦一样,都是秦二世元年九月起的事,不过人家是名门之后,又在会稽大郡的郡治吴中经营了数年,所以一起事手里力量就很大。

    后来他整合了整个江东地区的力量,这才打着已经死去的陈胜王的名号,自封为上柱国,经维护楚国正统的名义,起兵往讨秦嘉。击杀秦嘉景驹后,又派秦嘉老将朱鸡石、馀樊君率领两三万人前去攻击章邯,结果馀樊君死,朱鸡石兵败后,被项梁派兵诛杀。

    此举不但杀鸡骇猴,巩固了他的地位,更示敌以弱,让章邯认为,首事起义的楚国,实力不过尔尔,已经不足为虑了。于是章邯便率军北上,进攻魏国去了,给了楚国宝贵的休整机会。

    项梁“上兵伐谋”的心计,指挥若定的帅才,从容不迫的王者之风,不但新投入他部下的黥布、吕臣、韩信等人看在眼里,就连刘邦、范增等外围人员,当然也看在眼里。

    于是乎,刘邦那颗其实从没停歇过的借兵收复丰邑之心,又活跃了起来。在秦二世二年三月,项梁驻兵于薛县之后,刘邦又故伎重施,带着一百多人,前往项梁处借兵了。

    而在居巢老家闲居的虫达和摇毋余,也被范老头找上门来,说要让他俩重新出山,再次检选子弟兵,随自己一起,前去投奔新楚王,但虫达和摇毋余坚决的拒绝了。

    一是因为身上伤势并未痊愈,二是虫达和摇毋余,打心底里讨厌这个阴沉沉的死老头。这老头应该读过不少书,说话行事倒也罢了。只是天天摆着他那张臭脸,弄出一幅智者的熊样子,叫人一看就恶心。

    从壮到老,这范增都在居巢住,自己常干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倒也罢了,还常常去给别人出些馊主意。不过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混进家里一石米一百钱的,倒是弄得精穷,虫达和摇毋余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样的“智者”。只要看见他那幅阴不拉叽的样子,两个生性豁达汉子连喝酒都觉得不爽,更别提和他一起做事了。

    虽说出去过了一段变幻万千的生活后,对于目前这种过于安闲、一成不变的生活,虫达和摇毋余其实也有些厌烦,但那绝对不能成为和这个臭老头一起做事儿的理由。范增见二人执意不愿前去,也只好一个人上路,前去投奔他的“新楚王”了。

第二十三章 小人得志(上)

    阿爹要去项梁处借兵的时候,刘常满虽然觉得他不太可能借来,不过倒还是挺佩服阿爹的这股韧劲。

    你说你一个手里只有两千人马的小势力,与人家拥兵十几万的项梁可以说一点关系没有,就这么着去借兵了。听着没什么,但仔细一想,可就有点很那啥了。

    刘常满怎么想怎么觉着这就象是一个乡下种地的农民,突然跑到人家大城市里一个百万富翁家里,对人家说,喂,大哥,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借我五万块怎么样?我用过就还你!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能借到。

    然而刘邦果然不亏是刘邦,就在前往薛城后不到十天,便带了项梁赞助的五千人马、十名厩将回来了。

    刘邦前去借兵时,仍然带了自己麾下一百多名军官,准备安插在借来的兵中。但项梁毕竟与秦嘉的水平不同,刘邦带来的军官一个也没让他安插,借兵给他的时候,项梁只是把十个厩将召来,当面向他们交待,让他们听从刘邦将军的指挥,前去丰邑驻扎一段时间。

    刘邦何尝听不出项梁言外之意?但他所要的,也不过就是借这些人马去丰邑吓唬一下城里的父老们罢了,因此很高兴的带着人马回来了。

    项梁所练的精兵就是不一样,这五千人刘邦用起来顺利得很,根本不象是宁君手下那几千新兵,甚至比刘邦自己的兵用起来还省劲。

    到丰邑后才三天,不但摆成了一座完整的攻城阵势,还在丰邑城外堆起了土山,显见得是铁心要攻城了。而且一直到项氏的人马将云梯取出组装,沛公刘邦仍然不在城下露面,连个传话的机会都没有,攻城后的打算也探问不出来。

    在刘邦蓄意营造的这种压力之下,再想起刘邦以前说过的那句“若不投降,攻下城后就派人屠城”的告诫,丰邑的父老们终于忍耐不住了,便派代表到雍太公家里,让他劝雍齿出逃,丰邑还是投降回刘邦那边好了。

    事已至此,雍齿也无可奈何,只好夜里偷偷开了城门,带了些亲信人马投奔周市而去。王陵则带着刘仲刘交把丰邑东门打开,将刘邦放了进来,丰邑又归了刘邦治下。

    接下来,仗着项梁借给的兵势,趁着魏国正在与章邯打仗,刘邦和吕泽把以前的地盘都给收了回来,傅宽、陈豨、靳歙等人听说吕泽已经收复单父,便又投奔了回来。

    只有周信没有回来,听丁义说,因为周信的偶像彭越也已经在大野泽起事,所以周信投奔他的偶像去了,恐怕没法回来。

    周信原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杰出的,因此吕泽也没在意,倒是刘邦和傅宽听说彭越起兵的消息,都吃了一惊。

    这个彭越可不是简单人物。大秦统一后追剿各地盗匪,唯有这个彭越,深藏大野巨泽之中,在附近百姓之中名声又极好,所以秦始皇帝连下三道诏令,严责东郡守尉捉拿,到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只是彭越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没想到他还是人老心不老,终于拉起大旗,准备自行起事了。

    不过彭城在昌邑一带,却没有扩张的意思,因此忙乱的刘邦倒也没怎么在意于他。经过一次背叛与离散的洗礼后,吕泽和刘邦的心肠,比原来强硬了许多。等吕泽取下单父后,两人合兵又将宛朐、缗、方与等县全部收回后,几乎将县里青年子弟全部征召入伍。

    “慈不掌兵”,对于家乡人太过客气了也没有用,连丰邑都能背叛,这个世上的乡情父老也就不那么可信了。反正这些人自己不征召,留着也还得被别人征召去做了劫灰,倒不如跟着自己,说不定还有点照顾些。

    傅宽倒也罢了,毕竟和吕泽相知甚深,而陈豨可就不同了。他带回来的部下被吕泽全部打散,与自己直属人马分编。而且借口兵力不足,只给了他一个“治粟都尉”的职位,听起来级别比将军还高,其实是个后勤上的职位,完全成了吕释之的手下,连刘常满的权大都没有。

    项梁在薛城练兵,周市在大梁集结,齐王田儋都城在临淄,又隔着泰山,在没有大势力的情况下,吕泽和刘邦带着一万多人马,很是耀威扬武了一段,那股狂劲,让刘常满看得直撇嘴。

    吕云年龄还小,说得更直接:“大伯和大姨爹两个,真是两个得志的小人!那样子叫人吃不下饭!”一番话说得刘常满哈哈大笑,把她的小脸蛋捏了十余下才算作罢。

    与阿爹不同,刘常满这一段可安闲得很。

    刘常满陪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先是去吕庄住了些日子,替母亲和姐姐压惊后才回到丰邑。在吕庄的时候,刘常满甚至还带着姐姐和几个表兄弟姐妹,前往吕氏马场去玩了三天,又替他们在那些草马生出来的小马驹里,每人挑了一匹小马。

    阳成延和公冶长一直跟着刘邦吕泽在军中效力,但庄不识原来是韩信手下,如今也没有了职份,便跟着刘常满做个侍卫,陪他们到处玩耍,无事的时候,就替诸位公子小姐唱歌解闷。

    刘常满的两匹小马都已经长成,身形极为强壮了。知道小公子素爱如珍,马场里众人自然不敢怠慢,特别是那匹乌骓,长大之后,已经颇有些马王的气势,不但在栏里时要独占一个槽头,放在牧场里吃草时别的马也不敢靠近。

    乌云也已经长成,虽然没有乌骓那么神骏,但对刘常满却更加亲近,看到主人回来,正在吃草的它急忙得得跑来,拿马头在刘常满身上蹭来蹭去,看得吕云和刘乐咯咯直笑。

    见马匹都已经长成,刘常满回去的时候,便自己骑着乌骓,让庄不识骑上乌云,径直回丰邑去了。

    还没到丰邑,便听到喝声震天,刘常满急忙看去,差点笑出声来。刘常满作为体育老师,除了平时教学之外,最出风头的时候,就是在学校召开的运动会上。而丰邑城外此时的情景,正象是一场运动会。

    拉过一个在外围放哨的军士细问,刘常满这才发现,原来果真是在进行比赛。

    比赛是在刘邦的部队和项氏派来的部队双方间进行的,项目无非是摔跤、射箭、投石、超距,还有各种类型的战斗,获胜者会得到一点奖品。此时场上正在进行的,正是步战。

    刘邦这边出场的,正是樊哙,而对方出场的,却是一个刘常满从来没有见过的将领。

    要说起来,项氏的这队人马在刘邦手下已经呆了快两个月,队里的重要将领刘常满全都认识,而象这么一个能和樊哙打成平手的大汉,在军中定然不是泛泛之辈,刘常满竟然毫无印象,倒是有些奇怪。

    再问那军士时,那军士告诉刘常满道,这正是项梁刚刚派过来的骑将丁固,人称丁公者是也。“丁公?”刘常满仔细想了想,发现脑子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

    正面的场地上,樊哙与丁固正战到紧张处。樊哙一改平常出刀如飞的状态,只是全身微微作势,盯着对方;而丁固则刀尖微微下垂,双脚不丁不八的站着,眼睛微眯,看似漫不在意,但刘常满一看就知道,他全身的状态都已经调到最好,只等着樊哙发招。

    樊哙到底性急,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刀光一闪,庞大的身躯便合着刀光扑了上去;而丁固则不同,他稳站不动,只用手里的长剑,极快的在樊哙刀上点了数十下。只听叮叮当当直响,两人会儿便战成一团,看得周围人眼花缭乱。

    突然听“嗤嗤”两声,场里静了下来,众人急忙抬眼看去,原来是樊哙的头巾被丁固刺下,而丁固的衣袖则被樊哙削掉一片。一触之下,两人立刻向后跃出,住手不攻了。

    “哈哈,丁公果然技高一筹,樊哙认输了!”樊哙大笑道。

    “樊将军太客气了!刚才我的胁下已经全卖给了你,倘若你不是蓄力不发,恐怕我已经身受重伤,这一局最多只能算是平手!”丁固也拱手道。

    “就算是受伤,那也被我头颅洞穿要好得多吧?哈哈,还是丁公胜了!”

