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三顽劣
有人出言道：“不管吴兄说了什么，都有一定的道理，先将人放了，有话好好说，看几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动手动脚的终归不太好。”
说话的人面相较为老实，年纪也颇大，亦是这群书生中最好说话的。
“他骂你，你会说算了？”
“这……”
“他不仅骂小爷，还诅咒小爷会家道中落，家道中落，说我会败光家产，说起这个就来气。”
他抬脚就连着踩了吴谦几脚，边踩边喊道：“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要是换了我哥他们，非弄死你不可！”
躺地上的吴谦疼的直喊“哎哟”，这么一会功夫，脸都白了，足见年轻公子用了多大的力。
面相老实书生上前道：“快些停下，快些停下，吴兄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这样说，让大伙评评理。”
吴谦摸了把泪，哀呼一声道：“我不过就是说看顾颜的书不好，他们就对我拳脚相加。”
“一个女人写的书，有什么可看的，我堂堂秀才难道还不能点评几句吗。”
这时候，店里的伙计道：“话不能这么说，人家的书写的好，才有人看，有人愿意花钱看，再说了你当时可不止说这些话，还出言开罪了三位公子。”
踩着吴谦的公子道：“你又胡说了，我可没对你用过拳头，何来的拳脚相加，但我也不能让你的希望落空啊。”
“我打！”
说着，就在吴谦脸颊上来了一拳，打得吴谦嘴角流了血，脑袋直嗡嗡作响。
“行了，小爷爽了，人就给你们了，别逼逼叨叨那么一句话了，真不像是个书生。”
他抬脚跨过吴谦朝外走去，后面两人也踩着吴谦的身体走过。
吴谦一得救，就有人高呼一声：“打了人还想走，将他们抓起来送官。”
“怎么办？”青衣少年问道。
“跑啊，还能怎么办！”杏衣少年提着裙裾就往前冲。
“你不是说不怕吗？”个最高的少年紧追其后。
“等他们追上来，换个地打，这里人太多，等会说不定他们还有更多的帮手。”
“去哪？”
“跟着我就行。”
“你不也是第一回来吗？”
…………
次日，顾颜刚教导了三个孩子外加一个大人的加法，并布置了不算多的作业，就听人来禀，李掌柜找她有事商量。
“带他进来。”
李掌柜进院后，看到院中还有几个孩子和丫鬟在，便也轻松了些，要知道一般大户人家，是不许别的男子进出后院的。
尤其是，不久前的风波，不得不让李掌柜多想。
顾瑜他们正在计算，全心投入算学中，也就没注意或不想理会刚进院子的李掌柜，在顾瑜脚边还蹲着一团啾咪。
玲芳端了茶上来，“请用茶。”
“多谢。”李掌柜在玲芳放茶盏的附近坐下，道：“顾夫人，我来是想问《射雕英雄传》后面的内容写好了吗？”
“不是说好五天交一次稿吗？”
“实在是生意太好了，昨天下午就有许多人来找我问后续了，今日一早来问的人就更多了，有人说若是还不出新的，就不看了。”李掌柜说着端起茶喝了一口。
顾颜道：“他们就是说说而已，等出新的了，还是会忍不住买的，别急，说好五天就五天，改不了，写东西是很费脑子的，我总不能一天就写出来吧。”
李掌柜一拍脑袋道：“哎呦，这倒是我疏忽，太着急了，给忘了，之前见顾夫人无论诗词还是对联都是片刻既成，还以为写书……”
顾颜心道：都是默写出来的，确实不费时间，但是她不想出那么快，出的太快，热度的持续时间就越短，赚的钱就越少。
而且写书这事必须按照她的规矩来，不能因为别人想看，她就死命的写，若真不想看，也可以不看，她不强求。
“行了，李掌柜你放心，五天后我定会把稿子给你，你可以将风声放出去，这样他们就不会每天去催你了。”顾颜好心道。
至于为什么看书的人不来催她，因为她是女的，还是个孕妇、寡妇，加上和她不熟。
不像霍重雪和玲芳，一个念一个听，哦不，还有三个孩子也跟着听了，就这么看完后，每天没个人都要问她一遍后面发生了什么。
等李掌柜走后，顾瑜放下笔，抬头看向娘亲道：“娘亲，再有三天就有给稿子了，你怎么还不写啊。”
“下午晚些时候写，行了吧。”
“真的吗？姑姑。”顾梁转了下笔问道。
“你们把题都做了，就是真的。”顾颜鼓励道。
“嗯，好。”三人齐齐点头，特别呆萌。
父母长得好，生出的娃也长得好，这三个长大后，也是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啊，再加上她的悉心教导，腹有诗书气自华，又不似那些死读书的书生一样迂腐，想想就有成就感。
算数是前几天开始教的，从认识数字开始，有拼音打头阵，三个孩子很快就接受了新知识，开始学习加法。
只是霍重雪今日难得的缺席了，以往可是来得很早，时不时还蹭个中饭。
顾颜将小白狼抱起来，经过几天的互动，这条狼已经完全不怕他们了，任凭他们摸毛和拎脖子，原本就胆小，现在真是半点狼性都没了。
牵出去，就是一条迷倒少女的小奶狗。
“来，搓搓狗头。”顾颜抱着啾咪自言自语，挫狼头的手速极快，弄得啾咪哇的叫了一声。
叫声稚嫩沙哑，真弄不明白，当时怎么就觉得这是狗叫声了，比鸭子叫的还难听。
另一边，棹华店后院中，三个少年挺直腰背站成一拍，每个人手里举着一个木盆，盆里装满了水。
他们身后便是那株长满刺的铁树和低矮的兰花，若是往后退，就会踩到兰花，并被铁树刺中，再往后就是老余所在的制作木工的房间，里面传来老余刨木头的声音。
“顶不住了，要死了，要死了~”左边的少年低声道，举着盆子手臂直打颤。
“别说话，被听到了更惨。”中间的少男虚了一声，瞅了眼前方没人坐的椅子，惊恐道。
“昨天都劝你们走了，干嘛还要打。”右边的少年差点哭出来，就不该冲动。
“你后来也同意了。”左侧少年道。
“我不行了，不举了，举了一上午，手要废了。”最中间的少年说着就自然往后软倒。
“哎，别往后倒！”
另外两人连忙伸手将他往前拉，但是他们一只手扶不住头顶的木盆，所以，紧接着就听一连串的洒水声和三个盆子跌在地上的声音，外加三人脸着地前的惊叫声。
第76章：答案
天井内，三人摔成一排，衣衫被水打湿，老余嘿嘿笑了几声。
霍重雪端着一杯酒进来，在他们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平淡道：“这才多久，就都倒了，不是挺能耐的吗，一进县城就和一帮书生打起来，起来，继续。”
中间摔得最惨的少年揉了揉胳膊，求饶道：“别啊叔父，我们打人也是有理由的，你问都不问就罚了我们这么久，还罚啊？”
青衣少年连忙跟风道：“对啊，舅舅，错不再我们，是那些书生先动手的，使他们不讲理，打了就打了。”
“舅舅，你也得听我们说完才罚啊。”最后一位少年补了一句。
霍重雪抿了口酒：“准了。”
“事情是这样……”
一得应允，三人就开始你一语我一言，将事情的原委全说出了
“别的可以忍，说我们富不过三代不能忍！”中间的少年仰着头，颇有种义愤填膺的感觉。
霍重雪微微点头：“对，打得好，这点确实不能忍，但你们打人前就不能动动脑子，非要被人看到，被所有人知道吗！就在方才，官府带人来抓人了。”
“一个小县令还敢抓我们。”
“他敢抓我们！”
“揍他。”
三人接着一阵嘀咕。
霍重雪冷哼一声，“你们的爹允许你们暴露身份了，让你们在这里耀武扬威来了？现在你们除了身上这身衣服好看点，就连功名都没有，被你们打的穷秀才都比你们强！”
在霍重雪训斥时，三人的头垂的越来越低。
他们回想起父亲大人的警告，同时打了个寒颤。
“到了安远县，一切都听你舅舅（叔父）的，不许生事，多做点学问，要让我知道你用身份压人，扒了你的皮！”
父亲大人的话此刻瞬间在耳边响起，父亲大人威严的神色浮现在眼前。
三人的父亲不同，但对他们都很严厉，谁让他们不争气。
“叔父，那该怎么办啊？总不能真让他们把我们抓走，这要是让明都的人知道，我的脸面往哪搁啊。”
霍重雪睨了他一眼，“你们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别别别，舅舅，我还小，我们都没及冠了，做事难免冲动了点，舅舅，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犯了。”
“对对对，就这一次。”
“是啊，叔父，绝无下回，以后都听你的。”
霍重雪晃了晃酒杯道：“没酒了。”
“叔父，我给您倒酒。”个高腿长的少年以最快的速度到霍重雪身边，端过酒杯准备去前方店里面。
霍重雪悠悠道：“店里也没了，这是最后一杯，暖阳酒还要等十来天。行了，官府的人我已经打发回去了，不会再找你们，但绝无下次。”
“舅舅（叔父）就知道你最好了！”三人同时说的，相互间还挤了挤眼。
“衣服擦一擦，去见你们师公，都给我恭敬点！”
“知道知道。”
个最高的少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道：“叔父又拜了个什么高手为师啊？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也好有点准备，要不要准备一份礼物啊，空手去不太好啊，送钱行吗？”
“可以。”
“真的啊，愿意收钱的师公一定很和蔼。”
“一定不古板。”
“一定很很穷。”
“嗯？”
他们脑海中浮现出一位很接地气的白胡子老爷爷，和蔼可亲对晚辈特别宽厚的那种。
顾颜吹了口茶，热茶冒的热气被吹散后，露出茶杯里飘荡的几片生姜，她喝的茶都生姜泡水，因为孕妇最好不要喝茶，实在想喝点有味道的可以喝柠檬茶和姜茶。
在她手边放着一沓书，是记载往年秋池宴盛况的书，再过不久，就要去参加秋池宴了，她得先了解了解。
