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望江楼
借到钱的顾颜，立马带着人前往云府去，她要去看看云都的酒楼，买一座下来。
云都府比之安远县要繁华的多，加之今日天气好，没有太过炎热的阳光，街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来往的人穿着单薄的衣裳，手里摇着各种形状的扇子，扇着风看着两边所售卖的东西。
云州素来有酒乡之称，每年这时候，都会有打量爱酒人士跑来品尝各类烈酒，其中读书人甚多。
这也造就了云都府大大小小的酒楼，自然，酒楼内除却美酒外，还需要让人一尝便难忘的菜肴。
而望江楼就是这么一座两者皆全的高人气酒楼，望江楼坐落在曲江附近，它是由三座高楼组成，成三角形，其中中间那座正楼最高，足有五层高，而两边的侧楼都只有三层来高。
听顾沉说过，他们的谢师宴就在望江楼举办的，其中花费定是不少。
顾颜在云都府看了一圈下来，只有这一座酒楼合眼缘，这么大一座酒楼，生意也如此火热，别说三百两，三千两都不一定能买下。
都到门口了，不去尝试一番，未免有些不甘心。
顾颜假装是来吃饭的客人，领着玲芳进了酒楼，刚跨进去，就有个机灵的小二前来招呼，“这位夫人里面请，是想在那座楼里用膳了？”
“我还是头一次来，你且说说这三座楼有何不同。”顾颜拿捏起贵夫人的姿态道。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她还真是有天赋，学什么像什么，贵夫人气质说有就有了，幸好出门前，让玲芳帮她拾掇了一个精致的发型，不然再好看的脸蛋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夫人。
在这么大的酒楼做小二，最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从顾颜的穿着上就能瞧出她是贵客，连忙介绍道：“主楼就叫望江楼，五层来高，能看到更远更美的风景，在上面吃饭不仅可以享受美食，还能领略曲江之辽阔壮美，吃的不仅是饭，还是一种心情，是一种享受，一看夫人就是会享受的主，定是选在这主楼用饭，是去三楼，四楼，还是五楼呢？”
店小二的说话速度很快，节奏感也强，让人听了并不觉得生厌。
顾颜道：“我问的是这三座楼的区别，怎么避重说轻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正是朝着正楼的方向而去，小二跟在她身后，明白这位夫人是真有钱，不是虚的，她已经选好了用膳的地方，跟在后面答道：“三座楼都是望江楼的，其余两座，左边的名为长庚楼，右边的名为启明楼，三座楼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分别，酒菜味道也都一样，就是楼层高矮不一样，有身份的人都喜欢在高楼用餐。”
顾颜听后心道，这家酒楼的主人不太会经营啊，都有三座楼了，也不搞点不同的花样，酒楼的名字倒是不错，用启明星命名。
启明星就是现代所说的金星，在天亮前，地平线上见到的第一颗星，又称为长庚星。
在上楼梯的时候，顾颜问道：“不同的楼层有什么区别吗？”
“这倒是有的，越往上的楼层，吃了饭后，结算时所需给的费用也越高，当然里面的一些东西也不同，夫人，已经到三楼了，您是还要往上去吗？”小二恭敬地问道。
顾颜未曾停下，继续往前，心里想着这开酒楼的老板还真是想尽办法赚钱，“不同的东西？说说看。”
店小二毫不犹豫道：“分别从桌椅、格调与花草上有些不一样。”
顾颜还在等他继续往下说，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他接下来的话，不是吧，就这点东西，价钱上就不一样了。
但也说不上是店家黑心，你情我愿的事。
等爬上五楼，顾颜选了间雅间，进入一看，果然房内布置充满意境，墙上挂着一位大师的字画，这位大师的名字她似乎听过，但不是很清楚，应该不算太有名气。
但能在酒楼里看到这样的字画，说明了两点，第一个点，就是酒楼东家有点门路，能得来大师的字画挂这地方，而且整个酒楼不止这一处有。
第二点，就是那位大师缺钱，为五斗米折腰。
见顾颜盯着字画看了半天，店小二介绍道：“五楼每间房内都有这样的画，画的都不一样，我没什么见识，看不懂。”
接着，顾颜让他报了酒楼有名的菜名，也没问价格，直接点了好几道，先尝尝味道。
现在可有点难办，要买酒楼得要店家同意呀，可是……除非店家疯了，不然她出多少钱，人家都不会放弃经营多年、有稳定顾客的酒楼。
斯条慢理的吃过饭后，喊了小二来结账，还是刚才带她上楼的小二，“夫人吃好了，味道如何？是否满意？若是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尽管指出。”
他没有一上来就让她结账，说出价格，而是问她吃的如何，这服务上倒是做的很到位。
顾颜道：“景色优美，饭菜可口，我很满意。”
“这就好，客人满意是对我们的认可。”店小二笑道，“这桌菜都是楼内特色菜，不多，也就六两银子。”
六两银子！
顾颜被这数额给吓到了，但她面不改色，跟在她身边的玲芳也惊了下，为了不给夫人丢脸，也假装镇定。
然后，在顾颜充满从容的眼神下，她掏出银子给了店小二。
这种轻松果断的做法，让店小二的笑容更盛了，“夫人觉得好吃的话，下次再来，给您打八折。”
顾颜不在意地道：“八折就不需要了，我倒是想认识一下你们东家，能开这么一座大的酒楼，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说起东家，店小二也低声音道：“我们东家就是家里有点钱，也没别的本事，夫人还是别出现在东家面前为好，这是为您好。”
“嗯？这是何意？”顾颜蹙了下眉，不解地问道。
“我跟您说，我们东家就爱美人，尤其是有夫之妇，您若是出现在他面前，他铁定会……唉，您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出去后就当没听到过这话，也是今日东家不在，我才敢对您说这些。”店小二压着声儿道，生怕门外有人听了去。
顾颜看着他笑了，没想到店小二人还不错，“放心，我不会说的，就当我刚才没问过你。”
第196章：贪图美色何守义
花重金吃了一顿味道并不算特别好的午饭，顾颜一出望江楼就后悔了，打探酒楼情况所花费的钱也太多了。
一顿饭花了六两，何其心痛！
而所打听到的消息也不值这个钱啊，在望江楼边上随意找个人问，说不定都比店小二要清楚一些。
后悔花钱的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玲芳跟在她身侧道：“夫人，这点酒楼是买不了了，你又没看中别的，不如，我们自个建一座？”
顾颜也有了这心思，可她还是放不下身后气势恢宏、地理位置绝佳的望江楼，自己建一座酒楼，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
“先找望江楼的东家探探口风，说不定他脑子……看情况吧。”
“可小二说东家是个好色之徒，夫人就不怕……”玲芳担心道。
“要怕也应该是他怕我，我可不怕他！”
时间如同看不见的风，一转眼又过了一个时辰。
经过打听，得知望江楼的东家名为何守义，家住城南，顾颜亲自登门，递上了临时写的拜帖。
没一会，就有人出来迎接，顾先生的名头现在是天下皆知，她的造访让何守义那是兴奋不止，亲自出来相迎。
顾颜等在门外，大门一开，就见一个肥硕的身影迈着小短腿朝外面走来，他身边有两位姿容不俗的妇人，满脸笑容地跟着。
“顾先生到访，使我何府蓬荜生辉啊。”何守义的腿还未迈出门就忍不住道，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顾颜的脸，“顾先生果然长相不俗，有才学又有相貌，当真是仙女下凡。”
这样轻挑的言语加上他猥琐的眼神，让顾颜直犯恶心，但为了酒楼，暂且忍忍，“找何老爷有事商议，在门口所花多有不便。”
“有事商议，好好好，快里面请，花红柳绿你们还不快去备茶水，愣在这里作甚！”后一句是对他身边两位妇人说的。
好俗气的两个名字，顾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
进了屋，何守义让人好生招待顾颜，他那双贼眼就没从顾颜身上离开过，等茶一上来，顾颜就立马道：“我今日去了何老爷开的酒楼，酒楼生意不错，有过出售的打算吗？”
这话问的很没水平，但是面对何守义，她不想浪费时间，要是他有意出售，就买下，没有的话，就立马告辞。
何守义虽然好色，但能够将望江楼做大，还是有点商人的精明的，他道：“酒楼生意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买了？顾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颜说道：“我想将何老爷的酒楼买下，不知何老爷肯割爱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可她不是君子，这也不是什么文人雅士所说的心爱之物，只是一桩讲究你情我愿的生意。
“顾先生要买酒楼？”何守义双眼微眯，目露精光，“我的家业就只有这么一家酒楼，这要是卖了，我以后拿什么赚钱，顾先生可真会说笑。”
“既然不买，那我就告辞了。”顾颜i立刻起身，看着肥肉大耳的一个人，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酒楼不能卖，她就不该抱有希望过来，还被恶心的眼神看了这么久。
她已经打定主意，此后，再不愿见此人。
见她就要离开，何守义连忙上前拦着，凑到顾颜身前道：“顾先生先别急着走啊，我话还未说完。”
“没兴趣听了。”顾颜绕过他，迈开步子。
何守义又上前挡着，“别急啊，听我说完，顾先生想要酒楼还是有机会的，凡事可以商量。”
“且说说看你的条件。”她可不信何守义为平白无故的答应出售酒楼。
何守义看她停下脚步，顿时笑开了花，道：“只要顾先生肯做我夫人，这酒楼还不是你的，酒楼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放心，我娶你为妻后，府上绝对不会有别的女子，老爷我就宠你一人，如何啊。”
何守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顾颜的手腕，露出享受的神情，心想这皮肤可真滑嫩，手指也修长精致，要是娶了顾颜为妻，这云州之人抖得对他刮目相看，顾颜可不是府上那些胭脂俗粉能比的。
顾颜的脸越来越沉，“想要娶我？”
“对啊，老爷我不嫌你嫁过人，也不介意你有儿女，将他们接过来一起过，我将他们当自己的亲儿女一样对待，这样做足够好了吧。”见顾颜没当场拒绝，他还以为有机会，连忙展示自己的大度。
话一落音，就感觉到了来自顾颜的热情。
“啊啊啊——”
“手要断了，要断了！”何守义跪在地上尖叫着。
顾颜反过来将他摸着自己手腕的手给抓住，一用力就将其放倒了，使劲扭着他的手指阴着脸，问道：“你还想娶我吗？”
“不不不，不想了。”何守义连忙摇头，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大的手劲！
“不想了，那我放手了。”顾颜轻蔑一笑，接着松开手，然后动脚对他进行格外有力的照顾，尤其是对腰下某一处。
整个何府都充斥着何守义凄惨的喊叫声，府上，他的美妾站在一旁看戏，后又觉得不妥，连忙上前拦着，只是她们力气小，或是说故意不用力，怎么也拉不开暴怒中的顾颜。
感觉气出的差不多了，顾颜停了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了，还自以为是，真特么的恶心！”