第二十五章 项羽(上)

    从刘邦去了薛城后,各地又都安置了守将,刘常满更加的闲了起来。看看已经六月了,大人们都忙着,于是刘常满无聊之下,天天陪着一手臭棋的爷爷下棋。要说也有趣,刘太公固然是一手臭棋,那庄不识更是一手屎棋,但两人合力时候,刘常满还会被偷袭成功,一天下来,也得输个三四盘。

    除了陪爷爷下棋之外,刘常满也常在傍晚不太热的时候,带着姐姐一起,到丰邑城外的小河边转转。如今刘常满也算得上是要紧人物,因此每当他外出之时,吕释之就严令丁义和庄不识两人,必须有一个得跟在他身边。

    六月初七这天傍晚,刘常满正在姐姐一起,在城外的小河边玩。刘乐是女孩子,不方便,不过刘常满可就不用顾忌了,当即将全身衣服脱了个精光,跳进了水里。

    已经习惯了新身体的刘常满,知道自己的小铅笔还得好几年才能变成小辣椒,想变成小胡萝卜,恐怕就得到十五六岁。刘常满在姐姐面前,也没什么可害羞的,这大热的天,又没个空调什么的,实在是太难熬了。而且刘常满每天都到河边来,还有一个重要项目要做,那就是便便。

    到了这个时代,一切现代工业的成果都没了,不过刘常满并没有感觉到过于的不方便。让他感觉最不方便的,却正是在方便了之后,没有了擦屁屁的东西。

    记得小时候看童话故事,有一则故事上说,过去有个王国的太子,曾经试过各种各样的东西擦屁屁,结果他发现,用刚刚出生的小鹅擦着最舒服。

    而小时候,妈妈还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地里的麦子,每个都生十个麦穗,因此面多得吃不完,有些人没事儿干就拿面蒸成软饼,专门用来给小孩子擦屁屁。因此据刘常满想,这蒸好的热呼呼的软面饼擦屁屁,可能也是极舒服的。

    然而到了这儿才发现,鹅这个东西,沛泗一带的人根本没听说过,估计是在很靠南边的地方,才有人养;而这面饼,别说饼了,连面都没有!

    现在别的地方不清楚,反正沛泗带,或者说函谷关以东,黄河流域以北的人们,主食主要是粟米,烙的饼子,当然也是粟米饼了。小麦确实有,而且还种的不少,然而大家都是直接脱粒了弄成麦仁煮着吃,根本就没有面,更不用提面饼了。

    “他奶奶的,等老子当了太子,非得找一帮子专业人才,专门替老子研究研究,卫生纸是咋做出来的!”每次用竹片石块擦自己娇嫩的屁屁时,刘常满就在心里暗暗发誓。

    刘常满倒是知道造纸的流程,可惜他自己弄不明白里面的火候,阳成延是公输门传人,对于机械销器、土木工程之类的,都颇有造诣,偏偏对于这鞣晒之事,却一点也不懂。浪费了不少丝料,最后晒出了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反正不能称之为“纸”,倒是塞枕套里当枕头挺不错的,刘常满费了几天劲,最后只给自己全家每人造了一个上好的软枕头!

    正因为如此,每等天气热起来后,刘常满从来都是到游到河那边去,在河边便便后,趁着河边光滑的鹅卵石把屁屁给擦擦,免了用那竹片、树叶刮擦屁屁之苦。

    夕阳给所有的物体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小河流水哗哗的唱着欢歌,远处的树林里,一阵飞鸟扑愣愣的惊起,远远的朝着西边飞去。阳光下,河滩上,却偏偏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小屁孩正在那里拉粑粑,要多煞风景有多煞风景。

    刘乐是知道弟弟毛病的,隔河看他又开始煞风景了,便跑到河边,拿起石头就丢他,水花溅得刘常满一身都是。

    “死姐姐,你再扔我,我一会儿拉粑粑时候,把那粑粑拉成个人形,在旁边写你的名字!”见姐姐扔自己,刘常满童心大起,隔河笑道。刘乐一听大怒,当即便要脱了靴子,过河前来追他。

    “好姐姐,我错啦。你别闹了,我拉完屎就过河去找你玩!”刘常满边笑着逗姐姐玩,一边一蹦一蹦的往远处躲。

    “去你的,死常满,臭常满,一会儿你要敢不把你那爪子糙上十遍,就别想过河来!”刘乐一边扔石头,一边叫道。

    姐弟二人正闹着,突然丁义跳上马背,到路边望了一望说道:“公子别闹了,快过来,好象有部队过来!”

    刘常满也是一惊,难道是上次泗水郡监公孙壮偷袭的事情又重演了?河水其实又窄又浅,刘常满几步便跨了过来。也顾不上穿衣服,光屁屁跳到乌骓背上,冲上旁边的小丘一看,刘常满笑着对丁义说道:“呵呵,那恐怕是我阿爹回来了!”

    丁义听了,急忙站到马背上一看,这才发现果然那队伍里飘扬的,正是沛公绣着“刘”字的大红旗,不过旁边的另一面大旗,却不是绣着“沛”字,而是绣着“项”字的另一面大旗。

    驰得近了,这才看到,原本那“项”字大旗之下,正坐着一位异常威武雄壮的武将,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想来应该是如今风头最劲的江东项氏子弟了。

    见来了这么多人,丁义便要带刘常满和刘乐回去。不过刘乐却不愿意,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整齐的骑兵军阵,想要在旁边看看。

    转眼三年过去了,刘乐已经从一个八岁的小丫头,长成一个十一岁的少女,正是好奇心最强的年龄。平常刘常满带着姐姐玩时,都是和她共乘一马,但如今前去看人家的队伍,难保不被人看到。

    堂堂沛公的子女,姐弟俩挤在一匹马上,未免让人笑话。见阿爹的队伍其实甚远,刘常满便让丁义回城,去把乌云牵了出来,好让姐姐骑上,又把庄不识也一起叫了出来。

    乌云脾性温良驯善,刘乐和它见得也多,骑上自然没事儿,可不象乌骓的臭脾气,没了刘常满在背上,不定它发什么疯呢。第一次单独骑马的刘乐虽然有点怕,不过见乌云走得甚是稳当,又有庄不识和丁义在两旁卫护,倒也是稳稳当当的骑了上去。

    刘乐虽是女子,但年龄还小,而且这个时候也并不忌讳女子抛头露面的事情,所以刘常满的意思,四人直接骑马立在路旁,看看项氏的军阵也就是了。只是刘乐不知道为什么,从十岁后就极害怕刘邦,眼看骑兵离得近了,刘乐心里又莫名的害怕起来,死活不敢跟阿爹照面。

    对于这种小女孩的心理,刘常满也觉得好笑得紧,但这个时候的少男少女,正是好奇心最强,某名其妙的恐惧感也最多的时候,刘常满也不去强求于她。于是四人便躲在路旁的一个小丘上,从树丛后观看人家的军阵。

    虽然只有几百人,但驰过的动静仍然如同地动山摇一般,刘常满扭脸看看姐姐,却见她伏在自己身后,睁大了一双眼睛,小脸兴奋得发红。

    “姐姐长大后,恐怕比小姨还要漂亮吧?”刘常满心里猜测着。

    “公子,沛公前往时,连一匹马也没带,为何如今回来时,却全是骑兵呢?”丁义有点奇怪的问道。

    “估计是人家项氏给的马匹吧,听说人家起事之时,就有八千骑呢,现在总得有一两万骑兵了吧!”庄不识有些羡慕的抿了抿嘴。

    刘常满等人躲藏的这个小丘地形极好,矮树灌木茂密,把刘常满四人和马匹的身形都给掩了起来,但丘下经过的部队,却一眼就能看清。

    见到沛公带着人马回来,城里留守的任敖、吕释之、王陵自然都带着人到城门外迎接。只见那大汉马鞭一挥,他背后的骑兵们便齐刷刷的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而刘邦背后的一百多人,虽然也是刘邦带去的人马里选出来的精锐,表现可就差劲得很了,足足比那大汉背后的骑兵多用了十余息的时间,又往前多冲了两个马身,这才稳定住队形。

    “哈哈哈,项兄弟麾下精兵,比起我这帮乌合之众,强得太多了!”刘邦哈哈大笑道。

    “沛公客气了!他们都是叔父带出来的兵,籍却没什么功劳!”那大汉谦虚道。

    那大汉的声音磁性极强,刘常满听得清清楚楚。“籍?项籍?那么这位,就是项羽了?!”刘常满顿时吃了一惊。

    “禀沛公、项将军,既然到了城外,不如让兄弟们都下马扎营,先歇息一下。城里正在安排酒食。”却是任敖上前施礼后,对两人说道。

    “也好!”项羽点头答应道。然后也没见他怎么动作,就跳下了马来。“下马,扎营!”旁边的传令兵一声大吼,顿时数百人又齐刷刷跳下马来,极快的开始扎营了。

    “项兄弟,不如我们进城去好好喝上一场,兄弟们的饭菜一会儿就会送来的。”刘邦也跳下马来,笑着对项羽说道。

    “按说沛公盛意,小弟自当奉命。只是我项氏祖训,凡带兵为将者,须与麾下将士同吃同住,因此还请沛公比照手下兄弟们的饭菜,也给我们摆上一桌来,我们就在此把酒言欢可好?”项羽说道。

    此时太阳已将下山,夕阳在项羽的脸上镀了一层金光,配着他身上血红的大氅,身后雄壮的军队,远处灰黄的城墙,这幅油画一般的景象,曾经在刘常满的脑子里,存了许多年。

第二十六章 项羽(下)

    正准备带项羽进城放松一下的刘邦,听到项羽的话后一愣。但他毕竟也是个阅历丰富的人物,一愣之下,便笑了起来,说道:“好!项兄弟不亏家学渊源,这般仁义之心,刘季愧不能及呀!哈哈哈哈。”

    项羽倒很客气,又抱了抱拳说道:“非是小弟不恭,实是家规在上,不敢变更。沛公乃是仁义之人,老将们天天都夸奖你呢。”

    很快项羽带来的人马已经扎好兵营,一顶硕大的中军帐搭了起来,刘邦和项羽并肩而入。

    但丰邑城里原本为项羽部下准备的东西,想来只是些简单的饭菜,肯定没法拿来摆上桌面,让沛公和项小将军喝酒用。这会去重新准备酒席的话,几百人的酒席,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端得上来的,负责招待的任敖不由犯了难。

    正在这时,刘常满见张良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任敖急忙去了。然后又对王陵和吕释之说了些什么,两个也连连点头。

    不一时,便看见王陵进了中军大帐,再过一会儿,项羽和刘邦一起,从中军帐里走了出来。

    “项兄弟,如今饭时尚早,还请项兄弟露上两手,让我这帮乡下兵也见识一下?”刘邦笑着说道。

    “既到丰邑,那一切便听沛公安排便是!”项羽也含笑说道,然后甩掉外面大氅,昂然下场。

    这是刘常满第一次看到项羽正面。项羽体形极其高大魁梧,因此刘常满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身上,诸如“虎背熊腰”、“彪形大汉”这一类的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之了。

    仔细想想,刘常满感觉,这些词只说了外形,却说不出项羽的那股精神。他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岳一般。看到樊哙时,你会本能的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但看到项羽时,你会本能的想到,这是个不能惹、不敢惹、惹不得的。

    面前这个人,既象一座厚实无边的山岳,又象一把寒光闪闪的巨剑,这就是和项羽对阵的周勃此时心里的感觉。

    这个青年不在场上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让人感觉到一股温暖扑面而来。没想到一到战场上,竟然有如此气势,让周勃感觉不管是攻是防,都没法下手。

    对峙时间越来越久,周勃终于抛剑于地,废然长叹道:“我认输了!”

