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土地
屋顶上，戚将军在挑衅躺在那儿翘着二郎腿的无语，他在见过吴语施展的轻功后，就想和吴语过几招，可惜人家不搭理他。
对吴语来说，好不容易度过下雪的那段时期，又迎来绵绵阴雨，想在屋顶上躺一会都难，今日好不容易放晴了，只要天气好，他觉得他一口气能躺到这房子塌了或是他死了，才不想和连爬上屋顶都困难的废柴过招。
下方走廊里，玲芳领着商子初往制作香皂的院子去。
商子初在用过香皂之后，觉得新鲜，也看出了商机，一心想知道是怎么做成的，前两天顾颜心情不太好，他也没提这事，现在师公与柳伯父达成了共识，脸上笑容也多了，他才去厚着脸皮问了。
“玲芳姐，添香店的生意怎么样？”玲芳比他大两岁，他得知玲芳早已不是奴籍，嘴甜会宏妹子的他便改了口。
“生意挺好的，不过之前有沈家商会的人想买香皂的方子，夫人不肯，他们就让人来店里捣乱，那段时间，生意不太好，不过，自从夫人与他们断了糖方的生意后，他们也不来了。”已经十九的玲芳出落的愈发美丽动人，这两年跟着顾颜研习文章，盘算账目，掌管山庄大小事，身上的气质越发优雅从容，听她说话的商子初偷偷朝她瞥了好几眼。
“那沈家的人可真是可恶，他们近些年太嚣张了，想必今年也会派人种植棉花，现在地价上涨就是他们操控的，说来他们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也就占了当年顾家的根基，不然，论起做生意还不如我商家。”说起沈家，他就从骨子里瞧不起他们。
两人正走着，忽然听到耳边响起“啪嗒”一声，吓得走在外侧的商子初往玲芳身边跳了下，他们往声音处一看，是上面的瓦掉下来了。
然后听到“啊啊啊”的尖叫声，你接着就看到戚将军从屋顶落到地面砸在刚才的碎瓦片上。
玲芳眨巴着眼，看着捂着臀部痛呼的戚将军：“一片青纹瓦，五文钱，请戚将军现结。”她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掌，露出礼貌的微笑。
戚威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指着上面道：“瓦是他弄下来的，要不是他朝我扔瓜子壳，我也不会边缘处的瓦给蹭下来，更不会站不稳掉下来，该由你们付给本将诊费才对。”
“吴大哥从不损坏家里的财产，连花草都不曾毁坏过，这瓦算你的，你是外人，住我们家，还跑到屋顶去已经不对了，瓦碎了当然是你出钱，你不上去瓦不会碎。”玲芳认真分析道。
“哈哈哈……戚将军你就付钱吧，赖账可不算好汉。”商子初大笑道，没想到才这么久没见，玲芳都这么能说会道了，五文钱的事都能被她说出这么多来，会省钱的女子就是可爱。
“你们人多，某不与你们计较。”掏了钱，扭着臀一瘸一拐地离开。
“戚将军受伤了可以找王大夫看看，要记得给诊金。”
后面传来玲芳的提醒声，一听又是和钱相关，他走的更利索了。
……
顾颜已经明白他们要怎么做了，织造局不仅做棉衣，还可以招入大量当地技艺高超的纺织工人，各类布料都制造，这将会为许多在家闲着的农妇提供一份稳定的工作，而且他们也不是紧握棉衣制作方法，只是他们要掌握精髓，精益求精，将浅显易学的方法告知百姓。
“现在云州地价比其他地方的还要高，都是因为顾县子首先在云州种植出棉花。”柳大人感慨道。
“怕什么，朝廷是征调土地，不怕没地可种，我这两天整理过了，根据大周的地域风俗以及天气情况，这些地方都是可以种植棉花的，到时候，朝廷可以主要在这几个周选择一片合适的区域进行种植。”顾颜将她画的草图摊开在桌上，指着做了标记的地方道。
无论种什么都要看最主要的天气因素，而天气又根据地域的不同的不同，由于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和地球一样是个球星，她也不好根据云州的气候日照等等推算经纬度和附近几个州的情况，只有借助一些对当地风景人文的描写，大致判断出几个气候与云州相差不大的州能种植棉花，除此之外，还有个更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看当地能不能发现嫣红花的身影就行了。
柳大人点点头，像是赞赏顾颜对事情的这份认真的态度，然后摇头道：“这几个州我们会注意的，但今年还用不着，先在云州试试水，可行就行。”
“也是，谨慎些才对。”顾颜道：“种子准备了多少？”
柳大人面色一僵：“顾县子不提供种子？”
“这是朝廷的事，我…我没有！”顾颜呼吸一滞，奶奶的，要不要这么抠门，连种子都不自带？
“没有啊，幸好，我们提前备了。”柳大人忽然开心地笑了，“顾县子没种子今年是不是不种了啊？”
该死，着了这老头的道。
“种啊，我突然想起好像去年还剩点，能种一些。”
“什么时候种最合适？”
“根据去年的经验，四月初就可以了，会比早点收获。”顾颜道，每个地方种植情况肯定有些许偏差，云州的她了解，别的地方还待考察。
“已经招人开垦了吗？”柳大人看向默默无言的肖大人。
“已经找好了，赵大人这两天都在田里转悠，昨夜还歇在附近的村里，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改日去看看。”柳絮邀道，这话是面朝顾颜说的。
顾颜兴趣不大，但念一想发现在庄上也没什么好忙的，便应了下来：“也好。”
林铮提了一壶酒从这边过，问道：“师公，你看到子初吗？”
“说好一起喝酒的，怎么又不见了。”他小声嘀咕着。
“玲芳带他去西院了，你从哪儿翻出的酒？”顾颜觉得哪酒壶甚是眼熟，上面花红柳绿的装饰像极了哄瑛儿开心的玩具，里面是不会有酒的。
第256章：酒壶
林铮提起酒壶认真看了看，道：“是瑛儿房里的，我看着挺不错的，就顺手拿了用来装酒，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去找子初吧。”
怎么会没有问题，她记得早上的时候，瑛儿将她玩耍的小酒壶给扔到尿壶里去了，当时忙着哄孩子，也忘了让人将酒壶给扔出去，现在被他给拿到了，看他那样子，应该已经喝过酒壶里的酒了，还是别说了。
云州的山地较多，很少看到成片的田地，肖大人与赵大人经过几日的挑选，加上顾颜在一旁建议，才挑中以桂坪村位中心的那一片土地。
国家征用土地，被征用的那些人的家里会得到超出他们种地所得的补偿，而且当地的人还可以提供劳动力以换取工钱，这样一算，桂坪村的人是赚了的，他们也知道这些是顾颜为他们争取来的，若没有她，官府还可以挑选位置更好的地方种植棉花。
今日顾颜与柳大人他们来到了桂坪村看看这地处理的怎么样了，村里的人一听说他们来了，便夹道跪地相迎：“欢迎大人们的到来。”
他们高呼着，声音参差不齐，都是平明老百姓，平日里连见县里的县令大人都腿发软，想要纳头就拜，别说是穿着大红官府的京官了，更让他们觉得低人一等，跪在地上连抬头看的胆量都没了。
顾颜连忙上面相扶。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都是乡亲，行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李大伯，你快起来，你这样我可要折寿的。”
李大伯白发苍苍，一脸沟壑，手里还抓着一根竹制的拐杖，按年纪来算顾颜能喊他爷爷，但辈分上却不是。
“诸位乡亲，快些请起，本官只是一介普通官员，当不得诸位行这般大礼。”
柳大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上前想要扶起最前面的一个孩童，他笑容可掬，在他之后，另外三位大人也谦和的开口让众人起身，实在是他们不敢受此礼，又不是圣上出巡，能让人闻声而跪。
“大人们一看就是好官，一身正气。”
“是啊是啊，大人们是来看棉花地的吗？要不要我们带路？”
“呸，顾来你少卖乖，没看见顾县子在吗，还用你带路？”
……
陆陆续续站起身的百姓，在路边低声议论，这些声音全都落入顾颜的耳中，村民的话中，十句话有九句是在说柳絮他们，完全不在乎她这个县子，按品阶来算，她确实比他们四人还差一些，可她这是爵位，还可以传给下一代的那种，只是每传一代品阶就会降一级。
带路的是早就便衣在地里忙碌两三天的赵大人，到了开垦整合好的地前，赵大人如数家珍般介绍着这块地：
“……从风水上说，依山旁水，位置极佳，从土壤的湿度温度以及空气的流通来看，按照棉花的生长环境以及成熟期来算，在这里种出的棉花会比别的地方要早些成熟，唯一的确定就是这些地不能连在一块，那边有条桥挡了一截，再往那座山那头又出现一个断口，还有东面的玉兰村，情况比这还要复杂，其他地方也一样，硬是将三千顷地分成好几十块，要是连在一起等棉花一开，那才看着舒坦。”
赵大人说话语速很快，稍不留心，就会漏听了他的话，他说完后，带着满心的期待站在风口如看自家孩子般看着这一片土地，眼里是深沉的爱，他忽然一问：
“顾县子看着如何？”
面对这一块光秃秃的或黑或黄的土地，顾颜的感想是：“赵大人辛苦了。”
“我就每天来看看，有什么辛苦的。”
…………
地看完了，也没她什么事了，织造局的事由柳絮全权负责，他们选地址忙碌去，而种植方面的事，她连种植该注意的事项都告诉他们了，赵大人这么勤快又细心的人，肯定会每天都将那些细则对干活的人念叨一遍。
相处久了，才发现，笑容憨的肖蒙肖大人其实是个人精，为人事故圆滑，做事躲懒第一，而锥子脸的赵峰赵大人就典型的踏实人，吃苦耐劳，勤奋勇敢，真诚待人这些优点他都有。
现在她是庄里一蹲，谁都别想将她拉下山，她要过一段修身养性的日子，优雅的舞着剑，踩着灵动轻快的步伐，将在玲芳怀里的女儿给逗乐了，顾瑛手里又拿了个酒壶，这是新的，之前那个……她让人偷偷将还被林铮抱着的酒壶给扔了。
顾瑛和她哥哥完全不同，从出生起就是个调皮鬼，还没一岁就喜欢闻酒的味道，还想喝，有次见她喝了点，顾瑛就哭着闹着，想尽办法要喝，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喝酒，就拿了个酒壶哄她，里面装的是水，她拿了酒壶就对着嘴喝起来，没一会就闹脾气将酒壶给摔进了尿壶里。
才过了一天，她又想要，顾颜就算宠女儿，也不会这样惯着她，只给她一个空酒壶玩，她确定以后喝酒不能被顾瑛看到，至少在女儿长大之前。
现在连话都不会说，脸上的表情倒是很丰富，喜怒哀乐这些个情绪都展现在脸上。
“啪啪啪……”
“师公，你这剑法绝了，比之叶将军的枪法也差不了多少了。”
顾颜收了剑，院中响起商子初与林铮的鼓掌声，商子初一脸崇拜的称赞道。
“马屁拍的太过了，叶将军用枪是上阵杀敌的，我这剑法也就是耍着看看。”顾颜喝了口茶，道：“你们两在这里不无聊吗？顾瑜在灵州，姬源和重雪都在京都，而你们又觉得和顾梁他们玩不到一块，我是不会陪你们玩的。”
“是有点无聊。”林铮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好像整天无所事事，师公布置的功课一下就做完了，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挑战性了。
“不无聊，怎么会无聊，有玲芳姐陪我说话，而且我对师公新编的《数学》一书很感兴趣，我要加倍学习。”
林铮刚说完，商子初就跟上，在回答前还瞅了眼抱着孩子的玲芳，那小眼神飞快，玲芳被他一看，立马垂下眼帘，羞涩的很。
以顾颜的敏感度，她感觉到了某种青涩的种子在春天发芽了……
第257章：我只要她
等到了晚上，顾颜将玲芳留下，房中仅有她们二人。
顾颜严肃问道：“你和商子初是怎么回事？”
她一开口玲芳就紧张了，什么也没说就跪倒在地，咬着唇也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曾幻想过嫁给像商子初这样的贵人，可她也不知这些天怎么了，总是会被商子初的几句话给逗笑，时不时就想到了他，夫人现在肯定对她很失望吧。
顾颜叹口气，双手将其扶起：“你别哭，坐好，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男未婚女未嫁，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产生感情也很正常。”
玲芳抬头看着她，轻声抽泣，泪眼汪汪：
“夫人我知道我身份卑微，配不上商公子，我会断了念想的，不让夫人担心。”