爆了句粗口，就带着玲芳离开了，还不走，等何守义反应过来，就要被何府的人追着打了。
出了何府，顾颜又后悔了，刚才应该再多踩几脚，奶奶的，竟然敢轻薄小爷！整不死你算我输！
“夫人，现在去哪儿？”玲芳跟在后面问道，刚才那人说的话可真让人恼火，她也不想在顾颜面前提及刚才的事，怕她又脾气上头。
“回家洗澡，将这一身晦气给洗了。”顾颜快速答道，离开这条街的步伐更快了些。
不能再为这无意义的事生气了，她现在有了新的目标，在望江楼附近开一家酒楼，用实力整垮望江楼，看着姓何的破产，这才能让她更舒心。
第197章：反常
在浴室泡澡的顾颜，回想这一天所做的事，除了借钱是有用的，其他的事真的是糟心。
洗澡时，重点搓洗了被何守义碰过的手腕，一想到他那猥琐的眼神，那感觉就像是吃了屎一样——十足的恶心。
顾颜洗完澡，就去看了下女儿，瑛儿已经快五个月大了，白白胖胖的，白天总是一哄就睡，晚上的时候，一到半夜，就来了精神，格外闹腾。
要不是有李大娘照看，她怕是要每天顶着黑眼圈了。
李大娘现在忙着照顾顾瑛，已经不再整日为儿子去世而以泪洗面了。
人其实只要一忙起来，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就会开始朝前看。
怪事年年有，今日的事分外不一般，何守义竟然敢带人到四季山庄来找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夫人，要不要将他赶走？”玲芳在旁问道。
门前有个传话的仆人在等吩咐。
“他敢来，我难道不敢见他不成，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要耍什么花样！”顾颜的话里面带着些许怒气。
原本已经忘却昨日之事，但他还敢出现在她面前，大不了再揍他一次。
玲芳心想，夫人昨日明显是不想再看到姓何的，现在为了揍人，还是能忍耐何守义在她面前晃悠的吗。
何守义进来时，顾颜惊住了，心想他这是想要讨医药费不成？！
只见何守义全身包扎了白色布条，脸上就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孔，他是被人抬进屋的，左手吊在脖子上，右手也缠了布条，只有手指能活动。
顾颜心想昨日她似乎没下这么重的手吧，只是在重点部位照顾了几下，不至于全身包裹，连路都走不了。
想要敲诈她，没门！
“何老爷这是怎么了？山路不好走，摔成这样，也是老天有眼…知道有些人该惩治惩治。”顾颜故意如此讥讽道。
何守义非但不恼，还堆起笑脸，他一笑，就扯着脸颊处的伤口，疼的他直呲牙，等缓上一缓后才道：“顾先生，昨日之事是我失礼了，冒犯之处，还望顾先生别和我这个粗鄙之人计较。”
他一边说话一边因疼痛引起颤抖，连声音都有些抖。
顾颜没说话，脸变得这么快？
在自己家被人揍了一顿，这也能忍？
何守义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仆人，“快将东西拿给顾先生。”
仆人犹豫地看着他，“这真的要给啊……这些可都是老爷得身家性命啊。”
“东西是我的，我能舍得……我要是舍不得，会来吗！赶紧的！”要不是他身受重伤，行动多有不便，估计自己动手将东西拿出来了。
顾颜道：“什么东西？”
她不信何老头是来送礼的。
在何老爷的坚持下，仆人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纸袋子，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些什么，仆人递过去时，是玲芳接着。
“顾先生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说着话的时候，何守义满脸的心痛和不舍，只是隔着裹伤的白布，谁也看不着。
可顾颜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那股万般不舍，如同从身上割肉的感觉。
玲芳将红色纸袋拆开，拿出里面折了一下质地特殊的纸张，展开一看，原来是望江楼的地契与房契。
顾颜惊讶道：“你将这些拿来做什么？”
“顾先生想要我的望江楼，是我的福气，我这不送来了吗。”何守义面带苦涩地说道。
天知道他是有多么不愿将酒楼送出去。
本来昨日顾颜走后，他一心想的是如何报复她，可没等他将身上的伤给处理了，就又被人劈头盖脸的揍了一顿。
来者在揍他的时候，表明了身份，说明了原因，人是他惹不起的，所以他一大早就按照那人说的前来四季山庄将东西交由顾颜。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调戏顾颜，人家身为女子，在文坛能有这么大的名气，背后肯定是有后台的，只是这后台和他想的不一样。
顾颜瞅了他好几眼，道：“你要将望江楼送给我？”
她将房契地契放在手里看了又看，这是真的啊，何守义怎么回事，突然这么反常，是脑子被门夹了吗？
“对，我思来想去，酒楼还是给顾先生比较好，昨日是我不识好歹，顾先生莫怪。”何守义小心翼翼地道。
顾颜自问，她长得也不是凶神恶煞的，怎么他见着自己如此惧怕，“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无缘无故的，我可不敢拿。”
何守义道：“酒楼已经被人给买下了，说是送给顾先生的，我就是跑个腿。”
“被人买下了？！”
谁这么有钱，能一口气将望江楼给买了……
仔细一想，她知道是谁了，也只有他知道她买酒楼的事，也有如此财力，可他为何要帮自己？
为了确认答案，顾颜问道：“那人是谁？”
“那人不让我说，顾先生心里有答案就是。”
“他给了你多少钱？”
“五…五千两。”何守义带着哭腔答道，那么大的酒楼，那么好的位置就只买了五千两，亏死了。
顾颜拿着房契闭目深思，到底要不要接着？
若是拿了，就欠了一个人情，包括欠账五千两，要不是拿，推回去……看何守义那惧怕的模样，恐怕会赖在地上不走。
再说，到嘴的肥肉，哪能不咬一口。
这么一分析，还是先拿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多谢何老爷跑一趟，慢走不送。”顾颜端茶送客，手里的东西不曾交还给何守义。
何守义盯着她手里的房契看了许久，痛心地离了这伤心地，再待下去，他怕更不舍得。
顾颜这朵花，不是他能攀折的，现在他是人财两失。
等他一走，顾颜就拿着房契去安远县的路人客栈。
沈澈比之昨日，身体又虚弱不少，斜躺在软塌上，一头乌发披散在肩后，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读，在他身前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架着一张琴，旁边点了一炉香，淡淡的烟香味氤氲在空中，缓缓升腾，几缕阳光透过格窗洒在偶尔咳嗽几声的人身上，他若是不动，就像是一幅仙人图。
沈澈见她来了，书卷不松，甚是随意地道：“来了，坐。”
“有事问你。”带着脾气来的顾颜，见到他的模样，也变得平静许多。
她相信世上是有人能以美貌影响别人的心境的，可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人给影响了。
两人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个躺在榻上，一个跪坐在对面，躺着的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本名为《红楼梦》的书，一人不急不躁，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人身着青色襦裙，却有着男子的稳重与锋芒。
第198章：相谈甚欢
顾颜静下心，将房契和地契拿出来，问道：“是你将望江楼买下的？”
“酒楼挺好的，放在合适的人手里会发展的更好。”沈澈一边看书一边说道。
云觅泡了杯茶放在她面前，顾颜点头致谢，端茶饮了一口，道：“为何要这样做？”
“你需要，而我刚好有这个条件，借钱给朋友买点东西，很平常的事。”沈澈说的极为轻松。
你那叫买点东西？！
那是将三座楼给买下来了。
“钱是要还的，五千五百两，我可不是冤大头，会白送钱。”聊得兴起，沈澈将书放下，这会写书的人就坐在对面，还有什么比与写书的人聊天更有趣的。
“我也没说要白拿你的，现在是没钱，先等着吧。”顾颜轻笑一声，“要不还是从分红中扣除。”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蔗糖的生意我都还未做起来，你就拿了不少钱了，我估摸着，这以后呀，你是拿不到分红了，都被扣除了。”沈澈调侃道。
他这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照她这样下去，的确有可能花的比赚的多，最后还有负债的可能。
“咳咳咳…咳咳……”沈澈说完后大笑，才笑了一会，就咳个不停。
云觅俩忙端水给他，一手给轻拍他背，“公子，快吃颗药。”
“不用，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也不好，忍忍就过去了。”沈澈快速说完，又是一顿咳嗽。
“什么病？”顾颜问道，人家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基本问候一下，表示一下关心还是要的，做人还是要懂得礼尚往来。
“不清楚。”沈澈摇头道，“出生时就有的，早就习惯了。”
顾颜愕然，不知该怎么接话，她虽然看过一两本医书，但也不懂医术，对此可帮不上什么忙。
“你还要在云州待多久？”两人沉默了一会，顾颜觉得空气安静的有点尴尬，故而问道。
“不清楚，事情还未解决。”沈澈道，“走的时候，会告知你一声。”
“嗯。”
…………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基本都是简洁的问答，话也不是一直说，偶尔说上一两句。
后来从案几上的琴聊到了乐谱，围绕这个话题，两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沈澈学琴多年，琴技了得，弹琴讲究的是意境，说出的基本是他对琴道的感悟。
而顾颜前世拉的一手好二胡，对琴虽然不甚了解，但在曲谱上的看法每每能让沈澈眼前一亮，并不吝称赞。
这么一聊，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间又浓厚许多，顾颜也忘了之前对他的成见。
“二胡是什么？新的乐器？”沈澈问道。
“这么跟你说也没用，不如，等我做一个拉一曲给你听听。”顾颜笑道。
“好啊，看来我是有耳福了。”沈澈也笑着道，比之顾颜放开的大笑，他笑起来温柔许多。
见天色有些晚了，顾颜才意犹未尽地告辞，出了客栈，上了马车，她还在想和沈澈所聊的一些事，沈澈很会说话，不刻意奉迎，也不让人觉得过于疏远，聊到尽兴时，她还以为面前的是以前的铁哥们，说话也随意多了。
可沈澈为何要这样帮她？
他图什么？
还是说真如他所说的一样，只是想交她这个朋友。
她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展开无限想象，去猜想某些人某些事，明知无用，却还是控制不住去想。
真是在古代的日子过于悠闲了……
就这样，顾颜接手了望江楼。
第二天，望江楼停工整顿，为了效率，顾颜舍得花钱请多名工匠对望江楼进行改造。
好歹她也是云州最有文气的才女，开的酒楼怎么着也的有雅致的韵味，布局上肯定不能潦草，字画什么的也不能少，亲自动手弄了三幅，多了就显得廉价了。
