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黑红
霍重雪在众人地注视下，将他前去云都府的事说了一遍。
在三天前，他便听到了街上的流言蜚语，像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一般的解释是没用的，只有采取别的方法，让人心生敬佩，从而扭转旁人的看法。
所以，他就打了秋池宴的主意，连夜赶路到了云都府，找上了书法大师云定江，拿出顾颜那日在他店里写的对联，给云大师看了后，顺利拿到秋池宴的请帖。
他说的简单轻松，可顾颜却察觉到有点不对劲，问道：“云大师知道我是女子，还答应了？”
霍重雪道：“云大师不是一般人，没那些个偏见。”
他是没有偏见，只是不服气，看了老师的字后，不相信一个自己写了几十年的字，可到头来还比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所以，云大师是想等秋池宴亲眼看看这手字是怎么写出来的。
顾颜翻开请帖仔细看了一遍，字帖上她的名字格外显目，能看出写字的人对书法的研究分外透彻，笔力浑厚，一撇一捺都有万钧之势，锋芒之中又不缺圆润。
见字如见人，写请帖的人，或许是个圆滑又老练的老头子。
“秋池宴在下月十五，需要做什么准备？”顾颜问道。
为了给自己正名，不得不去啊。
反正到时候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些个满腹经纶的君子，总不会像泼妇一样对一个妇人指指点点，学识与眼界决定个人素质。就算是高门的纨绔子弟，也有良好的教育，在礼仪上要比一般人强上一些。
霍重雪道：“老师不用紧张，什么也不用做，等时间到了，我与老师一块去。”
“你还有一张请帖？”顾颜挑眉问道，一张请帖只得一人入场。
霍重雪略有深意地道：“没了，我不需要请帖，到时候，老师就知道了。”
顾颜嘴角上扬，这小子身份果然不一般，不会是云州某个大官的儿子，在民间体验生活，现在要恢复身份，用金钱和势力来回报一下她这个做老师的了。
真是期待呢。
顾老爹忍不住道：“到时候，可以带丫鬟进去吗？不然一个月后，颜颜身子重，秋池宴上又多是男子，没人照顾可不行。”
“是啊，三娘子可粗心了，连自己现在不能吃什么都记不住，婢子得跟着。”玲芳跟着着急道。
“伯父放心，等时候我带玲芳进去就行了。”霍重雪说着朝顾颜点了点头。
顾颜回之一笑，露出我懂的表情。
接近天黑的时候，顾颜他们才坐马车回去，在回去之前，她让人将外面对于她和霍重雪的谣言打听了一番。
得出的结果就是——她被黑红了。
成了安远县的小名人，现在和她相关的话题从不检点变成了力战某某才子，写得一手好字，被邀请参加秋池宴，疑似女才子等等。
身为主角的她内心毫无波澜，主角就是要淡定，在家等着反派黑子来找茬，然后虐渣打脸顺利升级，先名动安远县，然后秋池宴搞一搞，不用她故意表现，就算出现在秋池宴上，第二天她都会成为云州名人。
“哎~压力大啊。”
她的悠闲田园生活，要成为文学进阶大战了。
玲芳听她叹气，忍不住问道：“三娘子，你要是不想去秋池宴，也可以不去啊，别太闹心了。”
“去，当然要去，不去，就给了齐胧月再次兴风作浪的条件了。”
说起齐胧月，顾颜又开始合计该怎么对付她。
这次的事往小了说不算什么，若是闹大了，换做是个心灵脆弱的人被这般诬陷，兴许就真的以死证清白了。
生死是小事，名节为大，这样污蔑别人，不论是在哪个时代都十分恶劣。
那么接下来，她也不会心软。
马车刚停稳，他们就听到顾清着急地声音：“爹，三妹，你们总算回来了。”
顾老爷的马车在最前面，他探出半个身子问：“出什么事了？这样着急？”
“酒庄起火了！全都毁了！”顾清心痛道。
“你说什么？酒庄好好的怎么就起火了？”顾老爷身子一个不稳，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幸而顾清及时扶住。
“爹，你先别急。”
“我能不急吗！酒庄起火，那可是酒庄啊，一旦起火，能一下灭了吗？庄里的伙计没事吧？”顾重稳住身形，担忧道。
顾颜他们也下了马车，大步走近道：“爹，我们先去酒庄看看，具体情况听大哥在路上说。”
顾清道：“三妹，酒庄已经烧毁了，在酒窖做事的几个伙计连尸首都烧没了，还有十几人重伤，已经送到医馆医治了，但现在……”
顾老爷又一个踉跄，右手直接揪下几根胡须。
“大哥，你没事吧？”顾颜注意到他脸上有不少污渍，身上的衣服也有破损。
顾清摇头道：“我没事，我当时刚送刘掌柜离开，一转身就发现酒庄起火了，那火势转眼间吞噬了整个酒庄，怎么扑都无济于事。”
此时，与顾老爷同乘一辆马车的霍重雪道：“什么时候起火的？”
“天快黑的时候，那时候，大伙都快收工回去了，只有五人在的酒窖里忙活，没想到却出了这事。”
“这事一定有蹊跷，酒庄里每隔十步就有一个水缸和足够的沙土，就是为了防止起火，起火的位置在哪里？”顾老爷一下想到了关键的地，这也是他对自家酒庄防火设施的相信。
“起火点应该是酒窖附近，我没具体去看。”
顾颜道：“大哥，当时可曾发现有可疑的人？”
顾清回忆一番，道：“当时忙着救火救人，没注意到有可疑的人，我看到的都是酒庄的活计。”
“去酒庄看看，也许还有蛛丝马迹。”顾颜转身上了马车，“爹，我们去酒庄看看，玲芳，你带瑜儿回家。”
“不，我和娘亲一块去。”顾瑜噘着嘴道：“我不想每次都躲在家里，什么事都不做。”
看着儿子倔强坚定的神色，顾颜摸了下他的小脑袋道：“那好，带你一起去。”
第61章：酒庄被毁
顾颜一度怀疑是齐胧月的下的手，但对于没证据没有把握的猜测，她不会说出来。
酒庄被烧，还死了五个活计，这样的事可不算小，一则人命关天，那五人是在顾家酒庄出的事，怎么也得安抚好他们的家属，给予他们补偿，二则顾家在前段时间接下了不少订单，若是时间到了拿不出酒，那顾家怕是将宅子卖了都低不了债。
车轱辘转的飞快，一路颠簸着到了建在镇子外围的酒庄。
在这里围了许多人，举着火把在找什么。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郎君，你说好今晚早些回家的，怎么能食言呢，你在哪儿啊，秀娘不能没有你啊。”
“爹爹，哇哇哇……二娃要爹爹。”
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在被烧平烧黑的酒庄上响着，那一声接一声地哭喊声道不尽他们内心的痛楚，明知道喊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们了，但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嘶喊着。
死的人是他们的儿子、丈夫和父亲。
顾颜走到一个老人家身边，蹲下身想将跪在地上痛哭的她扶起来，“老人家，你先……”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总觉得说让别人想开点，让她不要为了死者伤了身体这一类的话有点的虚假或是违心，若是她最亲近的人猝然长逝，就算身边的人再怎么劝，她都无法一两天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亲人之间的感情又岂止是血浓于水这四个字能诠释得清楚的。
你永远体会不了别人的伤痛，就算经历在相似，你也不是他，没资格说我能理解你的伤痛，你理解的只是你认为的痛，而不是别人的痛。
或许是她太过直男，所以连安慰别人都不太会，以前好哥们情场失意的时候，都是抡起酒瓶喝，陪着喝酒，再来一句‘别哭了，下一个更好’就完事了。
玲芳在一旁道：“老人家你别哭了，伤身体，而且你儿子肯定也不想看你伤心难过。”
事实证明，古往今来安慰人的话都差不多。
老妇人被她这样一说，想到自家可孝顺的儿子，哭地更伤心了，泪眼婆娑地看向她们，断断续续道：“我的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我好不容易……等…等到他长大，前几天……我才托人……给他寻了户好姑娘，我还没看他成亲啊，现在却连尸首都找不到。”
顾颜松开手，站起身对父亲道：“爹，说句话，该负责的要负责。”
顾重当然不会推卸责任，只是看他们这样伤心，他站出来说补偿的事，总显得有点像是着急了解此事的感觉。
顾颜道：“我们本来就是来处理事情的，爹，事情只会越拖越乱，保不齐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只要他们要的不过分，我们都应下来。”
另一边，霍重雪牵着顾瑜举着火把在周围低头寻觅。
而在场的那些家属也注意到了顾老爷一行人，也认出了他是谁，他们用责备怨怼地眼神看向顾老爷他们。
顾重朝前迈了几步，沉道：“各位，我能理解你们此时的心情，酒庄被烧，对我也说也是噩耗，我作为酒庄的主人，也不想酒庄出事，更不想庄里的伙计做事。
各位的家人在我这里做事，现在丢了性命，作为东家，我该给的赔偿半点也不会少，也希望各位能节哀顺变，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顾颜接着道：“我们顾家酒庄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事，此次的事，我相信里面一定有蹊跷，不然，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起火点在酒窖附近，大家都知道酒窖是放酒的地方，那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大伙进进出出也会小心，一般不会起火。”
“那你倒是说说，这次怎么就起火了！”
“你一口一个没起过火，说有蹊跷，死的是我丈夫，你当然不心疼，现在只想着推卸责任。”
“我才稀罕你们的赔偿，我只要我儿子！你们陪我儿子！陪我儿子！”
这些人都悲怒交加之下，对顾颜他们一顿指责数落。
这样的情况，顾颜也很无奈，就相当于现代工地，有工人出了事，家属来闹，责任是在工地，工地必须赔偿，他们愿意赔，可也得对方愿意啊。
但想到他们刚失去至亲，自然会将他们当成间接害死他们亲人的凶手。
顾重大声道：“够了！我顾重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说了会赔偿就绝不推卸责任，就算事倾家荡产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说句不讲情面的话，我们顾家并没有多对不起你们，他们在酒窖做事，我发的工钱也比别人多，逢年过节，不管生意好不好，我都不曾亏待过庄上每一个伙计，现在出了这事，你们以为我愿意啊，我顾家的损失难道就少吗？一个弄不好，赔上我这条老命，都还不清订单的债。”
他越说越伤心，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压力，“我顾家这么多人都指望着我，我知道我不能倒下，你们却只能在这里哭，你们的儿子、丈夫愿意看到这一幕吗！尸骨找不到了，也该给他们办个葬礼，钱我顾家出，现在就回家去，给他们办丧礼，要是耽搁了时间，你们不怕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说着，顾老爷竟忍不住伤心垂泪，悲伤到说话都开始哽咽：“等会，就让人将置办丧礼的钱送到各位家中。”
在场的人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又觉得他说的没错，是该回家办丧礼。
“可我儿的尸骨……”老妇人问道。
顾颜忙道：“他在酒庄做了这么久的事，尸骨和酒庄的一草一木融为一体，这里的每一块土地都是存在他们的精神和汗水。”
“是啊，他在这里做了好几年了，每一处都有他的身影。”老妇人接话道。
“那我们只能带些泥土回去吗？我夫君他真的会在我身边的泥灰里吗？”一个比较年轻的妇人问道。
