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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角龙     新汉txt下载     新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秦椒(下)

    押送这批军资过来的,正是刘钊、戎赐、吕元、华无害一干南楚将军,让虫达喜出望外,但这惊喜之事,非止一桩。

    最让范芑惊喜的,莫过于陶泉给她写了信来,说是大哥已经托韩大将军传信,说自己安然无恙,并把朱家的信给范芑附了过来。

    “二弟三妹如晤:为兄辞别齐王后潜归定陶,遍寻二弟三妹不着,甚为挂念。后听彭越将军说起,二弟三妹已追随常满兄弟前往关中。常满兄弟乃汉王太子,为人聪明仁厚,弟与妹可安心在关中住着。

    前番逃逸之时,我宗族老弱有十余人死于乱军之中,为兄身为家主,甚是悲怆。父亲仙逝之前,曾经告诉为兄,说先祖曾说,自蓬莱出海百余里许,有大岛可以居人,倘我子孙遇乱世,可以乘槎浮海,移宗族于海上,以避时乱。

    今为兄已召集宗族从人,不日将前往海上,弟与妹毋须挂念为兄及宗族之事,善自珍重,待太平之时,自有相见之日。三妹年将及笄,可自择佳偶,亦可由二弟代择。唯二弟可助汉王,但不可出仕,更不可要爵赏,切切!兄字,齐王广二年三月。”

    得知了大哥的消息,范芑总算放下了心来,不过大哥去了海上,不知道何时才能见着,又有些伤感。

    “好了乖芑芑,大哥好好的这是好事,难过什么呢?哎对了,大哥说让你自择佳偶,你看我怎么样?是不是上佳良偶呀?”刘常满笑道。

    “就你?多大了还流口水的家伙,想得倒美!”范芑柳眉一竖,便要找东西扔他。

    “嘿嘿,大哥那不说了吗,也可以让二哥‘代择’,到时候我请二哥喝酒,把他灌晕了,他没准就答应了。”刘常满笑着说道,不过那笑容确实很猥琐。

    “刘常满!”范芑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叫道。

    每当她这么叫自己的名字时,刘常满就知道她是真的怒了,他一边往门边闪,一边说道:“嘿嘿,其实我不用灌醉二哥,你酒量比二哥还不如,哪天把你灌醉了,你说不定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呢,嘿嘿嘿。”

    范芑大怒,冲到门口就要给这满嘴胡柴的小子来两下狠的,谁知刘常满早就料到她的意图,身子一缩,范芑收势不住,登时冲出了门外。范芑不比刘乐,身手矫健得很,冲出门外了原本倒也没有什么,偏偏这时候一个侍女正捧着东陵瓜进来,却被范芑撞到了地上。

    东陵瓜已经切好装在托盘里,被范芑这么一撞,顿时漫天飞舞,幸亏刘常满眼疾手快,急忙和身扑出,这才将将接住了两块,其余全都掉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该死,你赔我的瓜!”范芑一看到嘴的美味没了,也顾不得再拧刘常满,伸手便把他左手抓的那块大的给抢了过来,又伸手去抓他右手那块。

    刘常满急忙一个腾身,退出几步,然后将右手里抓着的瓜咬了一小口,这才走上前来,笑着说道:“你都抢走一块大的了,连块小的也不给我留?给,我咬了一口,你还拿去呗?”

    谁知一向爱洁的范芑这次却不在乎是刘常满咬过的,抓过他手里咬过的瓜来,啊呜便是一口,弄得刘常满目瞪口呆。

    “啊,不行,这瓜就这一个,我的瓜,还我的瓜!”刘常满大叫着,准备再去抢回一口来。

    “太子,孟老先生、俾县张成来拜!”正闹着,召奴进来叫道。

    “好,我这就去前厅!”刘常满只好恨恨的放下了这吃这唯一一个东陵瓜的机会,去前厅接见客人。

    这个东陵瓜,来得可是真不容易。二月份刘常满和召奴从咸阳出发后,召平让家人种瓜时,就专门留了心,在十几个大瓮里栽上了瓜苗,指望将来一旦有运送物资的大车前往蜀地时,能连瓮带瓜运去,好让太子和儿子尝个新鲜。

    然而咸阳离成都实在太远,一个多月的运输过程中,瓜秧不耐巅簸,路上全都死掉了。只有一根瓜秧熬到了剑阁才死,瓜秧上七成熟的西瓜唯有一个,这才能拿到成都,献给了太子。召奴当然是一口也舍不得吃,湃好后让侍女端了上去,谁知却被范芑撞翻,大半喂了土地爷不说,接住的两小块又全被范芑抢走了。

    “这丫头一向不是这个样子的,今天怎么连我的嘴巴子也抢?真是失算!”走进大厅时,刘常满心里还在可惜着那个大瓜。可怜见的,三辆大车送了一千多里,就运过来这么一个好瓜,还都被她给抢去了!

    “见过太子!”孟如林和那位叫张成的,早就在大厅候着,由陈涓陪着说话。见太子进来,众人一齐施礼道。

    “两位不必多礼。我送去的秦椒和胡蒜,两位也都见了吧?”刘常满问道。

    “禀太子,这秦椒一物,辛香走窜,发汗之力甚佳,而且佐餐之后,颇有滋味,我已经与张兄弟商议,马上就能在做出一种枸酱来。只是这胡蒜嘛,生吃之后,却有一股臭味,我恐怕百姓不会喜欢。”孟如林说道。

    “咳,我下令军中生吃胡蒜,又没说这胡蒜非得生吃,你们也可以把它做在酱里嘛!再说,这胡蒜在西域一带,不但能酿在酱里吃,还能用酸酒泡了吃,还能煮熟了吃,烧着吃,据说烧着吃还能止腹泻呢!”刘常满说道。

    “听太子所言,原来西域也有会做酱酿的?何时到了西域,还得讨教一番才是。”那张成却是个技术流的商人,一听西域也有人会做酱酿,顿时来了兴趣。

    “不但有,而且做得还特别好吃呢!别的不说,就拿这秦椒胡蒜来说吧,他们把秦椒切碎,胡蒜切茸,做成的酱叫什么来着?对了,蒜茸辣椒酱!东陵候以前从西域人那里买过,赞不绝口呢!再说这秦椒、胡蒜孟老先生既然试验出来它的药效,便不妨告诉百姓,说是它既可作为菜肴,又可防病,令百姓广为种植,不一定非得吃这枸酱,怎么方便怎么吃就是了!”刘常满一边把后世的东西往人家西域人身上安,一边教导张成和孟如林道。

    “太子说得甚是!我二人也在计议此事!”孟如林答应道。

    “那很好,对了,张老先生,待你把蒜茸辣椒酱作出之后,先给我军中献上一些,当做我教你作酱的束修如何?”刘常满笑道。

    “太子仁心一起,救拔我蜀地百姓无数,些许小物,算得了什么?张成定当奉献!”张成正色鞠躬回答,倒让正笑着的刘常满不好意思起来,还施一礼,让陈涓送他二人出去了。

    “太子,奚涓将军求见!”送走二人,刘常满刚刚准备回内室去,却见虫达又跑了进来。

    “有请!”刘常满说道。

第二十三章 手令(上)

    奚涓原来一直跟着萧何运粮,具体打仗上能耐有多大,刘常满却不知道。不过萧何和刘邦都同意他前来带领蛮兵,想来肯定是个有本事的,因此刘常满也就把部队交给了他。

    刚刚接手时,这些蛮兵已经在唐厉等人手里,练了将近两月,还只是刚刚知道行列罢了,指挥起来极不顺手;但到奚涓手里不过十天,竟然都已经能明白旗鼓之意,进退有度了。

    因此在十天之后,刘常满便知道,这位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奚叔叔,在带兵上,绝对是个不下于郦商、傅宽等人的大行家,所以他便放心的住回了城里,部队的事情一任奚涓所为。

    奚涓平日和蛮兵们同吃同住,等闲极少回到城里,今日突然进城来,定是有事要说。

    “奚叔叔,今天怎么有空进城来了?”刘常满见奚涓又要参拜,急忙扶住说道。

    “禀太子,萧丞相派来的这些将军加入后,那些蛮兵已经可以随意驱策,因此奚涓前来请示太子,看我们以后如何?”奚涓说道。

    “哈哈,奚叔叔这么快已经把那些蛮兵练好了吗?我要禀报父王,为叔叔记上大功一件!”刘常满笑道。

    “不敢当太子夸奖。这些蛮兵,实是因为对太子感激之意极深,方能这么快练好。再说萧丞相派来的诸位越将军,不但懂蛮话,更与蛮兵之俗,大略相同,这才能使这些蛮兵尽快练成,奚涓何人,岂敢贪天之功以为己有?”奚涓和萧何一样,说话时总带着几分文气,而且礼数周到,在丰沛故人之中,属于很难得的。

    “奚将军有所不知,这些蛮兵说是滇人,其实祖先都是南楚人。滇国先王庄桥,正是楚国将军,被楚王派去往略滇地,后因被秦始皇帝取了巴、黔中,遮绝道路,无法回楚,所以才在滇地为王,与南楚东越之地,风俗原本就大致相同。”陈涓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些萧丞相怎么会派这些越将军来,这些越将军又都会说蛮话,原来蛮话就是越话!”奚涓笑道。

    “不错,正是如此。”陈涓笑着用越语说道,几人一齐哈哈大笑。

    “奚将军,这是汉王手谕,请看。”陈涓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了奚涓。

    “末将奚涓,愿从大将军调度!”奚涓拆看之后,当即拜伏于地,向刘常满行礼。

    这次刘常满却没去扶他,稳稳的站着受了他叩拜之后,这才笑着开口说道:“奚叔叔,小子年幼无知,但父王既然传出军令,命我为大将军,巴蜀两地军事,尽归我调度,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还请奚叔叔多多费心。”

    “太子切勿如此说。末将本来只是萧丞相麾下一名裨将,如今寸功未立,竟然升为将军,全是托赖太子洪福。但教太子有所命,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原来,刘邦为了替儿子笼络人心,已经在手谕之中,将刘常满麾下众将齐齐升了一级。

    接到军令后,因奚涓就在成都城外,刘常满本来是想等吕青从巴郡赶来来之后,再传谕奚涓等人的,如今见他提前来了,当然是把军令先给他看了,而老将军吕青直到三天后方才到达成都。

    吕青老将军已经是巴郡郡守,赐上将军称号的人了,因此刘邦在军令之中,干脆把他升为彻候,赐号阳信。

    积累军功,歃血封候,乃是每个军人心中的梦想。秦爵二十级,唯有列候才能子代父职,世袭罔替,如今大秦虽灭,秦国的爵制,楚汉两国却都承袭了下来。

    要说按吕青吕臣父子二人在灭秦战争时的功劳,当初项羽鸿门分封,就算不封吕氏为王,至少也得封个万户候。偏偏吕青父子乃是怀王一派,项羽想做霸主,主持分封,就得先排除楚怀王这个绊脚石,因此吕青父子才没能获得好处,别说王爵了,连个候爵也没捞着。

    如今刘邦突然赐吕青为候,册封表文中说,是为了酬谢他在灭秦战争中的大功,还有彭城战役时替刘邦“解随马”的功劳。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汉王此时兵困荥阳,连平了魏代两国的韩信都没空封候,吕青这点子“功劳”,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让他能死心踏地的侍奉太子,为年轻易冲动的刘盈拾阙补遗,而专门施的恩惠罢了。

    因此接到阳信候印信的吕青,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即面西行三跪九叩大礼,答谢汉王恩典。诸将见吕青已经年迈体衰,尚且能因功封候,谁不踊跃?看得刘常满心里直叹老爹的手段,果然不同凡响。

    就在众人大摆宴席,为吕老将军贺喜的当儿里,汉中突然传来急报,说是荥阳食绝,汉王用陈平计自西门出,逃回了关中。正准备收集关中残兵,继续困守荥阳时,因受袁生所说,汉王率兵前往武关,出兵宛叶之间。汉王兵少,因请太子拔军而西,往援汉王。

    “那荥阳城破没有?城内诸将安否?”刘常满急忙问道。

    “禀太子!荥阳城尚未被破,诸将中除纪信将军以身代汉王,被项羽烧杀之外,余皆无恙!”使者答道。

    “禀太子,庄不识将军、秦莹将军使我告诉太子,洧水女兵因助汉王出逃,已经尽数陨命,秦莹将军因随韩大将军出征,平定太原,如今秦将军已经回洧水,重召女兵入伍!”使者背后一人说道,等他抬起头来时,刘常满赫然发现,竟然是陈濞!

    此时情景,当然不便问起自己阿妈在楚营情况,刘常满只好捺着性子,令他暂且等候,待商议过军情后再回内厅细说。

    陈濞会意,便低首不再说话,刘常满与诸将一起,开始计议荥阳局势,并往援阿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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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好久没说话了,出来问大家一声好!

第二十四章 手令(下)

    “在座都是将军,你且将荥阳战事,说来听听!”刘常满先对那使者说道。

    “是,太子!自从项羽到达荥阳之后,便夺了敖仓和甬道,荥阳城内十多万人马,仅靠积粟支撑,到七月时,积粟渐尽,汉王用护军中尉陈平之计,出荥阳西门,回到了关中。”那使者说道。

    “纪信将军和洧水女兵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奚涓问道。这个纪信,正是沛县老兄弟中的一个,为人既好,又能打仗,更对刘邦忠心耿耿。突然听到他的死讯,饶是奚涓久经战阵,惯见生死,心里也极为难过。

    “护军中尉陈平为汉王画策道,须得趁夜派出人马,着汉王中军衣甲,从东门冲出,然后再派一将军,乘汉王车驾,也从东门冲出,声言降楚。如此一来,楚人必以为汉王欲从东门而去,我方多造声势,大事喧哗,楚人生性不受拘束,听说此事,必定前往东门围观,如此一来,便可将西门之敌引开,汉王可从西门趁隙而出。”

    “那这么说,纪信是替汉王赴死的?”奚涓问道。

    “正如奚将军所言。陈中尉此计一出,纪信将军便说自己身量与汉王相似,愿意冒充汉王,当即便乘了汉王的黄屋车外出了。”那使者说道。

    “那那些洧水女兵呢?也自愿充当敢死队,冲出东门送死了?汉王的中军,莫非还不如这些女子?”刘常满一急,把后世的话头也说了出来。

    “禀太子,小人便是中军的一名士卒。当时中军之中,人人甘为汉王赴死,但汉王说中军士卒乃是精锐,前去送死有些不舍。于是戚夫人言道,她帐下亲兵,也就是秦莹将军带来那些女兵,愿替中军赴死。”

    “就这样,她们换了我们中军衣甲,冲出城外大呼酣战,才引走了楚军,让我等保护汉王,顺利出城的。只秦莹将军当时随韩大将军出征,镇守太原,这才没有赴死。”那名使者想起当时情形,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什么?!”连刘常满在内,诸人都腾地站了起来。

    “这些士兵虽是女子,却委实可敬可佩!”吕青说道,众人齐齐点头。

    “正如吕老将军所言,连这些女子都能如此忠义,我等热血男儿,岂能落后?我这就回去整顿兵马,往援汉王!”奚涓热血上涌,当即便要告辞。

    “且慢!”陈涓叫道。见众人都愕然望着自己,陈涓突然想起,屋中尚有数人身份高过自己。不过话已经出口,他也只好尴尬一笑,对刘常满说道:“太子殿下,臣有一言,还请太子恕罪后,方敢讲出!”