酒楼还是统称为望江楼，两座偏楼分别更名为君子楼和淑女楼，名字是起的有些过于直白，但就胜在这直白上，能让人一眼区分这两座楼的不同。
淑女楼是给女眷准备的，里面连店小二都是女子，而君子楼则恰恰相反。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她培养了几个厨艺高超的厨娘，在酒楼装修完善后，即刻上岗，这么大的酒楼，仅有她们几个厨娘是不够的，所以顾颜让她们自行招收徒弟。
酒楼的运营没有表面上看着的简单，还需要有固定的菜源，这点不用顾颜操心，望江楼原本负责采购的管事一清二楚，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管事了，被顾颜换了个位置，等过段时间，看他的人品如何，再决定是否恢复他管事的位置。
在她将酒楼开的火热时，远在中州的齐胧月又烦躁地将房里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
“大娘子，您可别摔了，这动静若是让老爷们听到，可如何是好啊。”小巧在一旁好言提醒道。
齐胧月气的眼睛都红了，“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大娘子……”小巧在一边很是担心。
“我好不容易在今年将糖铺开起来，生意才见好，她就拿出完整的蔗糖方子给了沈家，借用沈家的手弄垮我多日来的心血，顾颜，我恨你，我恨你啊！”齐胧月咬牙切齿地喊着，一把将身边桌上唯一完好的茶盏扫落。
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砸在地上时，立马摔的粉碎。
“大娘子，你别这样，我们赚的也够多了……啊！”
小巧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齐胧月扇了一巴掌，小巧惊叫一声，委屈地捂着脸颊，不敢再劝，自从大娘子回中州后，脾气越发古怪，心思也愈发深沉。
“你记清楚了，蔗糖的方子是我的，是我花钱买的，现在是她在步步紧逼！”齐胧月阴着脸，“当初她怎么没将完整的方子拿出来，原来也是个有城府的，也不知在防着谁！”
从前两日开始，她开的几家糖铺的生意就骤然变差，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到沈家开的糖铺买更加纯净的白糖去了。
原本她以为是沈家家大业大，耗费巨资才研究出更完美的糖方，若是这样，她败的心服口服，但在今日一早，沈家一个管事的将‘糖方是由顾先生亲口告知的事’告诉了她，在她看来，这就是顾颜故意的，为了让她难看，真是不择手段。
就算相隔数千里，也不放过她，好狠的心呐。
她现在几家糖铺都已经废了，不止是顾客的流失，还要面对沈家倾倒性的打压，尤其是如今外面都在传，糖方原本就是顾先生想出来的，是她偷用了顾先生的糖方，是她厚颜无耻，将糖方说成是她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些人都不肯听她解释……糖方是她买来的啊，想到此处，她不禁落泪，这世道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第199章：桃香镇
窥一斑而知全豹，虽然顾颜没有在中州，但她从沈家在云州的糖铺的生意的好坏，就能推测出中州的情况，估计齐胧月的店子要关门了。
打着她的名头做生意，还真是臭不要脸。
沈家有一个商会，名为碧水商会，商会里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五花八门，就是没有卖糖的。
卖糖的买卖太小，从中能获取的利益太少，除非能够将生意做大，将范围做广，沈家才会费时费力去开办糖铺。
现在有了顾颜给的完整的糖方，已经足以用此赚取足够的钱，并且可以长期牟利，沈家不可能放弃。
从这件事上，顾颜也对沈家的势力有了一定了解，能够在短短十日内，按照她给的方子，将蔗糖的最终版白糖做出来，不仅如此，还在全国每个州县内开了家名为白玉堂的糖铺，速度着实快，也没见出错，可见沈家商会上下齐心。
沈澈让人送了一大盒白糖到四季山庄，顾颜瞅了一眼，色泽不错，白润晶莹，一部分是指甲盖大小，一部分为细沙大小。
顾颜将这些糖都交到厨房，让厨娘先那些做糕点。
“夫人，灵州来信了。”玲芳踩着小碎步进了屋，手里拿着一封信。
坐在桌前，执笔作画的顾颜一听是灵州来的信，立马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扭过头看向玲芳，“将信给我。”
玲芳将信递给她，一边说道：“是诸葛先生的来信。”
顾颜的热情退却近半，她还以为是儿子写信回来了，但仔细一想，儿子这时候估计还没到灵州。
诸葛先生在信中说了刊印《字典》的事，《字典》已经在刊印中了，估计在十月初就能刊印出数万本，那时候就能进行出售了。
他在信中提及有关出售的事，因为刊印的速度很慢，而大周学子不计其数，若是在全国内出售，定然供不应求，所以建议先售给各州县府的书院，等以后再慢慢增加印书数量。
这样一来，想要看到《字典》的学子，就能够在书院进行借阅、誊抄，传播性也更强。
除此之外，诸葛先生还说到了二十桥的事，店子已经建好，刊印书籍的事就放在二十桥内，让她放心之余，还要她有什么想法都提一提，他也给章老头几个寄了信。
最后，还说到了顾瑜，他没想到蓝岑溪能将顾瑜从她这里带回去，既然到了灵州，他也想教导一番，这一点顾颜当然应允，有名师肯教自家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推辞。
顾颜回了封信，让人拿去驿站寄。
接着继续作画，她画的是自家女儿，没一会，她再次将画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纸篓里，以她半吊子水平的画技，画灵气十足的孩子是怎么都画不来，没那感觉。
这天，顾颜还没将手上的一些事忙完，韩悟就拉着他妹子找上了她。
“顾夫人，我们得离开了。”韩悟一进屋就急冲冲道。
“出什么事了？”顾颜放下做二胡的弦丝问道。
“没事……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敢再劳烦夫人。”韩悟本想遮掩一二，可触及顾颜的眼睛，他还是换了番说辞。
韩依依跟着道：“夫人已经对我们很好了，帮我们破了骗局，拿回被骗的钱，还为我将身体调理好了，依依和哥哥都感激不尽，可我们家现在有急事，只得先回去，等事情结束后，我们一定会报答夫人的。”
顾颜没说话，她记得之前韩悟对她说过，他们在桃山并无情人，这会儿家里有急事了，是朋友出事？可谁给他们递的消息？
“夫人，韩悟说到做到，绝不忘恩负义，不将事情告诉夫人，是不想麻烦夫人。”韩悟单膝跪地道。
“行了，我帮你们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报答，既然家里有事就回去吧。”顾颜开口道，救人不图回报，这样高尚的节操在不知道韩悟会一手高超的易容术前，她还是有的，可在知道韩悟会易容术时，她就对易容术有了想法。
她承认她是贪心，谁也不能阻止她有颗学习的心呐。
韩悟带着韩依依下山，顾颜还让人送了些吃食给他们。
顾颜继续做未完工的二胡，她发现自己的刀功越来越好了，能够将二胡的琴杆削的平滑不扎手，简直是完美，可这要是给府上那三位木工师傅看了，怕是会被笑话。
各个部位都已经准备好，琴弦也选好了，就差组装了。
没一会，吴语出现在她面前，递给她一只白色鸽子。
顾颜看着在他手里战战兢兢地鸽子，不解道：“你抓只鸽子干什么？”
“有人给韩悟飞鸽传书，就是这只。”吴语道，“我看他放了鸽子，就去抓了。”
能够将飞在空中的鸽子给活捉了，高手就是不一般，幸好成了她师父，而不是敌人。
顾颜道：“就知道会易容的人不一般，这几天看他倒是挺单纯的，问什么答什么，还是有不能对外人说的事啊，要不跟去瞧瞧？”
冒险的心蠢蠢欲动，然后看着手里的琴弦，默默收了心，还是待家里安全系数更高。
…………
沈澈还在云州，他这几日很是忙碌，都没时间找顾颜闲聊。
“公子，已经查到了，韩寒多次一人前往霖源县桃香镇。”一个长相老实的中年男人躬身朝沈澈汇报。
云觅在一旁调香，小声嘟囔了一句：“公子又要忙活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沈澈嘴角微扬，轻瞥了她一眼，道：“收拾一下，去桃香镇。”
这件事必须查清楚，韩寒做事还真够小心的，他们花了这么多天才查到这些蛛丝马迹。
这边，沈澈刚走，顾颜就拿着完工的二胡坐着马车晃悠悠地下了山，她要找沈澈探讨一下音律。
等到了路人客栈，发现沈澈已经离开了，不过房间没退，也不用退，这家店是他家商会开的，一问店小二，才得知沈澈刚出发前往霖源县了。
“怎么都往霖源县跑，我二胡小王子的曲子可不是谁都能听到的。”顾颜看着手里的二胡摇头道。
第200章：争端
只想宅在家里的顾颜，因为一个消息，还是带着玲芳下了山。
前几天，身体刚好的陈子衿收到家中来信，就匆匆告辞回家，直到今日，顾颜又收到他的来信，是找她求助的。
信不长，但也将事情给交代清楚了。
前几日，陈老爷只是与人在生意上有些摩擦，没想到现在演变成了学术之争。
有学子带着人砸了陈家的米粮铺，还出言辱及陈家老小，陈老爷也不是个一忍再忍之人，都到这份上了，斗嘴皮子也斗不过人家，干脆写信将陈子衿叫回去。
陈子衿文质彬彬，若是正常的辩论，以他的学问不一定会败，但那些人气势汹汹，丝毫不讲道理，见了他反而辱骂得更厉害，指名道姓就是说他拜女人为师，给读书人丢脸。
信看到此处，顾颜心道，世俗的偏见可真大，女人又怎么了，他们读了这么多书，难道都不动脑子想问题的，只知道固守成规，觉得女子不如男，呵，真是可笑。
收起情绪，顾颜接着往下看：“当时争吵激烈，便提议比剑，可徒儿剑术不行，所以想请师父前来，若师父得空，麻烦师父跑一趟，徒弟子衿敬上。”
信中的事不仅仅是陈家之事，还涉及到了自己，怎能置之不理。
本来为了提高自身安全系数，想要将吴语给带上，但考虑到吴语一走，山庄就没了强有力的护卫，便让他留在山庄，自己提了星蕴剑带着玲芳前去。
陈子衿的家在霖源县县城，距离安远县不是很远，坐马车一日时间就能到。
次日一早，马车进了霖源县县城。
顾颜撩开帘子往外看，这时候，子衿应该在城门口接她的，怎么没见着人。
等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她让玲芳找个人问路，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后，才到陈府门口。
她没下马车，陈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门口挤了一堆书生老头，还有看戏的妇人，他们甚至扯了横幅指责陈子衿拜师的事，“无德之人有无德之父，贱商之子配放荡之师。”
这样直白的辱骂的话，顾颜见了冷笑连连，写出这句话的人也能称得上是读书人？
陈府门前，闹哄哄地围着好几层人，门口甚至被人砸了烂菜叶臭鸡蛋。
陈府府门紧闭，没人出来搭理这些人。
顾颜让玲芳将马车驾到陈府后门，想先进去问清楚情况，但后门也被人给堵了，堵得更过分，有人搬了一块巨石堵死了后门。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又绕回前门，这种情况，也难怪子衿不能出来接她。
顾颜下了马车，那些人没见过她，她想挤进去又有些困难，“锵”的一声将星蕴剑抽出来，大喊一声：“刀剑不长眼，都给我起开！”
说着就大步朝前，朝着府门冲去，那些人见她举着剑直冲过，十分鲁莽，担心被她所伤，纷纷避让开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玲芳紧跟在她身后，两人就这样站在了陈府门前。