顾颜道：“或许他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他想要安慰你，想要为你擦拭脸上的泪水，只是阴阳两隔，他能看到你，你却看不到他。”
原本很伤心的事，被她这么一描述，忽然有点诡异。
第62章：装鬼
好说歹说，总算让他们先回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他们在这里哭再久也没用。
因为酒庄位置较偏僻，现在被烧的只剩下废墟，夜风一吹倒真感觉后脖子发凉。
顾颜带着玲芳开始勘察酒庄的地形以及被烧的痕迹。
每发现一点，就会让大哥记下，直到将整个酒庄转了一遍，才和霍重雪在停放马车的地方汇合。
霍重雪与顾颜异口同声道：“有人纵火。”
顾清一脸不解道：“怎么看出来的？”
他刚才跟着顾颜转了一圈，还一边写下了三妹说的问题，但他怎么想也不能从这些小问题中确定是有人纵火。
顾颜从他手里拿过记录的纸张，道：“首先，今日是东南风，按理说，起火点在酒窖附近，酒窖位于酒庄偏东，起火后因为风向的原因，火势往西北燃烧，西北方会烧毁的更严重，可东南方的烧毁痕迹也不轻。”
霍重雪点了点头，心道这点他倒是没发现，便说出他的发现：“其次，我和顾瑜发现酒窖附近的水缸被人在底部凿了个十分细小的孔。”
他掏出一块漆黑的瓦片，在瓦片中央有个细微的小孔。
接着道：“按照水缸的大小，以这样大小的孔，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就能将水放干，而且不止一个水缸是这样。”
顾清立马道：“对，当时起了火，火还不大的时候，大伙第一个反应就是到水缸舀水，但当是紧挨着酒窖的几个水缸都没有水，等想着用沙土灭火时，火已经控制不住了。”
“水缸里没水，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吗？”顾颜问道。
顾清答道：“我每天早上都会让人检查一下水缸里的水，夏天的时候，因为太阳太大，水一下就被晒干了，就在水缸上蒙了块布，现在天还热，就没撤下，想着再等一段时间，这布一旦蒙上，我们就看不到里面多少水，加上酿酒的地方，本来地上就潮湿，水多，也没注意是水缸的水漏了。”
顾颜追问道：“今天是谁看的水？”
顾清瞬间明白她的想法，道：“三妹，事情不可能是他做的，他就是那五人中的一个。”
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顾颜又道：“就算少了几缸水，但也不至于被烧成这样，酒庄那么多人在，都是动作利落的汉子，不可能连最边缘的地方也救不了。”
“三妹你不知道酒遇到水只会越烧越大，我们备的水是为了防止小火和用来日常洗刷东西的，一旦起了大火，水只能助长其威力，火势从酒窖这边烧起来，里面的酒坛被火一烧全炸开了，就算我们想用沙土灭火也已经晚了。”
这点顾颜当然清楚，她道：“我想说的是开始起火的时候，大哥说火势很快就变大了，让这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那烧的不是房屋是酒，有人在地上洒了酒，混着缸子里流出的水，这才造成了这样一场大火，瞬间烧死五人，烧伤十一人。”
这是她在心里反复就推敲的结果，根据大哥提供的当时酒庄里那些伙计的位置，以及起火的位置，根据一个正常人遇到危险的下意识反应的速度和正常火速来计算，是不可能导致这么多人受伤的。
“所以，绝对有人放火，而且那个人就是在酒庄做事的伙计，不然他不可能有机会做这些布置。”顾颜笃定道。
顾重愤怒道：“我平日里可从未亏待过他们，竟然会有人做这样的事。”
“爹，大哥，按照我的猜测，他或许还会是受伤的某个人，当然也不排除是别人，今天晚上就去问个清楚。”
“可这样问，放火的人肯定不会说，再说现在已经太晚了。”顾清道。
“大哥，时间不等人，这件事刻不容缓，过了今晚，或许就真的不好问了。”
“为什么？”
顾颜看向霍重雪道：“你武功好，扮鬼吓人会吗？”
霍重雪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没关系，照我说的做，等会我给你化个妆，再找几个人配合你，先去医馆，受伤的人都在一块。”
顾颜说着又看向大哥道：“将酒庄里做事的人的关系爱好，总之只要你清楚的，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这样装出的鬼才像，能够从心灵上打击对方。”
听顾颜说了这么一顿，他们也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了，一行人在回程的时候对此进行细致的分析和探讨。
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堂，因为顾家出资，所以但凡受伤的人都在医馆养伤，还有顾家的人送吃的喝的，所以也没人回去。
这次顾颜和玲芳他们呆在马车上，马车停在距离医馆不远的转角处，而被顾颜化了一个很恐怖地烧毁型死尸妆的霍重雪一副丢脸的表情翻墙进了医馆，在他之后，又有四人偷偷摸摸、慢慢腾腾地进了医馆后院。
接下来的一刻钟。
顾颜只听到尖叫声此起彼伏，求饶声是一声比一声真切。
消停一会后，又见医馆二楼的灯亮了，是大夫被惊醒了，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顾瑜问道：“娘，世上真的有鬼吗？”
“人心有鬼，才会怕鬼，如果你没做亏心事，就算有鬼，你也不怕，至于有没有鬼，我也没见过。”
“可三娘子你没见过，却能将霍公子的脸化成那样吓人，这一路上，要不是知道他是霍公子，我看了都害怕。”玲芳轻呼一口气道。
顾颜道：“很吓人吗？”
顾瑜重重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她想了一会，心道刚才的妆不算什么吧，又不逼真，甚至很浮夸，只是这世上的人都信仰神鬼，他们相信这世上有鬼，相信人死后会变成鬼。
那么，放火的人今晚能睡得着吗？恐怕每一分每秒都在想被他烧死的人会不会回来找他。
医馆这边由霍重雪出马，而其余的地方都交给老爹和大哥了，总会有答案的。
只要他们速度够快，就能揪出背后的指使者，真的是齐家吗？齐胧月确实有心计，但她有胆量放火杀人？
第63章：问出真相
顾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见霍重雪还没出来，便带着玲芳他们朝医馆而去。
敲门半天，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顾家的伙计，那一脸糟糕地鬼妆，忽然出现在顾颜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一拳揍过去。
“三娘子，放火的人被吓出来了，胆子可小了，霍公子和医馆的王大夫在问他放火的过程。”伙计撩起散乱的头发，面带成就的笑容道。
顾颜点了点头，道：“其他人还好吧？他们本就有伤在身，被这样一吓，可别加重了伤势。”
伙计道：“没事，王大夫他们检查了一遍，都是外伤，再敷点药就好了。不过，他们现在都很窝火，他们也没想到是自家兄弟放的火，都在等刘武的答案。”
顾颜道：“气愤是难免的，先带我过去，然后你去洗一把脸，收拾一下，去通知我爹他们。”
“好勒。”这个年轻的伙计此刻精神正好。
放火的人名叫刘武，和庄上的伙计关系都不错，是个老好人，平日里谁有个什么麻烦，他都是能帮就帮，胆子也小，性格木讷。
家中有年迈的父母和一个刚娶进门的媳妇，按理说，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的，顾家也没有对不起他。
受伤的众人也因为了解他的为人，才更接受不了他是凶手的事实。
可就在刚才，霍重雪装作被火烧死的张元在窗口飘来飘去，并且用悠长的声音喊着他们的名字，说他死的好冤，还我命来之类的话。
刚开始大伙都不算害怕，毕竟有这么多人在，可刘武的反应着实大，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连爬带滚地到了床底，嘴里直哆嗦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
在他隔壁床的哥们想将他拉起来，反而将他吓得大喊大叫，就在他叫喊的时候，起了一阵阴风，窗户被吹开了，一道白光闪过，只见窗口立着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他目光狰狞地看向他们。
屋内的人都吓蒙了，又惊又喊，又躲又逃，等那阵风过去后，他们再看窗口又什么也没有了，他们才放松心神，互相安慰了几句，就听到屋内响起一道声音：‘刘武，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我，我们死的好惨啊。’
这样一句话，让众人寒毛倒立，窗口这回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形，朝他们伸着手，不对，他们都对着刘武。
但是，还有个人呢？
屋内的声音……
他们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
然后听到了‘咚咚咚’的敲打木板的声音，他们闻声望去，只见刘武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来找我，我只想烧毁酒庄，不想你们死的！求求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很自责的！”
刘武带着恐惧的求饶的话让他们明白酒庄起火的原因，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为什么要烧酒庄？你不放火，我们都不会死…呼呵……”屋内的声音很暗哑，让他们下意识觉得屋内的鬼的喉咙被火烧坏了。
屋内其他人沉默不做声，只余刘武磕头的声音，刘武边哭边道：“是有人要我这么干的，我家急着用钱，我没办法就答应了，你们要找就去找他，不要找我啊！”
“是谁？告诉我，我去找他。”
他们觉得这道声音就在头顶，但他们不敢抬头。
“他说他叫吴旭友，吴旭友！对就是他要我这样做的，我现在也后悔了，我知道错了，张元你们放过我吧，我家父母还要照顾，我还不能死。”
刘武的哭诉并没有让周围的人产生同情，大伙都是出来干苦力的，谁家容易。
顾颜进来的时候，霍重雪已经擦了脸上的妆容，擦的乌七八糟的，比没擦的时候还难看，倒是不恐怖了，甚至有些滑稽。
而一把年纪的王大夫和他的女儿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而其他伤员也是一个个的紧挨着站着，或是靠着柱子站着。
刘武跪在大堂中央，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颜先朝王大夫点头道：“麻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脸色不太好，听到她句话神色稍缓，道：“今晚就算了，以后绝不可出现此等事，你们竟然私闯我的医馆！就算报官抓你们也不过分，不过念在你们是为了抓住纵火的凶手，情有可原的份上，老夫就不计较了，但是下不为例！”
顾颜感激道：“多谢王大夫，您放心，这样的事就此一回，绝无下次，我向您保证。”
接着，霍重雪将刘武之前被他吓得说出的话告诉了顾颜。
顾颜绕到刘武面前道：“刘武，我知道你家家况不好，但却没想到你是如此自私之人，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张元他们五人的性命，还让这么多人受伤，顾家酒庄被烧，他们就算伤好了，也得重新找事做，那人给你多少钱，让你连这样的事都做得出！”