    “陈将军只管讲!你身为谋臣,以后有话就直说,不用管这些繁文缛节,大家都一样,以后有话就直说!”

    “那臣可就不揣冒昧了。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宜往援汉王!”

    “此话怎讲?”这一下,众人的心都被他这一句话吊了起来。汉王形势危急,仅有数万人马在宛城、叶县一带活动,一旦项羽掉头来攻,恐怕刘邦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虽说如今蜀地兵马不多,宛城又远,等刘常满带兵前去,已经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为人臣子,如何能不顾君父死活呢?难怪陈涓要太子恕罪后方敢说出,他的胆子也太大了一点。

    “太子,奚将军,吕老将军请看!”陈涓示意侍卫把一幅巨大的地图打开——这正是当初萧何从秦国丞相府抢出来的地图复制品。

    “我等此刻,身在成都,而汉王身在宛、叶之间,两地相距,足有两千余里!我等尽是步兵,行军到汉王所在,虽然有汉中、咸阳两条道路。但不管哪条路,都得两个月行军,方能赶到宛城。”

    “而如今项羽身在荥阳城下,倘若听说汉王在宛、叶之间,必定拔军前往。荥阳距宛城不过六百余里,项羽又多骑兵,旬日便可赶到,待我等前往,局势必定已经大变,太子徒劳无功,不如不去,此其一。”刘常满听陈涓侃侃而谈,觉得有理,便示意他说下去。

    “其二,吾观汉王出兵宛叶之意,本就为引项王前来。太子试想,汉王与项王相拒荥阳,全凭关中之力支持,旷日持久,关中已经凋弊不堪。如今汉王出兵宛叶,其意乃是借汉中之力,与项王相持,可使关中、荥阳稍事休息。”

    “喔,那还有其三呢?”刘常满听得用了心,见吕青等也都连连点头,便出言问道。

    “不但有其三,还有其四。南阳郡一带,前有故楚方城、鲁关可以拒守,后有坚城宛城可以依托,更兼南阳大郡,民间殷富,又是冶铁之都,王陵在南阳经营有年,项王所带,多是骑兵,因此汉王在宛人马虽少,但至多退回武关,绝无大虞,此其三。”

    “其四,项羽虽然军势强横,但其内政无人,楚国之力早已空虚,而观我方则关中有萧丞相,汉中、巴蜀有太子坐镇,士卒粮草、军服兵器源源不绝。因此太子这万余人马,守巴蜀足够,攻项羽则无济于事,还请太子孰思之!”陈涓说完便躬身退下,静等刘常满等人评说。

    “陈将军此说也有道理。只是如今父王已经下了诏令,我若不往,父王怪罪下来,我倒也罢了,诸位恐怕就麻烦了。”听了陈涓的话后,刘常满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但刘邦脾气很臭,疑忌心也不轻,虽然还不至于因为不听命令就拿自己怎么样,但日后倘若对景说事儿,恐怕奚涓陈涓一干人,便有得苦头吃了。

    一时众人都没了声息。太子虑得也是,他们亲生父子之间,有点小小违碍倒也没有什么,但刘邦那脾气在座的大半清楚,自己这些做臣子的,恐怕就不好过了。

    “禀太子,老臣此来之时,倒有一事要禀,只因年老健忘,这却忘了禀报太子。”正在众人迟疑之时,吕青突然发话了。

    “阳信候请讲!”刘常满连忙说道。

    “是这样,老臣前来之时,故临江王共敖,已经亡故了。但奇怪的是,共敖之子共尉继位,却并没有给我发帖。”吕青说道。

    刘常满沉吟起来,如今他的心智,经过数年磨炼,已经和当初韩信刚走时大不相同。听吕青一说之下,便知道此事确实不同寻常。

    这个临江王共敖,在项梁死后,就做了楚怀王上柱国,而吕青正是楚怀王令尹。按照楚制,上柱国主管军事,相当于秦制的国尉,而吕青这个令尹,则相当于秦国的丞相。两人一将一相,那是多年的老同事了,不过后来临江王共敖奉怀王之命,在刘邦、项羽转战黄河两岸时,率军平定了江淮之间的小割据势力,因在灭秦战争中的战功,被项羽封为临江王。

    在楚怀王的重臣中,这个共敖独得封王,除了那点小小功劳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偏向项氏的。因此在鸿门分封之时,项羽违了“先入定关中者王之”的约定,把刘邦塞到了巴蜀汉中之后,在刘邦的三个出口处都封了偏向自己的将领为王,其**敖就被封在了巴郡的出口处,做了个临江王。

    也正因为如此,刘邦反了项羽之后,才让丞相萧何、大将傅宽全都留在巴蜀,严防共敖偷袭。直到得了吕青之后,这才让吕青防守巴蜀,把萧何等人全部调走。

    据吕青说,这个共敖,并不是项羽的忠实手下,当初巴结项羽,不过是为了获得封地罢了。而且他与吕青一直极好,手下诸将也大半认识吕青。所以凭吕青的面子,只要带上几千人驻扎在巴郡入口一带,那共敖就绝不会来攻巴蜀。

    刘邦当时兵力稀缺,这才听从了吕青的建议,把他派往巴蜀接替萧何、傅宽,又把汉中郡郦商的兵也给调回了关中。至于吕青的独子,苍头军首领、陈胜王老将吕臣嘛,当然是留在了汉王身边,以备下次逃亡时再“解随马”了。

    不过刘邦这一把赌对了,果然如吕青所说,共敖一直在楚汉之间保持中立,从来没有打过巴蜀的主意,吕青和共敖两人,有了事情也是互通声息的。但如今共敖薨逝这么大的事情,他的长子共尉竟然不给吕青说上一声,其中含义,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既然如此,老将军回去后加强戒备,更多派哨探,注意那共尉动静!待弄明白共尉情况后,我等再决定行止!”刘常满下令后,便示意陈濞随自己到了内厅之中。

第二十五章 出征(上)

    入内厅坐定后,刘常满急忙问起了母亲的情况。陈濞回答说,当时他受命后,便前往彭城,准备面见项羽。谁知到了后才发现,项羽根本不在彭城,已经往梁地击彭越去了。于是他便悄悄的潜入楚军囚营,见了吕雉和刘太公一面。

    “禀太子,这是汉王后的信札,并及公主的信札,请太子亲自启阅。”陈濞从怀里取出两封信来,刘常满急忙接过,打开看时,却是一幅白布,显见是从衣服上撕下的,只见上面写着:

    “常满吾儿:览书如面。楚军破城之前,吾已随汝祖父伯叔一起,沿间道逃亡,不幸路遇楚军,被挟而归。至楚营方知,汝外祖小舅,也被掳来,更兼王陵母弟,也尽被掳来,方知楚王意欲取吾等为质也。”

    “楚营之中,看管虽紧,但衣食无缺,吾儿勿忧。唯与外不通音讯,今吾儿遣人前来,则知吾儿女无恙,心甚喜之。诸候取质之事,甚是寻常,吾儿切勿以吾为念,努力侍奉汝父,但使汉王不亡,自有相见之日。吾儿虽身体孱弱,但离乱之际,必当善自看护,并及汝姐。切切。”

    刘常满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母亲困于敌营,尚且念念不忘自己和姐姐的安危,这么长时间了,真不知道她在楚军的看押之下,是如何过来的。陈濞虽是勿勿一见,但据他回忆,刘太公和吕雉在楚营里的生活,估计甚是艰难。单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们白天肯定都得干些洒扫粗活,才能换到饭吃。

    “记得母亲是在项羽被迫讲和后,才还回来的。看起来我这个太子,从此以后也真得好好做些事情,早日把母亲接回来才是。”想到母亲艰难处境,刘常满暗下决心道。

    然后刘常满又把母亲的书信仔细翻看,却发现在最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因王后不善文字之事,故由小臣代为书写。审食其敬上。”

    看到这个名字后,再看看这写信所用的布幅,赫然是男子的衣服下摆,刘常满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象刘常满这种人,对于正宗的历史基本上没兴趣,但对于古人的八卦消息,可是记了不少。

    这个审食其,不就是刘邦死后,吕雉的那个姘头吗?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署名为“贫僧法号无聊”的贴子,里面专门就说中国自上古到后世,哪些皇帝被公然戴过绿帽子,其中汉高祖刘邦的大名赫然在目,给他戴绿帽子的就是这个审食其。

    那时候看起来只觉得好玩好笑,但毕竟是些古人的八卦,哪怕他脏唐臭汉呢,与自己有个鸟的相干。如今可不一样了,这个审食其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敢对自己的母亲有非份企图?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常满急忙向陈濞问清,这才知道,这个审食其,就是审异基。

    原来,食其二字连用在人名上的时候,读如“异基”。不过刘常满是个读书不求甚解的,哪儿能知道这么高深的历史文化知识,又一直没能看到过审异基名字所用的字到底是哪两个,一直想当然的当成是异基二字,没想到竟然是这两个字。

    可这就奇怪了,审食其是个极其恭谨小心的人,数年的观察之后,刘常满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绝没理由会起这种非份之想的。

    那难道……?但这就更奇怪了,这审异基年龄已经不小,又一直是下人,相貌谈吐身份地位无一可取之处,怎么可能……刘常满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急忙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了。

    “不管了,等他们一回来,我就找个理由把这个祸根给处理了。老子可不是项羽那种傻得冒泡的。”刘常满恶狠狠的下着决心。

    见刘常满呆呆不语,脸色数变,陈濞还当他因想念母亲过度,连忙出言劝慰道:“太子切勿过度悬心。太公曾言道,一日汉王不死,汉王后和太公就安全得很,所以让太子尽力辅佐汉王,早些逼得项王讲和,他们自然就能回来了。”

    “爷爷果然是人老成精,这么深奥的问题都能想明白。”刘常满心里想道,又对陈濞说道:“我给你的信物,你可交于项王了?”

    “禀太子,我到彭城不久,项王就击败彭将军,回了彭城,我便在大营之中将那信物交于项王。项王答应了太子所请,说以后会善待汉王后和太公,然后就让人把我赶了出来。”陈濞说道。

    “你一路上也辛苦了,你的功劳不便明赏,我会记着的。你去休息吧。”刘常满拿起姐姐的信说道。

    “太子,末将不累!今日在大帐之中会议,末将位卑职小,不敢议论,不过那共尉之事,我倒可以和阳信候一起回到巴郡,再寻机潜进临江城,查上一查!”陈濞说道。

    “那就有劳陈将军了!”刘常满当即写了一条手令递给陈濞,让他去吕青帐下报道。然后才拆开了姐姐的信。

    “常满:你在蜀地过得好么?我在咸阳很好,前一段阿爹从荥阳逃回来时候,还夸我能干来着,说是我未雨锄苗什么的,提前就替他募了两万兵士。其实那都是召叔叔和李少府的功劳,我什么都没干。不过召叔叔说,不让我对阿爹说你收了手下,所以我装了两天很能干的样子,累死我了。”

    “听说你运了不少辣椒去蜀地,可别吃多了上火。阿妈的事情,你派去的那个刺客将军,已经告诉我了,你别着急,阿爹说过,咱们家只要不败,项家就不敢拿咱家人怎么样。对了,阿爹和萧叔叔都夸你能干来着,阿爹还说,要让你好好的历练历练,将来好接他的天下。对了,芑芑又拧你掐你没有?你不在咸阳,好久没人让我拧掐了,手可痒痒,到时候回来了,得让我好好的拧几下,巴蜀容易中暑气,你自己小心着点,别弄坏了身体。”

    刘乐只略略识字,没读过什么书,这通篇都是大白话,但却真切有趣。刘常满想笑,却觉得满脸发涩,怎么也笑不出来。

第二十六章 出征(下)

    吕青回去后不几天,便派人来报,说是新任临江王共尉,开始从国都江陵源源不断的朝临江城(今重庆忠县)运兵;再过几天,前往临江城内刺探的陈濞也报说,共尉世子共驩已经亲自到达临江城,城中正在修缮军器,看样子是已经与项羽联盟,准备前来进攻巴蜀两郡。

    得了此信,刘常满等人立刻便忙了起来,陈涓急忙给刘邦拜表,说明临江王共尉之事,并拜请汉王,说是太子、汉巴蜀大将军刘盈,因临江之事,无法前往汉中,请汉王准太子率军平定临江后,再行支援。

    就在奚涓大军整装待发之时,张成的蒜茸辣椒酱也研制成功,刘常满尝了一尝,竟然有数种口味。听说太子即将亲征临江国,张成立即让家人送上五十大坛新制的酱菜,以助军资。

    刘常满大喜,便在蜀郡张榜行文,表彰张成的义举。这么一来,顿时引发连锁反应,蜀中豪族前来献钱粮的、献军资的络绛不绝,刘常满自然是笑纳了。

    待大军开拔的前夜,孟如林来拜,除献上几张行军用的秘方外,还恳请太子写一道诏文,劝蜀地人民食用辣椒大蒜,刘常满当即让陈涓写出一篇,盖上太子玉玺、汉巴蜀大将军印,赐予孟如林。