但是每翻开一本书，都在看了五分钟左右给合上了，里面的内容枯燥到让她没有半点想看的欲望，连学习的欲望都没有。
那些有学问的大儒都只评点别人的作品，基本上没留过什么佳作，而那些学子的作品，她又看不上，就算她靠自己的实力写，也差不多能写出他们这水平。
文章也大多是辞藻堆砌出来的，以她的词汇量，堆多少篇都行。
至于实用性较强的文章，她也能以各超前的知识和观念看透。
这时候，顾瑜拿着卷子过来了，“娘亲，我都做完了，你看。”
顾颜将卷子拿过来，一边道：“这么快就做好了，我看看。”
“娘亲，你先看，我去看顾植他们写好了吗。”
顾瑜转身就要走，被顾颜伸手勾住后脖子的衣领，“给我回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可以，自己的卷子自己写，懂了吗？”
儿子现在都学会这些小花招了，前几次她就发现了，暗示了他几次，却没用，事不过三，该严厉批评了。
顾瑜回过身，望着她道：“可顾植他们不会做啊。”
“那你帮他们做了，他们就会了？”顾颜严肃问道。
顾瑜反击道：“我会把做题的方法告诉他们，娘亲，你不相信我！”
他固执地望着顾颜，等一个答案。
顾颜愣了一会，才放缓声音道：“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娘知道你聪明，一学就会，但不是所有人都向你一样，能一下就听明白，你敢保证你告诉他们方法，他们下次遇到相似的题就会做了。”
顾瑜坚持道：“娘亲不也是这样教我们的吗？”
顾颜耐心道：“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可给你们布置的题，也希望你们能独自完成，在做题的时候能多想想为什么要只要做，不然容易忘记，你将解题的方法告诉他们，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这样还算是帮他们吗？”
顾瑜没再说话，我去问他们，他抿了抿唇，转身跑出了屋。
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顾颜在屋内扶额一叹，儿子的叛逆期到了？不对啊，年纪不对。
以前儿子都听她的，现在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但不能长歪了，教子需要耐心，不能着急上火，喝口姜茶压压。
等等，儿子从什么时候起改口直呼顾梁他们的名字了，以前不是喊哥哥的吗？
可以的，有他当年的风范。
第77章：符号
没过多久，顾瑜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进屋时小心翼翼，到顾颜身边时还低着头，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
顾颜瞧他这样，严肃地咳了声，“怎么了，刚才不还理直气壮说得很有道理吗？这会怎么来了半天也不吭一声呢。”
顾瑜“嗯”了一声，又墨迹了一会，才认错道：“是瑜儿错了，不该和娘亲那样讲话，娘亲说得对，顾梁他们已经把我昨天教他们的都忘的差不多了，数字都弄不清。”
“知道就好，他们不知道，自然会问，等他们问的时候，你再教他们也不迟，不然会害了他们的，懂了吗？”
顾瑜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有点闷闷不乐。
他本来是想早点写完，等着看娘亲写的书，现在他提都不好不意思提了，而且刚才他还凶了娘亲，娘亲一定很生气。
顾颜放下手里的书，将他揽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道：“好了，不是要看书吗？娘现在就开始写，你在旁边看，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
顾瑜这才敢抬头正视她，“娘亲不生气吗？”
“不生气，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
顾颜的内心：这话他小时候没少听爸妈说，后来，爸妈懒得说了，因为他屡教不改，他们直接抄起鸡毛掸子追着打，相比而言，儿子真的超级完美了。”
顾瑜闻言抱着她的手道：“娘亲上次的西游记还没讲完了，什么时候讲啊？”
“等这本书写完，就写西游记好不好？你更喜欢哪个故事？”顾颜其实都快忘了她跟儿子讲过一回合的西游记的事了。
顾瑜道：“都喜欢听。”
玲芳端了一盘葡萄进来，“三娘子，大夫人让人送了些水果来，除了葡萄还有板栗，葡萄熟透了，放不了太久，先吃这个，刚洗好的。”
顾颜原本以为这个时代食物比较匮乏，但现实却是，地球所有被发现能吃的食物都有，而且都被他们发现并有所种植，甚至这里还有许多她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葡萄只是很平常的水果，尤其是在云州，葡萄是云州的特产水果，又大又甜。
一下午的时间，顾颜都在默写《射雕英雄传》的内容和教顾瑜识字，等到天快黑的时候，顾梁两人拿了卷子过来了。
一进屋就诉苦道：“姑姑，我们想了一下午，还是没做出来。”
顾颜伸手将他们的卷子拿过来，浏览了一遍，真是惨不忍睹，看着他们道：“那你们之前怎么都做出来了？乖乖说实话，不许撒谎。”
顾梁作为大哥，最先道：“之前是顾瑜告诉我们怎么做的。”
“今天，顾瑜没告诉我们。”顾植接着道，听语气还有些抱怨。
顾颜道：“这么快就把兄弟给出卖了啊？”
顾梁纠正道：“这不是出卖，你是姑姑，又不是外人，而且肯定不舍得打顾瑜。”说完又马上补了句：“这都是我娘说的。”
顾颜道：“那顾瑜都教了你们了，之前的难道一点也不记得了，这上面的题也有不少是以前的，怎么基本都没对啊？”
两人一起道：“顾瑜讲的太快了，就听了答案，而且我们没认真听，还说了别的。”
“好，认错态度很不错，交代得很清楚。”顾颜点了点头。
“我娘说的，错了就错了，要是狡辩就要家法伺候！”两人再次齐声道，最后四个字的音特别加重。
顾颜被他们给逗笑了，“那你们以后做题还需要别人告诉答案吗？”
顾梁急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娘说再这样就把卷子抄一百遍！”
顾植在旁边连连点头，想到娘亲的凶悍，他们自然不敢再犯。
顾颜憋笑道：“那好，之前不会的，我再教你们一遍，以后遇到不会做的题，在想过之后，实在想不出来才可以问顾瑜，或是来问我，要学会思考懂吗？”
“懂了。”不管懂不懂，点头应着就对了。
孩子最怕的就是娘，最亲近的还是娘，幸好，下午的时候，她让玲芳将这件事告诉了大嫂，不然呐，这两个孩子不一定听她的。
大嫂的教子方式就是刚猛与温情并进，在学习上绝不放松，该打就打，半点不含糊，在吃穿上给予孩子最好的。
……
《射雕英雄传》这本书在出售的第二天，买的人更多了，除了书生游侠，还有闺中姑娘，甚至连县令大人的桌上也摆了一本。
昨日下午，因为书生被揍一事，他令人去抓人，不想人没抓住，倒是让他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那三人是他惹不起的。
那棹华店的店主只让捕快带给他一块令牌，拥有这块令牌的人能是好惹的吗？
所以，今日一早，就让人将令牌还回去，并表示他什么都懂了。
兴奋和遐想之余，也让人去书店买了本《射雕英雄传》，那人老师写的书，肯定不差。
结果还真是不差，越看越上瘾，四个回合不够看啊，在翻了几遍后，他发现这本书和别的书不一样。
每句话都对，只是在每句话后面都有，类似蝌蚪，圆圈的符号，还有些有两个蝌蚪倒着在上面。
这些是什么？
更奇妙的是在看书的过程中，他竟没觉得半点不适应，并且看书的速度好像要快不少，不用花时间去断句。
难道这是用来断句的，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也没见书上有注释。
“来人呐。”
“老爷，请吩咐？”
“你去桂子书斋问问，这书上这些奇怪的符号是什么意思？问清楚了再回来。”徐流川指着书上的符号给他看。
“知道了，老爷，小的这就去。”
除了他，还有不少看完书或是刚拿着书看的人，也发现书上的符号，拿了别的书籍对比，又查了典籍，也没发现这些符号是什么。
李掌柜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数着钱，根本不知道因为这本书又掀起了新的热潮，而顾颜就更不知道了，她在写的时候，习惯性的标了标点符号，习以为常的她在拿到李掌柜给她的成品后，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第78章：托儿所
“三娘子，霍公子来了，还带了三个少年，请你到前院相见了。”
玲芳进来时，顾颜正在做伸展运动，闻言问道：“他有说什么事吗？”
玲芳摇头：“不曾说，小少爷牵着啾咪过去了。”
“行，这就去。”顾颜将扎起的袖子放下，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裳。
“三娘子，你的头发的散了，婢子帮你再挽一下。”玲芳眼尖地注意到她后颈处散落的一缕头发。
“麻烦呢……还是收拾收拾吧。”
盘头发这样细致的事，她自己是做不来的，每次都是玲芳帮她梳理，一头齐腰长发，全部盘在头上，再带簪子步摇等等，略沉。
幸好，她和玲芳说了之后，头发的发饰就少了许多。
前院，顾瑜牵着啾咪进了待客的前厅，一见到霍重雪就喊道：“师弟，你昨天怎么没来？”