    旁观众人大惊。周勃在刘邦手下,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了,步战比起樊哙虽略有不如,但也绝不是个没胆气的,如今竟然连招都不敢发出,就败下阵来,这个项羽,竟然如此厉害么?

    “吃我一剑!”见周勃颓然下场,王陵上了气,大喝一声,举起他那柄又厚又重的铁剑冲了上来。

    王陵是沛县大豪,天生神力,家里又颇有资财。因此在年轻时候,便去打造了一柄又厚又重的铁剑,作为随身武器。

    王陵的这柄铁剑,与其说是剑,还不如说是把开了刃的铁锏。他双手高举,根本不管胸前空门大露,直接猛冲了上去。

    “来得好!”项羽见势,也大喝一声,右手握剑,从下往上撩了起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王陵顿时往后登登登退了三步!

    众人的耳朵,都让双剑相击之声震得嗡嗡作响,但众人心里的惊讶更甚。王陵的铁剑,足有三四十斤,又作足了势道,跑出五步后才自上往下双手击出,力量何等巨大!可这项羽,不过单手握剑,又是自下往上,竟然把王陵击退了三步!

    众人看着犹有余力的项羽,都说不话来。王陵的神力,丰沛子弟都是知道的,也只有樊哙能与其相较。但如今王陵竟然一招就败退得如此之远!

    王陵却是个不服输的,被击退之后,不怒反笑,举起重剑来大喝一声,又冲了过来。

    项羽见王陵又冲了过来,也一改原来踞立不动的样子,冲了起来,与王陵在场子中间,连对了十几剑。这次项羽也是双手握剑,却再也没把王陵击退。但对到第十五剑的时候,王陵的重剑,竟然叮的一声,折了!

    “王陵兄承让了!我手里这把宝剑,乃是用陨铁所制,锋利无比。以兵器之利获胜,项籍惭愧。这一阵,就算是平手好了!”项羽见王陵重剑已断,便止剑不攻,笑呵呵的说道。

    旁观众人纷纷喝起彩来。但刘邦和傅宽这些有眼光的都知道,这一阵,项羽是大获全胜了,不过是顾及王陵面子,没当场让他下不来台罢了。

    刘常满眼光极好,早就看出项羽第一招过去后就试出了王陵的能耐,后来就是有意相让了。“他连续十几剑都斩在同一个地方,姨爹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反正我是做不到,我看阿爹这辈子也没这个本事了,项羽果然是项羽呀。”刘常满心里暗想。

    “项少将军气吞山河,想我王陵,却是老啦!”王陵却不肯沾光认个平手,当下将半截断剑投在地上说道。

    “哈哈,项兄弟果然好武艺,沛县小地方,武功以王陵大哥为首,看来这一场比试,就是项兄弟胜了!来,准备酒席,我今天要与项兄弟一醉方休!”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项羽的武艺刘邦早就知道深浅,纵使在项梁十几万人马里,也是首屈一指的,败在他手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二十七章 绝代(上)

    见刘邦出言认输,项羽微微一笑,正要答应时,却听外面一个声音说:“且慢。我这合传兄弟技痒,想与项少将军切磋一番,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

    这个声音刘常满一听就知道,正是张良。那他说的合传兄弟,自然便是那下邳的铁匠,博浪沙击秦的力士,合传胡害了。

    自从张良随营参赞,跟他一起的百余人,也都由刘邦按才施用,分别安置了。这位合传胡害,虽然走路微跛,又不会说话,却极得张良看重。因无法带兵,刘邦就给他安排了一个侍卫的职位跟在军中,和夏候婴等看齐。

    此时见他下得场来,众人这才感觉到压力。这合传胡害,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一般,手里提着一柄黑黝黝的武器,拖着一条微跛的腿,缓缓的踏进场来。

    此时太阳只剩了半边脸在山顶上,暮色把合传胡害的影子拉得极长,就那么缓缓的一步一步朝项羽逼了过来。

    别人不清楚,刘常满几个知道根底的,心里可明白得很,这可是能将一百二十斤的大铁椎投出半里路,博浪沙一击,震惊天下的大力士呀!虽然在被追捕的时候受过重伤,但那身上的气势却是丝毫没减。

    赢过王陵后,项羽的气势已经散去,如今见合传胡害上场,他的双眼,也微微的眯了起来。

    刘常满记得清清楚楚,书上说,项羽的眼睛,乃是一双重瞳。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但刘常满依然感到,项羽的双眼里,仿佛突然暴射出两道光芒来。

    然而这比吓退周勃时更强的气势,并没能影响到合传胡害。他缓缓走上前来,缓缓的举起手里一百二十斤的大铁椎,平平的朝前刺了过去。

    大铁椎名字里虽然有个“椎”字,但那椎尖甚至比普通的剑柄都粗,再这么缓缓的刺过去,却能做成什么?正在众人疑惑之中,却见项羽也脸色凝重,缓缓的举起手中宝剑,仿佛那剑有千钧之重一般,也是平平刺了过去。

    包括刘常满在内,所有的人都看不懂他俩到底在做什么。两人的武器根本没有接触,但不一会儿,却都满脸凝重,出招也越来越慢了。

    “我倒,他俩这是在玩内力呢?玩剑意呢?”在刘常满心里,这什么内力剑意,只不过是武侠小说上的东西罢了,从来只当做玩笑。但看这两人的样子,又颇象是拼剑意的意思。

    只见项羽出招越来越慢,脸上也微微见汗。众人虽然看不懂,却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个个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在小丘上偷看的刘常满,不知不觉间,也被场里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突然他感觉到有个东西在自己背上拱了拱,伸手一摸,原来是乌骓的头也伸了过来。

    突然只听项羽一声大吼,那声音真如同霹雳轰鸣,又象受了挑畔的猛兽在纵声长啸。随着吼声响起,项羽的剑势也突然变化,再不如刚才那般缓缓攻守,而是轻捷起伏,攸忽东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合传胡害猝不及防之下,项羽剑势已经逼近身前。他急跃后退,却终因右腿已跛,在地上踉跄了一下。合传胡害急忙以椎尖点地,这才退了开来。

    项羽猱身复上,抢进中宫,剑势连绵不绝,逼得合传胡害回不过手来,终于被攻到身前,弃椎认输了。

    “我腿未跛时,你打不过我的!”从来没听过合传胡害说话的众人,竟突然听到合传胡害开口说了一句,虽然口音蹩脚、腔调怪异,但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若你腿未跛,我转换剑势之时,就已经败了!”项羽也直认不讳,然后两人相视一笑,突然一起仰天长啸起来。

    这两位绝代壮士一起长啸,声势如同千军万马一般,除刘邦几人脸上尚能强笑之外,他人尽皆失色。

    正当两人笑声将歇之时,刘常满身后的乌骓,突然也昂首长嘶!这匹草原王者的后裔,人立而嘶之下,声音与项羽、合传胡害的长啸声相呼应,远远的传了出去,周围的马匹,受了乌骓的感染,也一齐长嘶起来。

    这种情形,刘常满在草原上见过。乌骓的父亲,就是月氏王的那个座骑,草原马王长嘶之时,草原上的马匹也是这样呼应的。难道乌骓长成之后,王者之气终于显露,这些马匹所以应合,正是承认了自己的王吗?

    但这样一来,刘常满几人在小丘上再也藏不住了,只好拉着姐姐一起,从小丘上的树丛里,转了出来。

    “哈哈,常满,快快来见过你项羽叔叔!”刘邦见刘常满突然从小丘上下来,倒是一愣,不过马上反应过来,招呼他去拜见项羽。

    但项羽却似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双眼,那双刘常满终于看清了的重瞳双目,正紧紧的盯着奔跑过来的乌骓,一如看到了心爱的女子一般。

    乌骓也煞是奇怪,以往虽然它有点傲气,但还是听话的。今天却怪了,项羽看着它,它也望着项羽,刘常满已经停下,它却并不跟着停下,直直的越过刘常满,直朝项羽奔去!

    “希聿聿!”只见看似朝项羽直撞过去的乌骓,却妙到毫巅的轻轻一侧身,从项羽身边如电掠过,项羽也顺势单手在乌骓的马鞍上轻轻一按,便纵上了马背。乌骓从外边奔进,本来是直朝城墙而去的,但它在急奔之中竟仿佛不用缓冲似的,轻巧巧的便转过身来,又朝人群略了过来。

    经过卫士旁边时,项羽微微俯身,猿臂轻舒,便把自己的长槊抓在了手里,然后乌骓载着他,朝远处奔去。

    这一下突变,如同电光火石一般,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但与刚才所有人都被项羽的气势武技惊呆了不同,项羽与乌骓的配合,如同羚羊挂角,雪泥鸿爪一般,转折之际天衣无缝,让人无迹可寻!