    “王言如丝,其出如纶。太子这篇诏书一下,蜀地黔首,可就从此有福了。”孟如林见太子毫无架子,有求必应,心里极为高兴,再三拜谢后去了。

    “记得武侠小说里常说,身在公门好修行。不说那狗屁的修行,但身处高位,一个念头就会关系到许多人的福祉,自然也得谨慎点吧?”刘常满若有所思。

    第二天便是阅兵出发的日子,奚涓一直便是直接训练诸蛮兵的将领,当然被安排作了中军将军。

    “各位袍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临江王共尉图谋不轨,意欲攻我巴蜀之地,汉王命我等兴王师以讨之!汉王有令,凡擒斩共尉父子者,候之!凡攻下临江城池者,各图以功!各位袍泽,太子年方十三,便与我等同往,共讨临江,尔等可愿擒斩共尉父子,献于太子马前?!”奚涓站在阅兵台上喝道。

    “万岁!”众蛮兵齐声大呼,这也是故楚风俗,每有兴奋之事,便呼万岁以贺之。

    “有请太子殿下、汉巴蜀大将军!”奚涓大喝一声,退了下去。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赳赳武夫,公候干城!诸位袍泽,从今天起,我便和大家同吃同住,一齐上阵杀敌!大家可愿随我一起,将那共尉父子,斩于阵前?!”穿着卓越人专门贡献的小号盔甲,刘常满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稍大了一些,这些话说出来也铿锵有力,激动人心。

    “万岁!万岁!万岁!”众蛮兵见自己的“大酋长”出来讲话,一齐喝喝大呼。

    “衅旗!衅鼓!赐酒!”虫达大声传令。这是出兵前的常规仪式,用牛马之血涂在旗鼓之上,再赐所有军士老酒一碗,以壮行色。

    众军士端起酒来,由虫达和陈涓起头,一齐唱起军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与兴师,修我甲兵……”

    听着这雄壮的歌声,看着眼前一张张专注的脸孔,刘常满的心里,又涌起了前几天和范芑一起时的那种真实感。

    “袍泽们!让我们喝了这碗壮行酒,这就前去临江,杀他娘的一个落花流水!”军歌唱完,刘常满端起酒碗,对着台下的蛮兵们,用蛮话喝道。

    “杀他娘的一个落花流水!”众蛮兵齐声喝道,然后众人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咣!”的一声,酒碗全都被摔碎在地上,汉太子刘盈帅旗指处,大军缓缓开拔。

    汉三年八月,汉王太子、巴蜀大将军刘常满,率兵三万,出征临江,历史,终于掀开了新的一页。

    临江城原本属于巴郡,按说巴郡之地封给了刘邦,这临江城当然应该归于汉王刘邦。但项羽鸿门分封时,考虑到临江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乃是巴蜀浮江而下的重要关口。为防刘邦顺江而下,在自己背后造反,便和范增谋划,把此城分给了共敖。

    共敖的实际封地,乃是楚国最早的富庶地区南郡,都江陵。按照项羽和范增的习惯,他理应被称为南郡王或江陵王,但项羽和范增为了使他得到临江城名正言顺,干脆把他的王号给改成了临江王,可谓用心良苦。

    不过这么一来,临江城这个扼守长江上游的关口,就归了临江国。更让临江国在与巴蜀相争的时候,进可攻退可守,占尽了地势之利。

    刘常满抬头看着眼前的临江城,很显然,共驩并没想到蜀地竟有这么多兵马,更没想到,他的兵马刚刚集结,还没有出发,汉军却已经兵临城下。

    这却是陈涓早就计算好了的。临江城与巴城极近,而且往攻蜀郡也很容易。巴蜀一带地形复杂,与其让共驩先出兵,汉军分头防守陷入僵持状态,倒不如提前到达临江城下,即使不能消灭共驩,至少也可以把他挡在临江城下,让巴蜀两郡保持安宁。

    兵贵神速,巴蜀之路甚是难走,但奚涓等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用水路把兵马快速运到巴郡,再上岸进攻临江城。

    巴蜀地处内陆,虽然也有船,但同时运送万余大军,那就很是杯水车薪了。不过幸好蜀地盛产毛竹,此时又是夏天,于是奚涓便让蛮兵们砍伐毛竹,做成了大竹筏子,用以载兵。顺流而下的速度极快,不过两三天工夫,就到达了巴城。

    合上吕青的数千人马,刘常满手里,总算有了一万八千余人,虽然比不上临江城里两万多人马,不过自己的蛮兵可都是精兵,刘常满一点也不怕那共驩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刚到临江城时,刘常满就远远看到城门上的吊桥正在急速拉起。想是临江守兵看到自己大军开来,这才急忙将吊桥扯起,显见得那共驩并未料到自己大军会到得如此迅速。

    “告诉你们太子共驩,就说汉王太子刘盈,请他出来说话!”扎下营寨后,奚涓见共驩城上兵马并不算多,而且被自己大军出其不意扑到城下吓了一跳,因此立刻便要攻城,但刘常满并不赞成强攻。

    陈涓的意见,与刘常满相同。这临江城乃是大县,背靠长江天险,城外又有高墙深垒,强攻之后纵使能够拿下,恐怕这带来的人马,起码也得死伤一半,两人商议后,便定下了夺取临江城的方案。

第二十七章 破城(上)

    于是扎下营寨后的第三天,便由刘常满穿上盔甲,手执亮银枪,纵马到城外挑战。

    在阵前挑战这种行为,实在是一种傻到冒泡的行为。人家共驩前有临江坚城可守,后有长江天险可依,凭什么要出城来和你单挑?

    然而陈涓却说,楚人最爱面子,而且听说这共驩素来好名,自认为是临江国第一勇士。虽然有夸大的成份,但临江城内两万多人马,必须诱得他带兵出城,不然进城突袭的部队,恐怕难以取胜。

    于是刘常满问过陈濞这共驩的真实能耐之后,觉得自己的武技恐怕也能和他打个平手,于是便和陈涓商议,要以自己身为汉王太子、年方十三的特殊条件,与他挑战,诱他出城。

    于是陈涓当即组织了一套说词,让召奴亲自带队,领了十几个大嗓门士兵,到城外骂阵,作为挑战的开始。“城上众军听着!汉王太子刘盈,年方一十三岁,听闻临江王太子共驩,乃是临江国勇士,因此前来挑战,还望临江王太子不吝赐教!”

    十余个大嗓门的士兵一齐叫喊,那也声闻数里,城上听得清清楚楚的。配合众军的喊声,刘常满将头盔摘下,显出自己的面容来,以示自己确实只十三岁。

    见城上没有应声,众军又喊道:“我们太子说了,你们太子倘若不敢应战,那就是徒有虚名,让他从此之后,别再来我们巴郡了,老老实实回他的江陵趴着去!”

    见城上仍然不应,又出来十个士兵,和原来那十名站成两列骂道:“我们太子说了,你们那个共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浪得虚名,根本不是我家太子的对手。他若是当缩头乌龟,不敢下来受死,就回去告诉他老子,让他们全家,都改姓为龟,临江国也改名乌龟国算了!”

    共驩生来就是南楚人,如何受得了这个闲气?听了前面几句,就已经气得暴跳如雷,若非被他的大将黄极忠牢牢拉住,早就冲出去和刘常满拚命了。

    “太子,如今我临江城中虽然有两万多人马,却都是从长江逆流而来,士兵都疲劳之极,如何能出城和汉军拚命?不如我且坚守不出,待数日后,我军士卒稍事休整,汉军锐气已失,再攻之不迟。”黄极忠本是长江水盗出身,却识文断字,颇有见识,因此被封为临江国大司马,跟随共驩出征巴蜀。

    “大司马,非是我要气恼,你听听,这小子都骂的什么?”共驩黄极忠拉住他的手甩开,气呼呼的说道。

    黄极忠侧耳听时,果然外面的骂声更响,士兵也换了词儿。

    “共驩你这个兔崽子给我听好了!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十三岁童子的挑战都不敢应战,还当个什么劲的太子?你爷爷当年,一人连挑南郡十八公,天下谁不知道?你爹爹是个病秧子,也还斩杀了秦国三个大将,轮到你这一辈,就成了缩头乌龟了?!”

    “我们太子说了,他和你单枪匹马,决一死战!你要是胜了,他就退回蜀郡,把巴郡拱手相送!若是他胜了,看在你爷爷曾是汉王袍泽的份上,只取临江城,饶你一条狗命,放你回江陵去!”那骂声是越来越响,显见得是城外又加派了骂城的人手。

    “太子,小不忍则乱大谋,刘氏多诈,你单看他老子刘邦的举动就知道了。如今他越是想诱你出去,我们越不能上当。”黄极忠是个老于军事的,极力劝谏共驩。

    “不行,再不出战,我临江全国都会看不我,我还当什么太子,取什么巴蜀!你听听咱自己城上现在都说什么来着?再不出战,咱城上的士兵,还真把老子当成了缩头乌龟了呢!”共驩也知是计,但辱骂他能强忍住,自己的兵也在那里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却让共驩忍不住了。当即拔出剑来,推开黄极忠就冲了出去。

    “快快,带上一万五千人马,随太子出城,余人跟我上城门楼押阵!告知诸将,小心扎营,严防那刘家小儿偷袭!”黄极忠眼看阻拦不住,只好命令诸校尉多带士兵,跟随太子出城列阵。来此之前,临江国方面早就探知巴蜀精兵全都被萧何带走,给了刘邦,剩下的净是些老弱残兵,最多太子挑战打不过刘常满,其余的黄极忠倒也不认为会出意外。

    见共驩真的受不了挑逗,冲出城外列阵,刘常满和奚涓相视一笑。“好名者,可辱而挑之,兵法说,果然不错。”刘常满在实战之中,慢慢的体会着萧何送来的兵法书上的道理。

    “刘盈小儿!尔辱祖骂宗,太过无礼!汝父不过一个亭长小吏,果然是市井小人,教出来的儿子也是这等小人!”共驩早已怒不可遏,好容易布好阵势,立即便提枪跃马,冲了出来。

    他这一冲出来,众人不由得都喝了一声采。从脸上看,这共驩果然不亏临江国第一勇士之名。只见他身材魁梧,面容狰狞,手里执一根大槊,胯下骑一匹黑马,昂昂然往场中一停,让人立刻对刘常满敢不敢出场打了个疑问。

    比较起来,刘常满此时,身体只有一米六不到,又矮又小不说,手里执的一杆亮银枪,也不过七尺长短,连黄极忠都怀疑,这汉王太子,他骂的虽响,却真敢出战么?

    “哈哈哈!”刘常满长笑三声,可惜他没看过曹操是怎么笑的,所以这笑声很是猥琐,有点象星爷的调子。“原来你还怕辱没祖宗。我且问你,当初霸王划分天下,临江、巴郡之间,以临江为界,尔今集结重兵,意欲犯我巴郡,意欲何为?”

    “原来尔父子也知项王乃是天下霸主?如今项王有令,汉王刘邦起兵造反,劫掠诸候,攻打彭城,大逆无道!特敕令我临江国往讨巴蜀,解民于倒悬之中!”共驩说道。

    “我呸!尔父子背叛义帝,又受项羽之命,杀义帝于长江之中,天下谁人不知?尔父子与项羽乃一丘之貉,我说尔怎么打扮得跟项羽一样!”刘常满骂道。

    “刘盈小儿!休逞口舌之利,看招!”说到口舌交锋,共驩哪儿是伶牙利齿的刘常满的对手?几句话下来,便恼羞成怒,举槊扑了上来。

    谁知这汉王太子嘴上工夫了得,这手上的工夫,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样。共驩举槊往攻,刘常满拍马就走,仗着乌云跑得甚快,和这共驩兜起了圈子。

    两军主将挑战用的规矩,还是春秋时代传下来的。虽说战场上实际这么做的很少,但在日常训练的时候,却常常这么练兵练将。因此刘常满和共驩使用的,也正是这套老规矩。

    主将单挑时,两军阵前会留出四箭之地的空间,双方主将在中间的两箭之地交锋,大约二三百米的样子吧。倘若一方不敌,可纵马快速逃进己方的射程之内,这时己方部队就要放箭拒敌,以救援自己的主将,称为“射住阵脚”。

    而两将对战之时,需要拍马对冲,两马交错之时,举起兵器交锋,称为“一个回合”,马冲过去之后,再把马调头,重新对冲,便是下一个回合了。

    但如今这个刘常满根本就不和共驩对冲,既不进入自己阵地逃命,也不和共驩交锋,却仗着马快,和共驩兜起了圈子,把共驩气得哇哇怪叫,恨不得追上去将刘常满一槊捅死。

    正在这时,临江城后响起一支鸣镝,趁共驩愕然之时,刘常满停住马匹,扭头冲了过来,和共驩战在一起。

    此时众人这才看出,汉王太子的武技大有可观之处。虽然一直处在下风,但却是因为银枪甚短,绝非武技不如。而且每每在关键时刻,汉王太子便使出妙招,迫得共驩回槊自守。若不是刘盈年纪尚小,身量远未长成,这共驩怕是早就败了。

    眼看十几个回合过去,刘常满一会儿打一会儿跑,却是跟共驩耗上了。刘常满自然是得计,这共驩却不禁恼怒了起来。“我一条八尺大汉,竟然和一个五尺小童缠战良久,传了出去,叫我如何见人?”心里计议已定,共驩拖槊便走。

    “你奶奶的,还真想杀个回马枪呢?”刘常满心里暗笑,抬头一看,临江城里已经烟火四起,便知道陈濞等人已经得手,当下将计就计,拍马猛追。

    这“回马枪”、“拖刀计”在演义小说里说得神乎其神,其实刘常满早就知道战阵上有这么一招,不过现在正是要他使出这一招来。

    听刘常满追来,共驩突然扭身发力,那长槊如同毒龙出洞一般,直朝追来的刘常满捅去。眼见追得正急的刘常满虽然急扭身躯,也眼见要被刺伤左臂,共驩心中暗喜。突然之间,共驩觉得腰胁一疼,然后他捅出的大槊,也被一支强弩射偏,刘常满毫发无伤,自己却被一柄银白色的矛尖刺穿!