吴旭友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临时编纂出的，无须有。
刘武不肯说话，紧咬着牙低垂着头。
顾颜接着问道：“杀人偿命，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你死后，你的父母可没人帮你照顾，至于你的妻子，她才嫁给你，对你没多少感情，她可以趁着年轻改嫁，而不是在你家受苦。”
“不要再说了！”刘武猛然抬头死盯着她，又在见到她面容的那一刻，面露求饶之色道：“三娘子求你不要将我送官，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我爹我娘不能没有我，我求你了。酒庄的事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混蛋！”
他一边咒骂自己一边朝自己脸上呼巴掌，掌力十足，黝黑的脸都现了红印。
顾颜道：“不，我不能答应你，但是我可以让人照料两老，只要你帮我引出吴旭友。”
刘武愣了很久，才认命般道：“好，我杀了人，是该偿命，只是放不下我爹娘，顾娘子既然这样说了，那你不许骗我，要不然我死后，必定日夜缠着你……”
他连威胁的话都说得没底气，本就是不占理的一方，有何资格威胁别人，就算顾颜不照料他父母，也没有错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第64章：退订金
从医馆离开没多久，天边就显了鱼肚白。
顾颜抱着已经熟睡的顾瑜靠坐在马车内，对面坐着一脸乌黑颜料的霍重雪。
“别擦了，等回去拿水洗洗应该能洗掉。”顾颜不确定地道，昨夜因为着急就找了点墨水，还有些胭脂给他摸上了。
她不清楚能不能一洗就掉。
霍重雪看了眼满是污渍的手掌和衣袖，满脸不自在地道：“以后再有这种事，老师可别喊我。”
“不好玩吗？我听他们说你当时溜进了屋内的房梁上，身手挺好的，那么多人都没发现。”顾颜支着脑袋，打了个呵欠道。
“当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窗口的人影吸引过去了，加上屋内漆黑，上个房梁而已，不难。”
霍重雪颇为自信道。
顾颜嘀咕一声：“梁上君子。”
“什么？”
她声音太轻，霍重雪没听清楚。
顾颜未答话，霍重雪又问：“老师将刘武放回去不怕他跑了？或是串通他口里的吴旭友。”
顾颜半眯着眼道：“我让人暗中跟着他的，跑不了。吴旭友只给了他一半的钱，等事成后再给他另一半，现在就等吴旭友找他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发轻，等霍重雪回过神来一看，发现她已经仰着头睡着了。
他刚想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来给她盖上，就听到驾车的玲芳道：“到家了，三娘子快下来吧。”
因为马车突然停下，顾颜的头朝前晃了下，磕到了木板上，疼得她直接醒来，呲牙伸手揉额头，“玲芳，你驾车的技术还待提高。”
“婢子是第一次驾车，能驾回来已经很不错了，谁让你将原本驾车的伙计喊去通知老爷他们了。”玲芳瘪了下嘴说道。
她这样一说，倒是惊到了顾颜。
第一次驾车。
幸好……镇子里的路平实。
顾颜立马清醒不少，暗自庆幸路上没出事，古代的马车可不像是看着那般好驾驶，一个不好，也会有翻车的情况，主要是车轮子只有两个，这样的设计不太安全啊。
睡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因为这么多天下来形成的生物钟自然醒了。
从模糊不清的铜镜中，她都能看到自己的眼袋了，也真是不容易，这镜子看着确实不方便，可玻璃镜怎么做？首先需要……
不对，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难题。
胡乱收拾了一番，就到了前院，还未进正厅就听到几道充满商人气息的声音。
她放轻步伐，小心翼翼躲在门口边。
“顾老爷，不是我们不留情面，你们酒庄都已经烧了，再过十来天，我们酒楼的酒可要用完了，就指望从你这儿拿酒，订单都下了，现在这样……我们也只能退货。”
“是啊，刘掌柜说得对，你们顾家前段时间可是接了不少订单，等到下午来退货要定金的人呢更多，我们也算讲良心的了，没有等时间过了，要你们的违约金，所以这次的生意就算了吧，毕竟这么多单子，仅是订金，顾老爷的家业都不够赔。”
“没错，我们都是镇上的人，顾老爷的酒庄遭遇这样的事，我们也深感同情，但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三个人，一人一句，将好听的不好听的话都说尽了，就是想要趁着顾家现在还有钱，提前要回订金，不然等其他人发现顾家酒庄起火的事后，他们怕顾家彻底倒了，拿不回订金，他们也算是街坊邻居，到时候也不好让顾老爷一家卖身为奴为抵债，索性三人厚着脸皮来了。
顾老爷道：“钱我会退给三位，但是呢，还请三位缓上几天，等过顾家渡过难关，到时候再给各位双倍都成，你们也知道，我顾重从不赖账的。”
想要重新做起来就必须要有一笔钱，而如果他一开始就答应退还订金，那接下来的情况可想而知。
所以，他只能厚着脸皮让他们看着往日的情面上宽限几天，让他想想办法。
刘掌柜道：“顾老爷的难处我们也懂，我们也退一步，可以宽限几天，但是还请顾老爷别吝啬。”
顾重问：“怎么个说法？”
“我们想要顾老爷的暖阳酒方，你把酒方卖给我们，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既能让顾家有钱一解燃眉之急，还能让顾老爷多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刘掌柜端着笑一脸为他人着想的模样。
顾重一口回绝道：“绝不可能，酒方我是不会卖给任何人的。”
这时候，顾颜从门口进来，道：“既然三位是想要订金的，爹，你就将订金退给他们，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他们不愿订我们家的酒，我们也不能强留，也许过段时间，我们也不想将酒卖给他们呢。”
刘掌柜道：“哟，顾三娘子的口气倒是不小，都到这时候了，说起话来还这么强硬。”
“三十河东三十河西，这几天我家运气是不太好，但来日方长，三位说是不是。”顾颜神色镇定，一点都不像是要面临破产家败的样子。
顾重听女儿的话拿了他们三人的订单和订金，当场毁了订单。
等他们三人走后，顾颜道：“爹你别急，再穷不过下地种田，他们要订金退给他们就是，拖着不给，反而输了底气，咱们输人不输阵，该给的就给，等实在没钱给了，再说。”
顾重语重心长地道：“颜颜，订金倒不算什么，要是所有人都来要订金，咱们家还能赔得起，可这些人中定然会有人等着要违约金、赔偿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确实是件麻烦事。
下午的时候，陆陆续续有人来找顾重要订金，但并不多，都是些小商户。
而那些下了大单子的商家，都没有派人来，他们在观望，或是说在等最佳时机拿最多的钱。
下午的时候，还有放贷的人找上顾重，想以此赚上一笔，被顾重当即打发了出去。
顾颜下午并不在家，而是接到消息，吴旭友被抓住了，她连忙带着玲芳赶过去，到的时候，霍重雪已经将吴旭友给拷问了一遍。
第65章：趾高气扬
顾颜赶到刘武家附近时，霍重雪已经准备押人送往县衙了。
被抓的是个长相不起眼的中年男子，脸上有好几块淤青，嘴被一块灰布堵的严严实实。
等她走近时，霍重雪道：“人赃俱获，去县衙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顾颜点头，看了眼旁边的刘武道：“刘武，有什么话要和父母说，现在就……”
刘武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不远处一座低矮的房屋，在门口有个老妇人正在浆洗衣物，他抽了下鼻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依依不舍地转过头道：
“我没告诉家里人，怕他们舍不得。”
顾颜道：“你可想清楚了？”
刘武垂头不语，闷声往前走，他也不想死，可是没办法，错在他，而且知道是他放火的人有那么多，他既过不了心里那关，又过不了旁人那关。
这边，顾颜在路上了解了有关吴旭友的身份，以及他的主子。
另一边，顾府正上演一出落井下石的大戏。
仅是一天的时间，顾老爷的头发都掉了大把了，他思来想去都没想到合适的方法，最适合当下的方法就是借钱，到别家借用酿酒的地，然后赶工酿酒。
借钱的事放在平日自然不算难事，可现在，那些关系不错的还能接上一些，关系一般的见到他就和见到讨债的一般，一味地躲着他。
而租借酿酒的地，就更难了，安远县做酒水生意的虽然不少，可大的酒庄却很少。
因为之前他顾家算是一家独大，其他的酒庄做到后面就改做其他生意了，若是要找合适的酒庄，就只能选林源酒庄，但那是齐家的酒庄。
就在顾老爷紧皱眉头不知该如何解决酒庄的事的时候，有仆人匆匆跑进来道：“老爷，齐家主来了。”
“他来做什么？”顾重下意识皱眉道。
仆人还未答话，就听到从门外传来一道开怀的笑声：
“哈哈哈，顾老爷别来无恙啊。”
坐在主位上的顾重抬头看去，只见齐老爷面带笑容朝屋内走来，他身后带着两个的小厮，有个小厮手里端着一个红木盒。
顾重对于齐家的人可没什么好脸色，不耐地道：“齐老爷到我顾府来何贵干？若无事，还请回，我还有事要忙，没功夫招待齐老爷。”
见他这样，齐鸣反而更乐了，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道：“顾老爷别急着赶人啊，我知道顾家现在遇了难处，想来帮顾老爷一把。”
“帮我？”顾重不信。
“顾老爷当下之急是要找合适的地方酿酒，我可以将酒庄租给顾老爷用一段时间，租金也好商量。”
“你会这般好心？”
“顾老爷这话太偏颇了，齐某虽然之前的做法过激了些，但我也反思过了，这次是想找顾老爷合作，一起做生意，我提供酿酒的庄子，顾老爷提供酒方，这样一来，你我两家再无嫌隙，定能将暖阳酒做得更大，而顾老爷也能解决当下的难题。”
齐鸣越说越来劲，甚至已经开始设想顾重答应之后的事了。
顾重在他停下喝茶的时候，连忙道：“不必了，我家的事不劳齐老爷烦心，来人呐，送客！”
立在门边的仆人连忙朝齐老爷做出请外出的手势。
齐鸣瞧了眼顾重，脸上的表情这才冷下来，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这里有五十两金，足矣买下暖阳酒方和你的顾宅，甚至包括你顾家被烧毁的酒庄，你若是应下来，这五十两金就是你的，还能与我齐家合作，何乐不为？”
他身边的小厮适时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露出耀眼的金锭子，就算家中小有资产的见了也会心动。
可顾重偏不惯他，更不吃这一套，他从椅子上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在齐鸣身边停下，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小厮手里的盒子，便摇摇头继续往前，径直走出前厅。
出屋时，还不忘说一句：“赶紧走，我顾府不欢迎齐家的人。”
齐鸣刚才的趾高气扬被他这一句话打的七零八落，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原本以为顾重很缺钱，看到他拿出五十金会求着让他收下酒方，没想到这个老匹夫这么不识好歹，倒要看看顾家能支撑到几时。