那些人以为她是想用剑将门给劈开，还呐喊着“快劈”二字，也有人见她是个女子，对她颇有指点，说她不正经，一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还做出如此粗鄙之事。
这些话，顾颜全都听到了。
“敲门。”顾颜对玲芳说完，就将剑背在身后，面朝那些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围堵别人的府邸？是官差吗？”
顾颜的嗓音较高，那些人的注意力也都放在我她身上，听她说出这样的话，立刻不满地吵嚷着：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管我们的事！”
“陈家父子一个比一个无德，还不许我们说了！”
“不是官差又怎么了，他们做出了这等让读书人蒙羞的事，难道就不该被指出吗！”
“你一介妇人，有何资格在此说三道四，还不快回去带孩子，还是说你与陈家父子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在这紧要关头还要替他们说话。”
……
顾颜笑了一声，“陈子衿是我徒弟，你说我什么身份！你们不是官差就无权围堵陈家，若不退去，我就能报官，再者子衿做了什么事让读书人蒙羞了，不就是拜我为师？这有错吗？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曲江比剑的事难道你们不知道，他只是做了你们不敢做的事，所以你们嫉妒，才在这里愤然不满、耀武扬威！”
顾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人也吵吵嚷嚷，压根不想听她在说什么，而且他们的说话声音比她的还要大，这情况还真让人着恼。
这时候，府门从里面打开了，听到开门的声音，看到露出的人影，那些人的情绪更加激动。
“陈子衿，有胆就接受比剑，别躲在屋里装乌龟！”
“你连这样不要脸的师傅都有了，难道连比剑都不敢吗！”
陈子衿忍着难听的话，对顾颜道：“师父先进来，不要跟他们说话。”
顾颜点头，让玲芳先进去。
那些人见他们要进去，开始朝门口涌来，顾颜侧过身挽了个剑花，“不怕死就来。”
等顾颜进了府，陈子衿道：“师父，那些人是不会听你说什么的，好像是受人指使的，怎么都不肯退，我和父亲想尽了办法，连给钱让他们走都不行。”
站在门后等着的陈老爷，朝顾颜拱了拱手，道：“实在是没办法，才让子衿写信找顾先生，这次真是劳烦顾先生了。”
“不劳烦。”顾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生意上的事吗，怎么连读书人也掺和进来了。”
陈老爷在前方带路，一边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信里面没说清楚，我们这里有两户做米粮生意的大户，一家就是我们陈家，还有一家是袁家，两家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前段时间，因为一桩生意又起了争端，本来也是很平常的事。”
“但袁家主的女儿……不是我胡说，这事霖源县的人都清楚，他家女儿喜欢上子衿，袁家主曾为了女儿的事，低头向我问了儿女婚事，透露出结为姻亲的打算，可他那女儿……”
说到这里，陈老爷深深叹了口气。
第201章：原因
他们进了屋，有丫鬟端着茶进来，顾颜端着茶问道：“袁家的女儿有什么问题吗？”
这件事的复杂性比顾颜想象中的还要丰富，经过陈老爷的述说，她了解到以下几点：
首先，是因爱生恨、爱而不得的狗血剧情，袁家女儿喜欢陈子衿，但由于袁家女的名声不好，长相欠佳，被陈老爷给拒了婚事，而陈子衿这样充满文学气息的才子更不会看上袁家女，所以袁家觉得被驳了面子，又让女儿的名声变差了，自然对陈家怀恨在心。
其次，在生意上，两家因一位重点客户有了竞争，在此过程中，双方各施手段，最终袁家落败。
之后，袁家为报复陈家，生意上斗不过，又得知陈子衿拜师顾颜，便想出了这么个损招。
“听你所言，外面的人都是袁家花钱雇来的？”顾颜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们又没得罪别人，不知袁家拿了多少钱出来，我都出到五两银子一人了，他们就是不走。”陈老爷一脸愁容，为此事他这两天头发都白了近半。
那些人在三天前就将陈府给围住了，别说他们，就连府中下人都不敢出去，只因有不少人拿着刀剑说要与子衿比武。
“袁家很有钱吗？”顾颜又问，既是读书人，多少也要有点骨气，为了少许钱财就做出这等自毁前程之事，着实不合道理。
“与我家相差无多，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袁家与云都府杜通判有些关系，连县太爷见了他都要退礼让三分。”陈老爷说罢，猜测道：“莫非是他用权势压人，逼的这些书生这样做。”
“他与杜通判的关系很好？”
“袁老爷的亲妹子嫁给杜通判做了小妾，每年都会给杜通判送上一笔钱，这点大伙都心知肚明，其他也没什么了。”陈老爷想了会，又补充道：“他似乎与碧水商会的韩会长有所来往，我也只碰见过一次，或许是在谈生意吧。”
碧水商会，这不是沈澈家的吗。
顾颜接着问道：“外面那些书生都是霖源县的？”
陈老爷除了儿子的同窗，也不认识几个读书人，他看向子衿，陈子衿回想一番，摇头道：“只有几人我有点印象，其余的我从未见过，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霖源县的。”
“不是霖源县的，你们报官了吗？”像这种意图伤人的聚集活动，就算不报官，只要县令足够负责，就会派人来疏散调理。
“早就派人去了，可是……唉……”陈老爷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不用明说，他们也都都猜出。
“不是霖源县的人，那他们晚上住哪？可有打听？”从别的地方找人来堵门，这样的事，太过奇怪，这样做是有什么原因？
“不曾关注，顾先生不问，我们还没想到这点，也没觉得他们面生，一个个穿着青衫白袍，摇着折扇，说起话来毫不讲理，弄得我没心思多想，仔细一想，他们大多身形高大，不像是整日读书之人。”陈老爷道。
陈子衿点头附和：“这点我也觉得不对劲，身形高大就算了，皮肤还偏黑，看着像是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庄稼汉。”
这么一说，顾颜也想起来了，刚才所见到的那些人身上毫无读书人的风流之气，不说风度翩翩，好歹在说话行事上是斯斯文文的吧。
“老爷，不好了，他们拿东西砸门了！”看守大门的仆人急匆匆跑进屋。
陈老爷又惊又慌：“这可如何是好啊。”
“让他们闯进来。”顾颜道，“注意安全，让人都退回来。”
陈子衿不解道：“老师为何这样做？等他们进来，怕是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怕什么！他们难倒还想杀人放火不成！事情总要解决，一直躲避也不是办法。”顾颜道，有些事拖的越久越难处理，何不快刀斩乱麻。
陈老爷一想也没错，再这样拖下去，他们家生意也做不了，白天也不好出去，连县里面的人都要被这些人带着诋毁他们了。
陈老爷将命令一下，抵在大门后的仆人撤走，大门轰然一声被推倒，门外的人不消片刻便蜂拥而入，进了前院。
他们齐刷刷地大声喊着陈子衿与陈老爷的名字，让他们出现。
顾颜提着星蕴剑带着陈子衿从屋内出来，那些人见正主出现也停了声，仅有几个代表在喊话：
“顾颜你一介妇人，却敢效仿名师大儒收徒弟，收的还是男弟子，世人都称你为顾先生，依我看你是放荡不堪，不甘寂寞才做出这等下流之事。”
“说的不错，女子怎能为人师！”
“陈子衿可真给读书人丢脸，跪倒在女人的裙摆下，你家先祖若是得知，怕是要是棺材里跳出来。”
“看她长得如此妖媚，定是用色相迷惑了诸葛先生他们，这样的女人就不该存于世！”
顾颜站在台阶上，眼神重点放在说这些话的人身上，这几人倒是长得人模狗样，细皮嫩肉的，是养尊处优的主，站在人群里尤为亮眼。
陈子衿气不过，辩道：“尔等学识不足，眼界不够，在这里诋毁我家师父，说看不起女子，莫非你们连你们的娘亲也看不起么，这岂不是不孝。”
这话击在了他们痛处，他们只是为了攻击顾颜才这般说，更明确的说法是，他们是瞧不起顾颜，而非天下女子。
这话辩不过，他们也不纠结于此，改换别的话指着顾颜辱骂，顾颜面色坦然，对玲芳吩咐了一句，玲芳得了命令，瞧瞧溜出了陈府。
顾颜大声道：“将门关……守住门口，别让他们跑了！”
差点忘了门倒了。
这话一出，那些叫嚣的人不明所以，看向跑去关门的仆人只是讥笑几声，“你们府上就这么几个人，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关上门，难倒我们就出不去了，可笑至极。”
顾颜道：“你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可真让人闹心，不是说要比剑吗，不如与我切磋一下。”
“我们是要与陈子衿比试，与你这样的妇人比试，只会丢脸！”
他们知道顾颜剑术不差，真要打起来，输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第202章：官差
顾颜将剑抽出来，剑身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流光，上面倒影着顾颜凌厉的眉眼，她缓步走下台阶，将剑指着站在最前方喊得最起劲的书生，邪笑道：“与谁比不是你说了算，要么与我比剑，要么说清楚你们是受谁指使的。”
她步子虽慢，可出剑速度快，那人来不及后退，剑已经架在他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da'l冒了冷汗，不敢乱动。
跟着一起的人说话声也小了点，“你想怎样？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比剑啊，自己选的不敢认了？”顾颜扫了眼举着横幅说话的人，此人胸膛鼓着，手臂也有肌肉，不是文弱书生。
“我来与你比试。”那人将横幅丢给身侧之人，拨开人群行至前方。
见他走出，旁人都退居两旁，给他们腾出地方比武。
顾颜收了剑，盯着他打量许久，推测出这人会武功，不好对付。
“你是哪里人士？报上名来，我不与无名之人比试。”顾颜问道，对于不确定能否打得过的人，还是先问清楚情况，最好能以言语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
“在下孟浩，霖源县桃香镇人。”此人老老实实抱拳回答。
顾颜道：“可有取得功名？”
“不曾有……你问这个作甚，我没有功名，难倒你就不和我比了？”那汉子着急道。
“你们都自称为读书人，可你却连功名都没有，哪来的资格在这里出言不逊，指责我与我徒弟，我徒弟是堂堂举人，他要是脾气差点，让人将你们打一顿，那也是应该的！”顾颜轻声笑道。
壮汉转头看向一起来的人，有人说：“莫要在此危言耸听，要比就比，我们都是读书人，考取功名不过是时间问题，不用你指手画脚。”
顾颜大笑道：“真是可笑，你们连功名都没有，哪有脸在陈府耀武扬威，又是谁给你们的底气出言辱骂我的。”
她可不是大方的人，对于一些人的辱骂，表面上可以一笑置之，可心里都记着，早晚要将他们给收拾了。
那汉子扯开嗓子大声喊道：“不比剑就滚！说那么多废话作甚！”
顾颜嘴角上扬，这样暴躁的脾气，粗鄙的言辞，怎么看都不像是书生，而像是谁家培养出的打手。
“那就开始吧，给他一柄剑。”
“不需要，我单用拳脚就能胜过你。”