    “啊!”的一声大叫,共驩瞪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睛,倒栽下马。

第二十八章 破城(下)

    见主将倒栽于马下,临江国诸将急忙冲了过来,想抢自己太子回去。但汉军这边早就准备停当,那些蛮兵见临江兵众冲向刘常满,一个个哇哇怪叫着猛冲过来,与临江人杀成一团。

    “将乃兵之胆”,主将被对方刺于马下,生死不知,临江国士卒当然有些心慌,这些蛮兵围在刘常满身边,又一个个奋不顾身的杀敌,因此很快临江国军队便显了败象。待要逃回城中去时,却见城门紧闭,城头上高高飘扬的,正是汉军红旗。临江国将士见进退无路,太子又被斩杀,只好投降了汉军。

    见太子“斩”共驩于马下,又杀败临江人马,收降临江兵将,虫达大开城门,迎接太子入城。刘常满当然是驱马直入,昂然坐于堂上。

    “禀太子,我军顺利拿下临江城!斩首一千二百余级,俘虏二千余人,生得临江国大司马、共驩副将黄极忠!”率奇兵潜水入城的虫达率先汇报战果。

    “禀太子!中军俘虏敌军一万零七百二十人,斩首九千四百余级,生俘敌将五大夫以上十九名,太子亲斩临江王太子,太子短兵尽得临江王太子旗鼓印玺!”跟随刘常满在城外列阵的奚涓也大声汇报道。

    “很好!这些兵丁都是百姓,有什么过错?传我军令,善待俘兵,把那些敌将,都给我押上来!”刘常满喝道。

    二十名敌将都被押了上来,其余的倒也罢了,唯有那位黄极忠虽然被五花大绑,却拧身昂首,不肯下拜。

    “尔等无故起兵,犯我边境,如今兵败被擒,尔等还有何话说?”刘常满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惜他年方十三,嗓音刚刚变过,那声音怎么压也不够威猛。

    “我把你这个暗箭伤人的无耻小贼!有种把我放开,咱俩拚个你死我活!”余人都低头不语,唯有黄极忠已经豁了出去,一改平时坚忍性格,破口大骂道。

    他说刘常满暗箭伤人是有根据的,当时刘常满和共驩单挑时,他正站在城楼上,亲眼看着汉军阵中,突然射出了一枝强弩,结果共驩就倒地身亡。

    “败军之将,也敢言勇!”虫达听了黄极忠的话大怒,霍的一声站了起来。

    虫达率奇兵从城中玉溪杀出后,正遇到从城楼上急冲而下的黄极忠。这黄极忠极是勇悍,一连杀伤了十余名士兵。但虫达剑术何等高明,等他冲到虫达面前,虫达只出了三招,就将黄极忠手中长枪挑飞,然后将他生擒活捉了过来。

    见虫达站起,黄极忠顿时不说话了。毕竟败在人家手里那是事实,而且据黄极忠估计,自己再练上十年二十年的,也不可能胜过虫达。

    “哈哈,你说的可是这个?兵器乃手臂之余,我这乃是武器的妙用,何谈暗箭伤人?”刘常满抽出枪来,不知怎么的在抹了一下枪身,然后一按枪尾,那枪头连着一尺多长的枪身,就突然射了出去,疾如劲弩,嗡的一声,扎入黄极忠面前的木板足有五寸!

    黄极忠见虫达站起后,锐气早堕,如今又见了刘常满击杀共驩的手段闻所未闻,顿时低头不语。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陈濞!”

    “末将在!”

    “你带来的那位墨门高弟,叫什么来着?”刘常满问道。

    “他叫室中同!”陈濞答道。

    “传我诏令,赐室中同爵两级,着补入中涓!”刘常满命令道。

    “末将明白!”陈濞自去通知室中同了。

    见陈濞去了,刘常满这才解释道:“黄将军不说,我倒忘了,今天和那共驩争斗之时,我军阵中,确实有强弩射出,帮我来着。但那强弩只是把他刺向我的回马槊给射偏了,要不然我难免还要受点轻伤,共驩却是死在我的飞枪之下。”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齐声称颂太子洪福齐天,方能免了此厄。

    “奚将军,这些降将,就由你看着处置吧。”等众人吹捧完了,刘常满这才说道。

    “按汉王军令,从逆不降者,斩!归降者,以其爵爵之,尔等可愿降归太子?”奚涓问道。

    除了黄极忠外,剩余的十九人急忙点头不迭。

    “把这十九位将军,送到戎赐将军麾下,继续为将!将这不肯从义的黄极忠,推出辕门,斩首来报!”奚涓下令道。

    “奚将军且慢!”见众短兵就要上去将黄极忠推出斩首,老将军吕青急忙出来阻拦。

    “黄将军,自从你随临江王而去,你我也已经数年未见了吧?”吕青拦下众人之后,转脸对黄极忠说道。

    这吕青乃是楚怀王令尹,在怀王老将中年龄最大,职位最高,可以说是当今楚国资格最老的老将了。黄极忠原来和他同为楚怀王手下,不过黄极忠那时官职尚低,这交情倒也不是攀来的。

    “老令尹,我……”黄极忠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这也才四十多岁,跟我臣儿一般大吧?我听说当初项王命共敖逐杀义帝,你曾力阻共敖,也是忠义之人。可如今形势,你名为临江王麾下,其实前来攻打巴蜀,乃是受了项王劫迫,想来如今项王的使者,就住在江陵吧?”吕青问道。

    “老将军如何得知?”黄极忠惊道。

    “项王的使者,确实是在江陵,不过共驩太子也力主攻汉,我等劝阻不住,这才受临江王之托,随他前来。”黄极忠见吕青不答,又说道。

    “黄将军,我还听说,一进临江城,你就要把那玉溪之中的睡莲全部拔去,共驩不听;你又劝共驩派兵力守卫玉溪入城之口,他仍然不听;最后我在城下挑战之时,你又死死拉住,不让他带队出战,共驩依然不听,这才落败,对吗?”刘常满笑道。

    “你,你怎么知道?”黄极忠大惊,别的倒也罢了,自己拉住共驩之事,只有数人知道,这汉王太子如何得知?

    “哈哈,临江国中,早就众叛亲离,何事我不知道?黄将军莫非还要愚忠于那不足与谋的小竖子么?”刘常满笑道。

    “黄将军,太子所将,不过数月前所募的万余蛮兵罢了,尚且如此勇猛,遑论汉王麾下,尚有精兵数十万?项王行事暴戾,弑主违约,天下共知。黄将军智勇双全,良禽尚且择木而栖,黄将军又何必为他卖命呢?”吕青娓娓劝道,黄极忠低头不语。刘常满一使眼色,虫达当即上前,刀光闪处,便把黄极忠身上的绳索劈断。

    “唉!”黄极忠长叹一声,终于什么也没说,拜伏在地。刘常满亲自上前扶起赐座,黄极忠这才起身,和大家一起,计议下一步的动作。

第二十九章 千里江陵(上)

    却说黄极忠投降之后,众人商议下一步行动时,诸将大都议论纷纷,声称为今之计,既然临江王共尉胆敢起兵攻汉,不如一股作气,率大军顺流突袭江陵,杀了共尉,灭了临江国,方才确保巴蜀无虞。

    刘常满听众人话中之意,临江国本来就不大,只有五万人马,如今共驩带来的两万多人马,尽数折在汉军手里,江陵守军,最多三万人马。

    而如今收编临江降兵之后,刘常满手里也已经有了两万多人,倘若能快速沿江而下,打他个出其不意,那共尉体弱多病,算不上什么人物,估计肯定能轻松拿下江陵。

    “在座的各位,对江陵城最熟的,莫过于吕老将军和黄将军,还请两位说说情况才是。”刘常满倒也觉得诸人所说不差,唯有陈涓见吕青和黄极忠都皱眉不语,连忙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那江陵城原名郢都,曾做过楚国四百年的都城,地势险要,城墙又高又厚,而且还是土石混夯而成的坚墙,倘若我等前去强攻,莫说三万人马,就是十万人马,恐怕也不敢说轻易就能把江陵城给拿下!”吕青说着,白眉皱成了一个川字。

    “吕老令尹,喔不,吕老将军所说极是,江陵城不但地势险要,而且南郡盛产稻米,先临江王数年经营,城里粮草充足,足够三五年食用。太子虽得天助,恐怕这江陵城也并非朝夕可下。”黄极忠毕竟刚刚投降,说话比吕青小心了不少,然而听他话中之意,江陵城形势,比吕青所说更为易守难攻。

    兴致正高的众人顿时象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刘常满却见黄极忠脸色,仿佛有话没说,便问道:“黄将军久在江陵,定有妙计教我,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参酌参酌。”

    “不瞒太子,末将确有一计,能轻松取得江陵,只不过……”黄极忠欲言又止。

    “黄将军只管直言,有何为难之处只管说出!”刘常满说道。

    “那我可就说了。临江王共尉体弱多病,军政要事多托付于大臣。如今我与共驩走后,江陵城里,就是上柱国顷无管事。”

    “顷无?他现在做了共尉的上柱国?那不是你的义兄么?”吕青问道。

    “不错,义兄和我,都是先王的老臣了,共尉刚刚即位,倒也没将我俩换下。太子原本身兼令尹,如今他已身亡,临江国政尽入我和义兄手中。为今之计,倒不如让我回去江陵城劝说我义兄。到那时,我和义兄一起执了共尉,太子再顺流而下,江陵如探囊取物耳!”

    “这条倒是好计!”刘常满击节叹道,正想答应了此事,却发现众将都皱眉不语。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压力,见众将都不赞同,刘常满也只好捺着性子,静等众人说话。

    黄极忠刚刚投降,正是很敏感的时候,当然也感觉到了诸人的情绪,端详了一圈说道:“我一人回去,恐怕难以成事。虫达将军武艺超群,太子不如让虫达将军随我前去。”

    “原来是为这个!”刘常满心里恍然大悟。

    原来诸将是怕黄极忠一去之后,便联络顷无、共尉,拒城坚守,反了自己。到时候自己再带大军过去,恐怕也是无用,因此黄极忠这才要求让虫达前去,说是帮自己,其实完全是因为虫达武艺极高,一旦自己反叛,虫达尽可杀了自己。黄极忠家室都在临江,无以为质,便想以自己为质,取信众人。

    “黄将军是个有信有义的汉子,岂会做那反复无常之事?虫达将军乃是我的卫队长,我须臾也离不开他,再说黄将军行此计策,当得严密,怎能带一生人回去?黄将军要带何人回去,要多少人马船只,悉听尊便!”刘常满说道。

    刘常满倒也没有多想,虽然他不怎么懂得军事,但也知道,行间乃是密事,既然让黄极忠去行间,就得相信人家。派虫达跟着,倘若人家忠心的话,徒惹人心里不快;倘若人家起了反心,又白白把虫达葬送在江陵城中,那是何苦由来?

    “多谢太子!我这就下去准备!”黄极忠的眼里有些湿润,有这么一个肯相信人的主子,实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太子此举大善!”等众人都散了,陈涓这才对着刘常满笑道。

    “有什么大善小善的?父王常常教导于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行间乃是密事,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岂能再派监督之人!”刘常满说道。

    “太子,黄极忠将军此去,定能成功!如今临江王太子已死,他回去江陵,势必要将共尉或囚或杀。而项王使者在彼督战,他又势必得将项王使者一齐斩杀,这么一来,他和顷无既得罪于临江王,又得罪于项王,只能投靠太子与汉王,方能保得性命。”陈涓分析道。

    “他先人的,老子这回还真蒙对了!”刘常满心中大喜。他不愿派虫达前往的理由,实在是出于他的本心,而非为了军事原因。如今听陈涓一分析,这事儿竟然是件十拿九稳成功的事情,自己既当了好人,又能办成了事情,当然高兴得很。

    “我看我真是越来越象个汉朝人了,哈哈。”刘常满在心里自嘲着。

    “朝辞临江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十余日后,刘常满得了黄极忠和顷无的信儿,便率军泛舟直达江陵。经过巫峡时,听到巫峡猿啼,刘常满突然想起此诗,便朗声吟哦出来,丝毫不以自己剽窃了李太白为意。

    “太子好雅兴!以涓观之,太子这四句极佳,虽曲律闻所未闻,但却声调铿锵,甚合音律,不如就让召奴谱曲,唱出来如何?”陈涓原本也是文学之士,只因久在军旅参赞,公椟害文,差点没把文学给忘光了,此时乍闻刘常满如此佳句,当即上了兴头。

    “哈哈好说好说,来来来,召奴这就唱起来,对了,别用你那秦声唱,难听!用庄不识教你的吴歌的调子唱!”刘常满哈哈大笑。靠,李白的诗?谁说的,老子把历史这么一搅一搅的,天知道李白到时候会不会出生,就算是他出生了,谁知道会不会做诗?这诗就是我做的!

    果然如同陈涓所料,黄极忠回去江陵后不久,就派人回报,说是已经将共尉囚禁起来,并和顷无一起,斩杀了项羽的使者,江陵城已经尽在掌握,请太子劳动玉趾,前往江陵城受降。

    众人大喜,当初共驩运兵临江城时,带来不少船只,此时正好派上用场,运送刘常满军队前往江陵,尽够用了。

    “他奶奶的,这个共驩人还真是不错呀,不但贡献了一万多士兵给我,还给我送来钱粮船只,更把自己的将军也送给了我,帮我取了临江国,回头真得去他坟上,好好谢谢他!”刘常满心里暗想。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想到得意处,刘常满不由得哼起了八路军的战歌。

    “太子唱得真好,这词更好,没有车,没有船,自有那敌人送上前!”虫达赞叹道。

    “什么没有车、没有船?喔,这是虫达把我唱的没有吃,没有穿,听成楚音中的没有车、没有船吧?”刘常满想到原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虫达到底是个憨厚汉子,想奉承自己两句,还能整错词。

    “虫达将军说的不错,以后我们缺什么了,就找这些人要!”刘常满大笑道。

第三十章 千里江陵(下)

    汉三年九月初,太子刘常满首战告捷,顺利攻下临江国,占了南郡全境的表文,很快便传到了正在南阳郡的刘邦军中。

    “汉王大喜!”跟随刘邦在南阳郡的护军都尉陈平,是最先见到表文的,当即带着表文前往中军大帐,报告刘邦。

    “这小子还真有点出息了,哈哈。”刘邦见了表文,也是一乐。旁边王陵、雍齿、薛欧诸人一看原来是刘常满取了临江国,立了大功,个个也都颇为高兴。

    “汉王,太子年方十三,便能连施计谋,破坚城,降名将,灭敌国,实在是汉王之喜,也是我大汉众将士之喜呀!”看了表文之后,雍齿边忙说道。

    “哈哈,雍老二,你不是一直都不服老子吗?现在看看怎么样?就算你不服老子,你也生不出来这么厉害的儿子吧?你家钜鹿,已经十八岁了吧?昨儿我还听说,连人家萧延十五岁的小孩子都打不过,打架输了,还跑出去哭鼻子!”刘邦大笑道。

    “那是那是,汉王这个英明神武,生的儿子那也是我大汉将来的天子,我那犬子是个不成器的,哪儿能和太子相比呢?”雍齿连忙说道。

    刚到南阳时,刘邦见了雍齿就牙痒痒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但如今一来用人之际,二来有王陵、薛欧等从中作保,三来嘛,这看着昔日素来不服自己的老伙计,如今却天天在自己面前摇尾巴,那也是人生一大乐趣,所以就暂时放过了雍齿。

    “行了,你俩别扯淡了。常满侄儿立了大功,你们也该好好看看表文,说点正经的。”王陵是个戆直的,一看到刘邦和雍齿俩人的样子就恶心,当即出言说道。

    刘邦却不以为忤,笑道:“王大哥,你说常满如今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该怎么赏他?”