顾重背着手走在住了几十年的院中，他看着的院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一次他还能撑过去吗？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答应齐鸣的要求，齐家与他顾家已经结了仇，而且齐家女还让人四处散播颜颜的谣言，别的能忍，这点绝不能忍。
另一边，顾颜一行人赶到了县衙，击鼓鸣冤。
没过多久，就被招进了县衙。
徐流川徐县尊，一听说是昨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女才子来告状，便心生好奇，穿了官服到了堂上。
顾颜简单地将酒庄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并将赃款呈上。
虽然她讲述的很精简，但要点都很清楚，徐大人和钱县尉他们都听明白了。
徐流川心道‘怎么又出了命案，而且又和顾颜有关。’
他面色不变，点头道：“本官知道了，刘武吴纲你们二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尽管道来。”
经过霍重雪的拷问，问出了吴旭友的真名叫吴纲。
刘武磕头道：“大人，是我财迷心窍，被吴纲骗了，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害了大伙。”
一旁的吴纲捂着青紫的脸，哭道：“我只是替人跑腿，什么也没做，就是个传话的，大人可要明察啊，我不是真凶，可不能判我的刑。”
见此情形，徐大人面色好了不少，至少这件案子不算难审，他们已经将真相查出来了，犯人也很自觉地认罪招供，看这样子还有幕后之人啊。
钱县尉发问道：“刘武，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吴纲又是怎么找上你的？这些都说出清楚了。”
刘武一边回忆一边说：“回禀大人，我父亲前段时间摔断了腿，我着急筹钱给他治腿，家里的钱都给我前段时间娶媳妇用了，还是朝街坊领居借的钱，我是没办法才……当时吴纲一找上来，我一开始也没答应，但父亲的腿伤越拖越严重，所以我……”
吴纲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对，是我找上他的。”
看他自首的态度如此积极，顾颜略微不解，她刚见到他的时候是被绑着的，还以为是个死活不肯开口的硬汉反派，没想到……
第66章：对簿公堂
钱县尉惋惜道：“看你也是个孝顺的人，怎么做事前不用脑子想一下，没钱治病就不会找人借啊！”
顾颜也道：“你若是朝我爹开口，我爹也不是无情的人，这点事还是会帮的；我之前是不知道你父亲的事，现在知道了，会为你父亲找大夫医治的。”
“多谢三娘子，我知道顾老爷人好，可我不能每次一有事就找他，他已经帮过我家好几次了。”
“所以你就这样回报我爹！”顾颜真的不明白他的脑回路，怎么想的，可以做出那种自私自利的事，也可以如此愧疚，知道认错。
难不成有些古代人的脑袋长得和正常人不一样吗。
刘武低声道：“我当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昨天一整天都想着吴纲说的钱，想着有了钱，我就可以带着父母过上好日子了。
但是，我在放火后，立马就后悔了，跟着大伙一起灭火，只是没想到昨天那个时候，还有人在酒窖，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他们的。”
吴纲看他如此悔恨，接过话道：“我当时也只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只想找个人烧了酒庄，没想搞出人命，都是意外。”
“现在你在这里说意外，你的良心呢？我的儿子，秀娘的丈夫，还有其余四个人难道都白死了吗！”
“杀人偿命！要不是你们，我儿就不会死！”
围在县衙外的死者家属怒意难平，对着吴纲他们一声声地讨伐，若不是有官衙的人拦着，他们都要冲进来将刘武他们给生撕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件事是意外，只能埋怨老天爷，只能暗恨顾家，从未想过是有人蓄意纵火。
现在知道了，当然更接受不了，更何况放火的这个人，还是他们心目中的老实人，多年来他们也没少接济过他家。
“刘武，你可真是个白眼狼，顾老爷没亏待过你，我们也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放火？为什么要害死我丈夫？为什么呀！”
衙门口妇人的哭泣声接连想着，那种撕心裂肺地伤痛，感染了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们可怜，摊上这么一件事。
公堂上，徐大人问：“吴纲，是谁要你这么做的？有何目的，速速招来！”
吴纲犹豫着道：“大人，我这算是积极配合破案，大人可不能重判啊，我要是招供了，您可不能过河拆桥。”
“放肆！满口胡言！谁和你过河拆桥，本官和你有什么桥，不会用词就别用，赶紧交代清楚。”徐流川瞪着眼急忙道。
霍重雪略有深意地看着他道：“吴纲，你如实招供，大人定然不会让幕后真凶逍遥法外，至于怎么判你，就看你招供的态度了。”
吴纲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招，我招，我家主子是鸣鹿山庄的齐老爷，是他要我这么做的，是为了夺得顾家的酒方，这点我可以作证，这是他亲口说的。”
顾颜低声道：“不是齐胧月，是她爹，真是一家人。”
徐大人传令道：“来人，速传齐鸣。”
顾颜低声问道：“你是怎么让他这么听话的。”
霍重雪答道：“齐老爷用他家人威胁他，所以一开始他死活不松口，后来我让人将他家人救出来了，而且可能是被我揍得太狠了。”
“你怎么知道他家人被抓了？”
“问一问就知道了，并且他也不想死，不想替齐鸣背黑锅，像齐鸣这样威胁人的小手段我见的多了。”
“见多了？”
霍重雪笑而不答，关是家族中的算计就不知比这手段高明多少，见的多了，也就一下能想到了。
虽然这样的手段很下作，但一般都挺好使的，也容易被破解。
等了一会，齐鸣没到，却是齐胧月带着丫鬟面色镇定地到了公堂，在见过几位大人后，她不解地看了眼顾颜，问道：“不知徐大人找家父为了何事？”
“齐鸣呢？”
“家父去顾三娘子家了，他找顾老爷谈生意上的事。”齐胧月如实道，说罢还得意地看向顾颜。
“找我爹谈生意，齐家倒真是好手段！”顾颜冷笑道。
“顾三娘子怎么了，火气这般大，我们也是才听说顾家的酒庄被烧了，我爹心好，才在这时候雪中送炭，决定和顾老爷合作。”齐胧月温柔浅笑道。
顾颜看她的神色不像是作假，道：“你不知道你爹做了什么吗？”
齐胧月皱眉不解，看着公堂上跪着的陌生两张陌生的面孔，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还以为是顾颜查到了是她散播流言的证据，还有些担心，但她发现重点似乎是在她爹身上。
齐胧月朝徐大人问道：“还请大人明示，我爹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徐流川指着吴纲道：“他是谁你不认识？”
齐胧月又认真看了看吴纲，摇头道：“我好像见过，但也不确定，真不知道他是谁。”
徐流川道：“他是你府上的人，你会不认识？”
“不可能，鹿鸣山庄和酒庄的人我都见过，对他我没有半点印象。”齐胧月有些不安地道，她敢确定她从未见过徐大人指着的这个人。
徐流川问道：“吴纲，你认识她吗？”
吴纲点头道：“齐老爷的女儿，我当然认识，齐娘子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只是个倒夜壶洗马桶的，每天天没亮就出了庄子，白天都在庄子外替老爷跑跑腿，夜晚才回来。”
听他说他是做那等污秽事的时候，齐胧月连忙远离他几步。
“你做了什么事？是不是给我爹惹事呢？”
吴纲连忙辩驳道：“齐娘子可不能这么说，要真是我自己惹事了，也犯不着喊齐老爷啊，我可都是听你爹的命令做事，这次也是，你爹让我去烧了顾家酒庄，还害死了五个人，我可不是冤大头，掉脑袋的事我可不认！”
“你说什么？顾家酒庄的火是你放的？是我爹让你放的？”齐胧月差点站不住，稳住心神接连问道。
第67章：早有准备
“你说谎，我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齐胧月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件事。
她不相信的是父亲让人放火后，还被顾颜给查出来了，她爹一向精明，做事一向赶紧利落，不会留有把柄，这次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更不会用这等会出卖他的人。
吴纲道：“我可没说谎，有证据，老爷给了我一千文，用来买通顾家酒庄的刘武，现在钱就在堂上。
若非老爷用我的妻儿威胁我，我才不会做这等事，害了五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我心也难安。”
齐胧月环视一圈，发觉当下的情况对她们非常不利，顾颜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罢手的。
火烧顾家酒庄这样的事，她也觉得是她爹做的，可为什么，在做这事之前不和她商量，现在顾颜他们有证据在手，父亲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那她该怎么办？
齐胧月慌了，过了一会，才不死心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爹指使他去烧顾家酒庄的，仅是他的一面之词可不能当做证据，说不得他是被什么人给利用了。”
顾颜道：“他是你齐家的下人，除了听从齐鸣的话，还能听谁的命令，齐胧月你不要再想办法给你爹辩驳了，你前两天雇人到处造我的谣的事，现在也一并说清楚吧。”
齐胧月眼底滑过一丝不安，这事关系到她的名声，她不得不更小心，“现在是说你诬陷我爹的事，你这样避而不答，是心里有鬼？”
顾颜颇为无奈，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她觉得她得比对方更无耻才行，“吴纲是你府上的人，就算你不认识他，自然有别人认识，这点你狡辩不了，而且他已经将整件事的经过都交代清楚了。
我顾家酒庄昨日才被烧毁，你爹这会就去我家找我爹谈生意，是看上我家的暖阳酒方了吧，你们父女真是一个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齐胧月面带羞怒之意，道：“胡说八道！我们关系以前那般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想当初我还想与你义结金兰，可你却打落的金钗，现在又到县衙诬告我爹，你是嫉妒我的身份，觉得自己是个寡妇，所以自愧不如，故而起了这般歹毒的心思。”
在堂外的人不明真相，听得此番言语，还真就开始动摇起来，不知道该相信谁呢。
顾颜内心大喊一句‘我擦’，紧接着道：“齐胧月你还真是巧言善辩，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但是，你再怎么能说都敌不过事实，徐大人，现在齐鸣还未到，我想让徐大人做个见证。”
徐流川摸着胡须道：“什么见证？”
齐胧月道：“你想玩什么花招？”
顾颜道：“大人，有人那我的名节造谣，我今日是想当堂澄清，与背后造谣者论清楚。”
“准了。”徐流川觉得反正现下无事，便让她们先将事说清楚，不过看这位顾家娘子的说话做事的风格，的确不像是流言中那般不堪。
齐胧月见顾颜信誓旦旦地模样，越发心慌，但她表面还是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道：“顾娘子想说清楚，我还想说个明白，为何我就成了散播流言之人呢？”