“你是真的傻，这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他要是真将你挂在心上，多艰难也会将你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家，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也不会阻止你们的，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我在你眼里难道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女人一谈起恋爱智商和情商都不在线了，全都用来和男友交流感情了，或是怀疑猜测男友到底是不是爱她，玲芳多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在今日竟然会以为她顾颜不同意她们的感情，还觉得自身配不上商子初……
“你没有配不上任何人，你现在的文化水平比一些闺阁小姐都要强，管事能力堪比商界顶尖人物，样貌和气质也是万里挑一的，出身也不差，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妹妹，谁敢看不起你？记住了，以后你不许喊我夫人，要喊姐姐，要喊姐姐，知道了吗？”
以前就说让她别喊夫人，可她就是不听，还说会乱了规矩，小小年纪怎么总该自己加那么多条条框框。
玲芳感动的痛哭流涕，眼泪花啦啦地往下流，她哽咽着想说感谢或是阻止的话，呜呜咽咽几声，说出了几个不清楚的字，连顾颜都没听清楚，她干脆继续劝道：
“别和我说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日一早我就带着你回顾府，让老爹将你的名字加在我们家的族谱上，你以后就叫顾玲芳，好不好？”
顾颜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这是她刚想到的，但她是带着诚心的。
“夫…夫人，呜呜……你为什么……呃嗝……要对我这么好？玲芳不值得的。”
她断断续续将话说完，伸手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狼狈。
“怎么不值得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别哭了，再哭等明日一早眼睛肿了，商子初看到了，还要怪我欺负你。”顾颜故意调侃道。
心里想到多个妹妹，那感觉还是不错的，她就不再是家里年纪最小的那个了。
“四妹过来，姐姐再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
顾颜试着叫了句，感觉很顺口，拉着一脸错愕的玲芳往床边去，然后开始宽衣解带，天黑了，躺床上说话更舒服，说累了就能马上入睡。
次日一早，顾颜起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玲芳再喊她一声三姐，昨夜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才让娇羞的玲芳在黑夜中从了她喊了句姐姐，天一亮，玲芳又习惯性的先起床给她准备洗漱用具，这让顾颜倍感无奈，强制她停了手里的活，重新喊了人进屋伺候。
等衣服穿戴整齐后，顾颜拉着茉莉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茉莉听后看了眼旁边的玲芳，眉开眼笑的跑出去了。
“夫……”
“嗯？”
“三姐你和她说什么呢？茉莉看我做什么？”
玲芳刚一开口就接收到顾颜严肃的眼神和语气，然后扭捏又不失亲切的改了口，有个姐姐喊的感觉真的很好，这才是真的有了一个家，有了属于她的家人，同时，她也在忐忑，老爷他们会不会同意这件事？
“四妹，你躲屏风后面，等会看戏就行，可不许出来。”顾颜叮嘱道。
她将怀有心事的玲芳拉到了一个深色屏风后，屏风边上还有纱帘挡着，武功不深的人是不会感知到后面有人的。
“躲这里做什么？”
“看戏。”
“夫人，商公子来了。”
门口响起茉莉的通报声，玲芳紧张的张了张嘴，顾颜向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就整了整衣裳，摆上一副严肃的神色，屏风后出来：“让他进来。”
“师公。”
“玲芳人呢？”
商子初进来后先见礼，然后发现顾颜脸色不好，又不见玲芳，想起茉莉对他说的话，不禁担心地问道。
顾颜坐在椅子上，讥笑一声，眼神一厉：“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啊，借着学生的名义勾搭上了我的侍女，一进来就问她在何处，你是真喜欢她，还是想纳她为妾啊？”
面对这样严厉的质问，商子初咬着牙，犹豫了会，坚持道：
“玲芳不是侍女，是我喜欢的人，我来云州是为了学习，来之前我没想过会遇到喜欢的人，师公不要怪玲芳，我不会纳她为妾。”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玲芳听到最后一句，心都凉了半截，差些冲出去大声质问，可又觉得丢脸，人家连纳妾都不曾要你呢，这样一想，更是心酸。
这番话并没有让顾颜满意，这小子平日里能说会道，怎么今日说的话这么平淡，顾颜脸色更加阴沉：
“你喜欢她？又不想纳她，知道你喜欢逛青楼，每日里拥红依翠，好不快活，但我家玲芳也没理由被你这么糟蹋的！今日若不给个满意的说法，此后不要再喊我师公，马上收拾东西滚回你的锦绣侯府！”
商子初跪倒在她面前，抬着头，目光诚恳道：
“师公，我以前是混蛋，但我进出青楼也没有真的和别的女人胡搞过，只是去长长见识，而且……”
“闭嘴！”
他没说完，就被顾颜喝止了，这小子一点都不会找重点，顾颜知道他对玲芳很上心，但他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还不知道最该说的话是什么，是她暗示的不够明显吗？
商子初怔怔地看着她，他似乎要说很重要的事，但又像是不太好意思，过了许久，脸都憋红了，才憋出一段话：“我要娶了玲芳，我要她做我的妻子，我不要别人，就要她一个！”
第258章：顾玲芳
我要娶她为妻！
现在玲芳满脑子都是商子初的这句话，他不是看不起她，不是不要她，而是将她捧在心尖上，玲芳在屏风后窃喜，想听他接下来的话，便忍住了出去的冲动。
“你要娶玲芳，你拿什么娶？你又怎么娶？”
商子初是锦绣侯二子，虽不能继承侯位，但他家老子和族中之人也不会让他娶一个侍女的，顾颜想看看商子初的决心有多大，或是有多爱玲芳。
见顾颜脸色柔和一些，商子初觉得有戏，将心中设想的一一说出：
“我要娶她，三媒六礼，明媒正娶，用我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将玲芳八台大桥娶回家做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婚事我说了算，谁也管不着，父亲他们拦不住我。”
他说的是实话，从小到大他做的事都能将锦绣侯气个半死，锦绣侯早就不再管束他这个放荡子了，就是不知道在他成亲的事上会不会横加阻拦，阻拦也没用，他有的是办法。
“喔，那你敢保证，成亲后只宠爱她一人，不纳妾不移情别恋？”顾颜又问道。
“当然！”商子初肯定道。
顾颜笑出了声，招了招手让他起来，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玲芳的？又是何时让玲芳对你动情的？”
“……以前对玲芳没感觉，这次初见才感觉惊为天人，一见钟情，然后在和玲芳询问香皂的事时……那个……咳，就应该吧。”商子初说到一半脸有点红，他在京都见过的豪门贵女也不少，可没有哪个有玲芳那种让他着迷的气质。
以前他只是觉得玲芳是个懂事的丫鬟，长得有些姿色，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想在想来，当初他真是眼瞎，晚了近乎两年才发现玲芳这么美，又这么体贴懂事，经过几日的交谈，他发现这就是他要娶回家共度一生的人。
他不是一时冲动，不是因她的美色而突然有的想法，每次和玲芳待在一起就感觉很舒适，那是漂泊许久的船只找到了可停靠的码头的感觉，是他不想失去的温暖。
“到底是会哄人开心，前前后后加起来才七天时间，就将玲芳的心给拴牢了，你若是以后敢负了他，我就抽死你！”顾颜没好气的威胁道，自家的大白菜被一头肥猪轻松给拱走了，能乐意才怪。
“子初绝不做负心汉，玲芳她在哪？”商子初保证一声，又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我会对她怎么样，我有那么不通人情！滚出去，别想在我面前秀恩爱！”顾颜翻了个白眼，立马挥手赶人，想让她吃现场型狗粮，没门！
商子初得知玲芳没事，便利索的从屋里退出去，是他太着急了，听信茉莉的话，像师公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连这点情都不讲，怎么会忍心惩罚玲芳，刚才一着急就没想这么多，商子初现在走路都带风，之前还担心被师公知道，现在……听师公刚才的问话，她是支持的，还担心他欺负玲芳呢，等过段时间就回京都，找媒人提亲。
“玲芳，你都听到了，现在开心了吧，放心了吧，商子初根本就不在乎身份的问题，你不要为此而自卑了。”
商子初一走，玲芳就羞怯地从屏风后出来，顾颜拉着她的语重心长地道。
“商子初的人品我是觉得可以，他今日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装模作样，眼里心里装的确实都是你，可我不敢保证他以后也这样，等成亲后，就要看你的手段了，看你管不管的住。”
顾颜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着，玲芳摇头道：“我相信他，不用我什么手段。”
“自信满满啊，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
两人有说有笑的下了山，到了顾府。
顾颜拉着玲芳一起进去，来之前，她特地给玲芳挑选了一身符合她气质的桃红色齐腰襦裙，上衣是绣了醉桃的对襟和抹胸，外面搭配浅粉色大袖和一件轻薄的纱衣，还要茉莉给她梳了个顾颜觉得复杂的闺阁小姐最常用的发髻，头戴两支碧玉钗，一支云蝶步摇，简单又不是大气，她这一打扮，配上本就闭月羞花的容貌，恰是那住在桃林的桃花仙子，连顾颜见了都有几分心动。
府上原本见过玲芳的下人都没认出她来，顾颜拉着玲芳进府后，也没传话让人泡茶，就有人上前询问。
“三娘子，这位小娘子是哪位贵客？”
玲芳愣了下：“是我啊，玲芳。”
“啊，你是玲芳姐，不会吧？”丫鬟捂嘴惊讶道，听声音确实很像，可玲芳姐怎么变得这么美了。
“怎么想起回家来了，你庄上不还有几位大人要招待吗？”顾老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紧不慢地走来，脸上带着笑意。
还未收起惊讶的丫鬟连忙退下，她在回忆玲芳姐以前的模样，但仔细一想，玲芳姐好像就长这样的，只是气质和衣着变了。
“爹，你快过来，和你说一件事。”
顾颜一边喊，一边将下意识想站到她身侧的玲芳给拉了回来，低声对她说：“抬头挺胸，拿出自信，你是最好的。”
玲芳看着顾颜鼓励的眼神，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再让夫人……三姐失望了，在来的路上，不，从昨晚开始，三姐已经和她说了很多遍，告诫了无数次，人要自信，自己个看不起自己，还有谁能瞧得起你，她要相信三姐说的话，老爷应该会同意的吧。
顾重走近一看，瞅了玲芳好几眼，他觉得有些眼熟，不确定地喊了声：“玲芳？”
“老爷。”玲芳紧张到说话都有点颤音。
“我就说我不会认错，玲芳跟着你的这两年变化可真大，这一梳妆打扮我差点没认出来。”顾老爷笑道。
“说吧，这么急着让人喊我过来有什么好事？”顾老爷一甩袖子，在主位上坐好。
顾颜严肃道：“爹，你要女儿不？”
“你这是什么问题，我难道还会不要你。”顾重一脸狐疑。
“我是说我想要个妹妹，给不给？”
“你这孩子，你要个妹妹，我哪给你……你不会是想……让我续弦吧？这是不可能的！”顾重连连摇头。