    “我说?我说常满现在已经是太子,再说他当儿子的替自己老子出力,赏不赏都行,你就夸奖几句得了,难道不成你还想赏他几个丫头婆娘玩玩,好让他跟你学学?”王陵笑骂道。整个汉王军中,敢和刘邦这么说话的只有廖廖几人,偏偏王陵就是其中一个。

    “你这当叔的,咋能这样说侄儿,你臊不臊得慌?不过你这句屁话倒也有理,我看也只有夸奖他几句算了。”刘邦也笑骂道。

    “传我军令,蜀汉大将军刘盈所奏麾下封赏之事,一律照准!封故临江国降将黄极忠、顷无二人为彻候,着王吸将军前往临江国,与二人一起,率故临江国降兵前来南阳,与我会合!”刘邦下令道。

    “末将遵命!”王吸听刘邦叫道自己,急忙跳起来应道。

    “汉王且慢!”陈平急忙拦住王吸,转头对刘邦说道:“汉王,临江国尽是水军楼船士,来我北方,却没甚么用处,何必召来?我听说那黄极忠、顷无二人对太子甚是忠诚,倒不如让他二人,留侍太子身边好了。”

    “陈护军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南阳兵马甚少,如今我等虽坚壁不下,但迟早被项羽击破。到时候倘若退回武关,南郡孤悬于外,也必定被击破,因此倒不如调临江之兵前来南阳,还能多撑一段。”薛欧沉吟道。此时在南阳的众人之中,除了陈平、刘邦,要算他心思活些。

    “薛将军言之有理!”众人纷纷附合,刘邦也点头称是,这正是他要调临江兵前来的重要原因,倒并全为了控制临江局面。

    “汉王,诸位将军!”陈平却并不因为自己势单力孤而有所退缩。

    “如今我等在南阳,前有方城,后有宛城,再退尚有武关,纵有小败,绝无大碍。而且周吕候、樊将军固守荥阳,韩信、彭越在项羽侧翼策应。彭越擅断粮道,项王帐下却无人能当彭越,因此项王势必亲往救援,我等虽在南阳与项王相持,尚不能说是必败。”

    “但太子那边,如今虽占了南郡,但一来初得敌国,其势不稳,二来退却之时须得逆江水而上,远不如我等退保武关方便,三来倘若抽走南郡之兵,则太子只好固守江陵,无所作为。以陈平之见,太子如今已经初露大将气象,虽不能当项王,但项王帐下余人,恐怕唯有龙且能与太子一较长短。”

    “以陈平之见,汉王不如遣上将以助太子,收服南楚之地,且寻机隔绝江东、威胁彭城。汉王不如去了太子蜀汉将军封号,改封太子为上将军,俾得以便宜从事。”陈平侃侃而谈,丝毫不以众人脸色为意。

    “我想这小子不过侥幸罢了,真有陈护军说的这么神?大将气象,我看他还差得远吧?”刘邦何等人物,当即明白按照当前形势,陈平所说,确实是最好选择。但他有些怀疑陈平对于刘常满“大将之才”的论断。

    “呵呵,虎父尚无犬子,何况汉王乃是龙父!太子有大将之才,那正是理所当然之事。汉王请细思,倘若太子只是个骑将之才,那汉王下令太子前往宛郡之时,他便已经拔军而起了,何来平定临江之事?我怕那样的话,巴蜀两地,恐怕已经频传急报了。而倘若太子只是个将军之才,那取了临江之后,他定会直下江陵,率军攻城,断不会放那黄极忠率领数百亲兵,回去江陵城策反顷无,轻取江陵。”陈平分析道。

    “嗨,那恐怕不是他的能耐,乃是奚涓等人的主意吧!”王陵打断了陈平的分析。他和刘邦一样,也觉得陈平的结论过于武断。再说这十三岁的小孩子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比自己这一帮老哥们儿还厉害吧,他心里还有些不服的意思。

    “王将军,正是为此,我才说太子乃是大将之才。唯有大将之才者,方能如汉王这般,对部下才能直任不疑,对部下计谋择优决断。想那陈馀名声虽高,不过一将军之才罢了,倘若当初他用了广武君之计,何至于被韩信斩杀于阵前?”陈平笑道。

    “哈哈,陈兄弟,照你这么一说,盈儿还真能独当一面了?”刘邦笑道。

    “汉王此言,一语中的!想我汉军之中,原本唯汉王与韩大将军能独当一面,如今有了太子,这三面夹击之下,项羽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啦!”陈平见刘邦彻底被自己说服,也笑道。

    “那诸位谁愿前去辅佐盈儿,平服楚越?”刘邦问道。

    “禀太子,属下愿往!”雍齿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但凭汉王吩咐!”众人见雍齿表态,一齐说道。

    “王大哥不能离了南阳郡,不如就由薛兄弟和雍老二一起,前往江陵如何?”刘邦向陈平问道。

    “薛将军和雍将军自然去得,但汉王怎么忘了,还有一位大将尚在帐下呢?”陈平笑道。

    “喔,就是,亏得陈兄弟提醒!王大哥,你这带上本部人马,前去鲁关换防。传我军令,有请九江王和随先生前来!”刘邦命令道。

第三十一章 与子同仇(上)

    攻下江陵之后,军事归奚涓,内政归陈涓,而侍卫诸事归了虫达管理,刘常满其实闲得很。这天他想起那位墨门高弟,特意让召奴去把他和陈濞一起请来。

    刘常满平了临江国,取了南郡之后,汉王回复的诏令已到。除奚涓、陈涓、虫达等各晋爵禄之外,其他有功之人如戎赐、华无害、刘钊等,也各有封赏,升官晋爵的速度比在萧何麾下运粮时,那是快了十倍不止。就连陈濞,也因刺探军情有功,被升为骑将,因此众人脸上,未免都有些喜气。

    “空将军,我听说君乃是墨门高弟,精研弩箭之技,那日我同共驩决战,你是如何准确射中他的槊柄的?”等陈濞和室中同就座,刘常满这问道。

    “禀太子,我秦墨门中,有一种方法,可以根据望山刻度,算出弩箭在空中飞行所由途径。那日我伏弩于阵中,实是想直接射杀共驩,可惜太子与共驩缠战,末将不敢发弩。待他使那回马槊之时,我终于得了机会,谁知事起突然,却顾不上射杀于他,只好发弩击他槊杆。”室中同答道。

    按刘邦军制,象室中同这样的,爵位一律从最低级的公士算起。而这室中同在临江一战中,单靠强弩射杀敌将,就消灭了临江国五大夫以上的军官三名。后因刘常满赐爵两级,竟然直接从公士跃升到七大夫,更补入了刘常满的短兵侍卫之中,从一个士卒直接升任了太子短兵的队将,绝对是不次超迁了。

    “喔?还有这种说法?你家钜子如何肯派你前来?不知道墨门之中,还有多少此类秘法?”对于这种能大大提高部队战斗力的本事,刘常满很感兴趣。

    “禀太子,前番农家大匠召平前往我墨谷之中,劝说我秦墨钜子出助太子,但我派钜子说道,墨门之能,不在阵前杀伐,因此他往助萧何丞相去了。只有小将素来追随钜子,学习弩箭之技,这才被派往太子军前。”

    “我墨门之中秘法甚多,不过只有钜子才知道全部秘法,象我等只能得闻一两种罢了。太子可知那秦国战阵之术?还有大秦军械由千万人铸造,为何都是一样范式?那都是我墨门钜子献给秦王的秘法所致!”室中同说道。

    “果真如此?这么说,等本宫回了咸阳,一定要和你一起,前去拜会钜子,共商此事了。”刘常满笑着答应,正准备继续聊下去时,忽然外面侍卫来报:“九江王前来拜会太子!”

    “有请!”刘常满急忙站起身来,挥手令室中同等人下去。

    这是刘常满第一次看到黥布。他的身材只能算做中等,但看上去却极为精悍,因在秦时曾因犯罪被黥,所以至今额头上还留着两行青字,这也正是他把姓名由“英布”改为“黥布”的缘故。

    “黥布叔叔万万不可如此,莫非想折杀小侄么!”见黥布要给自己行礼,刘常满急忙拉住,不让他行下礼去。黥布如今虽然被项羽赶了出来,但怎么说也是和刘邦、项羽同等身份的诸候王,既是叔叔辈,又比自己这个汉王太子还高半级,怎么能让他给自己行礼呢。

    “太子,黥布此来,便已非是九江王,乃是太子帐中一名将军!黥布一任太子驱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黥布坐下后见刘常满说得客气,当即欠身说道。

    “给黥布叔叔看座!传令骑将以上的军官,就说九江王已到,请诸位前来议事!”刘常满吩咐道。

    “黥布叔叔请用茶!小侄年幼无知,黥布叔叔这么一来,我可就放下心事了!”刘常满转向黥布笑道。

    这个黥布,和吕臣一样,都是陈胜王起义时就有不小势力的老将,在整个灭秦战役中,立下了赫赫战功。陈胜王死后,黥布和吕臣一起,攻下陈县,斩杀刺杀陈胜王的庄贾,又击败秦国校尉,替陈胜王报了大仇。后来黥布成了项梁麾下和项羽、龙且并列的大将,项梁死后,他和龙且逃归项羽。

    等怀王徒都彭城,他又追随项羽北上巨鹿救赵,当初项羽到达平原津时,就是由黥布率两万人渡过黄河,夺取王离甬道,隔断了王离、章邯两军,这才令项羽能有时间各个击破,率诸候一举击杀王离,解巨鹿之围,逆转了形势。而后项羽前往关中时,又是由黥布率军击破由刘邦军把守的函谷关,将项羽迎入关内。

    黥布带兵极为勇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楚兵所以常胜,诸候所以慑服,黥布立有大功。正因为如此,鸿门分封时,项羽为鼓励诸将起见,就把黥布封在了九江郡,都城就是黥布的故乡六(今安徽六安)。

    九江郡正夹在吴楚之间,乃是项羽的腰胁之地,幅员也极大,相当于普通的郡两三个大小,因此项羽对待黥布,也算得上是极好了。

    然而最终黥布和项羽还是闹翻了,起因只是一件小事。项羽往攻齐国之时,考虑到黥布乃是攻城陷阵的名将,便派使者前往九江,让黥布带兵前来自己军前,和自己一起攻打齐国。偏偏这时黥布生了病,便让一名偏将带了几千人马,前去替项羽助攻。

    项羽见他不肯亲自前来,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不过没说什么。待到刘邦进攻彭城之时,黥布见刘邦驱五十六万大军前来,自己手里不过数万人马,便缩兵固守淮南,不敢前去救楚,而且刘邦之势,也吓到了黥布,等项羽大败汉军之后,黥布仍然称病,不去佐楚。

    项羽大怒,一边往追刘邦,一面派了数名使者前往九江,责骂黥布,黥布见项羽知道自己是首鼠观望,更加不敢前去,因此推说病重,拒不见客。

    因此在刘邦从下邑败退的时候,就遣说客随何前去九江说降黥布,并和黥布一起斩杀楚使,遮绝道路,尽发九江兵反楚。同时彭越也起兵反于梁地,田横反于齐地,因此项羽、龙且二人都被牢牢拖在梁、九江两地,这才让刘邦顺利逃回关中,东山再起。

    但拖了龙且军半年之后,田横和项羽讲和,彭越败退,刘邦固守荥阳,黥布兵少不敌,终于被龙且击破,黥布和随何轻车逃归到荥阳,归了汉王刘邦,后来又随刘邦逃出荥阳,到了宛城,这才被派到江陵协助刘常满。

    楚兵剽悍善战之名,自巨鹿之战后,早已声闻诸候,而这位黥布,更是楚军中勇冠三军之人,不但刘常满,就连刘常满帐下诸将,也都仰慕已久。

    “黥布叔叔,你乃九江国王,熟知江淮风俗,以你之见,我等该如何在楚越一带行动?”众人都道了仰慕之意后,刘常满问道。自从刘邦军令上改封他为上将军之时,就明白了刘邦的意思,是让他不用再回巴蜀提调军务了,而是便宜行事,自行专阃,从南楚入手,夹击项羽。

    “太子请看!”黥布扫了一眼诸将,吕青留守临江城,此时帐中,确实自己的身份最高,资格最老,当下也不推辞,说道:“当初项羽分封诸候之时,南楚故地共有四国。我的九江国,共敖的临江国,其余两国,便是衡山国与梅涓的十万户候国了。”

    “如今我等已经取了临江国,而我的九江国则被龙且夺去。不过我听说自亚父死后,项羽不信龙且,派了项声为护军,龙且大怒,已经称病退回彭城,把九江之地交给了项声。项声此人有勇无谋,不足为虑,我这就派使者前往九江,探听消息后再定行止。”

    “衡山王因部将梅涓追随汉王故,受封之时,仅实得六县,而梅涓说是受封十万户候,其实受封之地,乃是桂林、南海、象郡三郡。这三郡早被南越王赵佗占去,项王封他之时,不过指山卖磨罢了,梅涓实际上连一县也没得!”黥布说道。

    此时此刻,黥布果然表现出了他的将才,将自己熟悉的南楚情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听说九江王和衡山王有翁婿之谊,可是真的?”陈涓问道。

    “不错!因此请随何先生和我的使者一起,前往邾县和家岳相见,就说我已投奔汉王,现在江陵,请家岳尽起衡山兵马,以助汉王!”