她一袭白衣，又长得柔弱貌美，这样的委屈模样让在场许多男子对其心生怜爱。
顾颜道：“还请大人允许我传证人上来。”
在徐大人点头后，顾颜就让玲芳去将人带上堂。
一共六人，其中五人就是当初在上新街和她们吵起来的五个爱碎嘴的妇人，还有一人便是在顾氏酒楼泼粪的王喜。
她顾颜可不是只说不做的人，要想彻底打击敌人，只要快准狠，不能让对方再嚣张下去了，所以她在比试诗词后，立马让人找了这六人，分别施展不同的手段，或恐吓或好言相劝，或是利益疑惑，总之让他们在她需要的时候说出实情就对了。
至于王喜，当时她是想让掌柜的找人以还施彼身的方法惩罚他，可后来转念一想，王喜就是个无亲无故的老光棍，就算朝他家泼粪，他也不会有多大感觉，所以转而用上萝卜加大棒的方法。
总而言之，齐胧月能花钱雇人，她也能花钱让他们指认，所以，以后做坏事，最好不要花钱雇别人，尤其是一些见钱眼开，嘴不牢的人。
齐胧月一见到他们，就知道不妙，当即道：“顾颜，你找他们来做什么？别不是又想玩指认这套把戏吧，空口无凭，凡事要讲究证据！”
顾颜朝她挑了下眉，露出一抹自以为的邪笑，对徐大人他们道：“大人，王喜等六人参与了造谣的事，拿了别人的钱，做了诬陷我的事，良心过不去，这两天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今日才到县衙为我将事实说出来。”
什么吃不下饭，都是她编的，这几人要真是这样，哪还用得着她花钱。
在最中央的瘦脸妇人接话道：“顾三娘子说的极是，我们这几天总觉得心里有愧，别说吃饭了，出去买菜都能算错钱！”
王喜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去赌场都心不在焉。”
徐流川打断道：“说正事。”
齐胧月微笑着看向他们道：“几位可要说实话，可不要为了钱财就败坏我这一个弱女子的名节，我与各位素不相识，各位可别被顾娘子给骗了。”
年长的妇人咧嘴一笑：“说起演戏，就算戏园子里的名角都比不过齐娘子，前段时间我们才见过，怎么现在又装作不认识了。”
“你胡说什么，我整日不是在家就是在酒庄忙碌，哪有时间去找你们？”齐胧月蹙眉道。
“齐娘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当日你穿了一件粉色襦裙，一件白色绣花大袖，头上就戴了你今日戴的发钗，你可别想抵赖。你找让我们，给我们说了顾娘子的事，让我们四处说，还给了我们钱，还许诺说谁骂的利害，谁的钱更多。”
“刘嫂子说的没错，当时我们被钱冲昏了头脑，才答应做这等事，现在想想真是羞愧，我们对顾娘子根本就不了解，经过的昨天顾娘子与那些才子比诗词后，我们才发现自个做的事有多愚蠢。”
“对，现在我们知错了，定不能再让人说顾娘子的坏话，那些都是流言蜚语，人家有本事，收个男徒弟怎么呢，我家做烧饼的大姐不也有个男弟子，这怎么了吗。”
五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整个县衙都是她们的声音，齐胧月被说的脸色越发苍白。
第68章：决断
齐胧月怔怔地望着顾颜：“当真是好手段！也不知你给了他们多少钱，让他们这般颠倒黑白，污蔑我。”
刘大婶道：“我们可没有污蔑你，你当初在我家还掉了一块丝质的手帕，给大伙看看，就是我手里这块，这面料这绣花，我家可用不起。”
大伙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上面绣着紫色的兰花。
“这不是我的！”齐胧月一口否认。
顾颜不管她是何态度，对身旁的老王道：“王喜，你来说说。”
王喜身穿一件破旧单衣，嘿嘿一笑，道：“我这人喜欢赌钱，前两天刚好手头紧，没想到齐家娘子带着丫鬟找了上来，让我去顾氏酒楼捣乱，还给了我一笔钱，她说了只要我后面将事情做得更让她满意，还会给我更多。”
“所以我才在顾氏酒楼门上贴纸和泼屎，说起来也确实是我不对，我是想通了，才来说明真相的，顾娘子别说给钱了，没让人揍我就不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县衙门口看热闹的人也觉得有道理，再仔细一想，有关顾颜的流言蜚语确实传扬地太快了，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啧，真没想齐家娘子人长得美，可这心思却这样重。”
“还别说，要不是今日所见所闻，我还真不敢相信。”
“听说当初她还离家出走，是顾娘子好心收留她，没想到她竟恩将仇报。”
“齐家和顾家本就是生意上的对头，齐家做生意的手段一向难看，闹成现在这样，也是他们想要抢顾家的酒方，幸好顾娘子聪敏，没有上他们的当。”
衙门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清楚。
齐胧月顿感羞愧，自觉丢了脸面，但又好不甘心，可如今的场面，她已经无法挽回了，指着顾颜悲愤道：“你当初为何对我那般好，现在却要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这是为什么？”
她一字一顿，饱含恨意。
顾颜沉声道：“当初你到我家问我要酒方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明白了。一开始是我看错了人，是我不该以貌取人，有的人太过看重利益，以至于再美的面相都盖不住一颗充满算计的心。”
“另外，我现在只不过是让事实暴露在大家的眼中，并没有对你做什么，从你开始算计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对，我根本就是嫉妒我！”齐胧月眼睛通红大喊一声。
“我嫉妒你？嫉妒你什么？”
面对这一问，齐胧月答不上来，是她嫉妒顾颜，嫉妒她什么都比自己好，“凭什么你一个寡妇都过得比我如意，而我却要在家中受尽父母的冷漠！”
她将心底的愤怒和不满全都发泄在这一句嘶吼声中，她跌坐在地上，仿徨无措，一切都毁了。
她的名声毁了，以后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个只会算计的无用之人，而她家的生意，怕是一朝之间化为乌有。
徐流川伸手轻轻敲打着桌案，看向齐胧月道：“如此看来，这几天有关顾娘子的流言蜚语全是你在背后作祟。”
齐胧月垂头沉默，她身旁的小巧咬牙答道：“回禀大人，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与我家大娘子无关。”
齐胧月抬头看向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小巧看了眼齐胧月，接着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与大娘子无关，是我看不惯顾颜的行事作风，所以才找人散播流言的，大人若要罚就罚我吧。”
顾颜道：“你是当我们傻吗，齐胧月亲自寻的王喜他们，你现在想表替她揽下这件事，说是你做的，谁会信？”
齐胧月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道：“是我所为又能怎样，不过是实话实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谁知道在做什么！只许你做，不许旁人说吗。”
玲芳急忙道：“呸，我家三娘子都是我跟着的，授课时也有我与家中小少爷在场，你别想再造谣生事。”
这时候，衙门口有捕快将齐老爷带进来了，齐鸣面色镇定，一进来就听到女儿和顾颜的丫鬟的对话，再看到堂内跪着的两人，心里更没底了。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现了。
吴纲是怎么做事的！
不是然他马上离开安远县吗，怎么被抓了？
齐鸣挤了一抹谄媚的笑容：“徐大人唤我来所为何事？与我女儿有何关系？”
徐流川一拍堂木道：“齐鸣，你可知罪？”
齐鸣当下面露不解，小心问道：“徐大人，齐某不知大人为何这样问，齐某只是个生意人，能有什么事劳累徐大人出面的。”
徐流川一甩右手道：“顾家酒庄可是你让吴纲烧的？”
齐鸣瞪大眼睛，一拍手喊冤道：“天大的冤枉啊，大人，万万没有此事，齐某今早才知道顾家酒庄被烧的事，所以才找顾老爷谈合作的事，想将我齐家的酒庄租给顾老爷，没想到……会……哎~
想来也是，齐某与顾老爷的关系确实不太好，但也不至于放火烧他家的酒庄啊。”
齐鸣边说边比划，拍胸摇头的模样确实很像是被冤枉的。
吴纲急了，指着齐鸣道：“老爷，放火的事就是你让我做的，证据就是你给我的一千文，我本来不答应，但你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没办法才去找刘武，让他在顾家酒庄放火。
“现在出了人命，我可不想被砍头，你才是真凶！”
钱县尉呵道：“认证物证俱全，齐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齐鸣原本假装悲痛的神色就这么僵在那儿，他没想到吴纲这么快就招了，招得那般果断。
再看女儿的神色，和周围的人的眼神，便知此事他无法凭一人之言翻盘了，浑噩之间只觉得头有些发晕，类似这样的事他也做过几次了，从来都只有他笑看他人哭的时候，他不可能会失误。
他每次找的人办完事，都会被他安排到该去的地方，这次顾家的人竟这般快！
齐鸣跪倒在地，大喊道：“大人，我冤枉啊，真不是我做的，吴纲不过就是我府上一个倒夜壶的，我就算想找人放火，也会找个信任的，根本就不会找他！”
第69章：杀母
徐流川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始终是你府上的人，不听你的听谁的？还不快如实道来，也免得本官让人动刑了。”
齐鸣震惊道：“大人，这是第一次过堂，你说要动刑？”
“证据齐全，事关五条人命，本官难不成还要犹豫不决吗？还不快交代！”徐流川冷声道。
“好好好，这次是我栽了！”
事情转变的太快，前一刻，他还在顾家羞辱顾重，此时，他便成了戴罪之人。
接下来，齐鸣将整件事原原本本说清楚了，是他让吴纲拿钱找上刘武的，连放火的法子都是他想好的。
不然，想刘武那种做事不动脑子的，怎么能想出这种迅速起火而不被发现的办法。
齐鸣被收监了，而齐胧月也因为造谣的事被众人所唾弃。
顾颜他们在出县衙的时候，从死去的五人的家人身边经过，“节哀，死者已矣，凶手还抓住了，各位也该看开点。”
“多谢顾娘子，要不是你，我们哪能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对，现在查出了凶手，就绝不能放过他，要让他血债血偿！”
顾颜劝道：“县尊大人已经把齐鸣抓了，你们不要太过激。”
看他们的样子，她还真怕他们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回去的路上，顾颜忍不住问道：“吴纲的家人在齐鸣手里，你已经将他家人救出来了？什么时候救的？”
霍重雪道：“我骗他的，我哪有那么快，只不过他信了；老师放心，我对钱县尉说了此事，他会派人去齐家，不会出事的。”
顾颜揉了揉后脖子，道：“挺有一套的，也幸好我们速度够快，不然再拖上一天，我们就找不到吴纲这个人了。”
“老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是缺钱的话，我这儿倒是可以先借一些给老师。”
“有多少，都借我，我看上一样比较贵的东西了。”顾颜略有深意地笑了。
“好。”
……
两天后，街上有关齐家的言谈高居不下，甚至每天都有新的传闻传出。
而齐家的淋源酒庄也被逼关门了，风评不好，谁也不想冒险去买齐家的酒。