顾颜不禁扶额，爹啊，谁要你续弦了啊。
暗示不行，那她就转为直说，拉着玲芳走到老爹身前：“我想让玲芳成为我妹妹，爹，在咱家的族谱上再添个名字吧。”
顾老爷可是人精，在确认粉衣少女是玲芳后，在听女儿的第一句，他就隐隐有所猜测，只是在等女儿亲口说出来，想要他认女儿还想让他说出来，哼，他不要面子吗？顾重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夸张的喔了一声，然后打量起二人。
“快点叫爹，只要叫了，就是一家人。”
顾颜拿了杯茶放在玲芳手里，父亲没马上拒绝，那就说明有希望，多个这么好看的女儿，分明是占了便宜，能不答应吗。
玲芳心神领会，端着茶跪在顾重面前，将茶递到他手边，“爹爹在上，受女儿一拜，祝爹爹福寿绵绵，事事顺心。”
拜都拜下去了，玲芳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好听的话张口就来。
顾重先瞥了眼盯着他的顾颜，才乐呵呵地接过茶，喝了口，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我又有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了，快些起来。”
他将玲芳扶起来，仔细端详玲芳的模样。
“说起来，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你进府的时候，就觉得你我有缘，没想到这缘分落在今日，成了父女了，哈哈哈……”
看得出顾重很开心，他是由衷的为此事而感到开心，顾颜刚提出的时候，他在心里就有所意动。
玲芳也开心地笑了，甜甜地喊了声：“爹，三姐。”
从今以后，她就是顾玲芳了，她也有姓氏，有家人了。
第259章：出事了！
天快黑的时候，顾清一回来就被妻子拉到了顾家的小型祠堂里，在路上刘淑和他说了玲芳的事，顾清知道后也很高兴，家里人丁兴旺不管是谁都会开心。
祠堂里只有顾老爷的妻子季云鹿的灵位，玲芳跪在中央，顾重拿出不完整的族谱，在众人的见证下将顾玲芳的名字添上去，又面对妻子的灵位唠叨了一会，然后让玲芳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玲芳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们说，哥哥嫂子会帮你的。”顾清声音稳重，让人很有安全感。
刘淑拉着玲芳道：“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是自家姐妹，可不许和我们客气。”
玲芳道：“多谢大哥大嫂。”她咬着下唇，眼睛又红了，她在想自己一定是天下最幸运的人，才会到了顾家，被他们当家人一样对待。
“好啦，时候不早了，该吃饭了。”顾老爷发话道。
他走在最前面，将空间留给年轻人，让他们说说心里话，而顾梁顾植他们也懂事的改了口，叫玲芳为小姑姑，还高兴的说以后他们有两个姑姑，过年时可以多一个红包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开心就是这么简单，在他们这样的年纪，对于家里多了个家人的感觉不是很深，尤其是他们本就将玲芳当家里人看待，所以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能多出什么。
晚饭期间，顾重问了玲芳，她是要留在顾府还是跟着顾颜去四季山庄，玲芳选择后者。
第二天一早，顾颜就回了山庄，她让玲芳在顾府多待几天，陪陪父亲他们。
一到山庄，就听说商子初在找她，听茉莉说他现在急的团团转。
顾颜还以为他是在担心玲芳，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调侃他。
“怎么回事，才一日不见，你就急成这样，我看了都觉得太假了。”
商子初在她院前来回踱步，右手手里捏着扇子，紧张地敲打着手掌，听到顾颜的声音连忙道：“不是玲芳的事，是京都出事了，这是叔父飞鸽传书从来的信，师公进屋再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是担心被庄上别的人听到，他早就打听清楚玲芳跟着师公去了顾府，所以也不担心。
顾颜见他神色严肃，听他说到京都，京都出事，与她有关的就只有二哥了，是二哥的身份？她将卷成一小团的纸张拿过来，快步进了院子，走进屋，商子初快速跟上。
将纸张展开一看，发现上面所写的消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骇人。
“顾沉被卷入舞弊案，人赃俱获，顾家身份已经查出，刑部的人不日将抵达云州。”
霍重雪的这封信寥寥数语，却让顾颜感到巨大的危机，二哥被抓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何，现在朝廷的人也都知道他们是前碧水商会会长的后代，已经派了刑部的人前来缉拿他们。
“二哥是不会舞弊的，二哥根本不屑舞弊，有人诬陷他，会是沈家的人吗？”顾颜低声呢喃。
“师公，现在该怎么办？要去京都吗？”商子初问道。
叔父的信他只看懂了第一句，只知道顾沉现在很危险，还不知道是整个顾家都危险了。
“是要去京都了，不去都不行。”顾颜将信纸捏紧了，早知道就该先查清当年的事，再让二哥去京都科考，到底是抱了侥幸心理。
“什么时候去？我和师公一起。”
“等刑部的人来。”
“啊？”
商子初没听懂，为什么要等刑部的人来？刑部的人是来抓……
顾颜将信烧了，让商子初将鸽子找来，写了封信给霍重雪，让他多照顾点二哥。
然后又匆匆回了顾府，将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们，让他们先有点心里准备。
顾重听后，心里就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喘不过气，咳了好几声，才沉声道：“没事的，当年的事还有诸多疑点，就算去了京都也不会马上被定罪，只是沉儿的事不好办，他怎么会参与舞弊呢。”
当年，顾家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死在大火中，而顾家的罪名并未完全被敲定下来，之后便不了了之了，去了京都也是例行调查，但不利的是朝中有沈家的人，而当年的证据也都随着时间而烟消云散了，他们无法证明当初顾家的清白，但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可若是因此被冠上罪人之子之孙的头衔，走到哪都会遭人嫌恶，何况他们本就是冤枉的，他们不甘心。
顾颜道：“现在对京都的情况不甚了解，只有到了京都才知道发生了何事，我想早一步出发去京都，要是等到刑部的人来了，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对我们太不利了。”
“好，颜儿你带着人先行一步，我们等刑部的人来。”顾重郑重点头道。
玲芳道：“三姐放心，我会照顾好瑛儿和山庄的。”
看着玲芳，顾颜道：“等刑部的人来了，你可别说你是爹的女儿，你就是我的侍女，他们就不会抓你。”
“好妹妹。”
顾颜摸了下她的脸，然后拜别父亲与大哥大嫂，然后带着玲芳回到山庄，拉着庄上几个信得过的人吩咐了一些事，就换上男装，化作男子打扮，这次是彻底的男装，连原本不打的胸都用布裹紧了，加上本身的英气，这一看就是个潇洒的公子哥，她稍微画了下眉眼，整个人的气质就不一样了，除非熟悉她的人，一般人见了还真认不出。
顾颜拿了一柄铁剑，带了些衣裳和银两趁着夜色下了山，她将星蕴剑留在家里，因为星蕴剑的特点太明显，见她用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的佩剑，没见过的人也可能从别人的描述中听过，容易暴露身份。
刚到山脚，就有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是吴语。
“这次我不跟你去，也不会暗中跟来，你多加小心，别死了。”
他的语气淡淡，但顾颜还是听出了来自师父的关心，顾颜抱拳道：“虽然我武功还未出师，但也没那么容易出事，放心好了，照顾好瑛儿他们。”
顾颜挥挥手就继续往前走，吴语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折回去。
第260章：途中
四月初，细雨纷纷，细嫩的草儿已经铺满山间田野，树木也都恢复了勃勃生机，天地间一片苍茫翠色。
北渚县山道上，一支商队冒雨赶路，十六人的车队，或骑马或坐马车，身上衣服的颜色较为朴素，但用料比一般百姓穿的要好，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领路的几人偶尔聊上几句。
“我见好多人开始种棉花了，也不知道这东西赚钱吗。”
“朝廷都派了官员到云州督促此事，怎么也亏不了吧，说起来，这个顾先生还真是一个奇人，对诗文有研究也就罢了，对老百姓的东西也有独特的见解。”
“怎么说？”
“前几天在云都府的时候，听人说顾先生出了本《农事概论》，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在二十桥出售。”
“还有这事啊，我只关心进货，没太注意。”
……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进入贺州境内，贺州山水与云州相差不大，高山峻岭颇多，行商的人从这些丛林茂密的狭长小道上过时，都会格外小心，以防遭遇匪贼。
而贺云岭每年都有商队出事，但这又是两州之间的主要路线，也是近路，很多商队为了赶时间，就算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是会抱有侥幸的选择这条路。
商队进了这条路后，说话声也小了许多，警惕地望着四周。
快从这条狭长的小路上走出时，那让人防备许久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簌簌簌簌~~~”
有人快速在林中走到，步伐老练。
“小心！把刀拿稳了，不许慌！”
队伍的领队大哥勒住马，抽出白晃晃的长刀，大声提醒道，他声音刚落就听到十多道破空声。
“咻~”
“咻~”
……
“啊啊~”
“啊~”
战斗还没开始，就有人被暗箭所伤，领队大哥抽刀斩箭，身手利落，见队伍有人受伤，大喝一声从马上飞身而下，来到伤者身边，将受伤落马的几人拉到安全处。
“贼她娘的，这些土匪可真恶心，只会暗处放冷箭！”
“别骂了，注意点，李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手臂受伤的男子靠在拉货的车后问道。
李川的面色也不好看，他们只是想在天黑前赶到贺州的长河郡，第一次从贺云岭过，就遇到这档子事，从眼前的情况看，这些匪贼都是老手，他们到现在都没现身，是想再多消耗一下他们，而商队里也没有武功特别高的。
云州和贺州的官府也是不管事的，明知这里有匪贼，却不派兵剿匪，这些年过去，山里的土匪都被养肥了，李川如是想着，一边安抚气势：
“先别慌，他们不现身，我们就快点出去，走过这段路，前面就好走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歇了一阵的箭又射来了，商队的人连忙躲避，这一次又有几人受伤倒地，若不是商队人数不多，李川就会带着人进入山林，可现在他只能看着伤员增多。
无奈之下，朝林中大喊道：“李某人的商队中只押解了一些酒水，并无贵重物品，若是想要货物，我等将车马留下，还请各位放我们离去。”
“哈哈哈，总算碰上个上道的了，往日的人都是些傻不愣登的，硬要和洒家干到底，只好送他们上路了。”
随着粗狂的笑声响起，一个中等身材留了半脸胡须的男人踩着树枝飞跃而来，落在商队的前面，而后，从林子里窜出十多个青壮，也不知他们都出来了吗，若只是这些人，李川觉得还有一战之力，可他不敢赌。
输了丢命，赢了也要伤八百。
“这些都是酒水，各位若是看中了，尽管拿去，还请放我们离去。”李川走上前谦和道，他一个七尺大汉在面对性命威胁时，该怂就怂。
“你很识趣。”匪贼头子目光随和，朝身边的人点了点头，让他们去清点物资。