第三十二章 与子同仇(下)

    汉承秦制,仍然是以十月为岁首。因此汉三年九月过完,就是汉四年的第一个月十月了。黥布派去的使者纷纷回到了江陵。率先回来的,自然是前往邾县的随何一行。

    此时衡山王吴芮已经年过六十,身体很是虚弱,长成吴臣侍奉汤药,不能暂离,因此特地派自己两个儿子吴浅、吴阳前来太子军前效命。

    “家父让小臣禀报太子,说是衡山臣吴芮、吴臣,已经在衡山郡厉兵秣马,专等太子前击九江国,便尽起衡山之兵以助太子!”见了汉王太子后,吴浅当即说道。随即示意吴阳上前,献上衡山国六县地图一幅,并吴芮亲笔写成的表文。

    这是一个具有象征性的仪式,献上地图和表文之后,就代表衡山王国从此归服于汉王国,承认汉王刘邦是自己的盟主。

    “家父并让小臣转告太子,十万户候梅涓因未得实地,但已经前往百越联络,不日即将率百越兵将前往衡山国,这是梅将军所献表文,请太子收阅!家父又命小臣兄弟二人,前来太子军前,奔走太子鞍马之前。”吴浅见刘常满接了地图表文,又说道。

    “多谢衡山王深明大义,我定当修表上奏父王,褒奖贤父子拳拳之心!两位王子与本宫一见如故,此后就是本宫的客人!传我军令,在中军大帐摆宴,为两位王子接风!”刘常满命令道。

    黥布所娶,正是吴浅吴阳的姐姐,郎舅至亲,酒席之中,难免说起家事。

    “二弟三弟,我逃出九江国后,一直没有得到家里的讯息,你们两人,可有什么消息么?”黥布问道。

    “大哥,我俩也没得到什么消息。就是听说前一段因彭越又从梁地攻来,大司马周殷抵挡不住,调项声回去,准备和彭越决战,现在九江国主事的,乃是项伯。”吴浅说道。这个时候,刘常满已经看出,吴芮的家教甚严,二哥吴浅说话之时,三弟吴阳从来不插话。

    “项伯来了九江?那倒也罢了,他这个人看似精明,其实糊涂,估计他们这趟前去九江,除了探听消息,说不定还能带几千人回来。”黥布听说是项伯主事九江,好象放下了点心事。

    “就是,前一段他还派使者来咱衡山国征兵,阿爹派人对他说,当初分封之时,自己只得了六县之地,仅有一万多户,五万人口。前番项声将军,已经征走了四千余人,衡山国如今所剩壮丁,尚不足五千人,绝不能再征兵员,他也就信了。”吴浅笑道。

    “那阿爹那里,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马?”黥布问道。

    “呵呵,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爹从二十年前算起,就是咱南楚最有名望的主君,说是实得六县,其实整个衡山郡的百姓,多半都投奔了阿爹。现在多的没有,等你和太子去攻打九江时,五万人马总是拿得出来的吧?”吴浅笑道。

    “啊?!”这下不但刘常满等人,就连黥布也吓了一跳。南楚地方广袤,但却人烟稀少,以黥布九江郡之大,共敖南郡之富,尚且只有四五万人马,谁知这吴浅竟说,自己阿爹吴芮,单凭那荒凉的衡山国就能拿出来五万人马!

    “大哥,没吓到你吧?我说的五万,是至少的,这没算梅将军的兵呢。你也知道,梅将军在百越那是威名赫赫,虽说没得实地,但庐江、苍梧、黔中诸郡,谁不唯他马首是瞻?多的不敢说,两万人马,那些越君还是要奉献的吧?”吴浅笑道。

    不管席上众人如何吃惊,身为谋臣的陈涓当即开始盘算起来。刘常满手里,原本有一万八千人马,收编临江城后达到三万,不过留了四千人马守巴郡,两千人马守蜀郡,尚有两万二千人。等收编了江陵城里的三万人马,就足足有五万多人了。

    按最少的算,衡山郡能拿出五万人来,这么一来,除了留守江陵的部分人马外,还有将近十万人马!有了这些人马,又有了九江、衡山两国的支持,太子已经可以在南楚稳稳的站定了!甚至攻下九江后,以九江为出发点,往攻东海、泗水,阻断西楚和江东的联系,甚至一并连江东也吞下,那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陈涓心里大为高兴,急忙站起来,向刘常满、黥布、吴浅等人敬酒。众人也分头还礼敬酒,一时酒席之上,气氛颇为热烈。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之时,突然有侍卫送来急报,说是黥布派往九江的使者令人快马所送。

    黥布见是给自己的,急忙拆阅,谁知一看之下,便听他大叫一声:“项籍匹夫,我与你不共戴天!”说完朝天一踊,当即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吴浅正坐在黥布身边,急忙把那表文拿来一看,也双膝跪地,痛哭失声。吴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抢过表文看后,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几步,流泪将表文呈给了刘常满。

    刘常满急忙看时,这才知道,黥布逃归刘邦后,黥布的亲戚故旧也都密谋逃出九江,前往南阳郡追随黥布。项声主政的时候倒也罢了,而项伯听说此事后勃然大怒,当即把黥布全家老小,男女老幼七十余口,一个不留,杀了个干干净净!黥布的王后正是吴浅吴阳的姐姐,因此三人才如此失态。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黥布救醒。黥布醒来后,不言不语,眼睛瞬也不瞬,只见眼泪顺着眼角流出,却听不到哭声。明知这无声之泣最是伤人,但众人却也无法劝解。

    正没奈何处,突然又有侍卫来报,说是王陵将军率南阳郡兵,赶来江陵,已经到了辕门之外。

    刘常满急忙带着众人前去迎接,却远远看见,王陵的右臂上,缠着一条麻披。王陵的父亲早就去世,他如此装束,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母亲大人,也去世了!

    “王叔叔,奶奶她?”王陵的母亲曾在丰邑和刘常满等人一起住了两年有余,是极有见识又极为慈爱的一位老人家,更烧得一手好鱼。那时候,刘常满常和姐姐一起,去她那里蹭鱼吃。如今乍见她已经去世,刘常满顾不上别的,直接问了出来。

    “是的,她去世了。”王陵说道。

    “她不是和我阿妈他们一起,被项羽抓了去吗?前一段陈濞见她时,还说她身体很是强健,怎么会突然去世的?”刘常满急忙问道。

    “狗日的项籍,我与他誓不两立!常满,我这次前来,就是要和你合兵一处,去找那项籍匹夫,报这杀母之仇!”王陵的声音,嘶哑而平静,但其中蕴藏的恨意,谁都能听得出来。看起来他得到消息时间已经不短,但那恨意不但丝毫没减,反而更浓了。

    急忙拉王陵入席坐下,王陵恨恨的喝了一大碗酒,这才示意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对刘常满众人说起自己母亲之事。

    “区区归于王将军麾下之前,与楚大司马周殷有故,前年王将军母被楚国取以为质,拘于彭城,而周殷为彭城守将。王将军至孝之人,因此常常遣我前往彭城,探望母亲,以表孝心。”

    “待汉王出于宛叶之后,王将军因和汉王合兵一处,项羽又阻住道路,也不便再往楚营探母。八九月间,因彭越又从河北归来,下梁地二十余城,大败楚军。项羽无奈,只好自行带兵,回援彭城。汉王趁隙北上,回到荥阳。”

    “因见项羽退去,道路已通,我便又前往彭城,探视主母。谁知等我到了彭城之后,项羽已经击败彭越,也到了彭城。得知我前来探望,项羽便令王将军母亲东向坐,并告诉我说,让王将军叛汉归楚,他不但赐以厚爵,还可保主母无恙。”

    “但老人家是个深明大义的,待我即将离开时,便让我转告王将军,说汉王乃是长者,让他忠心事汉,万不可因自己被囚楚营而起二心,我不知她何意,连忙答应。谁知主母她老人家早就掖剑衣底,听我答应后,主母便当即伏剑自杀!最后主母告诉我说,她愿以死送我,以坚王将军之心!”使者说着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众人听王陵之母如此深明大义,个个又是伤心,又是敬佩。但王陵之母虽然是死于楚营之中,却是自杀,须不能把责任全推到项羽头上才是,王陵为何如此恨项羽呢?

    正疑惑着,却听那使者又说道:“谁知道那项氏匹夫听说了此事,知道自己从此再不能得王将军之心,竟然迁怒主母,把主母的尸身,扔进大鼎烹了!”

    说完,使者痛哭出声,王陵更是悲不可遏。黥布郎舅三人本来就伤心,刘常满想起自己母亲爷爷被至今仍在楚营,也是悲伤不已,席间顿时一片哀声。

    “都哭什么哭!”突然一个声音,让大家震动了一下。抬头看时,原来是跟着王陵一起前来的合传胡害。

    “我们沧海国风俗,尊长被人害死,不杀死仇人,是不准哭的!尔等不思报仇,反倒在这里做儿女子之态,羞也不羞!”这绝代壮士怒吼一声,众人登时都止住了悲声。

    “不错,项籍,你这个狗日的,等老子攻下楚地,非扒了你的祖坟,将你全家的尸骨,都挫骨扬灰,方能消了我心头之恨!”王陵怒骂道,拔出新铸的重剑,将面前的矮几一劈两半。

    “等我等收复九江国,攻下彭城,我要那项伯全家的命!还有这个该死的项籍,我要把他留在彭城的家小,全部杀个干净,方能消了我心头之恨!”黥布也跳脚怒骂,吴浅吴阳等纷纷大骂项羽,誓要攻杀项羽宗族

第三十三章 定南(上)

    哀兵不一定必胜,但爆发出的战斗力绝对是恐怖的。王陵带来南郡的,不过三千人马,而黥布从九江国收集的亲友故旧,也仅仅四千人马罢了。但就是这七千人,在王陵和黥布的带领下,却势如破竹,打得留守九江郡的项伯毫无还手之力。

    项梁执政时,对故楚的九江、会稽、东海郡一带百姓甚好,江东项氏在九江郡的声望极佳。哪怕是黥布受封为九江国王,也并没有把项氏的影响消除,因此黥布反楚后,百姓还啧有怨言。

    然而等到项伯前来主政,却又是杀人又是征兵,闹得九江郡鸡犬不宁,连带着把项梁创下的名声都给败坏了。黥布这个不怎么合格的九江国王,竟然也成了九江百姓眼里的大救星,因此黥布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出城迎接自己的国君,黥布更是如鱼得水,迫得项伯节节败退。

    项伯为人固然颇有勇力,但有勇力跟能领兵,那可是两码子事情。既不能抚民,又不能领兵,因此上不到一月,手里率领着四万兵马的项伯,就被黥布王陵七千人迫回淮北,将九江国境,拱手让给了黥布。

    等刘常满和吴浅一起,率领着九万大军,缓缓抵达淮南城,与项伯隔河相望时,项声听说叔叔败退,急忙从彭城率大军前来,这才帮项伯压住阵脚。

    项伯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足以当黥布、王陵诸人,便回去荥阳项羽军中,由项声固守淮北,与刘常满大军隔河对峙。

    “常满,如今那项伯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我军只要渡过淮河,定能直捣彭城,何必固守淮南呢?叔叔愿为前锋,直捣淮南!”黥布得回故国后努力经营,比较繁忙倒也罢了,唯独王陵为报母仇,心里着急得很,天天前来催促刘常满尽快渡河击楚。

    “王叔叔,非是我不愿渡河,项声虽然有勇无谋,但在领兵打仗上,可比项缠强得多了。再说彭城还有周殷龙且二人,一旦迫得过急,将这二人引了出来,恐怕我等讨不了好去。”

    这个回答却是和陈涓早就商议好的,刘常满的部队看起来人数不少,但倘若攻过淮河,引得项羽回兵追击的话,恐怕是不堪一击。攻下九江之后,巴蜀、南楚、南阳郡连成一体,已经形成了一块巨大的地盘,倘若不好好巩固,就贸然出击的话,很容易前功尽弃。

    因此刘常满持心坚定,一定要等到黥布安抚好九江国,巩固了根据地,更得等到梅涓带领百越之兵前来会合,平定后防之后,刘常满才会渡河进攻淮北。到那个时候,进可攻退可守,纵使项羽回军攻击自己,也很容易退回淮河之南。

    为今之计,刘常满只要能守住现有地盘,就会对项羽形成巨大的牵制,因此刘常满不紧不慢,急得王陵干转圈没办法。

    汉四年十一月,黥布已经粗定九江郡,而往收百越之兵的梅涓,终于也到了九江郡,刘常满大喜,一边上表父亲,一边和梅涓谈起了越地的形势。

    越地,即越人所居的地盘,其实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一般说的是江南地方。

    在中原人嘴里,淮河以南的人统统被称为“南蛮”,而越人,更是南蛮中的南蛮,中原人说起越人来,就仿佛今天我国人说起“撒哈拉土著”、“亚马逊部落”一般,那是蛮荒的代名词,落后的图腾柱。

    江水汹涌奔腾,自西向东流入大海,因此以它为分界线,称其南岸为江南。但实际上,在中原人相约成俗的说法中,长江以南的地盘,并非全都是江南。

    世人所说的江南,乃是长江以南的地盘除去了江东之后,西边的部分。听起来很拗口,但简单的说,我国大陆长江中下游以南的部分,以九江为界,下游以南被称为江东,而中游以南才被称为江南,至于上游以南嘛,那是黔地。

    长江自西往东流,原本只有南北之分,不应有东西之说。但因长江有一段河道,即今九江到南京这一段,江水突然折而向北,呈现自南往北的流向,因此这一块地方,即江水以东,浙水以西的这块地盘,都被人称为“江东”。而长江以南的地盘,除了江东外,则统一被称为越地。

    “梅叔叔,江东乃是项氏根本,越地却是我们的后方,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刘常满听梅涓介绍了形势之后,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太子千金之躯,这一声叔叔,小将可担当不起。”梅涓听刘常满称自己为叔叔,连忙谦逊道。

    “梅叔叔,当初项羽分封不公,要不按你的大功,至少也得封个富庶之郡为王。阿爹常常向我说起你来,当初若不是你义助于他,恐怕单凭他的兵马,能否顺利击破武关,尚未可知呢。”刘常满笑道。

    “暴秦无道,那是天假汉王之手灭之,梅涓何功之有?梅涓乃衡山王座下裨将,便是有功,那也是衡山王的,这叔叔之称,梅涓实不敢当。”梅涓固辞道。

    这个时候,刘常满才看出,这个番君吴芮,果然是个人物。虽然如今老病将死,但象梅涓这样的将军,立了大功之后,依然对他如此忠心,实在难得。

    “那好,就依梅将军所言!不知道梅将军以为百越之地,当做何等处置?”刘常满不想扯远话题,当即答应了梅涓所说,继续问起百越之事。

    “小将久居越地,有些浅见,这便禀告太子!”说到正事,梅涓当即站了起来。

    “梅将军快快请坐,你不让叫你叔叔,你也不用这么小将末将的自称,咱赶快说事儿,这些就都免了吧。我们坐而议道可也。”刘常满很是奇怪,不都说百越乃是蛮地吗,怎么这梅涓在礼数上,比王陵、奚涓等人更加注意呢?