霍重雪蹲下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侄子来了，在家训他们，昨天学了什么？”
霍重雪身后的三个少年目瞪口呆：师弟？他们舅舅（叔父）是这个小屁孩的师弟！怎么可能？？
顾瑜看了眼他身后三个衣着华贵的大哥哥，回道：“昨日已经将千字文学完了，算学学到了加法。”
霍重雪露出温和的笑，“那到时候你教我。”
“当然，我是师兄，教师弟是应该的。”顾瑜高兴道。
在场的另外三人已经完全看呆了，他们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我刚才看到舅舅笑了，而且说话的语气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是我看错了听错了？”姬源推了推身边两人。
“没有，没看错。”
“我们也看到了。”
霍重雪回过头冷了他们一眼，三人即刻闭嘴。
“啾咪这几天吃得多，长肥了不少，你看看。”顾瑜将啾咪抱给霍重雪，一边打量那三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霍重雪接过啾咪，掐了掐它肚子上的肉，“是肥了不少，都能掐起一小把肉了。”
啾咪认识他，在他手里也不乱叫乱动。
姬源凑上前道：“这是雪狼吧？以前在……”
霍重雪看着他：“嗯？”
姬源立马收声。
顾颜领着玲芳进来时，看到霍重雪抱着啾咪被他们围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霍重雪见她进来，立马将啾咪放下，啾咪一落地就跑到顾颜脚边蹭啊蹭。
“老师今日心情不错。”霍重雪见礼后道。
“哎，先说什么事，别奉承啊。”顾颜坐下后，伸手请他们落座，同时听到他这句话，突觉不妙，平日里他从不说这样的废话，反常必有妖。
少年三人组再一次被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他们的师公是个怀着孩子的妇人！
姬源内心：不是吧，舅舅的拜师要求越来越低了。
林铮内心：叔父利害啊，敢为天下先！
商子初内心：师公是女的，肯定很慈爱，到时候……
顾颜敲了敲扶手，看向他们三人道：“哎哎哎，这三孩子怎么了，脸上的表情，谁家的孩子啊？”
霍重雪回头一看，恨不得一人抽一耳刮子，他怎么有这样的侄子，他们的父亲怎么教的儿子？
三人回过神，认真又无辜地看着他。
霍重雪转过头道：“老师，他们都是我侄子，被他们的爹打发过来做学问的。”
顾颜面色一正，“向谁学啊？”
“当然是老师你了，这三个混账东西，也唯有老师这样聪慧的人能教好了。”霍重雪顺带拍了个马屁。
“千万别，我这里可不是托儿所养老院，收了家长还收晚辈的，教我自己的孩子就已经很费精力了，你的三个侄子看着也不太聪明，我怕会气死。”顾颜直言不讳，戳中三人的痛处。
霍重雪道：“他们确实有点蠢，不过，学习讲究坚持，一次学不会就揍一次，直到学会为止。”
“这么暴力？”
“不打不成器！”
顾颜还是摇头，“我又不是开学堂，你教他们不就好了，反正我教你的你都会了。”
霍重雪沉默片刻，看向三人道：“你们是要我教还是师公教？”
三人在他沉默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了，祈祷着千万别是他教，会被揍死的，如今听得此问，连忙上前三步，朝顾颜行礼道：“师公好，当然是师公教的比较好，师公的学问肯定更高啊。”
“对对对，我们要学就要学最好的。”
“师公这是束脩，现钱行吗？”
商子初麻溜地取了腰上的钱恭敬地递过去。
“噢，对对对，束脩。”其余两人也跟着取钱袋。
顾颜看向霍重雪道：“他们挺怕你的啊，宁愿跟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学，也不肯跟你学，你打他们了？”
“嗯，以前经常揍，打习惯了。”
“难怪看着脑子不太好，怕是被你打的，不介绍一下。”顾颜道。
四只羊是赶，七只羊也是赶，这三人穿着不俗，虽然喊她师公，但神色间却有一股傲气，定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也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教养定然不错，见机行事毫无原则，脸皮够厚。
霍重雪送来的人应该不算太差，就当是给瑜儿找三个玩伴吧。
霍重雪道：“穿白色衣裳，个最高的那个是我堂姐的二子，名为商子初，今年十七，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
“商子初见过师公。”商子初扇子刷的一下打开，笑的那叫一个温柔似水。
“翩翩少年郎，没少去青楼吧？”顾颜点评道。
“只去了几回，我……”商子初差点想抽自己，连咳几声后，以扇遮面，就算看出来也不能说出来啊，这下叔父……
顾颜心道还真被她说中了，接着道：“年纪轻轻，长身体为重。”
顾瑜好奇地问道：“娘亲，青楼是什么地方？”
“等你长大就知道。”
“那我可以去吗？”
顾颜：“……等你长大，娘陪你去。”
在座几人：……
霍重雪接着道：“那个穿青衣的，我姐的三子，今年十六，名为林铮，也没什么长处。”
有商子初的前车之鉴，林铮行礼时自然恭恭敬敬，他行的是抱拳礼：“见过师公。”
顾颜点点头：“你会武功，很不错。”
第79章：三对三
原来师公赞赏武功的啊，剩下的姬源心里有了底。
霍重雪又道：“最后那个我表哥的儿子，名为姬源，年纪最小，但也有十四岁了，纨绔中的纨绔，脾气大，要是他惹你不高兴，尽管揍，他若是赶跑就让我来动手。”
姬源身体一颤，内心崩溃，为什么一说到他，就要特别叮嘱。
“见…见过师公，师公我也会武功的。”姬源垂死针扎般扬了扬拳头。
顾颜道：“看出来了，就是……就是你，你还真是单纯。”
姬源立马辩道：“我可不单纯，见过的事情可多了。”
“我相信你们见过的事情多，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心思总藏不住，都写在脸上是怎么回事？我现在不好评论你们的智商，单是情商似乎和我儿子差不多。”
顾颜毫不客气的打击道，她要看看这三人接下来的反应。
三人下意识的面露不满，看神色似乎要开口训人，或是准备动手，然后下一刻就怂了。
“情商是什么？”姬源问道，反正就是在说他们不如一个小孩，要不是舅舅在场，他一定……不行，不和女人计较。
顾颜道：“懂的自然懂。”
这三人都是容易被挑动情绪的冲动少年，耐心不足。
年轻嘛，基本都差不多。
“行了，瑜儿你带他们出去玩会，不许欺负他们。”顾颜拍了拍儿子的手背道。
“娘亲，我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吧。”顾瑜向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看了眼霍重雪，见他并无别的指示，只好跟着出去了，在转过身看向顾瑜的背影那一刻，他们的表情瞬间变得桀骜和嚣张。
等他们出去后，顾颜道：“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霍重雪道：“老师不妨猜猜。”
顾颜慵懒地撑着头，道：“一定很有钱。”
“对。”
“有权是不是？”
“也对。”
“王侯将相？”
“……”
“你没答话，一定是的，说吧是哪个？”
“老师，一旦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我是为你好，免得你顾忌他们的身份，不敢下死手教他们。”霍重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他们叫我师公，我怎么教都是对的，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我的教学方式一向不主张暴力，不打学生的，说实话，我早就猜到你身份不一般，但是你一直不和我说清楚，这点就太不仗义了，我好歹也是你老师，连弟子的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算怎么回事。”顾颜拍胸顿足，假装伤心道。
霍重雪妥协道：“等到秋池宴老师就知道了，一定不骗你。”
“对了，我的老师比较多，可能今年秋池宴上也会遇到那么一两个。”
顾颜里面问道：“男的女的？”
“就你一个女的。”
“都是老头？”
“对。”
顾颜道：“那怎么办？你怎么不早说，这要是遇上了多尴尬，你的那些老师肯定是饱读诗书的大儒，我怎么比，我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
霍重雪道：“我和老师说这个，是想告诉你，在秋池宴上只要搞定他们，就不怕有人挑衅了，以老师的实力不该害怕才对，他们也就是名声大，实际上也就那样。”
“他们教你什么？”
霍重雪道：“奏琴和书法，书法上，老师稳赢，你看我的字就知道，琴技么，书法稳住了，就差不多了。”
“我不会弹琴，二胡倒是会拉。”顾颜以前学过笛子和萧，但她似乎和吹奏类乐器无缘，所以就改学了轻便的二胡，一拉就上瘾了，用大学四年成就二胡小王子这个雅称。
“什么是二胡？”
“等我哪天有兴致了，做一把拉一曲。”顾颜发现楼越来越偏了，被霍重雪牵着走了。
顾颜指了指外头道：“他们都挺有钱的吧？”
“他们家挺有钱的，但是他们身上的钱都在这里了。”霍重雪指着桌上的钱袋道。