    “今日我等何幸,竟然能看到如此赏心悦目的武技!三哥还不上酒,让我们为项将军浮一大白!”众人都是佩服英雄人物的,见项羽如此英雄,谁不热血澎湃?登时刘邦便传下命令,让众人把刚刚准备好的酒席,全都端了上来。

第二十八章 绝代(下)

    酒宴摆上时,项羽正好回转归来。众人自然要推他坐到上首,乌骓却有些恋恋不舍,围着项羽不肯离去。

    “哈哈可是因今日相逢,也想与我饮上一坛吗?”项羽见乌骓不肯离去,大笑着拿出两坛酒来,一坛自己喝,一坛放在地上。果然那乌骓跟它老爹一个德性,欢嘶一声,把头扎进坛子里喝了个干净。

    “他奶奶的,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跟了我这么久,让你喝过多少坛好酒,也没见你这么高兴过。”看乌骓的兴奋样,刘常满气得要死,简直找不出来什么词形容它了。早就知道它有点那啥,没想到竟然疯魔到了如此地步。“回头看我咋教训你!”刘常满心里恶狠狠的想。

    从它应合项羽啸声,到从小丘上奔出来,刘常满的心里就气愤得不行,这也太不把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你还当你是山里的野马呀,想跟谁就跟谁来着?这个项羽也是的,你留着你那王霸之气去用在你那个虞姬身上呗,干啥没事儿跑到丰邑来撒欢呢?

    “既然此马与项兄弟投缘,不如就骑了去,也不枉我与项兄弟相识一场!”落座后,刘邦端起酒卮与项羽碰了一下之后,顺口说道。

    “呵呵,沛公说到哪里去了。君子不夺人之好,此马如此神骏,想来沛公也是极爱的。沛公只要肯将这马背上的鞍具图样赠予,籍就感激不尽了!”项羽连忙说道。

    “咳,这匹马嘛,却是刚刚长成,还不是我的坐骑。至于这鞍具图样,项兄弟既然有兴趣,我自当双手奉上。”刘邦笑着说道。

    “什么?这该死的项羽,他那匹着名的乌骓马也是从我这儿弄走的?不会以后他的虞姬也是从我这儿弄走的吧?”刘常满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韩信是从我这儿跑到他那儿去的,乌骓马也是,那我成啥了?他奶奶的,他奶奶的,老子这不是成了超级冤大头吗?刘常满心里怒不可遏。

    “阿爹!”见项羽正要答应,刘常满急忙端起一卮酒来,跑到刘邦席上叫道。

    刘邦回头看了看自己儿子,愣了一下这才想到,原来乌骓是儿子的坐骑,还是儿子自己从草原上挣来的。自己这么问也不问就把儿子的东西送人,也未免有点那个了。

    “满儿,我看乌骓与你项叔叔投缘,就作主把乌骓送了你项叔叔,你不会舍不得吧?”刘邦说道,那意思其实是明摆着的了。

    “哈哈,原来这乌骓是常满侄儿的坐骑,我怎么能抢小孩子的东西呢?沛公此言,就作罢了吧。”项羽虽然有些不舍,但大庭广众之下,如何能张口要一个九岁稚子的东西,还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我日,什么常满侄儿,你叔叔项缠叫我侄儿,你也叫我侄儿,那你跟你叔叔是一辈的?本来你应该管我爹爹叫叔叔的,硬是仗势压了我爹爹一辈,跟我爹爹称兄道弟的。本来我跟你是一辈的,我算是吃了大亏了!”刘常满心里恶狠狠的想道。

    此时他心里净是无名火,可不管面前这个面皮白净却长着一脸大胡子的汉子,就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不过这些可不能说出口来。

    “呵呵,项叔叔说哪里去了。此马既然与项叔叔投缘,宝马遇英雄,正是传世佳话,倘若日后能因此佳话让小侄青史留名,那小侄可就赚大了。”刘常满笑嘻嘻的拍着马屁。

    一边的刘邦心里紧张了起来。自己这个儿子,他心里还是清楚的,越是这么说话时候,越是心里极为不满。自己虽是他的老子,可那汗血宝马是他的宝贝疙瘩,又是凭自己本事挣回来的,倘若他说出一句难听的,当场让自己和项羽下不来台,那可就不好看了。

    “项叔叔,不如这样。听说项叔叔不但是大英雄大豪杰,而且酒量极宏,象刚才那种坛子,项叔叔便是喝上十坛八坛也不会醉。不如我和项叔叔拼上一回酒如何?”刘常满笑道。

    “嗯?”项羽被刘常满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听他的意思,倒是愿意把乌骓送给自己的,但怎么七扯八扯的,又扯到拚酒上来了?“贤侄尚在稚龄,哪儿与我拼酒呢,还是等你长大几年再说吧。”

    “项叔叔,你不会是怕了吧?我的酒量大得很呢,你问问,这里人都知道,我阿爹,还有王伯伯,还有胡余叔叔都知道的。”刘常满笑道。

    “是吗?”项羽的重瞳里,又闪出了刘常满看到过的光芒,这说明,他来兴趣了。众人也看呆了这天才少年和盖世英杰之间你来我往的交谈,至此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

    “哈哈,那好,不知贤侄何意?是想与叔叔赌点什么?”项羽果真来了兴趣。

    “项叔叔,那些鞍具的图样,却也是我画出来的。如果项叔叔胜了,我不但把鞍具的图样全都画出来给你,还把乌骓送你;倘若你输了呢,鞍具的图样还是送你,但乌骓嘛,就得你拿一样东西来换!”刘常满说道。

    “噢?说来听听?”项羽更感兴趣了。

    “现在我还不知道要什么。不过项叔叔可以送我一样信物,日后我带着此信物,可求你答应一件事情。”刘常满笑道。

    “哈哈,常满侄儿果然如此自信?那好,拿酒来!”项羽大笑道,抓起了一坛庄不识专门送上来的三酿酒。

    然而让刘常满失望了,项羽对于三酿酒的口味看起来熟悉得很。

    “哈哈贤侄这三酿酒,可是够劲得很呢。莫非贤侄知道我是下相人,专门捎了三酿酒来?”一坛饮完,项羽用手一抹胡须上沾着的酒,笑着说道。

    这时刘常满也喝完了一坛,仰脸看着若无其事的项羽,刘常满简直有些嫉妒他了。

    项羽的脸,虽然因为长了一脸大胡子而看上去极端生猛,但若仔细看时,便发现他其实颇为白晳。一张闪着晶莹的陶瓷光泽,不,应该说“冠玉”光泽的脸庞,和那丛浓密茁壮、根根挺立的胡须结合起来,再结合他的浓眉重瞳,形成了一张无比具有男人气概的脸庞。

    与他比起来,冒顿那张帅得跟雕塑一般的青春阳光脸,顿时显得有些稚嫩,少了几分成熟气质,而刘邦原本长得挺不错的脸,干脆就泯然众人了。

    “他这张脸,让人一看就顿起信赖之感,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我靠,秦朝的基因优势么?”刘常满简直有些愤愤不平了。

    “哈哈,贤侄还要再比么?”见刘常满看着自己呆呆不语,项羽呵呵笑道。

    “啊?!当然,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刘常满说着,又抓起了一坛。奇怪了,自从见到这个项羽之后,自己心里就极其容易愤怒,难道是他的男人气概,刺激到自己了?

    刘常满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反正刘邦寻找张良时候,用车带回来的那些三酿酒,都已经被他俩虽得差不多了。终于在最后一坛喝了一半时,刘常满的手再也抓不住酒坛子,那坛子当的一声在地上摔碎,刘常满也躺到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常满醒了!”第二天早上,姐姐熟悉的声音把他叫醒,从没喝醉过的刘常满只觉得头疼欲裂。

    “这孩子,怎么能喝那么多呢。”吕雉边嗔怪着,边给儿子端来一盆凉水。“洗把脸吧,你阿爹走的时候,还说让你醒了就去军营呢。”

    “喔。”刘常满一边用擦脸,一边仔细想着昨天晚止拼酒时的情形。好象自己倒下时,传来的是两声坛子响,莫非项羽那时也倒了?我倒,我这永远不倒这次也给喝倒了,眼里到现在估计还红着呢吧,洗脸后刘常满揉揉眼睛苦笑着想。

    刘常满的骑术,早就锻炼得极好,乌骓背上,也是阳成延给特制的金缕鞍。想到从今天起这该死的乌骓就要去追随它宿命里的主人项羽了,刘常满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义,把这马鞍给我卸了,换个普通的!”刘常满愤愤的叫道,然后把金缕鞍替乌云装上,自己也骑到了乌云背上。

    “还是乌云最好了,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一样,不象那该死的乌骓。咱出发吧,叫它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刘常满对乌云说道。

    仿佛听懂了刘常满的话一般,乌云箭一般的冲了出去,而乌骓则被丁义牵着,低着头跟在后面,往城东门外的军营走去。

    “哈哈满儿,昨天你和你项叔叔拚酒,竟然是只早倒下了几息,也算难得呀!不过你总是先倒下,那就是你输了,哈哈丁义还不乌骓牵过来给项将军?”刘邦见刘常满前来,笑着说道。

    “呵呵,常满侄儿真是了得,你不过九岁之龄,便把我这从没醉倒过的给灌躺下了,厉害厉害!其实叔叔倒下得晚了一点,那也是侥幸之至了。”项羽边从丁义接过乌骓的缰绳,边竖起大拇指说道。

    “我靠,你屁股大身子粗,自然倒下得慢些,可不见得就是喝赢了我!”刘常满心里暗暗骂道。不过昨天晚上的现场还在那里摆着,刘常满仔细一数,实际上人家项羽是多喝了半坛子才倒下的,何况人家之前还喝了不少,倒确实是赢过了自己。

    “贤侄,听说你天纵奇才,发明了这些鞍具。以我大楚士卒之勇,配上这些鞍具,势必如虎添翼,诸候谁敢争锋?灭秦而得天下者,必我大楚也!我回去必上报怀王,为贤侄记一大功!”项羽昨天已经体验到了高桥马鞍和马蹬的好处,对于他这种能步能骑的武将来说,用处实在是太大了。

    但项羽显然更爱极了乌骓,接过缰绳后立即翻身上马,让自己的部下数十人排成一个方阵,然后他纵马冲了过去。

    只听“呔”的一声大喝,原本直冲向戟阵的项羽突然一个转折,单膀用力,长槊起处,把四十几柄矛戟一起挑起,军士们纷纷翻了开去。

    那乌骓也卖弄精神,项羽一拉缰绳,这绝代名马便希聿聿一声,人立而起,配合绝代名将项羽举槊指天的姿势,这个完美的雕塑造型,同样在刘常满心里,存了很多很多年。

    但这都是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时的情形了。刘常满当时心里可是气愤得紧,见了乌骓和项羽的完美造型,刘常满狠狠的在心里骂道:“我靠,臭屁马碰上臭屁人,你奶奶的,一对臭屁!老子看你这造型,比起我拉在河边的大便坨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第二十九章 季后赛(上)

    不管刘常满心里如何舍不得,乌骓马最后还是追随了它宿命里的主人,绝代名将项羽。刘邦和项羽能回丰邑来住上两天,完全是因为在项梁的将军里,就数刘邦的根据地位置和薛城最近,而项羽,也正好被项梁指派,和刘邦搭伙计的缘故。