“大放厥词！”顾颜冷笑一声，“依我看你是不会剑术。”
说着就将率先出剑，朝他面门而去，这一剑酝酿已久，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近乎完美，可孟浩的速度更快，不仅躲开了她这一剑，还侧身挥向她一拳。
“小心！”陈子衿惊道。
顾颜不慌不忙地施展所学的身法，腰身一软，躲过朝她胸口击来的拳头，再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对方比她要强一些，这样的实战才更有意义。
到这时候，她反而不怕了。
接下来，两人的速度更快，每一招都直击对方要害，招招凶险，这明显不是读书人之间的比剑，而是生死相搏的武斗。
没一会，两人身上都带了伤，顾颜能伤到他，是因为用的长剑，占了便宜。
她越打越来劲，不论如何，都不能输！
旁观者也被他们带动了情绪，安安静静地观看。
顾颜横扫一剑，灵活地朝一边躲避他的拳脚，预判着他接下来的动作，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剑换了只手，左手持剑向后直刺一剑，终结这场比武。
顾颜背对着他道：“你输了。”
她的剑此刻刚好横放在孟浩的脖子上，紧挨着他的喉咙。
“你胜在出其不意。”他是没料到顾颜会换只手握剑，按照他的想法往左是最佳的方位，可以一举将其制服，可惜了……
“我是故意露出左边的破绽的。”顾颜转过身，剑还抵在他孟浩脖子上。
“我知道，只不过……我小瞧了你。”他认栽了，但要真论武功，他绝对能赢。
“比武比的不只是脑子，关键时候还的看脑子。”顾颜道。
见孟浩输了，那些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赢了，他们就更能站稳脚跟，让顾颜退出文坛，这辈子都不在碰笔墨，可现在……
这时，门口传来整齐一阵脚步声，
“夫人，我回来了，没来晚吧。”玲芳一边跑一边喊道。
是玲芳的声音，顾颜道：“子衿，让守在门边仆人撤了。”
屋内其他人慌了，官府的人怎么来了。
顾颜观察他们的神色，听到他们慌张细碎的声音：“之前不是说官府不会出面吗，怎么回事。”
“别慌，说不定是他们在耍诈！”
“可来的人都穿着衙役的衣服，他们进来了，怎么办？”
玲芳带着霖源县的县尉以及十多个官差走到他们面前。
玲芳小跑到顾颜身边，看她脸上肿了一块，担心道：“夫人怎么受伤了，还……”
她还未说完，举着剑的顾颜打断道：“这位大人是谁？”
玲芳答道：“是王县尉。”
“王县尉，这些人私闯民宅，手里拿着刀剑，意图不轨，该当何罪？”顾颜看向年纪一大把的望县尉道。
“具体如何处置，得看县令大人，他们私闯民宅乃是事实，就先行关押。”王县尉道。
顾颜看向孟浩道：“此人武功不错，可不能让他跑了。”
王县尉道：“顾先生放心，不会出纰漏的，来人，将他绑起来，其余人全都压入大牢。”
之前与顾颜对话的人，上前对王县尉道：“我等乃是读书人，怎能不问缘由就要将我们关入大牢！莫不是他们贿赂了你们。”
王县尉冷哼道：“本官做事一向公正，不管是不是读书人，私闯民宅乃是大罪，陈府的人已经报官，本官就不能坐视不理。”
那人道：“可我有功名在身，你不能抓我。”
“对，我也有功名在，我是秀才！不能对我无礼。”
……
王县尉道：“秀才，今日就是进士老爷，我也要带回去！”
在王县尉要带着人走之前，顾颜道：“且慢，王大人，这五人需要多加注意，他们都是真的读书人，是秀才，而其他人都是冒充的，不知冒充读书人是否有罪。”
第203章：设宴
顾颜在说的时候，给王县尉指明了是哪几人，被她指了的人都对她怒目而视，只是敢怒不敢言。
王县尉道：“冒充读书人？本官会查证的。”
他不想再与顾颜纠缠，说完就让人押着这几十人离开。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陈府出发，走在大街上，被住在附近的人与路人瞧见了，关注此事的人，也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着王县尉他们离开的背影，顾颜皱了下眉。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陈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官府的人怎么来了？之前去了多少次都没人搭理。”
“县衙之前不派人来，是因为害怕袁家的人，现在是怕我……徒弟。”顾颜道，她刚才让玲芳拿了霍重雪送她的一个令牌去的县衙，县令见了，自然不会不理不睬。
陈老爷不理解这话的意思，看了眼儿子，顾先生的弟子不就是子衿吗？
可陈子衿明白，这徒弟二字说的不是他。
在玲芳给她处理伤处时，问道：“你去县衙的时候，见到县令了吗？”
玲芳答道：“令牌让人拿给县令看了，可他没见我，就让王大人跟我来了。”
“县令不见你，他是害怕？心虚？”顾颜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官员，真正能做到秉公执法的官员不多。
霖源县县令不来，是顾忌袁家，毕竟他还要在此为官，得罪当地大户，对他不利。
“这次的事多亏师父前来，还害得师父受伤，子衿羞愧万分。”陈子衿觉得自身无用，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可依仗的权势，连这种小事都无法解决。
顾颜将他扶起来，“我是想找个人切磋，才答应比武的，这点伤不碍事的，你不必内疚。”
她停顿片刻，接着道：“不过在处理此事上，你还不够果决，既然错不在你，就不用一退再退，让人逼的连家门都出不去，放开手去做就是，我与你师兄为你撑腰，谁敢放肆！”
陈子衿会意，但他不愿依靠他们的力量，“师父用心良苦，但子衿想要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总不能以后都依靠师父师兄的庇护。”
“好，你有这想法是不错，但身为男子做事不可畏首畏尾，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外人的污言秽语。”顾颜欣慰道。
“子衿明白了。”
陈老爷让人将府门口的烂菜叶收拾了，又找人将门修好，让人备宴酬谢顾颜，顾颜连忙推辞，：“不用大办酒宴，事情还未结束，得找袁家的人将事情说清楚。”
陈子衿道：“师父说得对，袁家连会武的人都找来了，闯进府来，说不定是要害我等性命的。”
他的猜测不无道理，若只是让人假装读书人来辱骂陈子衿，就不会派个武功如此高的人，而且顾颜发现除了孟浩之外，还有好几人的太阳穴鼓着，练得一身外功。
陈老爷一听，面露愁容，“我们与袁家也没那么大的仇，他为何要赶尽杀绝？这没道理啊。”
“人心难测，还是将袁家主找来，将事情问清楚较为妥当。”顾颜道。
事情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顾颜总觉得这里面影藏着更大的事，袁家派人来骚扰陈府的理由实在太牵强，若是因为女儿名声受损，而他这样一闹，他女儿的名声只会更差，谁还敢娶袁家女。
顾颜摸了摸脸颊，竟然被孟浩打到脸上了，还有腰上，真疼，此次回去后，还要多加练习，提高出门在外的安全度。
今日已经有些晚了，顾颜怕拖久了会有意外，还是让陈老爷让人去袁家请人。
但对方却以家中事务繁忙为由拒绝了，说是明日再赴宴。
到了晚间，顾颜有点睡不着，玲芳在给她揉腰，“夫人，你以后还是别和人比武了，太危险。”
“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要真打不过，我还有三个逃跑的招数，保准溜得比谁都快。”顾颜趴在榻上，手里还拿着一颗葡萄往嘴里塞。
“夫人，你可比以前还要野了。”玲芳也不劝了，反正说了也不会听。
顾颜乐了，“趁年轻就是要想做什么做什么，等老了，连出去走走都觉得麻烦。”
一夜过去，顾颜早早起床洗漱，换了一身青色道袍，这是她从家里带来的，那段时间见蓝岑溪穿道袍，舒适又宽松，她也喜欢上了道袍，的确比穿女裙要舒服多了，自此后，她的衣服也以道袍为主。
让玲芳给她简单的将头发束在脑后，只绑一半，配上纯色的道袍，看着有几分风流，只是脸上的伤有点破坏美感。
一大早，陈老爷就派人去请袁家主，设宴在东燕楼，他们提前到了东燕楼。
袁家的人还未到，顾颜坐在一旁问道：“去县衙打听情况了吗？”
陈老爷摇头，“还没有，等会要是与袁家主说不清，再去县衙。”
顾颜道：“这样也好。”
但她还是觉得准备不够，剩下的是陈家与袁家的事，她也不能参与太多，在旁作证就够了。
没等多久，袁家主就带着人赶到，“陈老爷怎么想起请我吃饭了。”
他在进来时，就笑呵呵地说了句，袁家主身材矮胖，脸上肉多，却不让人觉得和善，与一般的胖子相反，一脸的凶相。
“自然是有事与袁老爷相谈，有点事要问清楚，别站着，快落座。”陈老爷起身相迎，也露出笑容。
这一幕倒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寒暄。
笑容是商人必不可少的伪装，就算见了再讨厌的人，在需要的时候，也不会露出厌恶之色。
当两个做相同生意的人见面时，相互给予的笑容更盛。
顾颜默默一在旁听两人说了一些毫无意义的话，等袁老爷落座后，才看向她道：“这位应该就是名满天下的顾先生了，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过奖了。”顾颜也虚伪地回了句。
互相敬了杯酒，吃了几口菜，陈老爷严肃问道：“袁老爷，我们都是做米粮生意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有话就直说了，你可别听了扭头就走。”
袁家主大笑道：“好酒好菜才上桌，我是不会走的，陈老爷有话就说，不用顾忌，我心宽着，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
第204章：相遇
陈老爷一改方才的和善，摆着脸色质问：“这两日在我家门前闹事的人是不是袁老爷安排的？”
“这怎么是我了，我哪有那本事。”袁老爷停了筷子，摊开手无辜道。
“不是你，又是谁！那些人已经被抓入大牢，有人已经说出是你指使的了，袁老爷为何要这样做，就因为我儿不愿娶你女儿，就为了生意上的摩擦，那你的心眼可比针眼还要小啊。”陈老爷这一刻的语速飞快，不让对方有插嘴的时间。
等他停下来，袁老爷才反驳道：“别什么事都冤枉我袁家，你我两家虽然素来不和，但我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再说了，我从哪里找那么多书生！”
接着两人为此互相对喷，说起话来语速飞快，言辞犀利，愣是将一旁的顾颜看呆了，在他们互相彪口水的时候，顾颜很是无语，这样下去能有什么结果。
一方指责，一方辩解，直说的口干舌燥方才罢休。
顾颜一直将椅子往后挪，就怕那吐沫飞溅到自个身上，听他们吵的时候，脑袋都嗡嗡响，有证据直接拿出来不就行了，陈老爷来之前难不成没半点准备，就这么来责怪对方，袁家肯定不会承认。
早知如此，她就该将情况问清楚，也避免这尴尬的局面。
陈老爷喝了口茶，歇了口气，道：“你不承认也没用，人都在衙门关着，随我去县衙一问便知，到时候就容不得你抵赖了。”
“去就去，我难道还怕你不成！”袁家主丝毫不慌，甚至比陈老爷还要有底气。
“若那些人不是我安排的，今日必须向我道歉。”
陈老爷瞪了他一眼，“不可能！”
“你个老匹夫，就知道耍滑头，这件事别想就这么过去……”
两人骂骂咧咧出了酒楼，那桌酒菜还只动了些许，顾颜与陈子衿紧随其后。
等他们到了县衙，说明了情况，衙役面露为难，对于他们的请求，不知该如何作答。
“怎么回事，那些人闯我府邸，我作为苦主难道连见一面都不行！”陈老爷现在火气上头，对官府的人说话也夹枪带棒的。