“想要望子成龙，又想少交学费，不可能！”顾颜打定注意不能让自己吃亏。
“只要老师教的好，我哥我姐有的是钱送来。”霍重雪保证道。
“想要什么套餐？”
“什么意思？”
“是短时间速成，还是长时间打基础，或是直奔科举针对性训练，又或是磨练心性洗尽铅华。”
霍重雪明了，道：“都送来了，肯定是长时间学，磨练下心性外加和各方面的学习，老师怎么教瑜儿，就怎么教他们。”
“那不成，瑜儿是我儿子，晚上我还会教他别的，你们晚上留这里，我爹会疯了的。”
“老师难道不考虑搬到新买的庄子去？”
顾颜叹气道：“想重新设计一下，但是没钱，而且庄子那么大，请下人都请不起啊，要不你借点。”
霍重雪咳道：“我的钱上次都翻出来了，没了。”
“那就先放着吧。”
顾颜也想搬出去住，这样就更能放飞自我，也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宅子，而且鹿鸣山庄附近的地还等着她开发。
院中，三个少年与三个小孩大眼瞪小眼，旁边还有条小雪狼围着转圈。
“你们喊我娘为师公，那就是我师侄，你们要尊重长辈，不得无礼。”顾瑜一板一眼地说着。
“小屁孩，知道我们是谁吗？还敢教训我们？”姬源伸指在额头上戳了戳。
顾瑜往后退了退，道：“知道，师弟刚才都说了，你叫姬源，纨绔子弟，他们分别是商子初和林铮，你们是亲戚，而且都是学习不好的那种。”
“你说我们学习不好，你会什么啊？”姬源蹲下身道。
顾梁道：“我们会千字文。”
顾植道：“算学和拼音。”
“这都是什么啊？”姬源起身，拉着身边两人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问道。
商子初摇头道：“我也没听过。”
林铮摆手道：“别看我，我对读书从来都没兴趣，不知道是什么书，算学倒是知道。”
“算学还用你说，我们也知道，算账用的。”商子初在他手上敲了一扇子。
顾瑜抱着手，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才问：“你们讨论出什么了吗？”
第80章：厚颜无耻
姬源转过身，颇为神气道：“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听过，谁知道是不是你临时编的，再说了，我们不会这些，难道你们三个就会我们会的事呢。”
“你都会些什么？霍师弟都说了你们什么都不会。”顾瑜找了块石头站上去道。
姬源想了想道：“喝酒你会吗？”
“我们家就是酿酒的，暖阳酒听过没，我娘出的方子，我家酿的，我们当然会喝酒。”顾瑜说起慌来半点不虚，反正他喝过酒，喝过就算会了吧。
“暖阳酒是你家酿的？”姬源愣住了，他爹自从喝了舅舅寄给他的暖阳酒后，就再也喝不下别的酒了，这次打发他过来，就是让他多弄点暖阳酒给他。
原来源头就在眼前，哈哈哈，以后只要多给爹寄几坛酒，就万事无忧，至少不会被父亲大人揍。
“想喝吗？听话就给。”
“我可以花钱买。”
顾瑜认真点头：“也可以。”
他心想娘亲赚钱不容易，能多赚点就多赚点，他们看着挺有钱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还和他抢娘亲，卖酒给他们可以提点价。
姬源乐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骗我。”
顾瑜道：“我不骗你，你们还会什么本事都说出来，以后你们都要在我家上课，要是比不过，就得听我们的。”
顾梁和顾植在一旁支持道：“说的没错，这是我们家，不能因为你们年纪大，就想欺负我们。”
“我对欺负小孩可没兴趣。”姬源切了一声，又道：“但也不会听你们三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孩的话，林铮你上，教他们什么叫真本事。”
林铮凑上前来，他哼哼两声道：“我家人都会武功，我的武功不说以一敌十，打三五个还是没问题的，你们能吗？”
说罢还挑了挑眉，得意洋洋，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不少，竟可以对三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说这种话。
果然，就连他身边的两人也看不下去，在他耳边同时说出“无耻”二字。
顾梁道：“这不能算，打架我们也会，但你们年纪大，我们肯定打不过。”
顾植跟着大哥道：“要是我们和你年纪差不多，也能一个打五个。”
林铮郁闷道：“这不是一个打五个的问题，是会不会武功，不是打架，是武功，你们懂都不懂？”
他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和三个五六岁孩子说武功，也是他脑子秀逗了。
顾瑜背着手，想了一会，道：“我们不会武功，但你们也不会一阳指，不会降龙十八掌，更不会先天神功。”
“嗯？你又在胡编些什么？”这回轮到林铮头大了，看着挺有灵气的孩子，怎么说话如此没谱。
顾瑜答道：“这些都是武功，而且是很厉害的武功，你会吗？”顾瑜答完，还不忘问他一声。
林铮看向同伴，随后摇了摇头，“要真是很厉害的武功，我一定听过，肯定是你瞎编的。”
“才不是瞎编的，这是姑姑的书里面的，你们一定没看过姑姑写的《射雕英雄传》。”顾梁大声道。
“《射雕英雄传》，这本书谁写的？”
商子初抢先问道，就是因为这本书他们才和那群穷书生打起来的，现在又听到这书的名字，自是要打探清楚。
顾瑜颇为自豪道：“我娘写的，也就是你们师公，师公的书都不拜读，怎么做徒孙的？”
他训人的口吻也不知是学了谁的，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想抽他。
林铮呵呵一笑，双手抱胸道：“杂书里面的武功都是瞎编的，都是假的，要是真的，你使出来，我都接着。”
顾瑜不乐意了，目光平静，语速略急：“我说真的就是真的，我娘写的不会有假。”
“那你问过你娘吗？”林铮道，“谁会将真正的武功写在杂书上给别人看啊。”
这一问，让顾瑜冷静了不少，道：“我会问我娘的，这一回合算你们赢了，下一个。”
商子初摸了下头发，摇了摇扇子，道：“我压轴绝不会输，小子，我告诉你，我……”
“你离我远点，天凉了还扇扇子，你不冷我可冷。”顾瑜打断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除了啾咪和商子初外都笑了。
商子初缓缓将扇子收拢起来，又觉得不对，再次刷地一下打开，并表示：“我乐意。”
顾瑜笑出声，道：“那你说说你会什么啊？”
商子初道：“青楼你没去过吧。”
哼，不放点狠招子，还真以为他们是好脾气，看这三个孩子的嚣张样，他们那个便宜师公定不是好对付的，突然有点担心接下来的日子了。
顾瑜皱眉道：“等我长大了，我娘会带我去的，青楼听起来不像是好地方，只有大人才可以去。”
“你娘才不会带你去了，哈哈哈哈，源弟，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话了，谁家娘亲会带儿子去青楼消遣啊。”商子初顿时笑弯了腰，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他身边的两人也不禁笑出了声，林铮道：“你娘要是知道你去青楼，不打断你的腿就不错了，做学问的都是老古板，她刚才肯定是骗你的。”
顾瑜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我娘才不会骗我。”
说着就转身离开。
姬源道：“你去哪儿？”
顾瑜头也不回地回道：“我去问我娘。”
三人又笑了，笑声逐渐从放荡不羁到感觉不妙地哼哼声，紧接着追上顾瑜道：
“别急啊，这点小事，没必要告诉你娘。”
“舅舅现在在和你娘谈事，你去打扰多不合适啊。”
“你娘肯定不是骗你的，我们开玩笑的。”
这时候，霍重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三个混账东西，也只有你们才能厚颜无耻地和孩子比较这些，再让我听到你们口不择言胡说八道，全都送回去！”
姬源三人立刻怂了，像三只鹌鹑一样低头站一排，任凭霍重雪训斥，连连说不敢了。
就这么被送回去，下场更惨。
顾颜和霍重雪来了有一会了，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偷听，这一听，还真让顾颜见识到了什么是不要脸。
顾颜在他们面前停下，疑惑道：“县城的城墙都没你们的脸皮厚吧，怎么练就的？富家子弟都这样？”
第81章：读书
顾颜这是实力嘲讽，三人有苦不敢说，旁边有个人正盯着他们，说错一句话，三人一起罚。
顾瑜拽着她的裙边问道：“娘，你说会陪我去青楼，是不是骗我的？”
姬源三人心里咯噔一声，刚才就不该笑的那么得意，都忘了舅舅在场了。
顾颜低头道：“娘才不骗你，等你及冠后，娘陪你去，但是你及冠之前，任何人叫你去都不许去，知道吗？”
“嗯，瑜儿最听娘亲的话了。”顾瑜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挑衅地看向姬源他们。
在旁边的顾梁也道：“那我们也要去。”
顾颜闻言，决定坑一把侄子，笑容和煦道：“乖，这件事你要去问你娘。”
顾梁看姑姑笑得那么温柔，拉着弟弟道：“我们去问娘亲。”
顾瑜想到之前的事，又问道：“那娘亲书中的武功是真的吗？”
这个……
肯定是假的，但该怎么回答才才不会打击孩子了，故事太过精彩，孩子深信不疑该怎么办？