    等阿爹和项羽走后,刘常满又恢复了自己的悠闲生活,每天照样和爷爷上下几盘棋,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和姐姐一起到河边转转,顺便脱guang了衣服游到河对岸去,来一次夕阳下的大便,其乐无穷。

    韩信离开得久了,刘常满也渐渐的习惯了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考虑这场风起云涌的灭秦战役。

    在刘常满的感觉中,从陈胜王起兵到如今,这几个月的形势,就仿佛是一场NBA的季后赛,比赛过程迭宕起伏,让人目不暇给。

    这场规模宏大的比赛,对战双方当然是秦国队和诸候队,比赛时间长达三年。场上局势风云变幻,场下“外联”工作也是幽微深远,极有深意,让刘常满看得十分过瘾。

    双方比赛第一场,就是陈胜王起兵造反,在陈县建立张楚政权,建立一支草根球队,成功闯进了季后赛,并与秦国队进行了第一场的比赛。

    这场比赛的结果已经知道了,在主教练陈胜王的指挥下,张楚队节节胜利,主将周文直接攻入秦国本土,差点灭了秦国队。于是第一场比赛诸候队大获全胜,场上比分1:0。

    但第二场比赛,就风云突变。在首场比赛中,秦国队上下都如同梦游,根本找不到手感,贵为皇家球队的秦国队,竟然被陈胜这样一个草根球队击败,激起了秦国队的反击之心。

    于是秦国队派章邯为主将,以李斯为主教练,从戏下之战开始,拉开了大反击的序幕。结果第二场比赛,实力虽然衰退,但虎威犹在的秦国队,在主将章邯的率领下,大破张楚队,最后击杀周文、陈胜,张楚队解散,教练、主力球员全部退役,张楚队风liu云散,总比分变成了1:1平。

    但就在张楚队解散之前,陈胜王已经把诸候球队的理念,传播到了全国各地,于是在陈胜王的张楚政权倒下后,诸候又纷纷建立了球队,或单独作战,或结为诸候联队,与想独霸球坛的秦国队对抗。

    然而刚刚建立的各国球队都很弱小,很快章邯又率秦国队大败魏齐联队,把大比分改写为2:1。

    这一场胜利,章邯不仅击破魏齐联军,而且还杀死魏相周市。魏王咎为民约降后*,前来救援的齐王田儋也被击杀,章邯更进军围齐军于东阿,诸候形势岌岌可危。

    但这个时候,六国联队又出了一位天才教练,那就是楚怀王熊心的上柱国项梁。

    齐王田儋被击杀于临济后,他的两个弟弟田荣、田横退保东阿,章邯带兵追往东阿,田横坚守东阿城,而田荣则逃出东阿,前往薛城项梁处求救。

    此时的项梁,就象一位高手教练一般,早就将球队内部关系理顺,把楚国内政处理得井井有条,就等着在赛场上大显身手了。正好田荣前来,说是章邯已经击破魏齐联军,进而围齐军于东阿城下,请项梁出兵救齐。

    眼看章邯已经灭魏,齐国倘若再亡了国,那章邯军就会将关东六国诸候分割成南北两段,然后再各个击破,形势逼人,不容项梁不救。

    于是项梁尽起楚国军队,自己为大将军,率大军十几万人,与田荣一起,前往东阿救齐。

    这一场楚齐联队对秦国队的比赛,在天才教练项梁的指挥下,却是大胜了。

    在项梁北进的道路上,唯一的障碍,就是刘邦、周市数次进攻都没能拿下的亢父城。然而在项梁手里,攻下亢父只用了半天功夫。

    攻城过程中,黥布极为勇猛,率领部下沿云梯而上,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在城墙上打开突破口,把楚军源源不断的接上城去,不过半天功夫,坚城亢父就被攻下,刘邦、韩信等都是叹服不已。

    在攻亢父的战役中,项羽的骑兵部队并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别的能力,但在东阿救齐的战斗中,项羽的骑兵部队终于大显身手了。

    章邯用兵厚实,习惯围城打援,而且屡屡得手。渑池破周文,陈县灭陈胜,临济胜魏齐联军,都是用的这个法子。

    既然这个阵容屡屡得胜,当然就没有更换阵容的必要。于是到了东阿,他自然还是打着围城打援的老算盘,在东阿城南,布置了极为坚固的守阵,而在守阵两侧,分别布置了奇袭的车骑混合部队,准备将前来救援的齐楚联军包围击破。

    然而这一次,在诸候里建成最早的大秦骑兵,却在项羽的新式骑兵面前吃了大亏。相比秦国笨重的马车和近战时连步兵也比不上的骑兵来说,项羽的冲锋阵就象是一把破阵之锥,狠狠的撕破了章邯军的防线,然后就开始了屠戳。

    是的,只能说是屠戳。项羽的部下,马背上有高桥马鞍可以依靠,脚底下有马蹬可以助力,因此手里的长枪大戟,可以借助马匹的冲刺力量,随意的进攻秦国的车兵。

    而秦国引以为傲的车兵,却只能在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借助车驾的冲击力进攻,虽然力量更大,但和骑兵比起来,只能朝一个方向进攻的车兵,简直就是活靶子。借助马匹的冲刺,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从后方、侧方攻击车兵,很快便将秦国车兵屠戳一空。

    跟在车后的步兵,在失去了车兵的保护后,更是不济,在项羽骑兵的追击下,象一群被饿狼追逐的猪羊一般,拚命的往章邯中军处靠拢。

    按说章邯的中军,都是跟着他征战了许久的老兵,更兼早早的就布下了步兵方阵,原本项梁没什么可能轻易击破这闻名天下的黑衣铁军。

    项梁进攻章邯,正是在秦二世二年六月底。此时此刻,秦国首都咸阳发生了重大变故:为大秦称帝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丞相李斯被秦二世囚禁了,朝廷政事,全都由关东诸候最最亲密的朋友赵高大人决断。

    赵高大人一上台,便断了李斯爱将章邯的物资供应和援军。

    秦国的步兵方阵之所以进攻时无坚不摧,防守时无利可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秦国的强弩。在步兵方阵里,外围是三列弩兵,而阵的中心,也有两列强弩。秦国的强弩射程极远,可达半里之遥,三列弩兵轮番射击之下,敌人想要冲到面前,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当年秦赵长平之战时,赵国主将赵括就是在突围时死在秦弩之下,而房君蔡赐领着虫达等人想去和章邯决一死战之时,也是悉数倒在了章邯军的强弩之下。

    但弩和它所用的箭矢,都是制式装备,必须从关中源源不断的供应过来。章邯军中的弩箭在临济大战时就已经捉襟见肘,攻东阿城又全靠箭矢,弩矢早已用尽。所以章邯中军战阵之中,竟然缺少了至关重要的远程兵种,纯粹由矛兵戟兵两个近战兵种组成。

    项梁的部队从四面八方攻来,矛兵方阵顾此失彼,很快就进入了短兵相接阶段。

    不借助集体的力量,在近身肉搏战中,谁也打不过从小就把打架斗殴当成游戏的楚国人。因此接战之下,章邯的部队侧翼被击破,主阵被击退,形势顿时不妙起来。

    原来章邯是把齐楚联军给包了饺子的,只是他没想到项梁这次竟然以倾国之力前来救齐,而且战斗力如此强悍,这才吃了大亏。眼看项羽、龙且从两个侧翼掩了过来,自己的部队反而有被包围的危险,章邯急忙后撤。

第三十章 季后赛(下)

    这是章邯组军以来,第一次失败,从这场战斗里,项梁和项羽一齐发现了,配备新马具的骑兵,威力甚至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很多人都认为中原地区使用骑兵,始自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但其实秦国有骑兵更早。不过这个时候,骑兵并不做为一个独立的兵种存在,更大意义上是作为一种能够快速运动的“奇兵”而存在的,从本质上讲,它只是步兵的一个特殊兵种,除运动速度快以外,其他战斗方法都与步兵相同。

    唯有这些配备了新式马具的新式骑兵,使骑兵的进攻方式和进攻效果产生了质的飞跃,从此脱离步兵,成为一个独立的兵种了。也正是凭着这个新的兵种,项梁的部队才能够快速击破章邯屡试不爽的战法,成功击退了章邯,取得了诸候对章邯的第一次胜利。

    当然击退了章邯,并不代表这一场比赛项梁就胜了。于是救下东阿城之后,项梁就催促田荣田横迅速出兵,追击章邯,务求将这诸候大敌击杀,方能称得上是完胜。

    但这时善于内斗的齐国,又发生了内乱。田儋本是齐国宗室疏族,以武力自立为齐王。因此他被章邯击杀后,趁田横田荣正在东阿忙着抵抗章邯,齐国就有人在临淄立了原齐王建,就是那个在吕泽嘴里因为昏庸无用、不救诸候而导致六国灭亡的齐王田建,的弟弟田假为齐王,田角为相。

    等田荣击败章邯后,才发现国人竟然立了田假为王,顿时大怒,率部回到了临淄城下。田假田角不过是众人趁势拥立的,手里没什么兵马,拿什么和田荣大军对抗?不得已,田假和田角弃城而逃,田假奔到了项梁这里,田角则逃到赵国。

    在此之前,因王离也开始进攻赵国,田角的弟弟田间带兵去救援赵国,等这事儿一出来,见哥哥逃命前来,也只好领兵住在赵国,不敢回齐国了。

    章邯虽然被击败,但实力并未受特别大的损失,因此项梁屡次派使者催促田荣派兵前来,一起进攻章邯。偏偏田荣兄弟三个,都是些脾气刚暴的,虽说项梁刚刚救了自己,但田荣对于他收纳田假一事儿,极为不满。

    因此催得急了,田荣便对项梁使者说道:“要我出兵也可以,只要楚国了田假,赵国杀了田角田间兄弟,我就出兵!”