李川等人退居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土匪将好不容易进的货都拿走，是连车辆都驾走了，有人伸手想要阻止，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
但这一小小动作还是被搬运东西的匪贼看到了，随后扬起刀将那人还未缩回去的手给砍了。
“啊——”尖叫声响彻这片峡谷，鲜血染红了地面，“我的手，我的手啊！”
“李西李西，你……你别动，先止血先止血！”被溅了一身血的伙伴听到他的痛呼声才反应过来，瞪了得意洋洋的小土匪一眼，再蹲下身给握住手软倒在地的李西止血。
看到李西的手断了，李川顿时红了眼，拿刀指着土匪头子：“说好了拿东西放人的，你不守信用！”
“我们是土匪，你和土匪讲信用？哼，都杀了。”土匪头子啧啧着冷笑道。
“好喽，老大，这些人可真够蠢的！”
“杀！”
商队的人的血性也被激起来了，一时间刀兵相交，摩擦出清脆的声音。
恰时，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引得双方注意，却又不曾停下手里的刀，只是心底疑惑，竟然有人敢独身一人从贺云岭过。
顾颜已经赶了两天的路，拿着吴语给她做的假身份碟，从安远县到云都府再到北渚县，都没人发现她是谁，没人发现她的身份碟是假的，没想到吴语还有这手艺。
眼看就要进入贺州，却被前方的打斗场景所惊到，拉住马，细看了一会，听了他们打斗时的对骂声，明白了该不该出手，该帮谁这两个问题。
在顾颜一出现，一直没出手的土匪头子就紧盯着她，会不会武功，他看不出来，但对方气息沉稳，见此情形也丝毫不慌，不是棘手的货色，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抢劫！”
顾颜爆喝一声，便飞身下去相助。
这样中二的喊一声，是为了朝双方表明意图，让商队的人知道她是来相助的，不是对方的人，顾颜连剑都没有抽出，利用拳脚功夫就轻松将十几个小土匪都打趴下，那个在看戏的土匪头子还想逃，但他的轻功除了有了样子，速度并不快，一下就被顾颜给追上，劈头盖脸一顿胖揍。
第261章：楚王
土匪头子哀嚎着让顾颜放过他们，说什么他们也是为生活所迫，逼不得已的话。
一旁的李川听了，找了绳子将他捆得死死的，对顾颜道：“少侠别听他狡辩，我等刚才就被他给骗了，说好拿了货物就放我们走，结果……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在下姓燕，单名一个云字，叫我燕云就行。”顾颜介绍道，这是吴语给她造的身份碟上的名字。
“我知道他是在演戏，连人都敢杀，哪是生活所迫，分明是做惯了这档子事。”
听到顾颜这样说，李川松了口，他见眼前的公子年纪轻轻，虽说武功不凡，但看着像是刚下山历练的门派弟子，这样的人最容易耳根子软，被人给骗了。
“此番多谢燕公子相助，燕公子是艺高人胆大，敢一个人往这里走，唉，要不是燕公子，我等都要葬身于此了。”李川一脸诚恳地道谢，又找了块破布塞进土匪的嘴里，免得听到令人不悦的聒噪声。
“这些山贼武功平平，人数也不多，以我的武功能应付过来，当然会相助。”
她这话的意思是，要是打不过，她就不会出头了。
“燕公子考虑周到，也是人之常情，燕公子是要去哪儿？若是同路的话，不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主要是我等现在不知该如何报答燕公子。”李川接过话笑道，商队其他人在整理物资。
顾颜略一沉吟：“我要去中州有要紧的事，需要赶路，怕是不能与各位一起去了。”
李川眼神一亮：“我们要是回中州，不过燕公子既有要事，肯定不好等我们，我们要在长河郡修养一段时间，这样吧，等到了中州，燕公子要是有需要的地方可以拿这个玉佩到民和县李家找我家族人，喔，对了，忘了介绍，在下姓李名川，这块玉佩是我随身之物，我家人见了定会对恩公以礼相待。”
说完，他朝顾颜深深鞠了一躬。
顾颜接过玉佩，不假思索地道：“太好了，我还怕孤身一人到了中州会乱了手脚，有李兄的玉佩，我也就厚脸皮蹭个歇脚的地了。”
“哈哈哈，燕公子说笑了，只是一点小事抵不过燕公子的救命之恩。”
…………
两人闲扯了几句，顾颜就拿着玉佩翻身上马，策马离开了，她不想耽搁时间，方才救人是出于本心，如果要她因为赶路而对其不管不顾，她还做不到。
在她走后，李川等人将这些匪贼押进了长河郡，郡守接到报案，看着跪了一地的匪贼，脸色阴沉……
从云州到中州，中途要经过贺州、郴州和钦州，按照一般的赶路速度，大概需要月余时间，而像顾颜这样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赶路，可将时间缩短小半，她不是铁人，还是需要休息的。
在从钦州月城过的时候，她遇到了刑部的人，在一间客栈里，双方遇到了。
刑部的人没认出她，根本就没在意她。
她的客房与刑部一位姓程的官员的客房挨着，当他们在房里说话时，听力又强了一层的顾颜全都能听清，不管他们的声音多细微，她感觉自己的听力与视力都不像是人类该拥有的，只要她想，她能清楚的听到这座客栈包括附近几家商铺的任何声音。
有时候，她会想拥有这种超出常人的能力是好是坏，不管未来是怎么的，现在至少对她利，能听到想探知的消息。
隔壁房间，程儒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而他对面坐着的那位大人在泡茶，两人各做各的，互不干扰，等那位大人将茶泡好后，才开口道：“都到钦州了，这时间过得真快。”
“你是想快点到云州还是想慢点？”看书的程儒将书籍合上，书封上印着红楼梦三个大字。
“我想不去。”
“我还想不去了，谁让我们势弱，这得罪人的差事不给咱们给谁，二十年前的事都被他们翻出来了，顾家这次可不好过……不过还是有转机的，现在顾先生的名声可大着了，现在的学子谁不是手里一本顾颜的书，想要定她的罪可不是一般的难。”程儒敲着桌子道。
“那你就太低估他们了，顾沉现在在牢里死活不知，而等顾颜他们一家入京，那一派的人会轻易放过他们，就算对付不了有名声有爵位的顾颜，难道还对付不了顾重，顾重本身就参与当年的事，脱不了干系。”
“我说褚老头，你到底是哪边的？”
“我哪边也不是，就说现在，咱们要是赶路速度快了，就会得罪宣侯他们，要是速度慢了，就会得罪楚王他们，这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那是你，我可和你不同，当年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有蹊跷，我站顾先生这边，慢点去云州，拖点时间给宣侯世子进行调查。”程儒说着喝了口茶，又将书拿起来看。
“那也不能太慢了，都半个月过去了，咱们才道钦州，下头都要怪罪下来了。”
……
他们为快慢问题争论良久，顾颜知道这是霍重雪在暗中相助，若不是他，刑部的人怕是快到云州了。
楚王？
这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最关键的消息，楚王要和她过不去，楚王是谁？
她没听过楚王的名头，想来应该与沈家关系匪浅。
第二天，天刚亮，顾颜就买了点干粮，顺便找人打听了楚王的消息。
楚王盛琮越，并非皇家血脉，而是他祖辈依靠赫赫战功被封为世袭王，此王位用不削减，而现在的楚王与沈家的确关系不菲。并且楚王的封地就在灵州，时常与沈家有往来，这点不论是朝廷还是一些百姓都是知晓的。
而如今楚王不在灵州却在京都，其用意不言而喻，他要帮沈家！
“程大人，大人，你醒醒~~”
“褚大人，褚大人，这……快去请大夫，两位大人好像中毒了。”
顾颜从客栈离开没多久，还没起身的两位大人被随从发现已经昏昏沉沉地摇也摇不醒，顾颜昨夜偷偷给他们喝的茶中放了点加深睡眠的草药，可以睡到第二天下午，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伤，这样他们就能更晚点出发。
第262章：秦玉
顾颜出了钦州，踏入中州地界，现在她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刚才从大路上走着走着，路就变得狭隘起来，再继续往前又出现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明显是有人修筑成的，而眼前是一片花海，中央处有一个惹眼的亭子。
正值春末，桃李芬芳，花开满园。
此间并无围墙，不像是谁家后花园，但这里的花都被打理的很好，显然是特意种下的，每种花都分了类种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上，由花的颜色和品种不同，排列出彩虹的模样，但当她换种角度看，又成了其他景色。
这里的花已经够吸睛了，但中央处的凉亭更是美的刺眼，顾颜视力极佳，可以看到远处闪闪发光的凉亭，凉亭红瓦白柱，六个角，上面不是红色的瓦石，而是红珊瑚，有些珊瑚随风轻轻摆动，而柱子上则镶嵌了无数各色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般人可能真的会将眼睛闪瞎。
顾颜仔细聆听附近的声音，出了风带动花草的声音，她还听到了一道很浅的呼吸声，不是草丛里的跳跃的兔子，也不是她自己的呼吸声，这里还有别人，会武功的人，呼吸绵长浅淡，浅到连她都差点忽视过去。
她慢慢往前走，感觉到近了，听到了那人的心跳声，心跳有力却不急不躁，像是睡着了一样。
顾颜确定了那人的位置所在，朝前方喊了声：“请问这是何处？我路过的，去中州从这里能过去吗？”
出钦州前她问过路，没听说中州附近有这么大一片花圃，她是走丢了？
顾颜的问题，很快得到了回应，却不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个老妇人的反问声：“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
妇人的声音有些苍凉，没有任何感情。
“我……这么多花草肯定要有人打理，所以就知道有人，还请前辈告诉我如何出去。”顾颜恭敬道，她在刚踏入这里的时候想过原路返回，但身后的路消失了。
“你在说谎。”
妇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顾颜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让她有点呼吸困难。
她这是遇到什么玩意了？收拢心思，马上致歉：
“前辈勿怪，我确实有此想法，但同时也听到了呼吸声，所以才敢确定这里有人。”
她这次说的可是实话，但不知对方信不信，谁能轻易在野外听到远处有人的呼吸声，这简直了，而且对方段位明显比她高了不知几何。
对方久久不语，一切又归于平静。
顾颜又等了一会，看到前方十丈开外的花丛中站起一老妪，老妪满头银丝，肤色很白，皮肤也如婴儿一般细腻，除了头发和装束比较老，她怎么看都不像个老人家。
老妇人拨开花草，朝她缓步走来，顾颜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衣服上沾的花瓣，看清她美艳动人的容颜。
秦玉走到她面前，两人身高差不多，秦玉盯着她的双眼良久，笑了：“你和我一样。”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顾颜摸不着北，问道：“什么一样？”
见着了真人，她反而不怕了，问问题的时候更为随意，她现在就担心还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我叫秦玉，秦始皇的秦，玉石的玉，以前叫秦宇，宇宙的宇。”
对方不答话，反而开始介绍起自己，但这短短数语，却让顾颜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秦始皇的秦，你是地球来的，你……你是哪一年穿越来的？”
“穿越？你管这叫穿越，呵呵，有趣，我是地球来的，1973年的某个夜晚，因为意外我到了这里，成了女人秦玉。”
秦玉闭着眼回忆当时的情况，她身体有点颤抖，但她其实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天很黑，他在老街打了壶酒准备回家。