霍重雪道：“是真的，老师都告诉我了，只是一般人学不会，但这是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顾瑜睁大眼睛，定了定神，接着点头道：“我知道，会有人来抢对不对，我不告诉别人。”
又看向姬源他们道：“他们也不许说。”
霍重雪道：“他们不会说的。”
商子初和姬源应道：“对，我们绝对保密。”
林铮还在懵懂中，他不相信杂书上的武功会是真的，可叔父都这样说了，应该不会有假，一定是绝世神功，所以一般人是看不懂学不会的。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小声朝霍重雪问道：“叔父，武功我能学吗？”
商子初伸手扶额，他怎么还真信了，没看出是叔父在哄孩子吗？
霍重雪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根骨不行，学不了。”
…………
顾颜从霍重雪那里了解了有关他另外两个老师的资料，开始正对性学习，让霍重雪将他那两个老师的年纪性格，包括一些作品都详细地讲清楚了。
从年纪上来说，他们是两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脾气都好的，琴师父性格较为淡泊，而教书法的较为锋利，和给她请帖的云定江是同门。
花了一晚时间，熬夜到差不多十点多，才将两人一些作品研究完。
以古人日落而息的作息时间，到亥时还未睡，可不就是熬夜。
第二天，霍重雪领着他那三个侄子准时在他们家用过早饭的时候到来，并带了不少礼物，三个厚脸皮成功哄得她爹和大哥大嫂开心，收获了她家人好感。
顾颜很不想将教过一次的东西再重复一遍，很想让儿子教他们学拼音和数字，但又怕儿子教不好，他们也不会认真听，所以只能她耐心点带一带三个年纪不小的学生。
顾颜在开始教他们之前，忍不住问道：“老霍，我可就帮你教这三个侄子，再多是不可能的。”
霍重雪点头道：“这是自然，剩下的我也不想操心。”
这次教书并没有在她的院子里，而是顾老爷特定腾出一间宽敞的房间给他们学习，连桌椅都安排好了，倒真有几分小学堂的味道。
秋日的阳光从格窗斜着照进屋内的桌椅上和地板上，顾颜坐在类似讲台的位置上，身前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她看了眼背后的墙壁，就差一张黑板了，弄一个吧。
下方六人，一人一张小桌子，顾家的三人坐在靠里面的一排，姬源他们坐在靠门口的一排，霍重雪犹如监考老师一样，搬了张椅子坐在最后面，让姬源他们不敢乱动。
“因为姬源、林铮和商子初你们刚来，我之前教的你们都不会，但又不能让他们和你们听一样的，所以你们先跟着他们的进度听一样的课，听不懂没关系，用笔记下来，不明白的可以问，在今天所有的课上完后，你们要留下上补习课，将之前没学的都补上。”
顾颜看着他们说道。
姬源他们听完后脸都黑了，这是要学多久？上午有课，下午有课，还要补习，而且还不能睡觉逃课，身后坐着的那位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完了，这段时间肯定会很无聊，好想回明都。
“师公，学不会，会挨打吗？”坐在最前面的姬源看了眼最后方的霍重雪，再转过身问道。
他就不信，只要他们一直学不会，她还有耐心教，还不得气得掀桌子，气走老师的事，他们可没少干，只是怕她让舅舅揍人。
顾颜道：“不会啊，你们连四岁孩子都能学会的东西都学不会，我哪忍心打你们，太残忍了。”
姬源感觉心种一痛，尤其是旁边三人正看着他，硬着头皮道：“我一定比他们学得快。”
顾颜道：“师公相信你们，毕竟又不是傻子。”
紧着便开始今日的教学，上午教的是《声律启蒙》，外加讲一则她改编的《增广贤文》上的小故事。
《声律启蒙》与《笠翁对韵》相比，前者更适合孩子学习，所以她决定先教前者。
由于，她只默写了一本，所以在教的时候很不方便，还得让他们都将今日要学的部分都抄写一遍，而且她得在旁边看着，免得他们抄错了或是写错了字。
《声律启蒙》读起来朗朗上口，其中包含的意思也较为简单，在座的又较为聪敏，只要认真听，都一点即通。
对于姬源他们而言，虽然以前没认真学过东西，但像这样简单的文句，完全能看懂，所以，他们同时对之后的学习松了口气，学这些还不简单吗。
等讲解了句意后，便让他们齐读，不一会，便响起参差不齐地朗读声：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
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
顾颜：“……”
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读个书都要比谁读的快。
他们一读完，顾颜就忍不住问道：“读的这么快，你们都记住了？”
第82章：标点
顾瑜抢先答道：“娘亲，我都记下了。”
顾颜满意地点点头，看下剩下五人：“那你们呢？”
五人盯着桌上的纸猛看，速记，沉默好一阵，不仅腹诽：这么多字，只读一遍怎么可能记住。
“师公，我觉得顾瑜撒谎，他肯定没记住，你不能偏袒他。”林铮出声道，他属于一看到书就头疼的人，这么多字，读起来是顺口，可还是记不住。
顾颜给了儿子一个眼神，顾瑜即刻领会，合上书站起来，开始背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
野渡燕穿杨柳雨，芳池鱼戏芰荷风。女子眉毛纤，额下现一弯新月，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我已经背完了。”顾瑜恭敬道。
顾颜道：“好样的，不过不能只记文不理解意思。”
“嗯嗯。”顾瑜点头应下。
顾颜看向林铮道：“读书最简单的就是背书，最难得的也是背书，一开始记不住没关系，多读几遍，多理解其中意思，就能记下了。”
林铮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用奇异的眼神看着顾瑜，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记性这么好，背书这么利害的人了，而且还是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孩子。
这时，玲芳在门外朝顾颜招手，“三娘子，桂子书斋的李掌柜来了，找你有急事。”
顾颜朝她微微颔首，对屋内几人道：“你们先读着，不懂的可以问重雪，我有事要去处理，等会就回。”
顾颜撑着桌案起身，等和玲芳走远了一些，才问道：“李掌柜又是来要后续的？他也太急了。”
玲芳摇头道：“不是的，李掌柜好像说是三娘子的书籍出了些问题。”
“有问题？”
“不可能啊！”
顾颜自问在决定默写《射雕英雄传》的时候，翻开了不少这个时代的虚构小说，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东西，有很多杂书里面都提到皇朝战争等等，反正都挂了个虚构幻想的名头，怎么写都行。
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她特地拿给霍重雪看了，让他确认没问题，才拿给李掌柜的。
玲芳道：“婢子也不知具体是何问题，看李掌柜的脸色似乎有些着急。”
等顾颜出现在前厅时，李掌柜正在来回踱步，双手时而握拳，顾颜一进来，他便忍不住道：“顾夫人，出事了，县老爷派人来问书的事了。”
顾颜被这句话弄得愣了下，关县老爷什么事，道：“到底什么事？你先讲清楚了。”
李掌柜端起早就有人送来茶喝了口，说道：“你的书初一看的确没什么问题，可你看看这些符号到底是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射雕英雄传》，指着每一句话后面的符号道：“我原本还以为是印刷时出了错，可每一页都有，这到底是什么？县老爷前日派人来问，我才发现，昨日又有更多书生前来询问。我实在给不出答案，才来问你的。”
顾颜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道：“这些就是标点符号，不至于你说的那般严重，我用习惯了，在写书的时候，顺手标了，这样看书不是更方便吗？”
李掌柜哎呦一声，“方便是方便，我也这么觉得，大伙也这样认为，可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总要有个统一的答案才行。”
顾颜无所谓地道：“这样啊，那我今天将符号的意思整理出来，放在之后的回合前面，一起出售。”
李掌柜道：“这倒是个法子，但顾夫人有信心解释清楚吗？这事一旦不讲清楚，那以后，李某可不敢接顾夫人的书。”
对此，顾颜表示理解，毕竟他们世代相传的写作风格，就是没有任何断句的符号的，需要通过自身的学问和对文章的不同理解去断句，这也造就了一篇文，有时候会有多种解释的情况。
她的方法十分超前，用的惯，没那么迂腐的人自然能接受，当然也有不能接受的，尤其是那些辛辛苦苦学习断句的学子，怕是很多都一时间无法介绍，学了这么久，到头来还不如一套标点符号。
最终结果如何，她也猜不准。
对李掌柜道：“我能解释清楚。”后面又半句没说出：不一定他们都接受。
李掌柜道：“那就好，还请顾夫人快一些，现在问的人已经很多了，我是好不容易从店里溜出来的。”
顾颜道：“莫急，我先写一份，你让人竖个牌子贴在门口，来问的人看了就不会找你了。”