    使者回报后,项梁大怒。

    战国时候,诸候之间出现田假田角这样的事件,那是极为平常的事情。就如同今天泰国总理他信被国内政变推翻后,逃去别国避难一样,那是很常见的,而象伊拉克老萨那样的惨事,是极少发生的。

    道理很简单,毕竟大家都是政客,互相留点余地才是正常的,而且容留他国政客,有可能会给自己国家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也是各国政府愿意见到的。

    偏偏这个田荣认死理,非要楚赵两国把田假田角田间这三个“叛徒”给处死,答应了他的条件才肯合作,正触了项梁的逆鳞。

    如今魏国已破,魏王咎,丞相周市全都战死,现在的魏王豹,和新立不久的韩王成,都是项梁在薛地赞助几千兵马后,才又回去掠地的,因此在项梁心里,这两路诸候,根本只能算自己的部下。燕国小弱,赵国刚刚内乱过,如今又被王离逼得固守东垣,自顾尚且不暇,都不足为虑。

    唯一实力强些的齐国,又刚刚被章邯攻破,现任齐王田市乃是田儋之子,是自己刚从东阿城里救下来的,楚怀王熊心更不过是一牧羊儿罢了,全靠自己扶持,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

    因此,在项梁心里,自己根本就是关东六国诸候的霸主,所以自己对齐相田荣发出的,根本就是号令,他凭什么还敢跟自己讲条件?所以项梁勃然大怒了。但怒归怒,项梁可不象田荣这么不识大体。如今章邯败退,正是追击破敌的大好时机,必须好好把握,等把章邯灭了,把秦国打下后,再来收拾这些家伙不迟。

    因此项梁估计了章邯军和自己的兵力后,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等待齐军前来,单以楚军之力挥师西进,追击章邯去了。

    章邯此时,已经败退到濮阳城旁。

    濮阳城以处在濮水之北而得名,但其实此时濮水河道已经南移,而黄河单走汉志河道后,濮阳城离黄河的距离其实很近,更兼沿黄河往西不远就是白马津。章邯将部队屯于此处,那是提前就有打算的。

    但项梁却不管这些。章邯如今的部队,只剩了八万人左右,远不及自己麾下十三四万的规模,战斗力更是远远不如自己,项梁率部急追,很快追到了濮水边上。

    章邯军在濮水西边摆下阵势,以迎项梁。在任何将军看来,濮水都可以是一道可资利用的天险,然而在项梁部下的黥布、蒲将军诸将眼里,简直就是一条小溪。确实,比起这些人常常活动的汉江、长江来说,这濮水还真只算得上一条小溪。

    因此接战之后,把濮水当作依靠的章邯军,又一次被击得大败,章邯率残部五万人逃进濮阳城,坚守不出。

    这一次击败章邯,项梁丝毫没有使用项羽、龙且所将的骑兵部队,单凭步卒就把章邯击得大败,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心,当然想起其他诸候面对章邯时不堪一击的样子,心里便颇有些不屑起来。

    于是楚齐联军在伟大教练项梁的指挥下,在局势极端不利的情况下,击破章邯,将章邯死死压在濮阳城里龟缩不出,项梁指挥部队压住章邯猛攻,濮阳城危在旦夕。

    这时候已经是秦二世二年七月,李斯终于在下狱一月后,就五刑,被显戳于咸阳街市。眼见秦国朝廷形势不明,期望的支援又迟迟不来,章邯只好使出了撒手锏:决河。

    章邯当时退兵濮阳城,早就考虑过濮阳城背靠黄河,决河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招数。于是见事不可为,章邯派兵掘开了黄河大堤,黄河水奔腾而出,弥漫于濮水、黄河之间,将城墙厚实的濮阳城团团围住。

    此时虽然黄河水还是清的,但黄河水原本行于故道、汉志两条河道,全凭赵、魏、齐三国建成大堤,才把黄河水限制在了浅浅的汉志河道中。如今大堤被掘,河水至少有一半流量冲出缺口,涌到了濮阳城下。

    这样一来,章邯掘河自固,河水形成了一道囚笼,把章邯军囚禁在濮阳城里无法出来,不能为祸了。于是季后赛第四场,项梁率领的楚齐联队大胜章邯率领的秦国队,总比分被反平为2:2。

    不过濮阳城外一马平川,河水弥漫之下,章邯固然无法出来,项梁也没了屯兵之处。于是项梁便率部暂时退回定陶,接替久攻定陶不下的项羽、刘邦军,让项羽刘邦前往攻取东郡去了。

第三十一章 秦汉经行(上)

    虽说刘常满对于下围棋这种极费脑子的游戏,很不感冒,不过作为体育老师,这棋类游戏也算是体育的一种,特别是围棋更是我国的“国粹”,因此刘常满还是懂得一点点的。

    老是跟一手臭棋的爷爷下象棋,让刘常满感到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于是这天,他便找到丰邑唯一会下围棋的小舅吕释之,主动要求要和他手谈一局。

    下过了一局之后,刘常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象原来那样,看到围棋就头疼了。“莫非我的脑子,比原来聪明了点?”刘常满不禁为这个发现有些窃喜。

    不过再下两局后,刘常满就发现,原来不是自己脑子聪明了,而是吕释之的棋力太低,连“金角银边草包肚子”的基本棋理都没搞清楚,所以才让自己连胜了几盘。

    不过几局下来,刘常满恍然觉得,与其说诸候队与秦国队的比赛是NBA季后赛,还不如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围棋赛。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争夺地盘的比赛。一开始,由陈胜王占了先手,执黑落子天元位,很快就围成了大模样,棋盘上十分之七的地盘,都被黑子笼罩,局势上黑方明显占优。

    然而白方很快反应过来,章邯就率领秦军,依托秦国本土的厚势,很快的击杀陈胜王大龙周文军,然后将周文军直接杀死提掉,接着占据了三河之地,收获了巨大的实空。

    陈胜王因用脑过度,下场吸氧休息去了,黑方暂由张耳、魏咎、田儋三人商议落子。但三个臭皮匠,那是绝对顶不上一个诸葛亮的。黑方在三人的指挥下节节败退,让出了广大腹地,章邯趁势猛攻,击杀小片黑子于临济。

    魏王咎,齐王田儋下场,章邯继续前进,围孤子齐军于东阿,接着又在上边布下王离军,压迫黑子小龙赵、燕两国。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黑方主将项梁上场。

    这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项梁果然出手不凡,他借助已经在下边营造成型的楚国大龙,一举救活被白方围困的数个孤子不说,还将赵、燕等形势危险的小龙连了起来,并进而提掉白方数子,章邯被迫败退濮阳,决河水以自固。

    然而不久之后,局势就又发生了逆转。在秦二世二年八月,赵高诛杀李斯等人后,觉得秦国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于是他便停止了对秦国的破坏,开始为这个“俺自己的秦国”做打算了。

    于是赵高又恢复了对章邯的物资供应不说,还由秦二世下诏,尽发关中材官甲士,组成了十万大军,由苏角率领,前往援助章邯。

    对于秦国内部的变化,楚国方面却毫不知情。

    章邯围齐军于东阿时,东郡、砀郡一带,自然是又回归了大秦治下,于是章邯就饬令各地官吏征兵自守,没有官吏的地方,就派些偏将往守。

    这些经过战火陶冶的将领,可远不象原来的那些秦国地方官一样怯懦,因此项梁很是担忧这些人扰了粮道,便派刘邦、项羽一起前往肃清这些小股秦军。

    六月二十二那天,刘常满接到公冶长的飞鸽传书,说是沛公和项少将军一起,经过数天强攻,终于把成阳攻下,然而攻下之后,项羽却要把成阳男女老幼,全部坑杀。幸亏沛公极力劝阻,这才把成阳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坑杀,放过了其他人。然后沛公又和项少将军一起,带兵往攻定陶去了。

    丰邑城外的杀戳虽然惨烈,但那毕竟是战士之间互相斫杀,可这项羽,分明是残杀百姓,这种行为,跟日本鬼子的南京大屠杀,有什么不同?再结合他以前往攻襄城时,只因襄城抵抗超过了十五天,便将襄城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坑杀的行为,刘常满只觉得,无论如何没法把他和自己见到的那个脸皮白净、笑容俊朗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而听说他们进攻定陶去了,刘常满更有些担心,和陶泉范芑在一起的时日虽少,刘常满心里,却觉得已经异常亲密,如今遇到了项羽这个杀神,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不过七月初八的时候,公冶长又发来消息说,因项羽残暴之名过于昭着,定陶死守不下。正好上柱国项梁从濮阳拔军前来,接手了定陶的事情,让他们往西进攻雍丘去了,刘常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项梁的能耐,刘常满早就如雷贯耳,想来只要是他出手,定陶一定会和平投降,陶泉和芑芑应该没事儿才对。

    刘常满猜的不错,项梁出手,果然比项羽刘邦的水平高上很大一截。他只不过派了魏国原来的一名将军进城,定陶很快便和平投降,归了项梁。

    然而就在此时,得到援助的章邯已经偷偷的出了濮阳城。在一个漆黑如墨的夜晚,章邯领精兵突袭了项梁军。因家训“必与军士同吃同住”的项梁,竟然在偷袭中被击杀!

    这样一来,风光无限的大楚上柱国,诸候实际上的霸主项梁被杀,在秦国队与诸候队的季后赛里,秦国队顿时又把比分变成了3:2,秦国队领先,并获得了赛点。

第三十二章 秦汉经行(下)

    章邯击杀项梁后,刘邦、项羽被迫回撤,和吕臣一起,退保彭城,而章邯则以为黄河以南的名将尽被自己诛杀,余人不足为虑,便率军渡河,和王离一起,击破赵国邯郸城,把赵王君臣围在了巨鹿,又摆出了他熟悉的围城打援阵形。

    巨鹿倘若被破,则整个黄河以北的广大地方,从此将不属于诸候,而齐、楚两国,也势必被各个击破,因此造反的诸候们,纷纷前来救援。但到达巨鹿后,却都畏于秦兵之势,不敢进击。

    眼看秦军的厚势越扎越牢,这场围棋赛秦国将以绝对优势胜出,而季后赛的比分,也将凝固在4:2上,首事起义的楚国,却又出了一位天才教练,一举挽救了颓势,并连扳两局,彻底的消灭了秦国。

    这位天才教练,围棋国手,就是楚怀王熊心。

    秦二世二年九月,熊心派宋义为主将,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率大军十万,前往救赵。与此同时,又加封沛公刘邦为砀郡长,让他往西收陈胜、项梁散卒,并与诸将约定道:“先定关中者,王之!”