秦玉以前不是女人，和顾颜一样魂穿过来成了男人，他是73年的老爷爷，这……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顾颜满怀希望地看着她。
秦玉摇头：“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活了一百五十七年了，找了无数种办法就是回不去，我多想回去看看我娘，我媳妇和我未出生的孩子，没想到今日能遇到一个与我一样的人，我一看到就觉得不一样。”
“所以是你引我来此的？”顾颜既惊讶于她活得年岁，又感慨连她都回不去，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不是，这是只有我们这样的人能进来的秘境，你跟着感觉走就走来了，我躺在花中睡觉听到声音醒了。”
“你知道为什么回不去吗？”秦玉一边问一边伸手向前，邀请她到凉亭那边去。
顾颜跟在她身后：“为什么？”
“因为你在这里有个家，有了牵绊，所以就回不去了，我是在我的亲人都自然死去后才察觉到这点，而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你不想死就永远都不会死，你会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随着年龄的增长视力或是听力还有别的力量会慢慢的变强，成为一个怪物，就像我这样，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被当妖怪对待的。”
“只是一头白发。”
“年轻的面容与白发不匹配，世俗的偏见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人存在的。”
顾颜开始想象以后的生活，以后老爹哥哥他们都走了，连儿女都老了，玲芳他们都老了，甚至死了，她还是现在的样子，顶多只是头发白了，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世上，这太痛苦了，她不想长生不老，如果到了年龄，如果儿女无需她帮衬，她会选择长眠地下。
“这秘境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座山，就在那。”秦玉指着前方道。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顾颜抬头看，一眼望过去，都看不到山顶，只见云雾缭绕，遮蔽了山峰，让它看着像是披着仙纱的神人，神秘莫测。
“山很高，我从未登上过山顶。”秦玉仰视着那座山叹道。
“为什么？”
在顾颜看来，以秦玉的能力，就算再高的山峰，只要多花些时间就能到达，是这山有什么玄机吗？
第263章：询问
山就在那儿，不远，半刻钟不用就能到山脚，秦玉说：“我每次上山，山上就会有种力量阻止我前进，越往高处走，阻力越大，我试过无数次，可每次都是到山腰就坚持不住了。”
她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顾颜：“或许山顶上有回去的办法，你想不想试试？”
顾颜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她的疯狂，心也有所触动，山顶到底有什么？她像是一只好奇的猫，明知道有危险，但还是想上山，她差点就答应下来和秦玉一起上山，但脑中忽然闪现出顾重顾瑜他们的面容。
不，她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她还要去京都。
这一刻，她像是从诱惑的牢笼里挣脱出一样，用了巨大的力量，浑身都是汗水，她清醒过来时，又听秦玉道：
“你看有了牵挂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上山，你就出不去，这里的出口只有我知道。”
秦玉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如一个娴静的美人，伸手抚摸柱子上的宝石，眼神像是一口古井波澜不惊，谁能想到这样优雅美貌的人原本是个男人。
对于秦玉能看透她的心思，顾颜是有点意外，但想到她之前所说的话，就不难猜到秦玉的能力是可以看透人心。
秦玉不再理会她，她也不会自找没趣。
秦玉不告诉她出口，她可以自己先找找，按照秦玉的说法，她进来时根据感觉而来，那么出去时……
秦玉笑了：“你可以试试。”
操蛋，这个变态，什么都听得到！那这句话……
“我听到了，但我此刻心情好，不计较。”
顾颜：“emmm……”
“你想好了吗？我不想久等。”秦玉不急不缓的问道，她看似不急，实则还是想要快一点。
顾颜不回应，就算秦玉看透了她的想法，她还是想试一试，没试过，怎么知道出不出的去，她开始往外围走，往来时的路走，渐渐地，她发现周围的环境都想相差无几，甚至连花的颜色大小开放的角度都是一样的，在这里除了那座山峰外，以凉亭为中心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管她是用眼睛看，还是闭着眼用耳朵听，遵循心的感觉往前走，都走不出这片花海。
明知道，越走不出去，就越不能心急，但她就是静不下来，心越来越乱，明明就要到中州，已经接近京都，现在却卡在这个狗屁秘境里面。
秦玉从坐着到站着，又到躺着，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看着她来来回回的忙碌。
顾颜走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还没走出去，甚至又回到了凉亭来，拖着沉重的身体，她坐在凉亭里，看着躺在附近花海里的秦玉问道：“到底怎么出去，我有急事，你让我出去将事情做完，我再来与你一起上山怎么样？”
“不行。”
“那你想着怎样，我现在没力气与你上山，上山需要多久？会不会有性命危险，如果我们一起上山还是没有到达山顶，又该怎么办？”
顾颜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发现这个秘境是没有白天黑夜的，过去这么久，天空还是很亮，却不见太阳，而从天空射下来的光芒也不像是阳光，光线很柔和，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她一口气将暂时能想到的都问出来，有种想上山完成任务就立马离开的冲动。
“我这里有吃的，吃点东西，就可以出发了，山上只有无形的压力，要是撑不过可以下山，如果我们一起都上不了山顶，我会告诉你出去的方法，不强留你。”面对她的问题，秦玉一一作答，她态度谦和。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颜就呵呵了，现在的她就是被强留下来的。
瞧了秦玉一眼，问道：“吃的在哪？”
听得此问，秦玉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她面前，片刻功夫，秦玉又出现在她面前，用衣服兜了些不知名的果子。
顾颜还没问，她就心意相通般为她解惑：“这些都是那座山上的果树结的果，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我每天都吃，没毒，而且吃了对身体好，尝尝看。”
秦玉说完，就拿了个李子大小的青果塞嘴里，顾颜疑心并不重，秦玉想要杀她易如反掌，没必要弄什么有毒的果子给她吃，拿了个大些的朱红色果子咬了口，第一感觉是甘甜，吃这果子简直是一种享受，无论是味蕾上还是精神上都感觉很舒适愉悦。
出了味道带来的感受，还有身体的状态的恢复，原本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她觉得现在又能在花海中绕无数圈，而且她清楚的感觉到果子所蕴含的力量被她逐渐吸收，让她身体素质得到一定的提升。
“我们都是地球来的，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同，我是不会骗你的，多吃点，变强一点才好。”秦玉咬着果肉道。
顾颜望着她，道：“所以你才这么利害？”
“不，我在来秘境之前就很强，这些低级的果子对我没用，山腰上的我都吃过，作用挺大的，不过也就那样吧。”
“所以你想要山顶上的果子，想要变得更强。”
“当然呢，不过，山顶上或许没有果子，是别的东西，因为我隐隐约约看到山顶好像没有树。”秦玉说的理所当然。
这让顾颜对她的防备心又重了些，什么一起从地球来的……不行，不行，不能往深处想。
秦玉对她眨巴了下漂亮的双眼，“在怀疑我啊，我只是邀请你一起上山，你要不去就算了，在山上陪着我也好。”
“去，当然去。”顾颜肯定道，她微笑着，开始自我提醒，不能再上演暴露自我想法的内心戏了。
“只是我不明白我这么弱，带着我去有什么用？”顾颜问道。
“多个人多份智慧，上山不一定要靠蛮力。”秦玉背过身看向那座山，语气幽幽，那座山的山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就快看到了，她会拿到山上的东西，成为神一般的存在，就不会被困在这个秘境了，地球，她早就不想回去了。
第264章：上山
秦玉是背对着她的，顾颜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就算瞧见了，估计也不会发现什么，因为秦玉脸上只有对山顶的期盼。
这山不知有多高，顾颜在心里大概计算了爬这座山所需要的时间，以她的速度，也要两三日才能登顶，这还是山路好走，无甚阻碍的情况下，想到此处，又开始急躁起来。
她实在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两三天，或许京都的情况又会发生更大的变动，她不知道二哥现在如何了，不知道等她从秘境出去时，刑部的人是否已经到了云州，这件原本秘而不宣的事也被天下人知道。
朝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姑且就当做是因为她顾先生的名头吧，并没有将顾家的事公布于众，除了朝中的人，无人知道刑部的人去云州做什么的。
“你以往上山需要多久？”
秦玉看出她的心事，安抚道：“快的话，只需要一日就能到山腰处，慢的话也就多花半天时日，我们若是顺利的话，两天就能到达山顶。”
“走吧。”
秦玉将最后一个果子扔进嘴里，迈着优美的步子往前走，看似不快，可转瞬间就到了十丈开外，顾颜略一迟疑，还是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两人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阶段上，前者像是横跨了空间，移到了某个点，后者如蜻蜓点水，踩着花草轻飘飘的紧跟其后，速度虽快，但也有迹可循，肉眼可见。
到了山脚处一看，周围的树木都借这果子，青色，红色，橙黄色，各种各样的果实，深吸一口气，都是淡淡的清香，闻之让人精神一振。
“刚开始的阻力很小，不过，你可以应付过去，等你支持不住了，我会帮你。”秦玉率先踏上那条直通山顶的铺了石板的路。
青色的石板一层层往上叠，形成一条望不到头的天梯，石板像是长在山上的一样，每一块都摆放、连接的刚刚好，其上有淡淡的刻纹，像鸟，像鱼，又像是一朵花。
“上面刻了什么？”顾颜低着头端详着石板，她一步都未动。
秦玉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听到她的问题，回道：“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石板上的图案根据你的心境而变化。”
她早就习惯了石板上的刻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心境……
顾颜觉得不太对，她看的图案一直都是一个样，试着踩着石板往前走，的确有淡淡的阻力，让她往后退，力量不强，像是小孩子在拉扯她衣角一样，可以轻松无视。
往前走了几步，她留意着石板上的刻纹，花鸟鱼，还是花鸟鱼，每块石板上的图案都一样，她没有展露出疑惑，也极力控制了心神，不让秦玉感知到。