李掌柜想了会，觉得此法可行，又问道：“那还放不放在之后的回合中。”
顾颜道：“放，当然要放，看别人的总不如自己有，看得多了他们也接受了。”
“对了，李掌柜对标点符号的事怎么看？”
被突然提问的李掌柜怔了下，想了会才道：“看书的时候没那么费劲，尤其是对一些不会断句的人来说看书更轻松了。”
“你能看懂这些标点？”
李掌柜摇头：“要是懂的话，就不会到这里问顾夫人了，可中间有个符号，看书时总会停一下。”
顾颜模了摸下巴，心里有了些底。
“李掌柜稍等片刻。”
顾颜回到自己的院中，让玲芳研磨，找了张最大的纸铺在桌上，用镇纸一压，执笔染墨，闭眼回想。
不一会便开始在上面书写，首先是介绍什么是标点符号，接着才是介绍符号的种类和画出符号的模样，以及符号的用法。
从逗号到书名号，洋洋洒洒写满了一整张纸，剩下还有个专名号写不下了，反正专名号用得少，用不用也无所谓，暂时只能放弃它了。
而且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为简单的解释了，有这么多字也没办法。
在前厅等的茶换了一壶的李掌柜总算等到顾颜过来了，“顾夫人，已经写好了？”
顾颜让玲芳将墨迹还未全干的纸给他，因为墨迹未干，所以纸张未曾折叠，被玲芳拿着角落走了一路，到这里才将将完全干了。
李掌柜接过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过后赞道：“顾夫人之才，世上少有人能及，小小符号，却有大学问。”
第83章：委屈
顾颜躲过他炽热的目光，这样的夸赞她可受不起，她只是文学的搬运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李掌柜赶紧回去吧，明天我让人将后续送过去。”后面四个回合她已经写好了，但她不想提前给。
顾夫人还未写完？”李掌柜随口问道。
“还差一些。”
“那我就不打扰顾夫人了，告辞。”
顾颜象征性地送他出屋，然后就朝教书的屋子过去。
这一路，她再三思索推敲，想推出个结果，但想的越久越乱，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她又是外来者，不好以她的想法去猜测这些人的想法。
霍重雪见她迟迟未归，在叮嘱了几声后，就往前院而去，两人在半路上相遇，霍重雪见她眉头紧皱，问道：“出了什么事？”
看到他后，顾颜表情一松，想太多也没用，咱可是有后台的，然后掏出书给他看，一边道：“你看上面的符号，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师不说，我也准备问，之前因为姬源他们的事都忘了，这些到底是什么？”
霍重雪将脑袋凑近，用手在书上几个地方指了指。
顾颜道：“看着有不舒适的地方吗？”
“一开始有点不解，后来习惯了，看着还行，不过，之后又看还是觉得疑惑，所以，这到底是什么？”霍重雪说的很认真。
顾颜道：“我之前教书的时候，不也一直在用，你没感觉到。”
“刚开始，老师一天只教一点，用得少，我以为是老师的写字习惯。”霍重雪回想一番道，确实每次看顾颜写字，在每一句话的后面都会熟稔地点个点或是画个小圈。
顾颜道：“我懂了，今天就教这个，先让你们学会了。玲芳，你去找一块平整的板子来，要够大。”
“要板子做什么？”玲芳忍不住问道。
“上课用的，需要挂在我身后的墙上，然后我在上面写字。”顾颜用手比划了一下。
霍重雪道：“去我店里，让老余准备一块，他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
顾颜点头道：“可以，需要做几个夹子，能够将纸张夹在上面。”这样就不用研究粉笔了，只是比较费纸。
玲芳连忙应下，拔腿就跑：“婢子都记住了，木板和夹子，婢子很快就回来。”
看三娘子的模样，这东西肯定是着急要用的，她要快一些。
顾颜看着玲芳一溜烟就跑出了她的视线，小丫头有潜力啊。
虽然顾颜没有明说出了什么事，但结合刚才的问题，以及卖得火热的书籍，和外界那些爱计较的书生，霍重雪也能猜出七八分。
“老师想到方法解决了？”
顾颜点头又摇头：“我只是将标点符号的意思写出来给了李掌柜，现在还没什么大问题，不算解决吧，希望聪明人多一些，开明的人多一些，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霍重雪道：“我想听听老师今日的课。”
顾颜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以霍重雪这样能够轻易接受新知识的人来说，肯定喜欢标点符号，方便实用，而且很容易掌握。
等顾颜他们靠近学习用的屋子时，就听到屋内传来吵闹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顾颜脸色一沉，这是招进来三个搅屎……啊呸，三颗老鼠屎。
霍重雪面上也挂不住，一定是他家的侄子最先开始胡闹的。
两人身后就像是带了一片黑压压地乌云，一进屋，里面的人就全都停了动作住了嘴，要多怂有多怂。
屋内桌椅翻倒，笔墨散满了整个屋子，顾家三兄弟手里抓着凶器，或毛笔或一缸墨水或一本书，一人站一个角落，尤其是顾瑜胆子更大，站在她讲课的桌案上，她的乖宝贝怎么变得这么皮了。
她记得以前，儿子还有一股谦谦君子之风，现在……
顾瑜在娘亲的眼神下，立马从桌上下来。
而林铮和姬源的脸上都有大片墨水，商子初因为有扇子挡住，只是身上有些许，而三个孩子身上也有不少，只是他们身形娇小，所以避开了不少。
顾颜往里走几步，道：“你们是想气死我吗？”
顾瑜连忙道：“不是的，娘亲，是他们……”
“我现在不想知道为什么，这里是学习的地方，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该将这里弄成这样，你们都该罚，顾瑜，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所以现在你带着他们和林铮他们闹，是以为我不会生气？”
“娘亲，不是的，你要先听我……”
“顾梁他们都听你的，有什么不是的！”顾颜沉声道，玉不琢不成器，没有教训何来成长，太过惯着他，并不是对他好。
顾颜不等他解释，紧接着道：“我不打你们，也不会让霍重雪体罚你们，就罚你们将屋子收拾干净，之前是什么样，吃午饭前就必须恢复到什么样，没有收拾完就抄之前教的文，一人一千遍，抄完才教你们接下来的知识。
另外，以后上午讲故事的那堂课，改成教弟子规，现在赶紧收拾！”
顾颜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不曾看眼睛有些红的顾瑜，说罢就拉着霍重雪离开了。
她怕要是自己不拉着他，看他的眼神会当场将姬源他们按在地上胖揍一顿。
顾瑜看着娘亲离开的背影，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声来，这是娘亲第一次凶他，也是第一次连名带姓一起喊他，娘亲一定很生气。
他不该惹娘亲生气，但他又觉得自己没做错，本来就是姬源他们先惹事的，为什么娘亲都不听他解释，还只训他一个，他越想越觉得委屈，可性格倔强的他偏就不让眼泪流出来。
霍重雪等走远了，才叹口气道：“他们三个真是到哪都能惹事，老师别气了。”
“我现在可没生气，就刚才看到屋内一团乱的时候火气很大，但他们都是孩子，这个年纪不皮一点，什么时候皮。”顾颜轻松道。
过了一会，霍重雪又道：“刚才应该听瑜儿说完，这么训他，他心里可不好受。”
“说得好像我心里好受一样。”顾颜瞥了他一眼，又道：“教孩子讲究一张一弛，一松一紧，他以前是太过懂事，现在活泼多了，我看了也高兴，有时候犯点错，我也能用讲道理的方法引导他，可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我若是再不表现出有脾气的样子，只怕以后更难就管束。
我这是第一次凶他，人对于第一次的事总是记得清楚些，我只希望他以后做事能三思而后行，不是做个冲动易怒的莽夫。”
顾颜细致分析完，也叹了口气，在教导孩子方面她也不太懂，只能凭感觉，育儿知识学得再多，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孩子的成长途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
第84章：过道
霍重雪道：“问清楚了在训不一样吗？”
“问清楚了，我就舍不得了。”知子莫若母，瑜儿也只有遇到和她相关的事才会不管不顾做出这样的事来。
“对了，等你带他们回去后，也别罚他们，你以前一定总是罚他们，所以才那么怕你，偶尔讲讲道理。”
“要是讲道理他们能听，我自然不会动手，他们就是屡教不改。”说起姬源三人他就来气，都不像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模样了。
顾颜道：“你今天照我说的试试，他们定会惊讶。”
霍重雪应道：“行，今日就听老师的。”
没等多久，玲芳就将木板带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华棹店里的伙计，虽然老余已经将木板做得很轻便了，但玲芳一个女孩还是不能徒手搬回来，所以店里的伙计就帮着送过来了。
玲芳带着伙计去书堂装板子，没一会，又急忙跑到顾颜身边道：“三娘子，小少爷他们……”
“怎么了，又打起来了？”顾颜心一提，连送到嘴边的茶都不喝了，看着玲芳问道。