此时，听到风声的王县尉从街上走来，隔了七八丈远的时候，就朝这边喊道：“闹哄哄的在做什么！”
顾颜心道这个王县尉的官威还挺大。
等他走近，衙役将情况与他说明，王县尉听后，看向陈老爷道：“你是苦主，要见人是可以，但现在……不瞒你说，昨日夜里，那些人撬锁跑了，今早才发现，现在正派人去找。”
“都跑了？！”陈老爷不敢相信。
王县尉面带愧色道：“县衙的大牢许久未维修，牢房不牢靠，昨日里那些人中，有好几个都会拳脚，现在大牢的门斗坏了，县令还要筹钱修大牢，这事闹的……也是这些差役办事不力，才让人给跑了，陈老爷还是先回去，等抓到人，第一个通知陈老爷。”
“还愣在这里作甚，去抓人，县衙不多你个人守。”王县尉对杵在旁边的衙役训道。
他训完人就要离开，顾颜喊住他：“王大人，那么多人昨夜都跑了，竟然没一人发现，不觉得奇怪吗？”
“本官不是说了，牢房经久未修，早就不太牢固，他们又会武功，能跑出去也不奇怪，当然，我们也有责任，这不正派人在抓，还有什么好奇怪的？”王县尉板着脸道。
见他这般态度，顾颜就算怀疑有人将人放了，也不想再说，“人不可能跑远，王大人可一定不能将他们给放了。”
王县尉点点头道：“这是官府的事，不劳各位操心。”
等王县尉一走，袁老爷就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还有什么证据！被抓的人都跑了，陈老爷还是多招点人手，也免得晚上有人潜伏府中……”
他那笑容甚是让人讨厌，顾颜蹙了下眉，人都跑了，该怎么办。
陈老爷怒道：“就算人跑了，该是你做的，你跑不掉！”
“那些人跑不远，现在派人四处找找，兴许还能追上。”顾颜道，她记得在比武时，孟浩说他是桃香镇人，县里面找不到，她就去桃香镇看看。
陈老爷让店铺的伙计留意，自己也带着人将霖源县绕了一圈，没发现半点踪迹。
顾颜道：“不对，是县令将人放了！”
她分析道：“这么多人出县城，守城门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就算分开走，可那些人不是霖源县人，会让人觉得面生，可从县衙得来的消息是‘他们没出城。’，要是没出城，我们这样找一遍，也该有所发现。”
“那该怎么办？”陈子衿问道。
“我去桃香镇看看，你再与陈老爷在县内找找，万一就藏在眼皮子底下。”顾颜道。
他带着玲芳到达桃香镇时，天已经黑了，街道旁的人家已经点了灯笼，两人找了家客栈歇脚。
这家客栈的名字也叫路人客栈，可能是沈家开的。
在记账的掌柜的见有客人来了，抬头笑脸相迎，“两位这么晚了，是住店吧？”
“对，一间上房，还有备好晚饭，等晚些时候再准备好热水。”顾颜说着，让玲芳给了住三天的银子。
这时候，楼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顾先生怎么半夜来这里来了？”
“沈公子，我就猜你可能在这里，没想到真被我猜准了。”顾颜抬头看过去，见如谪仙人般的沈澈站在二楼，他身后的门是开着的，云觅给他了件衣服披上。
“听你这样说，莫不是来寻我的？”沈澈披散着头发，靠在扶手边笑着。
掌柜的知道沈澈的身份，见顾颜是公子朋友，犹豫着要不要将钱退回去，沈澈看出了他的想法，道：“老朋友的钱还是要收的，尤其是顾先生的，不能不收。”
顾颜咧嘴一笑，“说的没错，等你去我家酒楼吃饭时，我也不会免单。”
她自动忘却关键的一点——酒楼其实是沈澈给她买下的。
他乡遇故人，她自然欣喜，现在正不知该从哪里找人，遇到沈澈，可以请他帮一帮，这才是他乡遇故人的真正作用！
第205章：巷口
等顾颜上了二楼，沈澈才看清她脸上的伤，他眸光微敛，“出什么事了？”
“确实出了点事。”顾颜道。
“我问的是你脸上的伤。”沈澈将问题具体点。
顾颜摸了下脸颊，他不说还没怎么，这一提醒，反而感觉到了疼痛感，“和人打了一架，差点输了。”
“与人打架？怎么回事？”沈澈问道。
“等会再说，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看你有没有时间。”顾颜说完，就跟着小二去了自己的客房，进屋时，对沈澈邀请道：“你要过来坐会吗？”
他一定会过来，顾颜如此想到。
沈澈道：“现在还早，与顾先生聊一会，云觅，泡茶送来。”
进了客房，顾颜将星蕴剑放好，坐在靠窗的长榻上，“沈公子请坐。”
沈澈在另一边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张案几，不会，云觅就将茶端来了，拿了两只通透的青玉杯，给两人斟好茶退到一旁。
“我前日下山找你，但听客栈小二说你去了霖源县。”顾颜道。
沈澈问道：“找我？”
“之前与你聊起二胡，在家里做了一把，想拿给你看看，没想到你不在客栈。”
见他在房中瞅了瞅，顾颜道，“别看了，我出来是做事的，没带。”
沈澈无奈道：“是我无缘了。”
“对了，顾先生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事？”
顾颜端着茶吹了吹，一路赶过来，还未喝过水，有点口渴，可茶还是太烫，她让玲芳从屋中央的方桌上倒了一碗水给她，喝了一口水，道：“到桃香镇找人来的，与我比武之人，他说他是桃香镇人，我便来这边看看。”
“具体发生了何事？”沈澈道。
…………
顾颜简单的将陈府发生的事说与他听，沈澈听后道：“这事不合理之处太多，袁家这样做，只能暂时让陈家陷入困境，但最终还是吃力不讨好，另外，他又是从何处找来那些打手的？霖源县的县令至今未出面，被抓的人一夜之间全都逃了，此事疑点重重，不是找人这么简单。”
顾颜道：“我也觉得奇怪，袁老爷与县衙的人是不会将事实透露给我们的，只有将那些人找到才有机会问清楚。”
沈澈点了点头，“你是让我帮你找人？”
“没错，我觉得吧，你手底下的人多些，要是能帮着找，会快一些。”顾颜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明知沈澈自己还有要事需要处理，还想从他这里借人。
沈澈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一桩小事，我等会就将消息传下去。”
“多谢了，不会白让你忙活的，事后给酬金。”顾颜正经道。
“太客气了，一点小忙而已，等回去后，你将二胡给我瞅瞅就成。”沈澈温柔笑着。
次日一早，顾颜揉着太阳穴一手将门打开，门刚开，就见沈澈站在外面，将顾颜吓了一跳，原本睡眼惺忪的她顿时精神不少，她没好气地道：“你站这里作甚，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沈澈解释道：“我刚过来，你正好开门，能怪我吗？”
“来找我的？”略过此事，顾颜问道。
“整个桃香镇都找了一遍，没有一个叫孟浩的，那没你说的假装书生的…嗯……像庄稼汉的人。”沈澈道。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这也太快了吧。”相比于查出的结果，她对沈澈的办事速度更感兴趣。
“桃香镇又不大，你说的，我家商铺多，底下人手也够，翻个小镇子而已，很快的。”沈澈轻松说道，其实若非他昨夜就让人将消息传出去，也不会在天亮前查完。
“不在桃香镇，又去哪了？”顾颜冥思苦想，总感觉漏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这种感觉让人很难受。
“我还有事要办，你若离开桃香镇，记得与我作别。”
“嗯，好，嗯？为何要与你作别？”在她反应过来时，沈澈已经走远了。
刚才的对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在屋内叠被子的玲芳问道：“夫人，我们现在出去吗？”
刚才沈澈与顾颜在门边说话时声音不大，玲芳在里面没怎么听清，还不知道桃香镇已经被找了一遍。
“去逛逛吧。”顾颜还是不死心，或者说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桃香镇种了许多桃花，现在是桃子成熟的季节，镇上的路边，有时会看到几个孩童围着一颗桃树摘桃子，从一旁路过时，会闻到清新甜淡的桃香。
顾颜忍不住朝桃树的主人买了一些，她心想着等家后，在山上路边种植一片桃树，春天赏花，秋天吃果，岂不乐哉。
在街上，她甚是随意地拿了个桃子在啃，清脆的声音从牙齿传到耳中，带有目标性的四处打量。
“夫人，你看那边，那是韩依依。”根在她身侧，与她状态无二的玲芳指向右边道。
顾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看瞧见，“在哪？”
“刚才她看到我们，然后进去了。”玲芳皱眉道，“怎么也不过来打声招呼，夫人好歹也算是她救命恩人，别不是救了个白眼狼。”
“你刚才没看错吧？”顾颜问道，就她转头的功夫，人就不在了，她觉得玲芳可能眼花了。
“哎呀，夫人，我又不是老眼昏花，不会看错的，我敢确定刚才的人就是韩依依，她身上还穿着我给她的桃粉色裙子。”玲芳连忙道。
“好吧，你都这样说了，信你的，去看看她。”顾颜说走就走，韩依依与韩悟家住在桃山，桃山在桃香镇附近，他们以家中出事为由离开四季山庄，此时见了她，还躲着她，真有意思。
到了巷口，顾颜警惕地四处瞧了瞧，就怕进去了出不来，在她接近巷口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顾颜将没啃完的桃子放她手上，拿着星蕴剑朝巷内走去。
玲芳想跟过去，“我和你一起去。”
“要你等着就等你，又不是龙潭虎穴，还需要你跟着去打掩护。”顾颜轻松笑道。
听她这样说，玲芳反而更担心了，执意要跟着，顾颜也不是喜欢啰嗦的人，她要跟着就跟着吧，说不定是她近来想多了，压力导致她出现错误的感觉。
第206章：被擒
青天白日的，这条长长的巷子却因其中摆放的物件而显得有些阴森。
巷内有许多腐臭的动物尸体，而两边的房屋基本是荒废的，爬到墙上一看，院中的草都快有一丈来高了。
玲芳按照她的命令捂住口鼻跟在后面，她则一手握剑柄，一手拿着剑鞘，时刻警惕着，两人走了这么久，除了看到地上猫猫狗狗的尸体，就没见一个活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们找不到返回的路了，顾颜记忆超强的外挂在这一刻好像出了点问题，回忆不起该怎么退出去了。
“玲芳，我敢肯定你是看错了，这地方像是能住人的吗？”顾颜问道。
“可我确实没看错，她还朝我们看了一眼，这不适合住人，该不会我看到的是……是鬼吧。”玲芳越说越小声，说完觉得后背发凉，可又不敢转头往后看，担心会看到恐怖的东西。
“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别自己吓自己，有我在，你怕什么！”顾颜大声道，她听出玲芳的害怕，说了句给她安全感的话。
她不怕鬼，就怕等会不知从何处蹦跶个人出来，而且是武功比她高的那种，那就惨了！
“对，有夫人在，什么鬼都不敢来。”玲芳突然觉得夫人的身影是如此高大威武，让她感觉安心。
有了安全感的玲芳开始嘀咕：“文人都是有天上的文曲星庇护的，夫人才气冲天，文曲星是不会让鬼怪伤害夫人的，它们也不敢来。”
对于这样的话，顾颜只是一笑置之，什么文曲星保佑，都是文人为了提高自身地位，给自己披上一层神秘的金衣罢了，人都是一样的。
“不走了，我们翻墙吧，一路翻过去，总能翻到边，在这里转悠下去，天都黑了估计还出不去。”顾颜擦了擦额间的汗，都走出汗来了，也没见出口在何处，这哪是巷子，比迷宫还难走。
“可我不会翻墙。”玲芳呆呆地看着她。
“我先上去，我拉你，还需要一个垫脚的东西。”顾颜看了眼墙的高度，发现这些人将院墙修筑的可真高，防盗性很强嘛，可惜都没住人。