“快点。”秦玉催促道，到了山上，她就感知不到顾颜的想法了，担心出错，想尽快走到神树那里。
顾颜不再低头看石板，脑中却时不时地浮现出花鸟鱼这三个图案，是她心境不对，所以石板都不理她，给她看一样的东西？
两人加快速度，各展手段登石阶。
半刻钟不到，顾颜就大汗淋漓，连轻功都施展不出了，那股无形的阻力不断变强，从婴儿大小的力度发展到成人大小，这种力量推她下山变成一股压力压在她身上，恍若背着一个百三十斤的胖子在登山。
一旁的秦玉还很轻松，她从附近的树上摘了几个果子给顾颜，顾颜知道她的意思，将果子吃下，缓解了身体的疲惫。
不过，这些果子的作用不大，身体和精神的强度是不能在短短一日之内改变的。
“你要是支持不住了，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这话是顾颜下意识接的。
“分担一部分压力。”秦玉皱了皱眉，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方法可行吗，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没别人进来过，她也没试过。
顾颜没再说话，继续一步一步如朝圣般埋头向前，每走一步就有汗水滴在石板上，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山顶，或者直接让她动不了，这样就可以躺下好好休息了。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抬脚迈步抗压上，没注意到脚下的石板在沾了她的汗水后，花鸟鱼好似活了过来，鱼儿轻微摆动了下尾巴，鸟儿眨了下眼睛，未曾完全开放的花朵轻轻颤动。
若是回过头看的话，可以看到身后的阶梯有淡淡烟雾升腾。
秦玉倒是察觉到了异样，回过头看了好几次，什么也没看到。
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顾颜的腰都直不起来，她还在苦苦坚持，不曾让秦玉相助，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人相助，走上去，自己走上去，一个人也能上山，那个声音让她坚持到了如今。
一步，两步，三步……
她又往上走了二十多步。
她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遭受摧残挤压，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好几次听到秦玉说要帮她，被鬼使神差的拒绝了，为什么要拒绝，她自己都搞不太清，活着不痛快吗？
“咳……呕……”
顾颜感觉腰都要断了，脚也抬不起来，猛然再费力向前一步，在这种突破极限的压力下让她支持不住‘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这口血她忍了许久，吐出后反而舒服了一些。
她这一跪下，没觉得膝盖有多疼，倒是头很晕，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像罩着一层浓雾，她想伸手拨开，伸了好几次发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像睡一觉，一睡不醒的那种。
她是不是要死了？
心里冒出这个问题，又想到了顾沉他们，还有事情没做完，还不能死！
秦玉现在也有点行动不便，就快到山腰处了，她没想到顾颜的毅力这么强，能一个人走到这里，但还不够，现在她还不能死，秦玉折回到顾颜身边，“不要被杂念所影响，马上就到了，你清醒点，把手给我，我带你上去。”
秦玉的声音很轻很柔，让在垂死边缘的顾颜听着不自觉的扯起一抹微笑。
第265章：山腰
顾颜无力回答她的话，秦玉看出来了，伸手过去，却听到顾颜以极细微的声音说：“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秦玉皱起眉头，收回手，看她低垂着眼眸，嘴唇抖动，只当她在逞能，且等她熬不住的时候，再开口相求。
顾颜低着头看到身前染了鲜血的石板上的刻纹—好像活过来了，她清楚地见到金色的鱼儿在水中游荡，偶尔跃出水面，池边的金紫色的牡丹花渐渐绽放，花枝上的金雀欢快地梳理着羽毛，她不仅能看到这些景象，还能听到花开、鱼游、鸟鸣的声音。
虽然浑身疼痛，但她的意识很清楚，是从未有过的清楚，外界秦玉的状态告诉了她秦玉看不见石板上活了的画。
青石板中，巴掌大小的金鱼吐着水泡：“只有有感情的人才能看到我们。”
鱼说话了！
顾不得震惊，又听那只金丝雀说：“锦绣富贵，长生不老你想要哪种？”
“我需要家人平安。”顾颜在潜意识里答了句。
“可你连秘境都出不去！”金鱼加重了语气。
“我会出去的，一定会！”顾颜自信道，她摸不准这是自信还是执念，“你们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
“出口在山顶。”金丝雀答道。
出口在山顶，秦玉在骗她，秦玉没有出去的方法，她也想出去！
“上山需要什么条件？”顾颜有种不好的感觉。
金鱼没有回话，金丝雀也没理会她，在花枝上跳来跳去，过了一会，顾颜听到它们异口同声道：“祝你好运，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再见。”
顾颜还想再问什么，它们就已经变成原来的样子，一动不动，而紧接着她感觉到双腿下有股力量涌入她体内，将她的身体慢慢修复，而那股神秘的压力也消散不见，好像这座山对她发出了请帖，允许她这个客人上山。
方才不过片刻功夫，顾颜又一直留意秦玉的变化，秦玉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颜面色不变，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刚才她情绪波动很大，也没有精力刻意防备秦玉，秦玉竟然没发现，是她窥探人心的能力不能在山上施展，还是说她现在疲于应付神秘的力量，无暇顾及她，不论是什么原因，对她来说都是好的。
接下来是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顾颜艰难地挤出三个字：“我—还—行～”
秦玉冷眼看着她：“你要是死在这里，永远都出不去。”
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对顾颜的坚持有些许佩服，在这地方连她都觉得有些难受，顾颜竟然还能坚持下来，这种潜力毅力着实可怕，要是让她活着，迟早会成为威胁。
秦玉目光微微一暗，看向前方的路，嘴角上扬，再坚持一会…就能出去了。
顾颜艰难地起身，在站起身的时候，摇摇晃晃看着又要栽倒在地，但她咬着牙又挺过来了，眼中透出一股百挫不折的韧劲。
她迈步前行，慢腾腾的，走一步喘上许久，秦玉一开始是跟在她身后，但因为顾颜走的实在太慢，秦玉便走到了前方。
顾颜想着在石板上的所见所闻，看着前方的秦玉，心道：“只有有感情的人才能看到它们，秦玉没感情。”
而这秘境的出口在山顶，秦玉从未上去过，秘境难道是用来困住像秦玉像她这样的人的，顾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上山要顶着强压，很难上去，而她因为某种原因触发了石板上的刻纹，给她来了一次青石板力量的波洗礼，消除了山上的压力，上山要容易的多。
可它们最后一句祝福，却像是在告诉她前面还有更危险的事等着她，那会是什么？
“快到山腰了，我看到神树了！”秦玉激动的声音在顾颜耳边响起。
“神树？”顾颜颤抖着道。
“是直通山顶的神树！”
“不用继续往走路了吗？”
“对，通过神树，我可以直接上山顶，后面的路不用走了。”秦玉兴奋道。
她没注意到话里的漏洞，她说上山的我，不是我们，在她看来顾颜不可能上山。
顾颜注意到这一点，“咳咳咳……秦玉，拉我一把，我不行了。”
秦玉犹豫了，现在她走路的速度都已经很慢很慢，再拉上她，分担她身上的压力，恐怕……
“秦玉！”顾颜脸色苍白单膝跪地，看向她的眼神是将秦玉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秦玉朝她伸出手，顾颜一把抓住，她接住秦玉的力量站起来，她感觉到秦玉浑身都在发抖，但她又不能松手。
顾颜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真如她所想的一样，就算她感觉不到压力，但秦玉一旦接触到她，还是要接受双倍的压力，这是秦玉自愿的。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的异常艰难，只不过一个人装的，一个是真的痛苦。
再往上走了半刻钟，顾颜看到了她说的神树的一部分，这座山上那棵树定是最大的一棵！
她只看到遮蔽半边天的红色树冠，枝繁叶茂，树叶细长如柳叶，艳红异常，她还见到上半截树干，只是上面的树干就需十人合抱才能抱住，而剩下的树身隐藏在陡峭的山道后方。
当秦玉看到这棵树时，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的目光。
顾颜仔细观察她的状态，她现在行走困难，可她要是突然发难，顾颜也没把握打得过。
“前方那棵树…树不高，如何直达山顶？”顾颜试探道。
“等到了你就知道。”秦玉攥紧她的手。
看山跑死马，望树累坏人，秦玉以前到了这里，都有点熬不过，现在还要带个人，所要遭受的压力更大，她已经吐了一口血，脸色也白了。
到了，
就快到了，
神树就在眼前，
只有十多步了！
九，八，七……三，二，一。
拼着最后的力气，她总算将顾颜带到了神树边，神树触手可及。
“哈哈哈…总算到了！”秦玉开心地大笑不止。
神树的树干足足有宽五多丈，从这头到另一头都需要十来步，而它的根须并未露在外面，周围都是青石板，还有飘落在地的红色叶子，顾颜发现有些叶子上有奇怪的符文。
第266章：神树
秦玉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手抓紧她，一手在树干上抚摸，那感觉好似一个变态在抚摸妙龄少女的肌肤一样，露出痴迷猥琐的眼神。
“怎么上去？”
顾颜的声音将秦玉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拉出来，她略微清醒一些，看向顾颜咧嘴笑了：“献祭！”
她这诡异的笑容和声音将顾颜吓得寒毛都立起来了，献祭一听就不是好事，她佯装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献祭？”
“用你献祭啊。”秦玉说着将她拉着往树干的右边而去，到了现在的地步，秦玉反而精力充沛，毫不费劲地将顾颜拉了过去。
顾颜没有马上发作，质问：“你不是说我们一起上山吗？你现在要对我做什么？”
“我们不可能一起上山的。”秦玉嗤笑一声，将顾颜推到树干上，然后松开手，任由顾颜一人扛着巨大的压力，最后站立不住跌在地上，背靠着树干。
顾颜露出挣扎之色，一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尝试几次失败后，便放弃了。
“以你的实力没有晕死过去已经很不错了，别妄想站起来。”秦玉讥笑道，她现在胜券在握，放开顾颜后身上的压力也轻减不少。
顾颜低声咳嗽，抬眸问道：“你不是说我陪你上山，你就放我离开的，为什么不守信用？”
这样白痴的问题，自然是顾颜为了套出对方的话而问的。
秦玉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刻，在唯一的见证者面前，当然会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都说出，她大笑着，伸手触摸顾颜身后的树干，这一侧的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符文，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纹路上摩擦。
“我之前的话都是骗你的，不那样说你怎么会跟我上山，强行带你上山太累了，我也做不到。”