玲芳摇头道：“这倒没有。”
顾颜轻呼一口气，喝口茶道：“没打就好，我让他们收拾屋子了，在收拾了吗？”
玲芳点头道：“在收拾，他们谁也没理谁，可安静了，但小少爷看着似是受了委屈，眼睛都红了。”
“男儿有了不轻弹，他这是韧性不够。”
“三娘子你就嘴硬，分明心疼得很。”玲芳戳穿道。
“别管他们，板子装好了吗？”顾颜沉默了一会，转而问道。
“还在装，不用等多久，过一会就好了。”
一直等到吃午饭的时候，顾颜都不曾去过书堂。
今日顾老爷和顾重又不在家用午饭，但是府上有这么多人在，又有新来的客人，便没有分开用餐。
刘淑作为大嫂，当然对府上一些事要多上心些。
得知，书堂里的事，本想叫人帮着收拾，又怕扫了顾颜的面子，她可听说顾颜现在正在气头上，最后，她也让人备了衣服和热水给六个捣乱的洗漱换衣。
酒香院正屋中。
九人面对面围坐在一张长桌边，各自夹菜吃饭，一言不发。
顾瑜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娘亲身边，只是鼓着腮帮子不理人，只是偶尔会偷看顾颜几眼，见顾颜不曾看他，他就只能对付身前的饭菜。
而姬源三人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当霍重雪坐在旁边时，他们遵循得极好。
刘淑时不时地会招呼他们吃菜，他们也会回应，只不过从不主动说话。
饭菜虽然香，可这一顿午饭众人都吃得索然无味。
气氛不好，谁也吃不香。
饭后半个时辰后，该讲下午的课了，顾颜收拾好她誊抄好的标点符号注释，一共八份，然后朝书堂去。
到了堂上，她发现书堂被他们收拾的很别致，看样子是各收拾各的，刚好空出中间那条过道谁也不管。
人都到齐了，只是没有上午那样活跃了。
顾颜将抄写好的纸张分发下去，边发的时候边说：“你们拿到后，先从头到尾都看一遍，看完后我再开始讲，教你们怎么用，有不懂的可以提问，听明白了吗？”
“听懂了，姑姑不生气了？”顾梁壮着胆子问道。
顾颜笑着看向他，“生气只会让自己变老，这种愚蠢的事我一般不会做。”
“中间这一块你们都不愿打扫的话，那就来一场比赛，三人一组，靠窗的三人为一组，不包括霍重雪，里面三人一组，下次考试哪一组的平均分低，就得打扫整个书堂。”
顾颜回到案前坐下，向他们介绍比赛规则以及内容：
“为了公平起见，不考以前学过的，就考你们手里的知识，我教你们四天，第五天考试，第六天第七天可以玩游戏，想学习别的东西也可以找我，同意的举手，不同意的请说出合理的理由，不然罚抄手里的标点符号注释。”
刚想出言的姬源看了眼手里的五张纸，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是都同意了，还有一件事，为了促进你们团结友爱，每五天小考一次，考完后抽签决定位置，还是和刚才坐一排的为一组，了解了吗？”顾颜撑着手笑眯眯地道。
给学生布置考试的感觉真好，五天一考，努力学习吧，孩子们。
顾瑜嘀咕道：“我不要和他们一组。”
姬源嫌弃道：“我才不要和你们一组。”
“抽签决定的，你们说了不算。”顾颜道：“赶紧看，看完有疑问的一定要问。”
霍重雪看得快些，已经全都看完，也都明白了这些符号的意思和用法，简单实用，打破传统的自行断句的方法，只要记住了这些，用起来也很方便。
若是大家都用标点符号，那这世上的书都要改一改模样。
他试着用上面的方法书写，却因不习惯，总会忘记加标点符号，以至于后面加上去显得很拥挤。
到后来，写得多了，才觉得用起顺手，不过，他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写的没老师写的好看。
而此刻，桂子书斋门口挤满了人，都是穿着长衫的书生，他们手里捧着书，对照着木牌子上的注视，一句一句的确认。
嘴里时不时地蹦跶出一两句书中之言。
“顾夫人倒真是大才，能研究出这等妙法，以后不愁断句艰难了。”
“这话说早了，除非天下人都用这个标点符号，不然也没用，你又不只看顾夫人的书。”
“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反对此法。”
一群人，你一言我语，讨论着有关标点符号的事。
“这也算是妙法，将老祖宗世代流传下来的东西都摒弃掉，用这些奇怪丑陋的符号就想代替断句之妙，也就你们这些不会断句的废材会当做宝贝！”说话的是个身穿的绸缎头戴冠的富家公子，看样子也是个读书人。
他这一言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有人立刻认出了他。
“这不是吕举人吕大才子吗。”
“吕家是县中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吕子超在前年取得举人功名，那天吕家大宴宾客，就连街上的乞丐都有分到银钱。”
第85章：弟子规
刚才夸赞顾颜的正是戴竹石他们，现听到有人出言的侮辱，自然要反驳。
戴家虽不能与吕家比，可也不算小户人家，自然是不怕他的。
“吕公子说话未免过于偏激，我听闻你刚游学回来，怕是还未看过顾夫人的书，既未曾看过，又有何资格评论。”戴竹石说话不紧不慢。
吕崇年讥笑道：“你不过是个秀才，有何资格与我说话，本公子回来是为了参加秋池宴的，你有资格去吗？”
戴竹石身边的人道：“不够就是个末榜，神气什么！”
“你——你们连举人都考不上，就酸吧。”吕崇年抱着不和他们计较的心态，蔑视地看着他们。
戴竹石道：“我们虽然没有请柬，可撰写出标点符号这等实用之法的顾夫人有，而且是书法大家书大师给的请柬，你又有何资格说顾夫人的不是。”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秋池宴会怎会邀请一介妇人！”吕崇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他身后的仆人赶紧在他耳边嘀咕几声。
吕崇年听后，轻声道：“有趣是有趣，可女人能力再大还是好好在家带孩子比较好，秋池宴这种盛会怎能让一个怀着孩子妇人给搅和了。”
没想到他才离家没多久，县里面竟出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女人，他想见识一番，更想将其从顶峰拽下来，文人的事哪容得了女人指指点点。
他也不管戴竹石他们，从店里买了本书，就让仆人将牌子上的内容抄了一遍，就径直离开了。
抄写的不只他一人，连县太爷也着人去要了一份。
李掌柜现在是乐得清闲，可也隐隐些担心，抄的人越多，这事就传扬的越快。
…………
天黑后，顾瑜被玲芳带到顾颜的房中，顾颜正在默写《弟子规》。
见儿子进来了，她停下笔，看着他道：“委屈了，一下午都没和我说话。”
顾瑜别过脸不看她，别扭道：“是你没问我，你也不让我说。”
“喔，那是我的错了。”顾颜低下头看着他。
顾瑜半天没说话，双手抓着衣角。
顾颜道：“知道我为什么就只训你吗？”
顾瑜还是不说话，但也没躲着她的目光了。
顾颜接着道：“娘知道你和他们闹起来是有原因的，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糟蹋书堂，不能浪费纸墨，这些都是给你们学习用的，你们难道不应该珍惜。
更让我生气的是你太冲动了，以前遇到事情解决起来还知道轻重，知道什么事做了娘亲不会生气，现在呢……你皮一点野一点，也没关系，可不该犯的错不能犯。
娘亲希望你做事之前先想一想，用损伤最少最不费力的办法去解决问题，要真是姬源他们的不对，你也可以事后想办法，或者去找你师弟，让他去收拾他们不好吗。”
顾颜说着将他揽在怀里，拍着他的肩膀道。
“怒发冲冠为娘亲，有些事不能忍，他们说你教的东西不好，我不许他们这样说，反正就是不能忍。”顾瑜说着就哭了，豆大的眼珠说落就落。
顾颜给他擦着泪道：“好了好了，娘知道你最孝顺了，是他们不对，不哭了。”
人不冲动枉少年，就连她现在也会遇到想冲动一把的事，更何况儿子是为了维护她，这么一想她忽然发现上午的事是她错了，但又好像没错，至少儿子通过这次的事能长点记性。
“乖不哭，娘以后不凶你，但是你要记住咱们都是高智商人才，君子动口不动手，能用智商和口才解决的事就不要动手，动手又费力又费事，那多麻烦啊，你说是不是啊？”听着儿子哭声，她心都软了，儿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凶他呢。
顾瑜哽咽着点了点头，鼻涕和眼泪都抹在顾颜的衣服上了，他执着道：“那为什么娘只说我一个？”
“因为你那两个哥哥现在正在被他们的娘训了，那可惨了，你想想你婶婶会怎么训他们。”顾颜用搞怪地语气道。
“婶婶会打他们吗？”顾瑜说着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见过婶婶拿着尺子打顾梁他们手心的场景，看着就疼。
还是娘亲好，从来不打他。
顾瑜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玲芳端了盆水进屋，顾颜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玲芳会意，小声道：“三娘子讲那么多，小少爷能记住吗？”
“他还小，哪能都懂都记得，只是当父母的该说的还是得说，我不能见他越走越偏吧。”顾颜细声回道，一只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顾瑜的背。