    于是在秦二世二年后九月,项羽悍然杀掉延误时机,不愿前去救赵的主将宋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于巨鹿城下大破章邯、王离军,诸候趁势夹击,杀王离、虏苏角,章邯率二十万残部,退保棘原。

    章邯虽败退,但他乃当世名将,用兵厚实,项羽等诸候虽然部队比章邯多出一倍,足有四十余万,却也没法在仓猝间攻破章邯,于是项羽和章邯隔着漳水对峙。因此从秦二世三年十二月项羽击破王离军,解巨鹿之围,一直到秦二世三年七月,项羽都被拖在漳水一带,寸步难移。

    而受命西收陈胜、项梁散卒的刘邦,却在秦二世三年三月开始北上,并在秦二世三年八月到达武关之下。

    原本以刘邦和吕泽联合的几万兵力,是没什么可能击破秦国从来没被击破过的重镇武关的,但在进攻南阳郡的时候,番君将梅鋗率领三万人马,加入了刘邦军,而这个时候,秦国又起了内乱:秦二世被赵高弑杀了。

    很久以后,刘常满才从吕臣嘴里得知,原来,赵高弑秦二世之事,竟然是楚怀王熊心的手笔。

    虽然没有自己带兵打仗,但熊心的“外联”工作却是做得极好。考虑到西入灭秦的刘邦部队实力弱小,熊心便派人前往咸阳,与赵高约定,让他杀了秦二世皇帝,并以关中降楚,则熊心把关中分他一半,并封他为王。

    于是关东诸候最最亲密的朋友,大秦国丞相赵高大人,便听从了楚怀王的指示,派自己女婿将秦二世杀死,派使者往报刘邦。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杀了秦二世皇帝后,赵高派的使者还没到武关,赵高便又被子婴所杀,子婴立为秦王——此时,子婴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不敢再称皇帝,只称秦王,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危难之时,秦国尚连番内斗,给了刘邦可乘之机,于是刘邦用张良计,先招降武关守将,而后击破武关,率军直逼咸阳。

    秦二世三年九月底,最后一任秦王赢子婴,白马素车,系缨以组,跪在轵道旁边,双手将大秦地图和传国玉玺献于刘邦。兵威赫赫,传世六百多年的秦国,就此被灭。

    项羽击破王离,降章邯,就已经把季后赛的比分,扳成了3:3平,而后刘邦击破武关,入定咸阳,更是直接把季后赛的比分,定格成了4:3,最后的胜利者是,诸候队。

    听说刘邦已入关中,应了怀王之约,项羽大怒,匆匆率领未曾收编好的部队往西前进。走过洛阳,到达新安城时,为防秦兵回到故土后做乱,便趁夜坑杀了秦卒二十万人,然后又派黥布连破洛阳、函谷,在十一月份,也到达关中,屯兵于鸿门营中。

    其实,项羽七月就接受了章邯的投降,但却窝在巨鹿附近一动不动。直到秦二世三年九月底,刘邦击破关中,接受了秦王子婴的投降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但怀王之约天下皆知,关中王之位已经归于刘邦,无法更改了。

    身处项羽麾下的韩信却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项羽不想西进,委实是情势所迫,寸步难移。

    原本项羽根本不信只会做点后勤工作的刘邦,率领两三万人能击破关中。而其他人又都归项羽号令,项羽大军不到,谁也不敢先行叩关。

    项羽嫡系人马,从项梁败死后,不过三万人,就算连上龙且、季布、范增等人所属人马,总共也就七八万人,就算再加上吕臣等陈胜王老部下,楚国军队,其实不过十四五万人罢了。其余的,则都是各诸候的军队,其中有赵国七万,齐国五万,燕国四万,魏国三万,零星救赵的小部队十几股,合起来也有五六万人,总共约有四十万人马。

    这四十万人的部队,单是楚国内部就分成三股势力,其余诸候也大致如此。有共同敌人章邯时还能拧成一股绳。而章邯投降后,又投降过来二十万秦卒,诸候见了这块大肥肉,当然是人人争抢利益,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在巨鹿之战中,楚军表现出的战斗力,震慑了诸候。当时诸候都不敢击秦,纷纷作壁上观,唯有楚军以一当十,大呼酣战,最后将王离军杀得血流成河。诸候看出便宜,便纷纷出击,痛打落水狗。

    等战斗过后,项羽高踞大帐之中,诸将踏着满地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前来拜见之时,无不被项羽麾下的杀伐之气,吓得不敢仰视,一个个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膝行而前,恭请项羽为上将军,统率诸候所有军队。

    正因为诸候都极怕项羽,因此项羽还能镇得住场面。加上有范增在旁边出谋划策,看起来倒也相安无事。不要想要有效的收编相当于诸候联军一半的二十万秦国降卒,那可就不是个简单任务了。

    这些事务原本就是非项羽所长,和刘邦一起行军时,全凭刘邦替他打理,而今刘邦离去,他的内政事务顿时没了主事之人。

    项梁死后,项羽所喜爱并重用的,除了黥布、龙且、钟离昧这些气味相投的勇猛武将外,其余的就是他所亲近的项缠、范增、曹咎这些人了。

    这些人中,外交以项缠为首,项羽称他为伯,因此人人称楚左尹项缠为“项伯”,而谋略当然以项羽的总策划师范增为首,曹咎则负责处理内政事务。

    偏偏这些人中,没有一个象萧何那样,处理内政事务极为拿手的文臣,更兼项伯、范增、曹咎诸人都是些讲究礼仪的,商量起事情来繁文缛节,效率极低。

    因此诸候军整合的事务,在项羽帐下处理得极慢,直到秦二世三年九月底,刘邦率军击破武关,揭开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中最后一户的谜底时,天下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楚南公的谶言之中,“三户”不但代指了项羽破章邯所渡三户津,更代指了刘邦会梅鋗的三户邑,还代指了陈氏、项氏、刘氏这三个灭秦战役的关键人物。

    消息传来,刘常满不禁微微一笑。

    这么看来,历史仍然走着它自己的轨道,下面,就该是刘邦前赴鸿门宴、项羽分封诸候,然后就是天下大乱,楚汉相争了罢?不知自己这具十岁的身躯,却能在这楚河汉界之际,出些什么力气?

    听说阿爹入关后,对待秦地百姓很好,就连降王子婴,也没有杀掉。但等项羽入关,不但把秦王子婴杀掉,更把秦国已经所剩无几的宗室全部族灭,然后项羽又放起火来,把秦国宫室全部烧毁,甚至连秦始皇帝的骊山陵尚未来得及封口的部分,也都被项羽烧了个透!

    也许是宿命轮回,自战国以来,秦国屡次征伐,都多杀关东诸候士卒,秦赵长平一战,更是坑杀赵兵四十万人。后来破败秦国的,正是一个赵高——或许他正是赵国的疏族吧,到了项羽,更是坑杀秦卒二十万,又将秦始皇帝“写仿诸候”而建成的宫室,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结结实实的替诸候报了大仇。

    然而不管是赵兵也罢,秦卒也罢,他们原本都是种地的百姓,有什么错?刘常满事后回想起来,常常为这些百姓扼腕叹息。

    有一首应该是元曲吧,刘常满不记得原作者是谁了,但因为在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还是《神雕侠侣》里面看过,所以记得很清楚。

    汉五年刘邦称帝,派人入栎阳接汉王太子刘常满,喔,不,此时他已经被赐名为刘盈了,到洛阳参加大典,册封刘盈为大汉皇太子,并册封刘盈之母吕雉为皇后时,刘常满和萧何一起路过潼关,心里突然想起了这首《山坡羊•潼关怀古》:

    峰峦如聚,波涛似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念给随行的萧何听时,萧何却笑着说道:“天下谁都能这么感慨,唯独皇上和太子却不能呵!”

    第二卷•风起云涌•完,敬请阅读第三卷•楚河汉界•

第一章 逃亡(上)

    汉元年十月,刘邦击破关中,秦王子婴投降。汉元年十一月,项羽击破函谷关,入关中。汉元年四月,项羽在鸿门分封诸候,项羽自封为西楚霸王,封刘邦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

    消息传来,沛丰的百姓们都极为高兴。毕竟自家的子弟大部分都跟随汉王刘邦,如今刘季被封为汉王,那自家子弟们肯定也都得了不少功名富贵。

    果然汉元年六月,项羽回到彭城后,派项伯亲自前往丰邑,向刘太公致贺,并传达项王诏令:因汉王和项王乃是兄弟,特将丰邑赠予汉王,作为刘太公的汤沐邑。至于单父、沛诸县嘛,因为砀郡、东郡、泗水郡都在鸿门分封时给了项王,所以当然是被项王收回了。

    丰邑父老们大喜,把丰邑给了刘太公做汤沐邑代表了什么?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丰邑就再也不用交纳口赋算钱,不用出劳役兵役,自己收入多少,全都归了自己!

    于是里中大摆宴席五天,以庆贺刘季升任汉王,更庆贺刘老太公养了个好儿子,里中父老们,日后可就要跟着汉王升官发财了。把个刘太公乐得无可无不可的,连着喝醉了三天,就连刘伯这样根本不会喝酒的,也都喝得酩酊大醉。

    不过里中都是自家父老,因此等五天宴席摆过,也慢慢就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只是对刘老太公更加礼貌了些。看看到了五月,天气又热了起来,吕释之便按照往年一样,前来接刘常满去吕庄住上一段。

    如今吕释之前来丰邑时,说是刘太公搬到丰邑后,因为路远,他来得少了,所以总是带不少礼物,让刘太公很是过意不去,每次他来的时候,都要留他吃饭。

    席上喝了几杯后,刘太公便和吕释之说起刘季的事情来,太公也喝了点酒,说着说着便长叹一声道:“唉,这个阿季,虽说是当了汉王,给我脸上装了光,但这孩子,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别说你是当了汉王,就是当了皇帝,自己回不来也就算了,咋连个送信儿的也不派呢?”

    “太公可别这么说。别说汉王,就是我大哥和王陵大哥他们,不也都没派人回来吗?看样子肯定是路途遥远,诸候又多,送信不便。太公莫急,等项王回来,我便去彭城找他讨张引文,让异基前往南郑一趟。”

    刘太公快七十的人了,什么事不明白?一听就知道吕释之是安慰自己的。“怕是他没派人回来,还是因为项王的吧?唉,不说了不说了,等信儿通了,就让常满和云儿的亲事给定下来,就说是我做的主!”