真是奇怪，桃香镇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处地方，空了如此多的院子，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没觉得这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沈澈派人来查过吗。
没走多远，就找到一个废弃的木箱子，可以给玲芳垫脚用，而她则可以施展无视地心引力的轻功快速上墙，再伸手将玲芳拉上来。
她下去后，再接住跳下来的玲芳，从这家院内找到高度足够的东西垫脚继续翻墙，顾颜选的是太阳所在的方向，她们从客栈出来时，还是早晨，她们是朝东翻墙的。
翻过三个宅子后，两人停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内，正准备往下一家翻，却听到了说话声：
“她们到哪里了？”
顾颜听力比玲芳要强许多，在听到声音时，立马捂住玲芳的嘴，朝她做出禁声的动作，玲芳会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顾颜将她松开，开始听里面的声音。
刚才说话的应该是个女子，声音比较细，方才注意力不够集中，她没太听清。
“你想怎么着？”还是刚才的声音，顾颜这次仔细分辨了，是韩依依的声音！她在这里！
“她救过我们，我不许你杀他们。”还是韩依依在说。
那她在和谁说话，是韩悟吗？这是要杀我吗？顾颜屏住呼吸，生怕被里面的人发现。
顾颜还想继续往下听，耳朵都贴在墙面上了，可里面除了韩依依的声音，并无第二人在说话，她是在和一个哑巴说话？
“噔噔——”
这声音
在身后！
完了，被发现了！
她毫不犹豫将剑抽出，一手拨开跟在她后面的玲芳，举着剑指向身后墙面上站着的消瘦身影，“你是何人？”
不管打不打得过，声音要大，气场要强，要先发制人！
“你不是我的对手。”墙上的人声音沧桑，从墙上一跃而下。
“你想做什么？”从他下墙的姿态，顾颜就确定真的打不过对方，从墙上下来都这么悠然，不像她，还要磨磨唧唧地选好位置，免得出现失误。
反应慢半拍的玲芳立马挡在顾颜面前，对眼前蒙着面穿着灰衣的男子喊道：“我们只是路过，你别过来！我们这就离开。”
“你你你，你别过来，要杀就杀我，别伤害我家夫人！她很厉害的。”看到对方渐渐逼近，玲芳大声喊着。
“重雪你来了！快刺他！”顾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表演出救星出现的表情，对方果然中计，转头往后看，她则趁机拉着玲芳立马朝另一个方向跑。
打不过就跑，用尽全力的跑。
才跑了十来步，就被对方给追上了，本以为要被狠虐一番，结果对方朝她们甩出一把粉末，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将其吸入。
“咳咳咳，这什么东西？你又不是打不过我，用毒就过分了。”顾颜忍不住吐槽道。
“这样方便。”
“这说话方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你是谁？”顾颜感觉身体发软，连剑都有点握不住，问完这话就跪倒在地，一手还用剑撑着地。
而玲芳已经晕过去了。
“我们是第一次见，喔，你还没见过我的脸。”
这种回答，这种语气，真是欠揍，像极了吴语，但吴语比他要高很多，身上会带着剑，不会用……
想着这些，感觉脑袋越来越沉，在闭上眼睛时，她依稀看见韩依依从一旁的门中出来，对那人说了些什么，但她已经昏沉到听不见了外界的声音了。
路人客栈内，云觅一边斟茶一边道：“公子，你真打算去五巷啊，那里可危险了，这两天你又不是没让人打听过五巷的消息。”
“不是有你在吗，怕什么。”沈澈拿着一本书在看，“再说了，韩寒最后是在桃香镇出现的，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就差五巷了，说不定他就躲在里面。”
“可他们说五巷里住着妖魔，会吃人的，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世上哪有妖魔，只不过是人编造出来的，不可信。”沈澈说着，又从桌上拿了块点心咬了口，事情查了这么久，还没多大进展，这对碧水商会来说，可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查的事，韩寒到底在做什么，又或是在为谁做事？
第207章：迷阵
沈澈坐在房中，过了许久，才抬头问道：“顾先生回来了吗？”
云觅摇头，嘟嘴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她的婢女。”
她吃醋了，公子自从与顾颜见过面后，每日里都会提到顾颜，关心她的次数明显要少了，她其实不笨，只是没公子聪慧，但有关公子的一切她都比别的事要关心的多，包括公子对谁好。
沈澈道：“那便去看看。”
云觅看了他一眼，公子没有为她的小性子而动怒，还是和颜悦色的神情，可却不像以前那样哄她开心了，她默默退出去，去隔壁看看公子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吗。
没一会就回来，回道：“顾先生他们还没回来。”
“还未回来？”沈澈有点担心，他知道顾颜是早上出去的，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公子既然担忧，之前何不让人跟着？”云觅问道。
“小人所为。”沈澈顿了一下，才答出这四个字。
云觅才不信是这个原因，以前公子在做事的时候，为了达成目的，派人跟踪的事可没少做。
“去让人打听一下。”沈澈朝她吩咐道。
等到火红的太阳完全沉入山那边，天已经灰蒙蒙时，在桃香镇的人才将打听到的消息传给沈澈。
在得知顾颜进入五巷后，沈澈就一直紧锁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却不自知。
他以为自己不怎么在乎顾颜，只是倾慕她的才学罢了，但此刻的担忧与着急却在提醒着他该正视自己的感情。
“五巷那么危险，顾先生该不会去哪里找人吧？”云觅不解道，得知此消息，她又喜又愁，喜的是若是顾颜死在五巷，就没有和她抢公子了，但她更不想公子为此忧心，公子本就身子不好，不宜忧心劳力。
“召集人手，去五巷。”沈澈对身前的管事命道。
“公子，这时候去五巷……”负责桃香镇商铺的管事犹豫道。
“立刻去办！”沈澈加重语气，眼神也锋利许多。
“快去吧，公子做出的决定，从不轻易更改，将该备的东西都备好，万不可有疏漏。”云觅叮嘱道，她自幼跟在沈澈身边，知道他的脾气，也从不试图改变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出发前，沈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手里拿了一柄长刀。
他们共有二十七人，有九人是沈澈的随身护卫，个个身手不凡，余者乃是从桃香镇挑选出来的，也会些拳脚。
众人举着火把朝五巷而去。
这时候，街上还有两三个把家回的行人，见他们去的方向，也没敢多管，加快脚步回家去。
五巷是什么地方，桃香镇的人对其避而远之，白日里连做生意的都离得远远地，就算能抄近路从五巷旁过，也会选择绕远路，这样的一个地方，放在整个霖源县却毫无名气，到底是什么让五巷变成这样？
沈澈所得的消息是这样的：镇上的人都说五巷闹鬼，很久以前有一户人家被残忍杀害，死后阴魂不散，每日都要杀一个人泄愤，将住在五巷的人一个个的都杀了，或是吓跑了，将原本热闹的五巷变成空巷、鬼巷。
可在他看来，里面住的不是鬼，而是装鬼的人。
顾颜觉得手很疼，想动一下，却只是轻微扭动，她觉得不舒服，然后便醒来了，睁开双眼才发现这不是在家里的梨花木雕大床上，而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面有点黑，在一旁的木架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微弱。
刚才感觉手疼，是因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整个人被绑在一张有些年头的椅子上，在她头顶飘着一条白绫，白绫是系在横梁上的，看着像是用来上吊用的，这里该不会死过人吧，顾颜如此想到。
她记得她们被迷晕了，然后……玲芳呢？
“玲芳，玲芳——”房子很大，也很空，她轻声的呼喊在这屋内也显得很大声，有点渗人。
“顾先生醒了。”随着这一句话，接着从后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这个人走路很稳，每次落脚的声音都一样。
顾颜是可以扭过头看的，但她不想那样做，她知道这个人是谁。
“韩依依，玲芳了？”顾颜平静道。
“我说了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会让人伤害你们的，玲芳她在另一间屋内，她很好。”韩依依绕到顾颜身前，穿着粉色裙裾的她笑起来像个可爱的富家千金，高贵优雅。
她的声音很轻，说话的速度很慢，“对不起，我本不想将你们牵扯进来的，但没想到你会进五巷，你难道没听过与五巷相关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顾颜顺着她的话问，她的神情和以前没两样，还是那般乖顺。
韩依依蹲下身，抬着头看向她，“五巷闹鬼，没人敢进来，我当时见你们出现在街上，就怕你们进来，所以才不去找你们马上消息在巷口的，没想到……唉。”
“我是第一次来桃香镇，不知道这些，你能将我们放了吗，我们只是误入这个什么……五巷，也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事，抓我们也没用，你放心，等回去后，我觉不会将五巷里有人的事说出去，我救你一命，你就帮我这一次，咱们扯平好不好。”顾颜目光诚恳地看着她道。
“这不行，我要是放你们走，我会死的，我只是帮那人做事，他不会放过我的。”韩依依连连摇头道，一说起那人她就害怕不已。
既然她不肯放她们走，那就问点有用的吧，顾颜道：“这样啊，那人是谁？是抓我的人吗？”
韩依依点头，“是他，他武功很高，还有很多手下，夫人还是别想着跑，尤其是你们在五巷里，跑不出去的。”
“为什么？”
“五巷是个迷阵，不知道方法的根本走不出，这些年不知饿死多少误入者了。”韩依依如实答道。
顾颜想起在路上看到的那些枯骨或是干尸，那些东西将她与玲芳都吓得不轻，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对于一个生活在爱与和平的环境中的人，突然见到尸体，无论内心多强大，当场不惊不叫，事后多少有点心有余悸。
第208章：赌不过
韩依依继续道：“进来的都会死，但夫人不一样，你对我有恩，并且才华盖世，我不想你死，师父也不会轻易杀你，只要你答应师父的条件，他还会放你们离开。”
“什么条件？”顾颜装出有兴趣的样子，心道原来在这里等着啊，难怪要抓活的。
吱呀一声，门开了，顾颜是正对着房门坐的，门一开就看到那个朝她扔迷药的男人，消瘦的身形，背着双手慢慢走来，顾颜关注的重点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地面上浅淡的月光，已经是晚上了。
对喔，屋里点了灯，光线还这么差，窗户也没见用东西挡着，只能是晚上了。
“出去。”男人苍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韩依依闻言躬身行礼后，在带有暗示性的看了眼顾颜，才退出去。