齐胧月这两天什么也没做，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女儿啊，你爹现在在牢里面受苦，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添了不少白发的齐夫人在女儿面前哭诉道。
齐胧月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平静回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而且依我现在的名声，只要一出去，就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您是我娘，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齐夫人道：“可他是你爹呀，你不能不管他，总不能真看他被砍头吧。”
“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让人放火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不是他做下这等事，我又怎会无路可走。”
齐夫人一把将她的身体扭过来，面对她道：“他是你爹，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你好，你能如此无情！”
齐胧月将木梳摔在梳妆台上，站起身，看着她缓慢地说道：“那您说我该怎么做？你要是有好的办法，我去试试，也免得被您说我不孝啊。”
齐夫人后退半步，道：“我找人打听了，钱县尉喜爱美色，时常出没青楼，依胧月的姿色绝对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胧月你放心，为娘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钱县尉好歹也是个官身，定会娶了你。”
“让我给一个老头做妾啊，我的好娘亲，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法子，我们现在是在云州，无亲无故的，一时间哪能找到可靠的人来相助。”
“娘亲，你以为我委身色诱了钱县尉，他就能帮我们救父亲吗？他没那个权力，也没那个胆量！”
齐胧月边说边将妆盒里拿出一根簪子，她转着手里的簪子，轻笑一声道：“娘亲你还记得这根簪子吗？”
齐夫人不明所以，“怎么说起簪子来了，我不是和你说救你父亲的事吗？”
齐胧月自顾自地说着：“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根簪子是你买给我的第一根簪子，是我求你买的，我们家又不缺钱，可你和爹都一个样的偏心，在我小的时候就不舍得心疼我半分，给大哥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而我想要什么，就算求你们都求不来。”
“胧月，这些都过去了，娘现在也只疼你一个。”齐夫人拉着她的手道，她怕女儿不答应她的方法。
齐胧月红着眼，看着她道：“你知道吗，当时你买给我这根兰花簪的时候，我别提多高兴了，我甚至还对你们抱着一份感情，可现在你却要我不要脸面的去给一个老头当妾，就为了那不可能的希望，为了救你男人，却要牺牲我的后半辈子，你觉得可能吗！”
“女儿……”
“别叫我女儿，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如果我爹像是顾颜的父亲，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之所以这样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现在又来求我去救他，决不不可能！”
齐夫人手一扬，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齐胧月摸了下脸颊，眼底尽是阴霾，“你看，你打我的时候倾尽全力，我哥当初就算是被针刺了一下，你都要心疼好久，我当时就想，我什么时候能被你们关心，可惜，不管我怎么让自己受伤，你们都毫不在意。”
齐夫人道：“你是女子，你哥是男子，是要继承家业的，能一样吗！”
齐胧月抹了下眼泪，大笑道：“您说得对，确实不一样，所以，你还是去找大哥吧，我帮不了父亲了。”
齐夫人还未问她什么意思，就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紧接着就感觉到有血从脖子流出来，她瞥见齐胧月右手紧抓着的簪子，正插在她脖子里。
齐胧月抓着簪子又用力往里刺进去，她笑得疯狂：“去地府找我大哥，他也帮不了你，不过，我爹他也很快会去找你，你们一家三口在地府团聚吧，毕竟你们才是一家人！”
第70章：三天
“大娘子，府里面那些下人越发不尽心了，厨房做个菜都要这么久……大娘子，你赶紧出来用饭吧，等久了就凉了。”
外间传来小巧的声音，在闺房中的齐胧月偏头看向隔开两间房的珠帘，又想看着呼吸渐无的齐夫人，她的神色瞬间从诡异的笑容变为悲痛和焦急，大声喊着：“娘亲，你怎么那么傻，就算爹爹救不出来了，你不还有我吗，怎么能想不开呢。”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叫大夫！”
齐夫人的瞳孔逐渐放大，嘴唇颤抖，右手紧紧抓住齐胧月的手，她想说话，口一开却涌出一口鲜血。
齐胧月在听到小巧的脚步声传来时，以极快地速度将簪子抽出来放在齐夫人手中，然后伸手放在齐夫人的脖子上，像是在堵住伤口。
小巧急忙跑进屋，一见满地鲜血和倒地的夫人，惊叫道：“老夫人，大娘子，老夫人她……现在该怎么办？”
“娘亲她知道自己救不了父亲，所以就用簪子……呜呜……你快去找大夫啊，娘亲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给你按住伤口，你要是死了，我就是一个人呢。”
你要你死了，我就能无拘无束，再也不用看你们的脸色行事了。
齐夫人的眼睛瞪圆了，她已经声息全无。
小巧觉得不对劲，怎么老夫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干瞪着眼睛，连眼珠都不转一下，伸手探了探老夫人的鼻息，已经没气了，她惊地手臂颤抖，“大娘子，老夫人她已经去了，你可别……”
“啪——”
齐胧月甩手就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将其打的跌坐在地上。
她红着眼，悲痛道：“你胡说，我娘不会死的，就这么一会，怎么可能就死了，你还不快点去找大夫，去啊！去啊！”
她对着小巧一阵推搡，小巧抱着她的腰道：“大娘子，你别这样，夫人已经去了，府上就你一个能做主的，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齐胧月怔在原地，她爬到齐夫人的尸首边，将她抱在怀里，伸手将她的眼睛给合上，低声道：“娘，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女儿不能没有你啊。”
说着就是一阵哽咽，只见她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小巧见其情况，也跟着哭了起来，哭了没一会，就爬起来道：“大娘子，我去通知其他人，老夫人的葬礼该准备准备。”
齐胧月点头回应，在小巧走后，呵呵地冷笑了一阵，将齐夫人放下，将这间布置精巧的闺房环顾一圈，又忽然埋头大哭。
顾颜将霍重雪拿来的钱数了一遍，啧啧两声，“这就是你全部的家当？怎么比我还穷啊？”
好歹也是有隐藏身份的人物啊，穷成这样对得起你的长相和身份吗？
“我花钱比赚钱快，能剩下这些就已经不错了。”霍重雪一本正经地道。
顾颜道：“算啦，有总比没有强。”
她将钱收拢在一个装满铜钱的盒子内，盒内的钱除了她自己的，还有朝父亲借的。
“老师要这么多钱买什么？”
“买酒庄，淋源酒庄，买下它，顾家还能重新酿酒。”顾颜拍拍盒子道。
“可齐家不一定会卖给老师，你们两家的仇可不是钱能抵消，而且这些钱可不足矣买下一座现成的酒庄。”
顾颜让他将盒子拿好，道：“我这两天让人引导了一下有关齐家的话题，现在更多的人是在说齐家搬来时选错了地方，所以才会霉运连连，家中之人接连出事。”
“而且，我是去找齐胧月谈生意，她可不是齐鸣，她看重利益，一心想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可做生意需要本金，她的名声在安远县这一带是坏了，做什么生意都不会有起色，所以，她定会搬走，到时候酒庄不买了，还能怎么着。”
霍重雪接着道：“老师让人放出谣言是为了压低价格，也让想买的人怕沾染霉运而放弃，并且料到齐胧月会为了早点离开，不会过多在意价格。若是这样，这笔生意确实能成。”
顾颜惋惜道：“原本想着你是个土豪，钱挺多的，说不定还能低价将齐家的鹿鸣山庄买下来当府邸，但是现在看来，只能买个酒庄了。”
霍重雪敲了下手里的盒子，认真道：“钱找找还是有的，我回去再翻翻，说不定在哪个角旮旯里还藏着一些，老师等我一会。”
说罢就将木盒放在桌上，转身朝院外走去，速度比平日要快上不少，在跨出院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急忙赶来的玲芳。
顾颜在屋内听到玲芳哎呀一声，又听到霍重雪的道歉声。
走路那么快干嘛？撞上了吧！
玲芳道：“霍公子，你去哪儿？这么着急。”
霍重雪道：“回家取钱。”
“你不是刚拿了过来吗？”玲芳疑惑一声，又道：“你不用急着去了，齐家出事了，齐老夫人自裁死了，现在齐府正办丧事，怕是不会接待我们。”
玲芳的声音不算小，往这边走来的顾颜也听清楚了。
霍重雪惊道：“齐老夫人自裁了？什么时候的事？”
玲芳绕过他，进了院子，朝顾颜道：“三娘子，齐家老夫人死了，就在今早，听说是用簪子插进脖子死的，现在齐府上下都挂了白绫。”
霍重雪转身进来，“看来今天去不了了。”
顾颜道：“难道真的是齐家的府邸没选好，风水太差，又死人，齐家的鹿鸣山庄还是不要了，等攒够钱在县里面买个宅子也能热闹些。”
三天后。
顾颜带着两大盒钱到了鹿鸣山庄。
另一盒是霍重雪在家里仔细翻了翻，给翻出来的，用来买鹿鸣山庄。
现在能够压价，能够买下自然是最好不过，身为从地球来的灵魂，她相信科学，不相信风水。
嗯，更重要的是她会将山庄里里外外重新打造一番，成就不一样的居住盛地~
本以为还要等几天，但没想到齐胧月只给齐夫人做了三天的法师，然后便草草下葬了，而且在外头放出了出售酒庄和山庄的消息，她这么着急，还真是一刻也不想呆在安远县啊。
第71章：买下
“都核算好了吗？”山庄内院，齐胧月对着几个账房问道。
“回东家，都已经核对清楚了，全在账本上，请您过目。”三人齐声道，他们这几天将酒庄和山庄里的东西全都清算了一遍，能卖出去的都买了。
齐胧月要回丰州去，最好带的东西就是钱，所以能卖的都会卖出去。
现在只剩下山庄和酒庄没人买了，她知道外界的传闻，那些人是有所顾忌，才不敢买，可这两处地方都不是小物件，就算贱卖，也比庄子里所有东西都值钱。
她正思索着该怎么将庄子卖出去，就有下人来禀，“大娘子，顾家三年娘子带着人来了，要不要赶出去？”
“她来做什么？”
下人回道：“她说是来给你送钱，说要买酒庄。”
齐胧月沉吟片刻，道：“来者是客，带她到迎客亭来。”
现在秋风飒飒，迎客亭的竹帘被吹得前后摇摆，亭子里齐胧月一袭白衣任就和初见时那般楚楚动人。
顾颜带着玲芳进了亭子，齐胧月没有让人上茶。
听她道：“府上的东西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没有热茶招待，顾娘子有事说事，若是想来羞辱我，那还是请回吧。”
“你这样比之前和我装情比金坚要顺眼多了，我就喜欢直爽的，今天来是为你解决眼前的难题，你着急离开，可庄子没人收，我人好心善，索性就帮你收了酒庄和山庄。”顾颜也没落座，站在距离齐胧月五步远的地方道。