秦玉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挑起顾颜的下巴，注视她的眼睛，解释道：
“是我引你进入秘境的，秘境的出口只有一个，就在山顶，通往山顶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走上去，现在的我做不到，另一种就是找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利用神树的力量，将那人……将你献祭给神树，我就能马上到达山顶，你别这幅表情，等我出去后，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家人，这是对你的报答。”
顾颜眼中含恨，好像真的要被她害死了一样：“你怎么知道一定能出去？”
“来的时候，你不是看到石板上的刻纹了，我是从石板上变化多端的刻纹上看到的，是一只黑色的幽冥鸟告诉我的。”秦玉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愿意解答。
“黑色的幽冥鸟？”顾颜低语一声。
“你现在都知道了，别怪我。”秦玉松开她的下巴，双指并拢成剑指朝顾颜脖子上划去，还未出手，就被顾颜喊住了：“你要怎么献祭！我得死个明白。”
“将你的血放干，神树自会吸收，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要问的，快点说清楚。”秦玉的手就停在离她脖子三寸远的地方。
秦玉打算将她一击击杀，对着她脖子出手，完全不想给她翻身的机会。
顾颜凝视她身后，直到秦玉瞧出了不对劲，她才开口：“树上结果子了。”
一听这话，秦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接下来就如顾颜料想的那般抬头往上看，她在茂密的树叶中寻觅了好一会。
“神树是不会结果子的，你想拖时间……你怎么……噗……”
秦玉冷哼一声说出肯定的答案，然后转过身发现顾颜已经站在她身后朝她打出一拳，因此处的环境，她避之不及，中正后心的一拳打的她连连后退，吐出一口鲜血。
“你怎么能抵抗这里的压力？”深深的疑惑萦绕在秦玉心中。
不过，她马上从这问题中走出，全心应付快速朝她出手的顾颜。
顾颜知道秦玉利害，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接连出手，只可惜她的剑被秦玉给扔了，不然，刚才刺她一剑，或许能让其当场毙命。
秦玉就算扛着浩大的压力，还是能躲避顾颜的招式，并且与她打的难解难分。
要不是顾颜的身体在见到石板异象时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可能这会已经被秦玉给拿下。
两人身手都很快，从神树的右侧打到左侧，身上也都有了伤痕，树干上沾染了两人的鲜血，红色的血液很快就被棕褐色的树干给吸收干净。
“秦玉，你放弃吧，在这里你根本打不过我！”打了许久的顾颜，开始了嘴炮模式。
秦玉也深知这点，在这里待的越久，对她就越不利，但她镇定自若：“今日，我必定能出秘境，而你必死！”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要不咱们各退一步，不用献祭的方法，携手上山，如何啊。”顾颜忍着嘴角的伤痛嬉笑道。
“好啊，你先停手。”秦玉说着又挨了顾颜一招撩阴脚，疼的她直皱眉，“无耻！”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无耻的。”顾颜回怼了句，又朝她来了猴子偷桃。
在她们打的相持不下的时候，头顶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树叶摇动的声音在周围回响，两人用余光看到了亮起红光的神树树叶，光芒越来越盛，以树冠为中心朝四周扩散，染红了整座山林。
“这是怎么回事？”顾颜看向秦玉问道。
“我怎么知道！”秦玉趁她分神，扫腿欲将其击倒，顾颜反应较快，轻松一跃避过。
树上的叶子开始飘落，落下来的都是带有符文的，红叶慢慢聚拢形成一条红链朝两人袭来。
“不好！”秦玉低骂一声，与顾颜对了一掌，立刻分开，朝着下山的方向奔去。
顾颜也察觉到不对劲，可她知道的不如秦玉多，但怂的本性让她与秦玉近乎一同往下山的方向疾奔。
两人用上了所有力量往下走，而红色的叶子速度更快，并且这山腰都被神树的树冠所遮蔽，她们跑在快也逃不了。
叶子如铁锁般卷上了两人的腰身、双腿和双手，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就已经将她们拉到了树干附近。
第267章：回忆
顾颜试图挣脱这些叶子，但她越用力，捆得越紧，她朝旁边比她还要狼狈的秦玉大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献祭，我们的血沾在树干上，神树以为我们都要献祭了。”秦玉的口鼻处也有链子缠着，说话都不太方便。
“那该怎么办？不想死就快点说，说不定还有机会。”
“呜呜……我不知道！”
“你特么……啊~”
顾颜还没骂完就感觉被拉着甩出很远，晕乎乎地看着周围景色一变，等停下来后，发现自己由挂腊肠般的姿势变成了被捆在树干上，就连脖子上都有根链子。
根据声音来判断，秦玉被捆在树干的另一边，按照上来时所见的情况来分，她现在是在神树的左边，秦玉在右边。
“呜呜……嗯…呃……”
顾颜心急如焚，那头又只能听到秦玉发音不全的嗯啊声，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树叶松开？
顾颜的心跳速度很快，大脑却越发清楚，快速的转运着回想着秦玉所说的有关神树的一切。
脖子上，手臂上都已经被树叶划伤，鲜血从体内流出，这种情况下，她该庆幸神树好像不太喜欢一下将人给整死了，喜欢看人慢慢流血而死的感觉，树叶割出的伤口虽然多，却不深。
血流出来，未曾染红衣衫和地面，全都被树干吸收了，鲜血化作以肉眼可见的绯红色光芒进入树中。
神树之所以会吸收她们的血，是因为她们不是普通人，如果让神树觉得她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人，那么会不会……顾颜理清了这条思路，并且想试一试。
她不知道神树有没有思想，但现在连动都动不了的顾颜只有试一试这个匪夷所思的方法。
她静下心来，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
‘神树，神树~’
她在心里呼唤着，像个傻子，但她不能这样想，生死攸关，自己都不相信，如何将其唤出。
‘神树，神树……’
她喊了许久，还是没有什么东西回应她，她突然觉得这方法不对，她不该喊神树，而是该先让自己相信自己是谁，她是谁？
她不是顾言，是顾颜！
她从小在关河镇顾府长大，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格外疼爱她，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有两个疼爱她的哥哥，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哄她开心，小的时候，每天都很开心，逢年过节都别有趣味。
回忆着这些，顾颜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接着，她被一个穷书生的情义打动，少女初动心，为了心爱的人不惜与父亲大吵，两边都不想放弃，可她还是固执的选择了顾长轩，成亲后那段时间，心里惦念着家中老父亲，每次到镇上都要托人打听父亲的身体情况，后来，因家贫琐事颇多，去镇上的次数少了，可还是想要回家的，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看到出生不久的孩子，她还是要振作起来。
她以为夫君一定会带她过上好日子，心里的期盼从未减少过，直到夫君身死的消息传来，她再也扛不住病倒了，是懂事的瑜儿在床边对她细心照顾……
回忆到这里，顾颜的心开始有些动摇了，她又要分不清自己是谁了，那天，从那间茅草屋里的板床上醒来的人到底是谁？
是顾言还是顾颜？
瑜儿捧着药碗劝她喝药，喊她……喊她娘亲，她是瑜儿的娘亲，那她一定是顾颜，你顾言又是谁，那是属于过去的人，与她无关。
顾颜闭着眼睛，忽然间一幅幅画面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画面中顾颜带着儿子住进顾府，认识了许多人，教导他们读书，有了自己的山庄，有了更大的产业，经历大大小小的风浪，有欢声笑语有恩怨情仇……一直到她接到二哥出事的消息，她努力往京都赶去。
等她赶到京都的时候，发现二哥已经死在牢狱中，她悲嚎大哭，抱着顾沉的尸首扬言要给他报仇，但还没开始报仇，就发现父亲和瑜儿他们都被押入京都，在沈家的人操纵下，不日就要问斩。
画面中的顾颜无力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儿子惨死。
“不，不是这样的，不会这样！”顾颜潜意识大喊着，她想冲进去将父亲他们救下来，想将无能的她给打醒，她怎么能连家人都护不住。
“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当然是这种结果！”画面中的顾颜忽然抬起头盯着她控诉道。
顾颜懵了：“对，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她忽然哀嚎大哭，眼泪滑落滴在树叶上，晶莹的泪珠滴在艳红色树叶上，凝而不散。
如果父亲他们都死了，那她存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她回忆着和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伤心。
“我有方法改变这一切。”画中的顾颜从那副静止不动的画面中走出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右手，手掌心中躺着两颗丹药，一红一白。
顾颜望着她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容颜，静待她接下来的话。
“吃了赤色丹药，你死，父亲他们都能活，吃了白色丹药，你可以长生不死，这棵树也要听你的，但他们都得死。”
这是要顾颜二选一，长生不老或家人平安。
她当然知道怎么选。
她相信自己，相信她的话，毫不犹豫地拿了红色丹药服下，刚一吃下药丸，就见对方身影变淡，脸上带着笑容消失在她脑海中，她觉得头很疼，捂着头倒在这片黑色寂静的空间里。
这样也好……
只是不能再陪伴父亲，不能看儿女长大成家了，不能看……
朦胧间听到了下雨了声音，雨水滴在她额间，睫毛轻颤，睁开眼一看，发现她还活着，还靠在树干上，只是红色的树叶不见了，她感觉眼睛有点糊，伸手一抹，有点湿润。
她不知道，在她流下眼泪的时候，红叶就已经开始飘回了树顶。
周围还是一片诡异的红色，并没有下雨，刚才那滴水是怎么回事，她摸了摸额头，抬头往上看，她愣住了，神树结了水滴状的果子。
第268章：山顶
她仔细观察树上的果子，果子仅有指甲盖大小，甚至还要小，从果子里，她看到了爱恨情仇，看到了自己的记忆。
这是她的眼泪，果实的样子像白色水滴，亦像泪珠。
“我是顾颜，这辈子都是。”
她肯定道，像是在确认一般。
她身上没有半点伤口，站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觉得疲惫无力，好像刚才只是睡了一觉，精神满满。
若不是树叶还闪烁着红光，她都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了，醒过来的她，觉得睡了很久，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随着她站起来，叶上的光芒渐渐收敛褪色，恢复之前的醉红，叶上的符文也逐渐隐去，一切都回到初见时的模样。
“秦玉，秦玉。”
顾颜想起了一同上山的秦玉，不知她怎么样了，并非关心她，而是对于自身安全的警惕，她绕着树干往另一侧走去。