    “谨遵太子吩咐!诚如太子所说,江东乃项氏根本之地,但以梅涓愚见,目前只能压迫江东,不能进攻江东!”梅涓语出惊人。

    “江东地势险要,两面傍海,北有江水天险,西有浙水怒潮,易守难攻。而且江东地土肥沃,人民众多,自故楚以来,一百多年都没打过仗,因此极为富庶。”

    “项氏为巩固江东根本之地,自项梁起,对江东父老极好,赋税不兴,兵徭不征,江东父老对项氏极为拥戴,比之关中对汉王的拥戴犹有过之。项王行事太子也知道,对亲爱之人无所不为,因此对江东父老更好。而今江东又派了大将桓楚守卫,因此江东之地,我等倘若想去攻战,必定旷日持久,不可攻下。”

    “江东不可攻下,但越地太子却可拱手而得之。越地除有鄙主衡山王和我之外,尚有东越、南越、百越三处,南越如今是赵佗自立为王,东越与江东临近,又分为瓯越、闽越两部,倒也不难收服。”

    “而我在百越之中,略有名声,因此得了太子檄书之后,便往喻百越,百越诸君献兵两万,我已经令这两万兵马驻军南野。”

    “于今之计,南郡、衡山、九江、百越已经收服,唯余南越一地尚未归化。太子可前往南越,晓喻赵佗,以汉王之名封他为南越王,令他遣兵助汉。江东虽然难下,但太子收了越兵,当亦可牵制江东。桓楚乃江东子弟,素来仁厚爱人,他见越兵前来,必然为父老们固守江东,不敢过江,则长江以西,尽归太子矣!”梅涓说道。

    一番话说得刘常满诸人当即对梅涓刮目相看。在梅涓到来之前,刘常满和黥布、吴浅、陈涓等人计议了十几天,这才得出这番布置之道,没想到在梅涓心里,同样早就有了成算。

    “好,就依梅将军所言!”刘常满当即说道。

第三十四章 定南(下)

    这个南越王赵佗,也是秦末汉初的牛人。当初秦始皇帝派四十万大军击平杨越,新设了南海(大致相当于广东)、桂林(大致相当于广西)、象郡(大致相当于今越南河内以北)三郡之后,派任嚣为南海尉,赵佗当时是任嚣属下龙川令。

    这四十万大军,乃是由六国的罪犯、战俘等为主组成的,战斗力算不上强大,击定南越的过程中,竟然阵亡了将近十万,因水土不服病死的人更超过十五万。等秦二世时,赫赫有名的大秦南边防军团,不过只剩了十几万人。

    中原战乱四起时,任嚣老病将死,便把南海尉的职位传给了赵佗。赵佗接手南海郡后,便派兵塞绝北边道路,又将桂林、象郡取下,号为南越王。在陈胜、项羽、刘邦诸人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闭关自守的赵佗却广纳流民,隐隐然有发展壮大的趋势。

    正因为如此,梅涓才劝刘常满前往南越,与那赵佗结成盟国,许他一点好处,让他贡献些兵马,好去收服闽越、瓯越诸王,威胁项羽江东根据地。

    “不谋一国者,不足于谋一域,梅将军思虑深远,令人佩服!”陈涓由衷赞叹道,奚涓也连连点头。

    这三个人有趣,名字都带一“涓”字,看起来这个名字和那“食其”、“去疾”一样,都是这个时代的好名字呢,刘常满暗暗思量。

    与南越王赵佗结盟,原是顺理成章之事。按大秦军制,官吏在军队者,当然是一律不允许带家属的,赵佗虽自称南越王,但父母妻子,全都在他的老家常山郡真定县。而且他这个南越王,那是自立为王的,在北方封候之后,其实就是“僭号”。

    但如今刘常满和梅涓一起,带了百越、临江、衡山混编兵将四万人前来,与赵佗执平礼,亲颁领汉、赵、韩、九江、衡山、临江六国盟主,汉王刘邦的诏书,封赵佗为南越王,那从此之后,这南越王的王号,就真正的列于诸候之间了。

    经过中原千百年的“教化”,赵佗虽是武人,心里对这名份也是看得极重。如今自己名正言顺的成了南越王,汉太子又承诺,等战争一结束,就把自己的宗族送来南越,与自己相会,赵佗当即大喜。

    经过刘常满的保证,梅涓的劝说,加上随何那张如簧巧嘴的鼓吹,赵佗大喜,当即大摆宴席,并在席间,向汉太子刘常满奉上南越国地图。前来之前,刘常满就知道这赵佗与自己结盟是一定的,这递表献图之事,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也就笑着收下了。

    “来呀,奏乐,献果,为太子上寿!”行了仪式后,赵佗当即说道。顿时歌舞大作,一群打扮得极为怪异的越人,跳起了舞蹈,众人都看津津有味。然后一队队侍从捧着果盘前来,为每个人的案前都放了一盘果子。

    越国礼仪与中原不同,献果之时,越是地位高的人,越是最后奉献,当然献上的也是最大最好的果子,因此刘常满的果盘,乃是最后由两名校尉亲自捧上来的。

    众人凝目看去,只见那果子足有人头大小,外面布满硬刺,只是那味道有些怪异。赵佗脸色数变,但南越礼节,果子既然已经放在案子上,就不能再拿下去。在座梅涓、虫达等都是越人,是知道礼节的,他也无可奈何,只好看着那校尉拔出剑来,一剑将那果子劈成两半。

    “呕……”一股剧烈无比的臭味从那果子中冒了出来,宛如数十只黄鼠狼同时放出臭屁一般,除南越众人之外,刘常满带来的人齐齐掩鼻俯身,几欲呕吐。

    “呕,南越王这是何意,莫非竟敢欺我汉家无人乎,拿出这等臭物来作贡品?”侍立在刘常满身后的召奴虽然被熏得几欲晕倒,但却最先反应过来,按剑怒道。

    “将军息怒,这是下人不懂事……”赵佗恨恨的看了一眼那两个似笑非笑的校尉,急忙朝刘常满解释道。

    “呵呵,南越王不必解释了。这榴莲果本宫闻名已久,只是路途遥远,没有这份口福罢了。如今摆在本宫面前,本宫可就要不客气了!”说完,刘常满当即挖出一块果肉来,张口大嚼。

    “南越王美意,诸位都别客气呀,这榴莲果闻着臭,吃起来可香得很呢,有劳这两位将军再去拿上数枚,给每位将军面前,放上一枚!”刘常满笑道。

    榴莲本来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果之一,这味道虽臭,吃起来却别是一番滋味,只可惜到了这世,交通运输不发达,没机会吃到,一直引为憾事,今日能大快朵颐,当然不可放过。

    “对了王上,南越之地,除了这榴莲之外,尚有荔枝出产,王上何不也一并送上一些,让我等尝尝这岭南美味呢?”榴莲全部送上来后,整个王宫里都臭气熏天,刘常满见众人一个个皱着眉头试尝榴莲,不由嘿嘿一乐,然后又问赵佗道。

    “呵呵岭南小物,竟也曾入太子贵耳么?来人呀,去冰库里取些荔枝来,献于太子!”赵佗命令道,然后又向刘常满解释道:“这荔枝一物,不耐贮放,如今方当孟春,那荔枝必须藏于冰库之中,才能食用。”

    “我知道我知道,哈哈,这荔枝我慕名已久,今日方才得见呢。”端上来的荔枝经过十个月的存贮,竟然鲜美如初,刘常满大喜。冰库唯有帝王方能享有,北方战乱已久,冰库早已废弃,倒是这南越王偏安一隅,还能享到这份福。

    赵佗只当刘常满麾下,颇有越人,与岭南相近,因此这些岭南方物,定是这些越人说与他知;而虫达、陈涓诸人,则以为是刘常满进入岭南之后方才得知这些东西,混不知他在那世,早对这些南方水果熟悉已极,这荔枝榴莲,正是最常吃的南方水果。

    “我看南越王麾下这两位将军,似乎对我等甚是不满呀。”等那两个献果的校尉下去,陈涓站起来说道。这榴莲果只产于南海一带,就连陈涓也没见过。但他何等样人,一眼就看出那两个校尉乃是故意为难,当即问了出来。

    “咳,一言难尽呀!”赵佗听陈涓问了出来,似乎也甚是颓丧。

    原来,赵佗的直属兵马,全都是当初大秦的南边防军。而南边防军原本是从中原诸国的罪犯中派出来的,因此在军中派系林立,共有九个校尉,其中赵人三校尉,燕、魏各两校尉,齐、楚各一校尉,每个校尉统本国兵一万人。对于赵佗的闭关锁国政策,最不同意的,就是黄河以北的燕、赵、魏三地人马。

    赵佗乃是赵人,因此赵国人倒也罢了,但燕、魏两国将士呆在南方已经十几年了,年龄越大,思乡之心越切,常欲北归故乡,但赵佗的政策,限制了他们。

    因此中军三校尉中,燕魏两校尉对赵佗极为不满,所以才有了在宴席上敬献臭果,意欲看刘常满和赵佗双方难堪的事情发生。

    “哈哈这两位校尉倒也是性情中人,王上可千万别责怪他们才好!”刘常满笑道。

    “算了,他们原来和我乃是平级校尉,如今我为南越王,他们仍是校尉,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能去责怪他们?”赵佗苦笑道。这一刹那,刘常满恍然明白,这些校尉和赵佗的关系,一如王陵、大舅和阿爹的关系一样,还是挺微妙的。

    “听说王上麾下,原来都是北方人,这南方水田之事,他们可能习惯么?”来南越之前,陈涓就探听过了,南越蛮荒之地,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多军马,赵佗的十万部队,倒有七八万是在屯田。

    “河南诸国人倒也罢了,唯有河北魏赵燕诸国人,对这水田之事,极为不满呀。”赵佗看起来也比较直性子,当即说道。

    “对了,去把新酱菜拿上来,请太子尝尝!”赵佗突然想起,命令身边的侍从道。

    等那酱菜送上来之后,刘常满诸人不由得哑然失笑。

    “太子为何发笑?莫非这边郡鄙物,入不得太子之眼么?”赵佗见刘常满一众人笑得奇怪,连忙问道。

    “哈哈那倒不是,王上这酱菜,可是从蜀地贩运而来?”陈涓忍住笑问道。

    “不错,太子如何得知?”赵佗大惊,那水果刘常满知道也就罢了,毕竟是天生之物,但这酱菜,分明才到军中数日,自己还没来及尝尝,怎么可能这汉太子已经知道?莫非他在自己亲信之人中,安插了奸细?

    “呵呵王上,你先尝尝这酱菜再说!”陈涓笑道。

    等赵佗将信将疑的舀了一口尝尝,陈涓这才笑道:“这道酱菜,却是太子怜惜蜀地闷热潮湿,百姓多病,因此令人从关中运送秦椒胡蒜前往蜀地,交由张成实验,这才作出了这等新鲜酱菜,以飧黔首,不然王上哪儿能尝到如此滋味呢!”

    “太子宅心仁厚,佗佩服!”赵佗被辣得满头大汗的说道。

    “我听说南越将士,也常得瘴疬,但南越地方虽热,却不闷,与蜀地不同。因此我恐怕这酱菜不适本地,王上可召集当地父老,询问当地饮食药物之事,庶几可减免军士之苦。”刘常满记得当初的粤菜之中,可没有辣味这一说,与湘菜、川菜大不相同,自然应该也有它的原因,当即提醒赵佗道。

    “王上,今太子将兵前来,你可知意欲何为?”奚涓见刘常满起了谈兴,一直不往正题上说,当即把话题扳了过来。

    “奚将军不必多说,我已知将军之意了。”赵佗摆手止住了奚涓的话,然后站起身来,转头向刘常满说道:“太子此来,可是要我南越出兵助汉,往收闽越、瓯越之地,夺了江东吗?”

    “哈哈南越王快人快语,不瞒你说,本宫正有此意!”刘常满见这赵佗如此说话,倒是一怔。

    “身为汉王臣属,君王之事,当然就是我赵佗的事情,来人呀!”赵佗喊道,原来那两个献果的校尉当即进来。

    “张瞻师、革朱,我命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随汉太子前往建功立业,尔等可愿意?”赵佗问道。

    “真的?”那被称为张瞻师的高兴的叫了一声,急忙答应。

    “这二人在我麾下,多立战功,就是生性顽劣,到了太子帐下,还得多多调教才是!”赵佗笑道。

    见赵佗如此豪爽,刘常满奚涓等人倒是吃了一惊。按照越礼,张瞻师和革朱刚才既然能上来献物,那就说明他们是赵佗中军当中的校尉,位置仅次于赵佗。按秦制,中军编制比普通部队要大一半,也就是说,这两个校尉麾下,足有三万人马!