在房门关上后，顾颜将目光放在这个糟老头身上，他真的很瘦，从露出的枯瘦的手腕就可以看出，而且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显得很肥大，脸上有些斑点，鼻梁很高，嘴唇比较薄，竟然一点胡须都没留。
这老头很有风格嘛，一般来说，男子只要成亲，或是过了而立之年，就会将胡须留起来，而且以留胡须视为一种美，是当下很潮流的事，他却反其道而行，看他的相貌，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这么不消停。
顾颜在观察他的时候，各种想法就没停过。
对方也盯着她看了许久，顾颜除了回瞪回去，别无他法，只要她脸皮够厚，被盯到天亮不成问题。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过了好一会，对方说出第一句话。
“你说，我听。”顾颜简洁答道，面对这样中二的问题，她忍不住腹诽道：你要不愿意说，我怎么想都没用啊，不过，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肯定是想透露出姓名，并且连带着一堆废话或是重量级信息。
“老夫韩寒。”
“憨憨，哈哈哈……憨憨？”顾颜刚开始是真觉得很逗，因为他说话带着口音，在她听来就是憨憨二字，可仔细一想不可能有人叫这名，笑了一会就停了下来，带有疑惑的将两个字念了一遍。
“韩老先生，你抓我来作甚？”在对方彻底翻脸前，顾颜正经问道。
她猜这老头和韩依依他们一个姓，他是韩依依的师父，都姓韩……
“老夫想要顾先生一样东西。”韩寒从宽大袖子里掏出纸笔，又单手将不远处的桌子搬来放在顾颜身前。
“想要我的诗文？”顾颜开玩笑道，对方有所图谋，只要没得到东西，就不会杀她，所以她这样皮一下，也不会有事。
对方没搭理她，而是将绑着她双手的绳子解开。
双手得到解放，顾颜转了转双手，揉了下被绳子勒出红印的手腕，绑的可真用力，血印子都有了。
“将驻颜的丹方默写出来。”韩老头又不知从何处拿了砚台与一小节石墨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倒水研磨。
“驻颜丹方是什么？”顾颜这是明知故问。
在听到驻颜丹方四个字时，她就想到起了徐夫人，以少女的血炼丹驻颜。
这个糟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要重回青春不成？
“你不写，我就杀了你的丫鬟。”韩寒说的很平静，说要杀人就像是在说今日吃什么一样，毫无感情。
顾颜收起笑容，道：“你若是敢动她，就别想得到丹方！”
“那就写。”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用这种淡如水的语气说这样威胁的话，还真让人抓狂。
对方压根不想与她废话，一上来就说明用意与态度，将她的把柄拿捏的死死的。
顾颜道：“现在是你求我写，我可以写也可以不写，她不过是个丫鬟，死就死了，你去杀了她，顺便将我也杀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这一刻，韩寒的表情有了丝变化，他眉头紧了下，随后说了个“好”字，就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写，我写，你不许杀她！”在他朝外走的这短短数秒，顾颜的心理压力一层层往上叠，她还是不敢用玲芳的命来赌，她不是赌徒，不愿做没把握的事。
她看着转过身来的韩寒，任凭冷汗从额间滑落，刚才的紧张感让她顷刻间满头大汗，想的都是不能让玲芳死了，要是这样害死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早答应不好吗。”韩寒走近道。
“你将她带过来，我要她磨墨，不然我写不出。”顾颜提出要求。
韩寒没有犹豫，道：“没问题。”他背着手迈着轻巧的步子出了屋，要是不看他的脚确实是落在地上，估计会以为他是飘着走的。
这一次交锋，对方又赢了，赢在对人心的把握上，他猜到自己不会放弃玲芳的，猜到自己不敢赌。
他从进屋开始就很有把握，从没说过一句废话，平静的不像是个人，而是个被人操控的机器。
没多久，玲芳被韩依依押了进来，韩老头走在最前面。
玲芳进来后，也不敢大声说话，刚被松绑的她小跑着到顾颜身边，关切的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顾颜看她能走能说的，身上也没伤，也放心不少。
“快一点。”韩寒催促道。
韩依依在旁边道：“师父，不用着急的，反正她们也跑不了。”
韩寒看向她，冷声道：“不急？哼！教里面的情况，我比你更清楚。”
教里面？
他们是一个叫什么教的组织的人，想要驻颜丹方，肯定不是给某一人用。
听他的口气，教里面情况不太好，需要这个丹方来搞大动作。
顾颜不动声色的想着。
“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不懂事。”韩依依说完便退了出去。
在韩寒看向她们时，顾颜赶忙道：“玲芳研磨，快一点。”
都到这时候了，她也不好再拖，可万一写完就被杀了咋办？顾颜磨蹭着把玩着毛笔，一边问道：“韩老先生，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知道丹方的？我可没将这事泄露出去。”
她之前可以不承认知道丹方的事，可对方笃定她知道，而且自己小命在对方手里，骗不了他。
第209章：假话
这次，韩寒的回答不是短短几个字或一句话了，他开始讲述与丹方相关的事：
“丹方原本是由我们教内一名长老研制出的，后来他叛教了，带着完整的丹方跑了，我们在一路追寻之下，只找到了他的尸首，却不见丹方，找到尸体的地方就是安远县外的一座荒山上，经过调查才从徐县令的夫人身上发现蛛丝马迹。”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顾颜的眼神也变得不善，顾颜心有所感，连忙道：“前辈接着说，不用管我，这墨还没磨好。”
肯定是当初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应该是想从丑道士口里得到丹方的，却被他们给弄死了，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说不定还耽搁了他们教内的整体发展，这仇似乎不小。
韩寒继续道：“我们本想从徐夫人或是那个面相丑陋的道士嘴里撬出丹方的消息，没想到晚了一步，他们就都死了，所以，丹方只有你与和你的弟子知道。”
“万一我们并没问出来？”顾颜道。
“不可能。”韩寒分析道：“要是没得到丹方，你们不会杀人灭口。”
逻辑很清晰，也确实是这样，可她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在默写丹方的时候稍加改动。
顾颜问道：“我现在很担心，等我写了丹方后，你们会杀人灭口。”
“老夫从不失信于人，说不杀你们就不杀。”韩寒背着手道。
顾颜心道：这是想和我玩文字游戏，不杀不代表放我们走。
“你得答应放我们离开才行。”谈判就是要大胆提出要求，不能畏首畏尾，或许对面一不留心就答应了。
不过，韩寒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他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会被顾颜的话带着走，“先将丹方写出，写完后，我还要鉴定真伪，别想从中作梗，将丹方给改了，要是丹方没问题，我会考虑放你们离开的。”
“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哪去了，我像是那种会作假的人吗。”顾颜一脸刚直，说这话时丝毫不觉得违心。
韩寒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聪明的人做聪明的事，别让我失望。”
顾颜道：“你也别让我失望。”
尽管玲芳的速度已经很慢，但说了这么久的话，墨早已经磨好，砚台内一滩浓墨安静的躺在其中，玲芳已经停了动作，再研下去，墨就要漫出来了。
在姓韩的注视下，顾颜不得不提笔着墨，开始默写丹方，才写了一两句，顾颜就停笔了，拿着笔呆愣地望向前方某处。
韩寒觉得奇怪，顺着她瞧的方向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他道：“怎么了？”
顾颜皱着眉，面露愁容，“中间有点记不清了，我要好好想想。”
“你会记不清？”韩寒不相信她的话。
顾颜呼口气，无奈地解释道：“虽然我诗词文章写得好，但不代表我记性好，尤其是对丹方这种涉及许多药材和复杂过程的东西，我又没什么兴趣，也只看了一遍，肯定记不住啊。”
“你也别着急，容我想想，好歹我也是你口中的聪明人，一定会想起来的，要不你先出去，你站在这里，我有压力，会紧张，一紧张就没法集中精神，就想不起来。”顾颜提议道，她连着说了这么多话，觉得口有些干，下意识地抿了下嘴唇。
熟悉她的玲芳知道她口渴，但如今身处陷阱，她也不敢提出要喝水的要求。
韩寒平静道：“我可以出去，但天亮前我要看到完整的丹方，否则，她死！”韩寒指向蹲在顾颜身边的玲芳，眼中充满杀意。
顾颜面露为难，再三犹豫之后，道：“没问题，出去后顺便让人送点喝的来，有点渴。”
在韩寒退出去后，顾颜赶紧让玲芳将她腿上的绳子给解了，绑的她腿都麻了，才将绳子取下，还未与玲芳说上话，门又开了，进来的是韩依依，她提了一个食盒进来。
韩依依嘴角含笑，进来就说：“幸好夫人没有反抗师父，不然可就惨了，师父的脾气可不好。”
顾颜道：“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伤我的，可是……唉……该怎么办呢。”
她叹口气，看着韩依依在桌上摆好吃食与茶水，却连吃的欲望都没有。
“夫人只要将丹方写出来就不会有事了，师父他虽然性格不好，但一言九鼎，说到做到。”韩依依道。
“可中间有一部分我记不清了，我又不能乱写，天亮前写不出，玲芳就……”顾颜担忧道。
玲芳在她身连忙道：“夫人不用为我担心，他要杀我就杀我，我虽然不知道丹方是什么，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丹方就不能给他！”
顾颜拍拍她的肩，道：“你比丹方要重要，只是我想不起了。”
韩依依道：“没事的，夫人想到多少就写多少，我会给玲芳求情的，玲芳姐姐对我那么好，我不能什么也不做。”
顾颜道：“你师父要做什么事，你有信心拦下吗？”
韩依依犹豫了一会，摇头道：“我会尽力的，大不了将我的命豁上。”
玲芳听了很感动，拉着韩依依的手道：“不用这样，他要杀我，你挡不了，只是你以后别跟着他做事了。”
顾颜心道，玲芳可真是个傻姑娘，韩依依根本就是在和他们演戏，什么救命之恩，都是扯淡。
既然她想演，那她就奉陪，她露出动容之色，道：“你有这心就够了，我会将丹方都想起来的。”
韩依依点了点头，“你们先吃点东西，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们的，就是不能放你们走，我害怕……”
“没关系。”顾颜道，你害怕死，之前就别说可以为了玲芳豁出一条命啊，前后不搭，演技不过关啊。
顾颜没有动筷，也没喝茶，接着问道：“你不能放我走，那我想了解一些东西，你能说吗？”
韩依依点头：“可以的，但有些不能说，夫人想问什么？”
顾颜道：“我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教的？这个可以告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