    “多谢太公还想着小孩子们的事儿。不过他俩都还小,再过两年也不碍的。”吕释之笑道。不过刘太公说刘邦音讯不通,恐怕是因为项王,吕释之更是心知肚明。

    汉元年六月项王归国之前,吕泽、王陵都还派人回来过,等汉元年六月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

    吕释之急了,就派了两个家人,准备前往汉中,结果一出沛县,就被砀郡长丁固给拦了回来。不过话说得极客气,说是因为路上诸候众多,如今没有项王亲自签署的引文,怕吕庄之人出去后有个什么闪失,有损汉王项王兄弟之情,还是请吕二公子等到项王回国后再派人去不迟。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打的官腔,肯定是项王让人封了道路,不让汉王与家人通音讯。再说如今他已经去齐国打仗了,上哪儿找他要引文去?所以丁固不过是一句推托的话罢了。

    砀郡长丁固那是熟人,偏偏正因为他是熟人,所以丰邑吕庄的人,一个也跑不出去。如今四面都是项羽的地盘,刘常满等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沛县。

    刘常满倒是比小舅多知道了一点阿爹的行踪,不过他不敢说出来,生怕大家知道了惊恐。

    刘邦军攻进关中后,庄不识仅剩了两只信鸽,因此在使者不通音讯之后,只捎了两封信回来。一封信上说,汉王已经派薛欧、王吸出武关,和占据了宛城的王陵合兵一处,准备回丰邑来接家小。

    另一封信上说,汉元年八月,汉王拜韩信为大将军,率军北出陈仓故道,攻入了关中,战况进行顺利。

    “他奶奶的,这段历史,我可是啥也不知道呀。就知道阿爹和项羽打了四五年,一开始总是项羽赢,把阿爹打得狼狈得要死,光是差点要了他老命的战斗,就有好多次。”

    “不过最后还是咱的逆天老爹赢了,在垓下把项羽围住,项羽唱了垓下歌后,表演了霸王别姬,然后逃到乌江后,不肯过江,自刎而死,完成了他的悲剧谢幕。咱老爹赢了之后,便高唱大风歌,践位登基,当了皇帝。”

    “他奶奶的,这一段的诗词我都会,有用点的东西,咋就一点也没记住呢?尽记住些‘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这类没用的玩意。”刘常满心里恨恨不已。

    如今已经是汉二年五月,吕庄地傍泗水,可比丰邑要凉快得多了。因此和往年一样,刘常满姐弟俩随小舅一起,到了吕庄小住。

    没想到这天下午,刘常满正和姐姐一起,在刺篱笆旁边看那含苞欲放的刺柑花时,几十个楚军冲进了吕庄,气势汹汹的见人便抓。

    一看情况不对,反应极快的刘常满便拉着姐姐,从刺篱笆上的一个洞里钻了出来,虽然两人都挂得灰头灰脸的,但也不敢再回去了。

    “姐姐,把身子伏低些,咱俩躲一会儿再出去。”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刘常满便拉着刘乐伏低了身子,躲在深长的草丛之中。

    一边倾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刘常满一边仔细思索。

    如今既然连吕庄都有楚兵前来,那丰邑就更不用提了。项羽一向待丰邑刘氏很客气,如今肯定是楚汉之间,已经开始大战,估计刘邦、吕泽、王陵这些着名人物的家人,恐怕都不得幸免。因此目前形势下,只有往楚兵不知道的吕氏马场方向去,才有可能能躲避一下。

第二章 逃亡(下)

    刘常满已经十二岁,姐姐刘乐更已经是一个十四岁的豆蔻少女。自己倒也罢了,姐姐倘若落入那些楚兵手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因此刘常满让刘乐把脸再抹黑点,听听外面并无人追来,便仗着地形熟悉,拉着她一路潜行,往吕氏马场的方向跑去。

    就在快到丹水边上时,刘乐突然叫道:“阿爹!阿爹!”

    刘常满急忙抬眼看时,果然是两年没见的阿爹,汉王刘邦,正坐在夏候婴拉的车上拚命飞逃。听到刘乐的叫声,刘邦愣了一下,夏候婴立刻把车停了下来,招呼姐弟两个赶快上车,一起逃命。

    上车时刘常满心里不由有些好笑,作为一个知道一点历史的人,刘邦在逃亡途中把亲生儿女踹下马车数次的不良纪录,素来是人们诟病他的一个重要依据。如今看起来,鸿门分封、汉中拜将、陈仓暗度那么多有趣的事情自己都没能经历,但这件倒霉事,自己作为主角之一,肯定是要经历一遭了。

    和刘常满的想法一样,刘邦的逃亡方向,正是吕氏马场,毕竟那里不但是楚人唯一不知道的根据地,更兼地形隐蔽,背靠着刘邦熟悉的砀山,往西还能通到大驰道,是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地。

    后面的楚兵追得甚急,夏候婴这一停之下,楚兵就又追得近了一点。

    和骑兵比起来,夏候婴这驾四匹马拉的快车,用了轴承之后,速度也不比骑兵慢。但长途奔逃之后,马力已疲,速度及不上骑兵了。再加上刘常满和刘乐两个半大孩子,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马车速度顿时比原来更慢,楚兵越追越近。

    那些追兵中,领头的正是丁固。幸好进了沛县之后,夏候婴地形极熟,绕得他们走了不少冤枉路,这才迟迟没被追上。但如今这条道却是一条没有岔道的狭道,远远的就能看到刘邦的马车了,丁固便带领部下狂追了过来。

    知道自己这几个人都不会死的刘常满,并没有多么紧张。甚至对于刘邦即将露出本性,踹自己和姐姐下车的事情,也并没有多少痛恨,甚至连愤怒也没有。

    在这个父权被极大化,视子女为私有财产的时代,刘邦踹儿女下车的行为,并不值得过度批判。城市被围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可以“易子而食”;敌人攻城的时候,可以“以子弟为兵”;和平年代遇上灾荒,可以“卖儿弼女”,这些都被人们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而反过来,子女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子女的生命是“父叫子死,子不得不死”,父权和君权一样,那都是不得违抗的东西。所谓“天伦”,除开父子骨肉之亲外,还有一半意义是体现父对子的拥有权上的,与现代社会子女是小皇帝的情形,恰恰相反。

    但看着丁固等人的骑兵越追越近,刘常满便意识到,那着名的“亡路弃子”大戏,就要开幕了。

    出乎刘常满意料,一开始时,刘邦并没有那么恶劣的用自己的大脚踹在儿女的屁股上,他只是伸手抓住两人胳膊,把两人放了下去,嘴里还说道:“你们年龄小,楚兵注意不到你们,你们躲起来就行了!”

    但夏候婴和刘常满姐弟都知道,刘邦这是一句空话。这时候,正走在丹水河边的狭道上,西边是河,东边是上不去的陡坡,让两个小孩子往哪儿躲去?因此夏候婴立刻跃下马车,将两人提上去后,自己再跃上马车继续逃跑。

    如此来回了三次,刘邦终于怒了,嘣嘣两脚将儿女踹下车不说,又拔出剑来要宰了夏候婴。

    “阿爹的脚,也不算太重嘛。看起来阿爹的武功,现在还不一定胜过我呢。”刘常满心里想道。但伸手拉起姐姐后,刘常满这才惊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奶奶的,这要搁原来的刘盈身上,那可都是生死关头了,我怎么还有心情想这些,我在干嘛?看戏么?”刘常满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正胡思乱想着,夏候婴跳下车来,一手一个,又将刘常满和刘乐放到了车上,嘴里还分辨道:“自家儿女,没看到他们就算了,哪儿救上车了再扔下去的道理?!”

    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刘邦气得要命,大骂夏候婴,拿剑在他脖子上比划了十回不止。夏候婴却镇定得很,知道他脾气再臭也不会真杀了自己,就是不理他。

    终于冲出了陡坡和河岸之间的险道,刘常满突然发现前面也有数十骑人马冲了过来。刘邦一惊,正要说话时,却听夏候婴叫道:“任敖,快过来,汉王在这里!”

    原来,这数十骑人马,正是任敖接应他们来了。虽然比起后面几百骑楚兵,算不上什么,不过形势总算是好了一点。

    见来了援兵,刘邦立即跳下马车,骑上任敖递过来的马匹,对夏候婴吼道:“拉着他们快点往沿着大路往北跑!”然后对任敖说:“我们往马场跑!”

    “那常满和乐乐他们?”任敖有点迟疑。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侄女,怎么能用他们当作诱饵来摆脱追兵呢。

    从刘邦让夏候婴拉着马车往北继续跑的时候,刘常满就明白了爹爹的意思。见刘乐因为又痛又怕,正在哭泣,刘常满急忙哄她道:“乖姐姐,别哭啦,看爹爹他们去把那些人引开了。”

    “喔?真的吗?”又痛又怕的刘乐急忙止住了哭声,抬头看时,却发现那些楚兵果然追着刘邦等人去了,连一个追来的也没有。

    “阿爹真好,他才几十个人,人家几百人呢,他怎么打得过人家?”刘乐说着又哭了起来。

    刘常满此时也惊讶不已。本来是骗骗姐姐的,没想到那追兵竟然把刘邦认得极为清楚,追着他不放,刘常满不由得也有些担心起他来。

    “不过,咱老爹是着名的小强,打不死的,应该没事儿吧。”刘常满想想又放了心,接着安慰姐姐道:“没事儿的,阿爹厉害着呢,比姨爹还厉害,他们再来几百个也没事儿,别哭啦,姐姐乖……”

    夏候婴这时候可没心情去哄这两个小儿女,他一听刘邦的话,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夏候婴生怕汉王脱险后找不着儿女,便对着任敖大吼一声:“我们去找朱大侠了!”然后驱车往北拚命逃走。

    夏候婴人为老成,这时候危急关头,却来了急智。现在东边、南边净是楚军,那些楚兵又追着刘邦往西边的马场跑,估计那里也安全不了,只有只有逃往定陶方向,投奔大侠朱家,方能暂避一时,所以他才对着任敖大叫一声,既说明自己去的地方,又不让楚军明白过来。

    虽然没有明下诏令,但刘常满毫无疑问就是汉王太子,夏候婴深感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一路小心翼翼,两天后终于接近了定陶城。

    谁知定陶城早就由楚兵掌握,夏候婴只好抹黑了脸,跑进城里探查情况。问了当地人后这才知道,原来定陶朱氏,已经风liu云散了,此时朱氏院落,也尽被定陶楚军占据,做了军营。

    “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你找朱家,可千万别让那些楚兵听到,他们正到处抓朱家的族人呢。”那当地人好心的低声告诉夏候婴,夏候婴连连点头。

    百里来投的夏候婴仍不死心,潜到朱氏宗祠附近一看,果然堂堂大族、定陶朱氏的院落里,来来往往活动的,净是楚兵。

    夏候婴的心里,也不禁有些茫然,但他是个坚强汉子,立刻便在城中买了些瓜果吃食之类,带回去放到大车之中,又策马拉上刘常满姐弟二人,往西前进了。

    虽说是越往西走,便距离刘邦此时的大本营关中更近一步,但前面砀郡却是项羽的地盘。夏候婴一个人倒也罢了,有了这两个小孩子坠着,纵是插了翅膀也飞不过去。但如今情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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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汉介绍:
人生无处不穿越。让我们一起穿越时空的烟云,和大汉皇帝刘盈一起,重历秦末汉初那段风起云涌的岁月,并创造一个新的汉朝。
新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