齐胧月道：“好心，哼，怕是早就盯上我家的酒庄了，你顾家现在还有钱能买下我家的府邸和酒庄？”
“怎么就没钱了，被烧的是酒庄，又不是钱，买下你齐府的两个空庄子还是绰绰有余的；玲芳，将盒子打开给齐娘子看看。”顾颜道。
玲芳将抱在怀里的两个木盒并排放在桌上，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臂，然后依次将其打开，露出里面的银子和铜钱，满满一盒铜钱，和半盒银子，看起来的确很多，但不足以让齐胧月心动。
齐胧月蹙眉道：“就这些，买下一处庄子还行，想要拿下酒庄和山庄，怕是顾娘子在做梦吧！”
顾颜道：“梦与现实我还是分得清的，这两盒钱换成银子总计一百五十两，只买你齐家两处什么也没有的庄子，已经是你赚了，要知道除了我，还有谁敢买你的庄子。
反正你都要离开安远县了，庄子留着不卖，岂不是亏了，卖给我，你好歹还能拿到一百五十两。”
齐胧月道：“外界的谣言是你在搞鬼？”
顾颜摇头道：“你在说什么？谣言不是你先挑起的吗？虽然我不太懂你为何这么说，但不得不提一句，我不是君子，一向有仇报仇，从不以德报怨。”
齐胧月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目光如刀，过了很久，才放松神色道：“就算你再怎么有能耐，也不过是安远县里一介蠢妇，我不与你计较，两处庄子就当是打赏给你。”
顾颜朝她露出毫无底线的笑容道：“怎么好意思要你白送呢，房契拿出来吧，我自个难受点，白拿就白拿吧。”
齐胧月眉头紧锁，“你……不知廉耻！早晚你会毁在你自己手上！”
“小巧，房契拿给她。”
顾颜可不管她那些恶毒之语，如果骂人能把人骂死的话，她估计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她从小巧手里接过两张地契，鸣鹿山庄的地契还包括了山庄周围一带，仔细一看，地方还挺大的，稳赚啊。
顾颜以极快地速度翻看了地契，接着收起来道：“钱还是给你吧，就当给你送行了，路上当心点，带着这么多钱，可别遭劫了。”
“不用你操心，你可以走了。”齐胧月语气冷淡。
顾颜道：“现在庄子是我的了，该走的应该是你才对。”
齐胧月道：“我的东西还有一些没收完，收完自然会走。”
“我不是讲情面的人，不过你在这里呆上一天就要给一天的租金，要不然我就亏死了，我买庄子可是等着快些翻新入住，晚一天就耽搁一日，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说这一天的租金值多少啊？”
顾颜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梅子，姿态自然豪迈地坐在石凳上，以主人家的眼神口吻慢悠悠地将话说完。
齐胧月道：“你别太过分！”
“过分？我可不觉得过分，比起你们父女的所作所为来，我已经很仁慈了。”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齐胧月率先妥协，“小巧，你去看看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顾颜塞了一颗梅子放嘴里，如同拉家常般说道：“齐胧月，你爹还在大牢，你就不管他自己走了，也真是够绝情的。”
齐胧月道：“此事与你无关。”
说罢，便拂袖而去，这山庄她是半刻也不想待，顾颜想要，就给她好了，说不得半夜时分，我那个枉死的母亲会找上她，最好将她吓死，一了百了。
至于牢里关着的她的亲爹，她回到丰州，自会向族里说明情况，求族人相救，但她明白，族人不会救他的，也没那个关系救一个杀人犯。
只可惜，让外人知晓她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这点会影响她出嫁的。
齐胧月走了，带着她齐家所有的家产，从哪儿回哪儿去了，只是来的时候一家人整整齐齐，回去时却只剩她一人呢。
顾颜当日就到县衙将地契分别登记在她和老爹的名下了。
林源酒庄给了父亲，而鹿鸣山庄留给了自己。
回到家，就将这一消息告知了父亲，将地契给了他，这两日顾重在筹集酿酒用的材料以及用具，只等顾颜将酒庄搞定，就能喊来当初的伙计重新开工。
但是所有顾客的酒都要延期一个多月，甚至更久，这里面所需的赔偿费也不少，不过，好在难题都解决了，一些顾客也是看情况下菜，现在顾家又重新起来了，当然不会过于为难顾家。
买了房子，就要搞装修，装修也是很费钱的，而且她还欠着霍重雪一大笔钱，穷啊！
第72章：射雕
顾颜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坐了一上午，脖子都酸了。
她停下笔，拿起刚写好的一页纸，吹了吹，感叹道：“真是一手好字。”
玲芳端了一碗鸡汤进屋，“三娘子，厨房刚顿了鸡，大夫人让我端一碗给你喝。”
顾颜听到鸡汤二字，下意识地捂住嘴，瞅了眼玲芳手里的瓷碗，道：“这几天不是鸡汤就是鸭汤，我现在听到汤这个字就已经饱了，实在不能再喝下去了，你给瑜儿喝。”
“小少爷去霍公子店里玩了。”
“那你喝了，鸡汤虽然补，但喝多了也不好，会让体内的嘌呤增高，严重的会得通风的，最最最重要的是，我腻着了。”顾颜伸手将她手里的碗推开。
“这碗归你了，等今晚我和大嫂说，让她别总是送吃的过来了，吃不完浪费。”顾颜转头看了眼身后大圆桌上成堆的零嘴。
她虽然好像比以前要吃的多了，但也不用成堆成堆的给她送吃的吧，才几天的时间，她就感觉脸圆了一圈。
怀孕是要长胖，但太胖也不行。
可是吃的在手边，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往嘴里塞，明明不饿，可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
曾看过一篇文，说女性比男性嘴馋是因为身体结构与男性不同，所以才……现在，她是被影响了？
玲芳道：“三娘子，奴婢哪能喝，这是大夫人给你的。”
顾颜整理了今天写的手稿，将稿子卷在一起，挑起玲芳的下巴，用小痞子般的口吻道：“小美人，你要听话，不听话，爷把你卖了。”
玲芳噗嗤一笑，“三娘子，你装得可真像。”
顾颜道：“赶紧喝完，跟我出去赚钱去。”
她说罢，便拿了件披风穿上，快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比较显怀了，连穿的裙子都换成了宽松版。
加上已经到了深秋，天气渐冷，衣服也穿得多了，所以胖了不少的她，看着有点富态的臃肿感。
“去哪儿啊？”
“城里。”
“去城里做什么？舟车劳顿多有不便，三娘子是有急事吗？”
“赚钱呐，你说急不急。”
玲芳看着已经出屋的顾颜，看了眼手里的碗，略一犹豫还是将汤一口干了，然后连忙追上去。
顾颜带着这几天经过几次修改后的成果，到了城里最大的书店——桂子书斋，一进去就感受到好几道无法忽视的目光。
来书店的多是男士，他们见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进来，自然好奇，再仔细一看，就有人认出她是前段时间和人比诗词的顾家女，便更好奇了。
他们虽然好奇，却没有上前探问。
顾颜在书店里转了一圈，才找到这里的伙计，“你们店家在吗？”
“夫人有何事？”伙计欠身问道。
“我写了一本杂书，想放在你们这儿出售，具体事宜需要和你们掌柜的相谈。”
顾颜这话，引起书肆里几人的兴趣，有人佩服她有此勇气，也有人好奇到底是写了什么书。
杂书包括的东西可就多了，有写传记的，有写奇闻异事的，也有编纂虚假故事的，更有一些是记载不堪入目的香艳之事。
伙计躬身道：“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唤我家掌柜。”
在伙计走后，就有一穿戴斯文的白面书生上前问顾颜：“不知顾夫人写了什么书？能否借我一阅？”
“在下戴琮，字竹石，听过顾夫人的《山居秋暝》，诗句绝妙，吾等不及也，此次听闻顾夫人出书，便想一阅佳作。”
观其言，察其行，再品其语气，顾颜点点头，这人确实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
“过奖，这本书怕是会让你失望了，戴公子应当不喜欢这一类书。”顾颜说着将手稿递给他。
戴竹石双手接过稿子，只见第一页写了五个大字，他轻声念出：“射雕英雄传。”
与他一起来书肆的人眼神一亮，“英雄传记？这样的书我看过不少，十分有趣，快打开看看。”
戴竹石看向顾颜，见她并无意见，才拿开第一页，看向第二页，边看边轻声念道：
“第一回，风雪惊变，钱塘江浩浩江水……”
他本以为看完第二页，便会弃了，只因他从不看这种回合类的虚构书籍。
没想到，他读了一页，便忍不住看第二页，然后第三页，第四页……
而书肆里的人都聚拢在他身边，安静地听他逐渐带上感情地诵读，甚至恨不得将戴竹石手里的稿子抢过来，先睹为快。
而书肆的掌柜早就到了，只是见此情形，便没有打扰，跟着大伙听起了书。
等将十页稿子都念完后，戴竹石还在射雕英的世界里没走出来，他抬头看向顾颜，迫切道：“不知这后面的回合……”
顾颜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在他们面前扬了扬，道：“在这里。”
“我是来此与掌柜的谈生意的，原本你手里的也是要收费的，可看你真诚就免费给你看了，但没想到你都念出来了。”顾颜假装不经意地指了指他身旁的十来人。
戴竹石转头一看，又想到自己的习惯，面上不由得带上几分歉意，“是我之过，我看书习惯念出来了。”
顾颜道：“没关系，看戴公子的样子似乎是想知道后续。”
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却对武侠小说感兴趣，额，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书生多多少少都会点拳脚功夫，说不定他们内心都有个想当大侠的梦，仗剑天涯，快意江湖，现实实现不了，看看小说来弥补幻想。
金庸老先生的书，看了保管让他们都上头。
“确实，没想到顾夫人杂书也写得这般引人入胜，让在下不得不佩服，等顾夫人与掌柜谈好后，在下再购买后面的回合。”戴竹石说这话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顾颜道：“还不知道掌柜的收不收了。”
书斋的李掌柜忙道：“收收收，当然收，我在这里听了后半截，顾夫人的书无论从情节还是人物，或场景的描写都是上等的好书，我当然要收，价钱也好商议。”
随后，李掌柜请顾颜到了二楼的雅间，商定了书籍售价以及分成，售价是一册二十文，一册共有四回合，定这样价格算是偏低的了，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买得起，赚更多的钱。
这样一想，顾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挺黑的，随他了，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她也没逼着那些家中贫穷的人买。
至于分成，在双方的激烈讨论下，最终定为四六分，书斋四，顾颜拿六成，刚好达到顾颜心里想要的结果。
第73章：啾咪
等他们带着笑容从楼上下来时，发现之前的那些书生还未走。
戴竹石的朋友，着急上前道：“《射雕英雄传》现在可以出售了吗？多少银两，先给我来一本。”
李掌柜等顾颜先下楼后，才放声道：“公子莫急，现在我这里还只有顾夫人的手稿，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刊印，才能上架出售，还请稍等几日，至于价格，只需二十文。”
“只要二十文钱，除去纸墨费，印刷人工费，那还有得赚吗？”