    前来封赵佗为南越王时,大家都已经料到赵佗会奉献些人马以助太子,但大家都认为,他最多奉献几千人意思一下也就是了,谁也没有想他,他竟然把自己中军帐下精兵,献了三万出来,而且还派了两个仅次于他的校尉级军官。

    不过赵佗有自己的算计。南越地方蛮荒,根本养不了太多人马,因此赵佗的部队,全靠屯田自己养活自己。但革朱、张瞻师二人麾下,尽是赵、代人。赵代之人从来都不爱耕种,更何况是南方的水田,赵佗无奈,只好让二人带领麾下留在中军。别人的中军都是最心腹的部队,赵佗的恰恰相反,中军都是最不好管的部队,只能留在自己身边,方能压制住他们。

    因此在席上赵佗这才顺水推舟,把这两个校尉全都送给了刘常满,顺便把他们那些久怀归思的部下也送了出去,正好少养些光吃饭不愿干活的。

    “哈哈,南越王厚意,本宫心领了!闻听番禺往南不远,就是南海,待天下平定之后,我必再来南越,与南越王一起,泛舟海上,岂不快哉!”刘常满很高兴的举尊朝赵佗说道。他并不知道赵佗的这些想法,在他看来,那三万北方将士,可全都是精兵,战斗力与自己中军的蛮兵得一拚。

    “佗边鄙裨王,怎敢当太子如此厚意?佗明日便下令国中,造十艘最好的大船,倘若他日太子玉趾真能再踏我这南越之土,我定亲自为太子操橹!”赵佗连忙举尊先饮为敬后,抹了抹嘴说道。

第三十五章 击楚(上)

    自南越回来,刘常满当即发出军令,由梅涓、吴阳率四万越兵,统一受衡山王吴芮调遣,往抚闽越、瓯越,而以顷无、雍齿二人率领临江兵以为后援,共攻江东。

    回到淮南城后,刘常满又命令黥布、奚涓二人一起,率兵往攻故鄣、东海两郡,截断江东和彭城之间的通道。黥布勇冠三军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东海郡长季心根本不是对手,被迫放弃守郡,逃到淮北。还不到十二月,刘常满就接到了捷报。

    “恭喜太子!九江王和奚将军一起,已经把东海郡淮河以南全部拿下,东海郡长季心退保郯城,九江王遣我前来请太子示下,是否渡过淮河,追击季心?”

    如今黥布被项伯杀了全家,死心踏地的追随了汉王,当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刘常满当即指示,让黥布便宜行事,只要有利军事,只管放手做去,不必再来请示自己,耽误时间。

    “好侄儿,你得给叔叔安排点事情呀!要不让我去给奚涓打下手也行呀,这样非把你叔叔憋出病来不可!”黥布打仗横冲直撞,全凭勇力击溃敌人胆魄,最合王陵脾胃。因此听说黥布打了大胜仗,对手还是以勇气名闻楚国的季心,王陵心里痒痒得要命,急忙向刘常满请战。

    “王叔叔,父王亲自下令,让你保护于我,难道你想弃了侄儿,自行前去战场上冲杀快活么?”刘常满笑道。如今后方已经安定,淮北已经可以试探着进攻了,但还不宜大举出动。那项羽部下骑兵众多,一旦扭头回攻,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在刘邦面前,王陵耍蛮耍横耍无赖的次数极多,刘邦也命他没法,众将尽皆知晓。偏偏对着这个过了年才刚刚十四岁的刘常满,王陵拉不下脸,登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看得众将偷偷直笑,都在心里想着:这才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然而,与刘常满在江南战场上节节胜利不同,在荥阳苦苦支撑的刘邦,却吃了大败仗。

    荥阳城经过多年攻防之后,已经很是残破。加上敖仓被夺后,荥阳的战略意义变弱,因此刘邦便放弃荥阳,退到成皋(即后世的虎牢关,今河南荥阳汜水镇),固守不出,却把吕泽、周苛,还有投降的魏王豹留在荥阳城里固守。

    汉四年十二月初,汉中传来急报,说是荥阳城破,周苛因魏王豹乃是反国之王,难以一起守城,提前便把魏豹杀掉了。而城破之后,周苛、枞公被项羽生擒,因二人不肯投降,已经被项羽用火生生烧死在荥阳城外。

    “那我大舅呢?”刘常满急问使者道。

    “报太子,周吕候在城破之时,已经由冯无择将军奉卫出城,太子请勿担忧!”使者说道,刘常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轻松到十天,汉中又传来急报,说是项羽又击破了成皋,汉王又一次表演了单车逃亡的大戏,逃到了河内郡,这次的车夫,仍是太仆夏候婴。

    信鸽传讯之法,只能传于固定位置,公冶长虽然费尽心力,也只在栎阳、南郑两处建了信鸽之巢,能够接到汉王军中急报。

    不过汉中守乃是任敖,他供职极为尽力,一旦有鸽书前来,便让亲兵分乘十余艘小舟顺流而下,沿汉江顺流直下,一天即可到达穰县(今河南邓州),然后换快马赶往桐柏,两天后,再从桐柏换乘小舟,沿着淮河顺流漂下,一天半即可到达淮南。

    不过从汉中传往淮南途中,汉江倒也罢了,那淮河上源水势极为湍急,小舟往往舟覆人没。但为了能让刘常满以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任敖不惜牺牲自己的亲兵,虽然十余人往往只能到达一两个,却总是让刘常满以最快的速度,获得了宝贵的情报。

    五天就能得到消息,这就意味着,刘常满的布局,总是要比依靠骑马传递消息的彭城方面,速度快了两天。从荥阳前往淮北,虽然也有鸿沟相通,但鸿沟乃是运河,水流缓慢,尚不及马匹来得快些。

    “传令九江王,令他立即率军往西,往攻彭城!”刘常满与陈涓商量了一下,当即觉得,如今确实是一个需要北进的时机了。

    刘邦从荥阳败退,连成皋也丢掉了,项羽的部队,很可能会前进到洛阳城下,阻断萧何从函谷关往援刘邦的路线,这个时候,坐拥重兵的刘常满,必须北上接应,调动项羽的部队。就算调不动他吧,也得打通从淮河到黄河的路线,和刘邦会师合兵。

    “当年假王死于荥阳,周市死于渑池,如今项王倘若胆敢孤军深入,待我等与汉王会师,便收取彭城,攻下东郡、颖川,断了荥阳退路,必定叫他也死在周王之地!”谋划已毕,陈涓击案说道。

    “他奶奶的,终于有仗打了?”王陵听说刘常满即日就要拔军北上,大喜之下当即请缨,愿为前锋,刘常满自然是答应了。

    项声虽然也颇有勇名,但在黥布、刘常满的击夹下,依然节节败退,回到了彭城。

    彭城乃是楚国首都,现在已经修建得极其坚固,而且项羽急行军的话,只要五六天便能赶回来,因此刘常满也不想在城下耽误时间,当即吩咐部队继续北上,准备打到黄河边上,先和阿爹会合了再说。

    于今之计,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还是抵抗项羽的中流砥柱,倘若没他在荥阳固守,恐怕别的这些势力,早就全被项羽破灭殆尽了。

    不过刘常满所率大军并没有西进太久,不过数日,便在亢父城遇到了彭越、刘贾的部队,两支人马顺利会师。刘常正在担心阿爹的情况,见两人明显是阿爹派来,自然很高兴,立即在亢父城摆上一桌小席,请彭越等人入座。

    建成候彭越刘常满尚是第一次见面。席间说起以前在下邳冒充彭越子侄的事情来,彭越笑道:“在下这点贱名,竟然还能对太子有点用处,却是始料未及了!来来来,我敬太子一卮!”众人哈哈大笑,都举起酒卮来,一饮而尽。

    这个彭越好大的名头,但那张脸长得跟个老渔民没什么区别,唯有两道浓眉斜挑入鬓,状若鹰翅,叫人一见难忘。

第三十六章 击楚(下)

    “卢叔叔,你不是在蜀地吗?什么时候到了荥阳的?”见面之时,刘常满就发现卢绾也和刘贾一起,心里很是奇怪。不过自从他卸任巴蜀大将军职务后,对蜀地的情况也不怎么了解,没想到卢绾会前来。

    “禀太子,自从太子走后,仍由萧丞相兼管巴蜀之事,汉王便派张苍来任蜀守,就把我调到荥阳军前来了。”卢绾听刘常满问起,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

    “那汉王如今情形如何?”刘常满急忙问起。

    “禀太子,汉王退守成皋后,项羽又麾军前来。成皋城小无粮,汉王便和夏候太仆一起,赴河内郡取兵。赵王和韩大将军见汉王前来,便将精兵悉数奉上,又发使者诏令我等前往河内,这才能到此地与太子相会。”卢绾答道。

    “这个卢绾,难怪爹爹喜欢他,就是会说话。”刘常满心里暗道。

    刘常满如今,早就会用不同的方式听取别人的话了。这个卢绾说的好听,以刘常满对阿爹的了解,什么赴河内郡取兵,分明弃诸将而逃;什么赵王和韩大将军将精兵悉数奉上,肯定是用什么歪招将两人的兵权夺了,只有这样才符合刘邦的作风。

    刘常满也不揭破,转头朝刘贾问道:“七叔,成皋城破之后,三川郡如今怎么样了?项王的兵马,打到函谷关下没有?我父王在河内,怎么安排的?”

    刘贾乃是诸刘疏属,按辈份刘常满称他为七叔。听卢绾说话,还得从心里替他翻译一遍才能得到真相,让人着急,所以刘常满决定不再问卢绾了。

    “常满,你阿爹现在没事儿,赵代精兵合起来足有五六万人,给我和你卢叔叔二万,还有三四万呢,过河击楚不足,但依河而守足够了。”

    “成皋城破之后,我们从孟津渡河,逃往河内寻找汉王,你姨爹和大舅他们,率军往西去了,项羽在后面追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刘贾本来就是刘氏族人,说话就不象卢绾那样注意,让刘常满倍感亲切不说,听起来也省劲多了。

    “彭叔叔,你在梁地布的哨探多,可有什么消息么?”刘常满见彭越不出声,扭头笑问道。

    “呵呵太子太客气了,直接叫我彭越就行。我那边倒有些消息,说是项王击破成皋之后,在巩县被郦将军阻住,樊将军和吕将军也都退进了巩县。如今汉王项王麾下,都是疲惫之师,唯郦将军麾下数万人乃是生力军,因此项王被阻于巩县不得前进,洛阳、函谷尚无战事。”彭越说道。

    “他奶奶的,这个狗日的项羽也有今天?十几万人连人家几万人都打不过,这就叫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黥布大笑道。

    “不错,常满侄儿,我们得趁这个机会,从背后给那姓项的匹夫一下狠的!”王陵也说道。他听到战无不胜的项羽,竟然在离关中咫尺之遥的周地,十几万大军被几万人阻住,顿时明白了项羽现在的情况,也很不乐观。

    “不错,项羽二十多万大军屯于荥阳数年,颖川、东、砀诸郡的粮食,早就已经耗尽,现在全凭从楚国本地运粮。‘千里齑粮,必蹶上将军’,我们定当趁此机会,合兵一处,将彭城拿下,再将泗水、淮阳诸郡道路阻断,把楚国活生生饿死在荥阳!”奚涓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长身而起,向诸人说道。

    经过数月的领兵,奚涓屡打胜战,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只会运粮的后勤将军了,连王陵、黥布都尽皆佩服他的带兵之能。刘常满也在心里评价过,奚涓带兵的能耐,恐怕尚在姨爹、大舅之上,与郦商、曹参在伯仲之间,已经是个一等的将军了。

    因此奚涓此言一出,黥布、彭越、王陵等人纷纷赞成,刘贾和卢绾这两个能力弱些的,当然就不用说了。

    “诸位将军,如今彭城守将,乃是项声。”进攻之前,黥布在帐中谋划道。既然决定了要进攻彭城,刘常满和彭越的两路人马自然是合成一军,要按说此时帐中名位,最高的是刘常满和黥布二人,但黥布只有几千人马,当然不愿和刘常满争夺指挥权。

    但刘常满是个知道自己斤两的,自己说起来是主将,其实真正主管打仗的,乃是奚涓和黥布,自己不过居中坐旌罢了,真要让自己指挥人马去冲锋陷阵,那可绝对没有这个本事,但奚涓位份甚低,出来指挥全军却甚是不妥。

    刘常满听阿爹说过,这个黥布,当年乃是楚将中第一攻坚能手,从战亢父开始,到破章邯甬道,击破刘邦函谷关,一次比一次打得漂亮。因此刘常满便固辞不受主帅之位,把军马给了黥布指挥。

    “项声此人,勇猛过人,但谋略不足,我与他共事多年,固深知之。因此我等只须如此这般,便可轻松将彭城拿下!”黥布不亏攻坚第一猛将,一番布置之下,自彭越以下,人人点头。

    彭城这个城市地理位置极好,它的正处在泗水大河和丹水的夹角之中,东面和北面都有河水作为天然壕沟,而西、南两面的城墙,则修得又高又厚。

    原来项梁击杀秦嘉景驹时,曾经强攻彭城,黥布正是水军先锋。那时候彭城东面和北面都没有城墙,秦嘉猝不及防之下,被黥布率领楼船士攻入城内,顿时大败溃逃。

    然而现在彭城东面和北面,都被项声修筑了简单的城墙,并且沿河布防,严防敌军从河上上岸,进攻彭城的薄弱环节。

    刘常满记得三国演义上常有佯攻数次,玩那“狼来了”的游戏,等到敌人意志松懈后再行假戏真做,一鼓拿下敌人的战术,如今看来,黥布玩的,也正是这一套战法。

    谁知道这个项声却是个谨慎的,不管黥布是虚张声势也好,还是真的率兵进攻也好,项声的兵都毫不松懈,在河边严阵以待。“军半渡可击之”,这么一来,在黥布的指挥下连续攻了数天,彭城一方,都毫无松懈的意思。

    第六天上,王陵终于忍不住了,问黥布如此这样做的目的,本来是准备玩那假虚为实之计,如今项声并不松懈,绝不上当,却让下一步的计策如何实行?

    “我就知道,这个项声他不会上当的!他虽说计谋不多,但却是个听话的,这城内还有一员名将,乃是龙且。他的本事大家都是清楚的,原来我等攻城掠地之时,他因为项王不肯信用于他,所以托病不出。而今我等到了城下,他为保护宗族起见,只能指挥项声,与我等周旋了。”黥布笑道。

    “不过龙且此人虽然能耐不小,却也颇为自大,目中除了项羽,再无他人。因此我就是要他上这一当!”黥布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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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无处不穿越。让我们一起穿越时空的烟云,和大汉皇帝刘盈一起,重历秦末汉初那段风起云涌的岁月,并创造一个新的汉朝。
新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