越往右边走越察觉到右边与左边的不同，首先是树干上还缠绕着链状的树叶，其次是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听到浅淡的呼吸声时，她首先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濒死之人的模样，再看这边的树顶上并无晶莹的果实，只有一颗苹果大小的赤果，孤零零的挂在上面。
有微风拂过，厚重的树叶只有表面轻轻颤动。
待她完全走到右侧时，发现秦玉面目狰狞的被绑在树干上，脖子、手腕、脚腕，甚至腹部都是窄且浅的伤口，但身上不见血迹，秦玉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睛就像是被注入了清泉，顿时焕发生机。
“救……救我……一起……出去。”
从她的喉咙里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
秦玉在见到顾颜的那一瞬，脑中有过无数想法，她不明白为什么顾颜能够安然无恙，为什么神树会放过她，诸多疑惑都化作一句求救的话，但在说完后，她才意识到顾颜不一定会救她，不，是肯定不会。
“救我，我将我有的都给你。”
秦玉承诺着，她说的有点急，语毕，咳嗽不止。
顾颜就站在那儿，不想上前也不敢靠近，她想了一会：“我告诉你方法，但你不能再伤害我。”
“好、好。”秦玉眼睛一亮。
“方法就是……确认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顾颜如实说道。
秦玉听后，面露疑惑，她感觉顾颜在骗她，可她没证据，只能按照顾颜说的去做，她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身份，得出的唯一的答案就是她是秦玉，在这世上她就是秦玉，可树叶没有松开她，她甚至感觉血液流失的速度更快了。
她盯着顾颜：“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只是你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你的答案你自己都不确定。”顾颜早知道她挣脱不开。
家人朋友仇人一切的一切都是证明你在这世上存在的证据，可秦玉与世隔绝的日子过久了，活得也太久了，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她的名字，只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让神树认为她不是外来者。
因为秦玉的挣扎，神树加快了吸血速度，过了一会，似乎已经将秦玉身上的血都吸收殆尽，树叶散发着光芒从她身上撤离飞向树冠，回到原本的位置。
秦玉还没有死，但离死已经不远了，她身体干枯如柴，靠在树干上头看着那颗朱果，恍惚间，她回到了1973年，那时山河破碎风雨飘摇，村里的人因饥饿上山找吃的，遇到了长虫，连他在内的人全都死了。
他秦宇早就死了……
过了一会，顾颜走过去，伸手将她的眼睛合上，“你我本无仇，说来你还算是前辈，奈何你执念太深。”
献祭结束了，可神树并没有出现神奇的力量将她送到山顶，秦玉被执念所困，献祭可能是这棵神树弄出来的，但送人上山却是秦玉臆测出的，就像是青石板上的画面，秦玉看时千变万化，她看时一直不变。
顾颜想到这里，垂眸看向脚下的石板，这一瞧倒吓着她了，画面变了，不是花鸟鱼，而是一只黑色的鸟儿，她听到鸟儿在说：“摘下神树上的赤果吃了，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任何力量，可以无视这世间所有的规则，可以让你的家人不受伤害。”
顾颜潜意识地听从它的话抬头看向树上的赤果，随后在舌尖上一咬，看着石板道：“我不需要。”
幽冥鸟还想再说些什么，顾颜已经转身离去，那只鸟儿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也难怪秦玉会这么相信献祭能到山顶的说法，换做是她，要是在秘境待久了憋疯了，要会信的。
没有神秘的压力，没有需要提防的秦玉，顾颜脚步轻快，朝着山顶飞跃而去，她此时的武功已经比吴语的还要强上一筹，不用与吴语交手，就有能战胜吴语的感觉。
在她朝山顶走去的时候，秦玉的尸首化作淡金色粉末消失不见，而树上挂着的赤果也跟着消失了，只有左边树冠上还有十多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状果实。
顾颜在上山的过程中，脚下的石板时不时地能看到幽冥鸟的影子，有时候还会出现父亲他们的身影，第一次出现时，她还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踩下去，到后面都直接无视，一心朝着山顶而去。
和秦玉所说的不一样，山顶上有树，树木繁多，只有在山尖尖上那一小块地方没有草木，因为那是一块倒三角的大石头，尖锐的那一角直插入山体。
她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出口，也没看出玄机，只有那块石头没上去过了，那是最高的地方。
石头高二十多丈，四面光滑如刀切出来一样，换做以前，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上不去，现在她也不一定能上去，但她想试一试，找了个合适角度，脚下蓄力胸中提气，施展最实际的轻功贴着石面往上一路踏上去，如登云梯一样，绕着石块一路飞身而上。
她没想过第一次尝试就上来了，石头上平整如镜，白如纸张，约莫一间卧房宽，在中央处摆着一个白色，不，应该是透明色的镯子。
第269章：无山
石头很稳，像是长在山上的一样。
石头离天很近，近到顾颜伸手就能触摸到天上的云朵，不过，这只是错觉，她伸手时什么也碰不到。
顾颜观察了四周，这上面除了那只透明的手镯，什么也没用。
她朝手镯走近，走了五步，前方半空中出现了一只金丝雀，顾颜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
金丝雀不答，扑棱了下翅膀停在地面上，紧接着地面缓缓长出一株牡丹，牡丹生长的速度很快，转瞬间花开了，金丝雀停在枝头上，它鸣了两声，旁边出现一湾小池塘，一条金鱼跃出水面。
它们同时道：“又见面了。”
它们给顾颜的感觉，就像是游戏中的触发型NPC，回答问题时的机械性很强，那接下来是要告诉她出秘境的方法了吗。
“感谢两位，要不是两位相助，我肯定已经死了。”顾颜真诚的道谢，并躬身行礼。
“只有有感情的人才是真的人，你能坚持下来，说明你是人，是这个世界的人，与我们无关。”金丝雀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顾颜不禁吐槽，什么鬼设定，路上那些诱惑毅力差一些的就会抵抗不住，而且根据秘境的设定，只有像她这样的穿越者才能进入，那她……不管了，它们认可了就行。
金鱼吐着水泡道：“戴上这只手镯你就能离开了。”
“手镯除了能带我离开，还有什么作用吗？”顾颜现在对于秘境的任何东西都保持警惕心。
“人都是会死的，你要是不老不死，手镯会帮你结束这一生。”金丝雀回道，在它说话的时候，原本躺在它们后面的手镯飞到了顾颜面前。
原来它们还是不信任她，怕她像秦玉一样为执念成魔，所以特送一个生命终结镯，戴上它不想死都得死，“手镯会在何时起作用？”
“以本世界的平均寿命而定。”还是金丝雀在回答。
“你要是害怕可以不戴。”它补充了一句。
金鱼将头探出水面：“手镯除了用来了解生命外，还有储藏物品的附加作用，并且外观美丽，可用来做装饰品。”
此刻的金鱼像极了顾颜前世遇到的销售人员，给她极力推荐自家产品，顾颜笑了，将镯子拿起来。
“多谢了。”
不管怎么，她还是要说声谢谢，谢谢它们的解说，说罢，就将镯子戴在右手上，镯子戴上后，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从秘境出去，还在山上，镯子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顾颜有一丝慌乱。
只听它们同时道：“没有秘境，也没有山，你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出去了。”
它们的声音很空灵，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顾颜下意识地照着做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她再睁开双眼，她看到的是之前踏入中州的那条宽阔大道。
没有花海，没有镶宝石的凉亭，没有秦玉和神树，更没有那座高耸入云的神秘山峰。
她低头看向手腕，手腕上有个大小刚好的银白色手镯，刚才的透明手镯变小了，也变成了银白色，上面没有任何图案，看着像是个普通的银手镯，手镯的大小刚好卡在手腕上，取不下来，也不会觉得勒得慌。
这个世上的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应该不会低语四十……三十吧。
无所谓了，能从秘境出来已经很满足了，她现在感觉一身轻松。
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正是她那天刚踏入云州时的场景，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她觉得好暖，好喜欢这种感觉。
恰时，一辆马车从后方行来。
“驾，驾。”
车夫将车驾的很快，似乎有急事。
从马车的大小以及装饰来看，这车的主人非富即贵，顾颜退到路边，让马车先过。
“停车。”
马车在顾颜身边时，车内的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驾车的人车技熟稔，一下就将马拉住，将车停稳了，车内的人探出半个身体：“师父，上车。”
“霍重雪！”
顾颜刚只觉得声音耳熟，还没想到是谁，就看到了霍重雪那张脸，见他如此着急，心道京都的事不妙，马上上了马车。
她现在还是男子装扮，也只有熟悉的人能认出她来。
顾颜道：“今日是初几？二哥他怎么样了？”
马车再次在官道上急行。
“你眉心……这是什么？”霍重雪首先注意到她眉心上的一点朱红，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擦去，后又觉得不妥，便停了动作。
顾颜抬眸往上看，什么也看不到，身上也没镜子之类的东西，伸手在额头上擦了擦，再将手放眼前一看，什么也没有。
“你先说京都的情况，头上的东西说不定是在哪里蹭到的。”顾颜如此说道，她想起之前在神树下，有水滴滴落在额间的感觉。
“顾沉还在大牢里，受了刑，但无性命之忧，对了，今日是十五。”师父怎么会连今日是初几都不知道，尽管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
得知二哥无性命之忧，她松了口气，再听霍重雪说今日十五，她扯了下嘴角，笑了，秘境本不存在，所以在里面并没有消耗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颜问道。
“我不知道师父在此处，前日查到楚王的一些消息，底下的人不好做主，我便前往钦州，没想到回程的路上会遇到师父，师父这般装扮，差点没认出来。”
“楚王的消息？”
“嗯，顾家当年的案子不好查，太久远了，楚王和沈家的人又紧追不放，我只好换种法子让他们妥协，就去查了楚王走私官盐的事，没想到盛琮越早有提防，我一到钦州，他的人就都撤走了。”霍重雪不禁叹了口气。
“那舞弊的案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牵扯到二哥身上的？”
“顾沉与陈子衿一同入京，在开考前十天，街上便出现兜售考题的贩子，顾沉意外接触了他们，但他没有购买考题，后来楚王举办了荟萃宴，邀请诸多才子参加宴会，顾沉赫然在列……”霍重雪将他所知道的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