李掌柜笑容可掬，说道：“这是我与顾夫人一起商定的价格，顾夫人说这是第一本书，想要更多的人能看到，所以才定较低的价格。”
顾颜面色不变，内心大呼：我有说过这样无耻的话吗？没有！之所以定的少，是因为销量定然很高，赚的绝对不会少。
这年头，连书斋的老板都是做生意的高手，刚才论分成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面相老实的掌柜不好对付，没想到脸皮这么厚。
顾颜咳了几声道：“这本书后续还有几册，这价格还好，别听掌柜的。”
她赚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花的，可不是装穷的，若是在别人眼中你是穷逼，那还怎么爽快的花银子。
她又不需要扮猪吃虎。
戴竹石道：“顾夫人有心了，廉价出书，还能保持如此平常之心，正是我等需要学习的。”
“是啊，戴兄说的是。”
顾颜：“……”
当她刚才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说实话，还真就没人信。
出了书斋，玲芳就忍不住问道：“三娘子，后续故事是什么啊？”
顾颜掏出手稿给她：“这里只有四个回合，剩下还没写完。”
刚才在和李掌柜商量分成时，李掌柜已经让人誊抄了一份，所以她才能将手稿拿回来。
玲芳没有伸手去接，并为难道：“三娘子，奴婢认识的字不多，给我我也看不懂。”
顾颜道：“那你以后跟着瑜儿一起学字，做个有学识的女子。”
“真的可以学吗？我只是一个婢女。”
“傻姑娘。”顾颜敲了下她的脑袋，便摇头大步向前。
……
回到顾府，一进后院，就听到三个孩子的追逐嬉闹声，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几声狗叫声。
狗叫声？
“家里养狗了？”顾颜疑惑道，她不记得家里有狗啊。
玲芳摇头：“没啊。”
越往里走，她们听到的狗叫声越发清晰，听声音，该是条出生没多久的小狗。
“啾咪，快出来，快出来啊。”
“顾植哥哥，你别挡着它，它都快出来了。”
顾颜刚进院子，就见三个孩子撅着屁股，低头在围墙边树木茂盛的地方围着，而霍重雪坐在树下写写画画，颇为认真。
“瑜儿，你们在看什么？快过来，小心衣服进了虫子。”顾颜问道。
“娘亲，你回来啦。”顾瑜回过头，高兴地跑过来，拉着顾颜道：“娘，你过来看。”
顾颜看着兴致很高的儿子，就这么被他拖过去，朝他指着的方向，探头一看，只见一只雪白的小奶狗躲在枝繁叶茂的树丛中，圆润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它一个劲地往后缩的样子，是一只胆小狗？
顾瑜盯着小白狗道：“娘亲，我们养啾咪好不好？”
“啾咪？”才多久没见，怎么和儿子有了这么大的代沟了，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顾瑜看向她解释道：“我给它起的名字叫啾咪，好听吧？”
这个名字，儿子起的，夸，必须夸，顾颜点头道：“好听，还很好记，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成，能告诉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总感觉儿子是个起名废，以后她孙子的名字，不对，想远了。
顾瑜将事情原委都说了出来，“是师弟在前几天带我去山上玩的时候，遇到了啾咪，啾咪的娘亲被猎户杀了，对了，刚见到啾咪的时候，它好小一只，发出的声音也是啾咪啾咪，所以就叫这个名字了。
是我和师弟商量了，才要师弟将啾咪带回家，本来我想带回家的，但是怕娘亲不喜欢，所以就放在师弟家里……”
顾瑜一口一个师弟，那旁的霍重雪似乎已经习惯并免疫了。
“现在怎么不怕了？”顾颜戳了戳他的额头，玩的还挺野，都玩到山上去了。
顾瑜道：“师弟说他没时间养，所以我就带回家了，而且我觉得娘亲不会反对。”
“你想养就养吧，这点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我还能不同意吗？”
“你们不要吓到它了，啾咪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们把它堵在角落里，它肯定更害怕，先去练会字，等出来了我喊你们。”顾颜作为家长，很自然地给他们布置了作业，只是啾咪这个名字……
“那姑姑等会一定要喊我们。”顾梁和顾植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声。
“知道了，一定喊你们。”
顾瑜也乖乖地回房间练字了，走向房间的过程十分缓慢，一步三回头，最终在顾颜提醒地咳嗽声中进了屋。
顾颜道：“你也进屋去，你不冷我冷，有事问你呢。”
霍重雪确实不觉得冷，在树下坐着练字，甚至还有几分意境感，收拾东西进屋后问道：“何事？”
“真是狗？”顾颜指了指外头问道，刚才乍一看挺像的，仔细一瞧却又有点不一样。
霍重雪摇头：“不知道，看着挺漂亮的，就拎回来了。”
顾颜看他的眼神带上了质疑，“不知道，就抱回家，不会是狼吧，山上有长那样的狗，早就被人抱回家养着了。”
“是狼是狗都差不多，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从小开始养的，不会出事。”霍重雪还以为她担心顾瑜会被咬。
顾颜道：“这我知道，我也不介意它是狼还是狗，但好歹得把它的种类弄清楚，更了解它，才更好养。”
霍重雪点了点头，道：“是狼，我看了，雪狼，从那个猎户手里买的，小瑜之前还以为是狗，后来我和他说了，他反而更有兴趣了。“
顾颜摊手，眨了眨眼：“刚才骗我干嘛？怕我不同意啊，和瑜儿呆久了，也变得幼稚了。”
霍重雪笑出了声，“以防万一啊，你是他娘，你要不同意，他可不敢违背你的意愿，可他又想要养，所以就让我……”
第74章：风靡
顾颜再次火了，以笔名顾言火的。
《射雕英雄传》刚在桂子书斋以及县内各大分店出售，就被抢购一空。
这样的成绩，除了小说内容吸引人外，还有李掌柜和那日书斋中十余位书生的宣传功劳。
仅有四个回合根本就不够他们看的，一天时间，就看完了，买的早的，看得快的，下午时分，就到书斋问下文了。
李掌柜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痴迷此书，一天都等不了，这倒是让他为难了。
之前与顾夫人商定了，五天出一册，刚好能赶上下次印刷工期，现在这情况，怕是不用五天，这些追问后续的人就会寻到顾夫人家去。
对此，李掌柜更多的自然是高兴，幸好，顾夫人是找他合作。
桂子书斋今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没过多久，就连花了三天印出来的第一册书籍也都售罄了。
“给我们来一本《射雕英雄传》，快点。”
伙计正清扫书架，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催促声。
他回过身，面带笑容道：“《射雕英雄传》已经售完了，几位公子还请明日再来。”
“什么？已经卖完了！刚才不还有吗？”
进店的是三人皆是富家公子打扮，说话的是位居中央的杏色长衫的少年，长得十分英俊，头戴金玉发冠，腰间还挂着一柄装饰华美的长剑。
而他身旁的两人也衣着不俗，仪表不凡，只是看面相，这两人似乎要比他大，但却隐隐以他为首。
以书斋伙计的眼力，自然能看出他们三人谁才是做主的。
伙计连忙上前答道：“小的可不敢骗三位公子，不久前，才将最后一本售完，看这书的人太多了，今天才开卖，一天的时间不到就卖完了，明天怕是有更多的人来抢着买，公子若是想早点买到，小的可以给公子留上几本，只是这个……”
伙计伸出两根手指在少年面前递了递。
华服少年还未有所动作，就听原本在书斋看书的书生讥笑道：“桂子书斋好好的一个地，被一本杂书弄得乌烟瘴气，只有那些不知上进的人才会花钱买着看！”
伙计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哎了一声，道：“你个穷书生，我们掌柜的好心让你免费在店里看书，你还不知恩是吧，人家喜欢什么书，关你什么事！看你的书去，再嚷嚷就把你赶出去。”
穷书生冷哼了一声，在伙计没有再盯着他看时，又开始叨叨：“但凡心存大志者，就不会将时间花在看闲书上面，荒废了学业，这样的人就算家中再富，也富不过三代，早晚家产被败光。”
这次，不乐意的就不止伙计了。
年轻公子跨步到他身边，眉头一扬，道：“你说谁富不过三代，小爷钱爱花在哪，就花在哪，是你能置喙的吗！”
他总觉得这个穿着破布的穷书生在说他，这可不能忍。
他左侧的公子嫌弃道：“小地方的人穷的算了，连话都不会说！”
吴谦见三人逼近，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挺直腰背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吾今日不与尔等粗鄙之人计较！”
说罢，放下书，抬脚往后跑，路过三人时，被其中一人绊了一跤，脸着地摔在地上。
“说我们粗鄙，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跑，今儿个不将话说清楚，信不信小爷将你的腿打断！”
年轻公子在他还未站起来时，一脚重重踩在他背上，疼得书生哀嚎一声。
伙计在旁劝道：“这位公子，你就饶了他一次吧，等会人多了，看见了不好，他虽然穷，可朋友不少。”
“比人多，我们可不怕，很久没打了。”年轻公子拍了拍腰间的剑，并露出向往的神色。
伙计解释道：“他们都是书生，打不起来，但是会……”
“书生，最讨厌书生了，道理一大堆，烦都烦死了。”少年虽然嘴上这样说，可脚上的力度却丝毫不减。
“哎，赶紧给小爷道歉，小爷可不想揍一堆没用的书生。”
“你，嚣张跋扈，纨绔子弟！简直……啊啊啊……轻点轻点……”
吴谦的呼喊声，引起了街上不少人注意。
桂子书斋可就坐落在繁华地带，这么大的动静，看热闹的人一下就多了，不少人一眼就认出了胆小嘴贱跑得快、又能找帮手的吴书生。
“你看，穷书生这次惹到不该惹的了，被踩地上了。”
“谁让他说话难听，除了他的那些同窗，县里但凡有钱的人，都被他的罪过，暗地里被打了不知多少次，明面上这是头一回被揍。”
“那三个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啊，看着眼生。”
“看着像是外地的。”
“快看，他们来了。”
随着一声‘他们来了’，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排十几个书生齐刷刷往这里赶来。
瞧着气势倒是不小，只不过这十几人长相有点寒碜，穿着书院发的白色长衫也没能提高他们的气质，反而越看越觉得好笑。
他们刚过来，就齐刷刷地指着三人道：“尔等如此不知礼数，还不快将吴兄放开，不然告到县衙，你们殴打秀才，也是要吃一顿板子的。”
三人见他们这样，突然就笑了，笑容极为嚣张，穿着淡青色衣衫的少年笑得比较委婉，过后，扯了扯源弟道：“走吧，别闹大了，被我舅舅知道就惨了。”
“哟，怎么现在胆小了，这么久没见，叔父不会那么不讲情面的。”最幼年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道。
“狂妄小儿，还不将人放了。”见他们三人开始自顾自的聊天，没理他们，这些书生中，有人立刻出声道。
年轻公子瞪了他们一眼：“急什么，小爷我都不急，姓吴的，赶紧给我道歉，否则就真的开打了。”
青衣公子见此情形，也只得配合道：“你们一个个都不问原因，就说让我们放人，凭什么？”
“人以群分，他们也许是一路货色。”三人中身量最高的人道。
“黄口小儿，你们家大人了，怎能容你们如此放肆！”
“快些放人，吴兄可是秀才，堂堂读书人却被你们如此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