“三娘子用心良苦，小少爷长大了定是个有学问又懂礼，还很聪敏的浊世佳公子。”玲芳拧干手帕，走近道。
“擦擦脸就行了，等会把他外衣褪了，抱我床上去，今晚跟我睡吧。”顾颜说着将儿子的身子转过来，将脸露出来，这一看还真是满脸的泪痕。
玲芳道：“不太好啊，小少爷已经有自己的房间了，现在……”
“怕什么，他才多大点，再说了我儿子，再大也是我儿子，我带他睡怎么呢。”
“婢子不是这个意思，你怀着孩子，怕小少爷晚上踢着。”玲芳即刻解释道。
顾颜愕然，原来是她想多了，“没事的，他睡觉很乖的。”
等玲芳将顾瑜抱走后，顾颜伸了伸腰，接着默写《弟子规》，《弟子规》是依据至圣先师孔子的教诲而编成的生活规范，她先将全文写出，并未写解析，才写到第六份就感到睡意来袭，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不行，太久没熬夜了，不习惯，还是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顾瑜醒来发现自己抱着娘亲的胳膊，而娘亲正用头发刺他的脸。
顾颜调笑道：“这是谁呀，眼睛红彤彤地像个兔子。”
顾瑜很久没和娘亲睡，忽然有点害羞，腼腆地拨开脸上的头发，将头缩进被子里，在被窝里闷声道：“娘亲，我已经长大，我要一个人睡。”
“长大了，所以嫌弃我了咯。”顾颜故意道。
“我没有，可是反正我要一个睡。”顾瑜把透露出来道。
顾颜道：“行了，快起床，以后不带你睡呢，没以前可爱了。”
年纪这么小，就知道害羞了，是古人早熟，还是她儿子早熟？
第86章：辩论（1）
两天后，安远县内有关顾颜研究出的标点符号的议论声更为火热了。
在这期间，《射雕英雄传》又出了后面四回，喜欢看的人依旧买了看，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一些觉得标点符号不妥的学子也因为此书稍微改了些看法。
事情传得极快，就连云都府都有人知道了。
云府的三个老头正品茶下棋，听下人说起此事，自是好奇，只是安远县较远，那本在安远县卖得火热的书，可还未传到这边来。
他们没得对照的东西，也就不好评论，只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在一旁观棋的云老爷子道：“我家那小子前段时间在安远县见过那个顾夫人，回来后直夸她是才女，说她诗写得好，我倒也不反对，可说那顾夫人的字写得比我好，这我可不信，比年纪比阅历比磨练，我一个老头子难道还比不过她。”
他自顾自地说着，越说还越来气，想不通往日里怕他的孙子怎会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字不如别人。
坐他身边的老头敲了敲棋子道：“师弟你别不服气，我徒儿在她那儿没学多久，给我写的信，那手字就已经自有一股风骨了，秋池宴就快到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老周，棋都要被你敲坏了，还下不下了。”他对面穿着蓝色道袍的老头催促道：“这次的事听说可不小，也不知这位顾夫人怎么解决。”
“那么咱们去看看。”老周将棋一扔建议道，反正他是不想在和蓝老头下了，每次都是一个结果，蓝老头还不知道让着点，结局都一样有什么意思。
蓝老头指着棋盘道：“要去也得将棋下完，还有我可不去。”
云老有些心动，却这般说道：“这样赶过去不太好吧，你们的好徒弟事请你们在秋池宴上帮一帮他的新老师的，此时赶过去倒显得刻意了。”
“说起来，你们那徒弟倒真是在意这个女老师，前脚刚从我这里拿了请帖，后脚就写信让你们过来撑场子，真让老夫好奇这顾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罢棋的老周晃着脑袋道：“怎么就刻意了，咱们又不露身份，就去瞅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是标点符号。”
“有点意思，那就去瞅瞅。”
两人说着就起身要走，也不管坐在那儿的蓝老头。
蓝岑溪喊道：“你们等等我，一把年纪了，怎么和孩子一样，想到一出是一出，下棋还总耍赖。”
“刚才谁说不去的。”两人同时调侃道。
“我去看我徒弟，怎么着。”蓝老头抬头挺胸，一本正经道。
“将你孙子叫上，有个带路的。”周新悬提了一句。
……
次日，日上三竿，顾府门前有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那人在顾府门口下马，几个跨步上了门前的低阶，伸手拍门，声音急促沉重。
不消片刻，就有人开门，问道：“你是何人？到我顾府有何事？”
敲门的人见他只是个下人，道：“让你们家顾夫人出来说话，某有要事与她说。”
“顾夫人？哪个顾夫人？是我家大夫人还是三娘子？”
门内仆人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就你们家会写诗的那个，赶紧的，我家主子还等着。”那人神气地催促道。
仆人见他长得凶神恶煞，言语粗俗，定不是好人，面上应道：“还请壮士稍后，我这就去汇报。”
说着就以最快的速度将门给合上了，然后一路小跑往书堂去，途中遇到了玲芳，就将事情告诉了玲芳。
玲芳赶忙折回书堂，此时的顾颜正在给他们授课，见玲芳在门口喊她，她这次也不避开他们，直接在里面问她：“怎么呢？若是不重要的事，就等晚点再说，你也别收拾了，坐我身边一块来听。”
玲芳走进道：“门口有个人指明说是找三娘子，可凶了。”
“找我什么事？”顾颜寻思着她近来没得罪人啊。
玲芳答道：“婢子不清楚，小九看来者凶恶，便把他关在外面了。”
“问清楚了，再来找我，什么事都不说还想我去，那我也太没面子了。”顾颜说着，又道：“你让小九去问，在这里听课，反正院子里也没别的事。”
玲芳面露为难，可眼底的喜色是藏不住的，以前三娘子在院子里教书时，就会带着她，自从换成了书堂，她有点不敢进了，没想到三娘子还未忘了她。
顾颜本是想给玲芳弄张桌子的，但又怕府上的丫鬟对她心生嫉妒，而且爹爹和大嫂那关就过不去，便让她坐在身边借着研磨侍候的名义来做学问。
玲芳让刚才的小九跑腿问话，然后回到书堂听课。
这两天，他们听课都很认真，有什么不理解的也会积极提问，尤其是姬源三人的改变尤其大，在他们心里一直藏着一个问题，为什么舅舅（叔父）前日不曾揍他们？到现在他们都不敢犯错，惹得舅舅（叔父）不快，担心新账旧账一起算。
小九在门口和那人磨了很久，总之对方不说清目的，他是不会去找三娘子的。
最终妥协的，当然是门口等着的壮汉，再耽搁下去，回去了该是他要挨罚了。
在顾颜结束第一堂课后，课间休息时间，小九拿了一份红色帖子跑进到了书堂门外，小喘了几口，道：“三娘子，那人说了，是他家主人邀请三娘子参加一个宴会，说要和三娘子论一论标点符号的事，比一比诗词文章，对了，这是他的请帖。”
玲芳将请帖取来，递给顾颜，顾颜翻开一看，聊聊几句间，不乏对她的不屑和贬低。
贴上写道：“吾为昭德十三年举人吕崇年，游学归来，听闻顾夫人诗词了得，还有一男子拜尔为师，此外，另辟蹊径想以符号之法代替断句之学，种种作为实数可笑，若真是有本事，今日午时，吾在雪云楼设宴论诗，宴上宾客云集，顾夫人敢来否？”
啧啧，这样直白的激将法，她是去还是不去呢？
等等，吕崇年是谁啊？
第87章：辩论（2）
顾颜打了个哈欠，将请帖递给凑过来霍重雪，“你们都看看，是去还是不去呢？集思广益，想个好点的注意。”
霍重雪观后道：“不能去，又不得不去。”
姬源接过帖子在顾瑜的注视下，蹲下身子，六个人围成一团一边看一边念叨，因为上面有些字顾梁他们还不认得，只能让姬源他们念出来。
顾瑜道：“娘亲，我们上次在酒楼上都赢过那么多人了，这次也不怕他们。”
顾梁激动道：“姑姑，上次我们都没去，这次去可以带我们吗？”
姬源道：“这要换小爷我，我才不去，要去的话，就带一帮人咋了他们的宴会。”
商子初纠结问道：“雪云楼是什么地方？酒楼还是……呃，听着不像是酒楼。”说着不自觉地躲避霍重雪的目光。
顾颜也疑惑道：“我也没听过，还有吕崇年是谁？我都不认识。”
霍重雪“嗯”了一声，过了一小会，道：“雪云楼是凌河边上最大的一座青楼，咳咳咳，吕崇年家里很有钱，安远县他家最有钱，吕家独子。”
“用心险恶啊，明知道师公是女的，还设宴在雪云楼！我都没那么无耻！”姬源夸张道，内心却是，若是师公要去，他一定要跟着去，第一次啊，家中老爹管不着。
商子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又换了种神色道：“源弟说得对，这个姓吕的手段阴险，师公还是不去为好。”
顾颜点点头将目光放在林铮身上，林铮铁憨憨地问道：“去的话，师公能带我一起吗？”
这话一出，引得商子初和林铮同时瞪了他一眼：怎么说话的，问这种问题想被揍吗？
霍重雪脸色微沉，目露不善，手指握拳发出声响，看得姬源他们瑟瑟发抖，同时退后。
顾颜轻笑一声：“送来给我打脸升级的，推了多可惜，你们也别一个劲的骂他了，我带你们一起去。”
“真，真的啊？”姬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铮愣住了，商子初静候答案。
顾颜道：“当然是真的，我带你们所有人去，他们人多，我们也不能弱了气势，对不对？”
“对对对，师公说的太对了。”姬源见霍重雪没反对，连忙走到顾颜身边道：“有师公这句话，以后师公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能有什么事让你做，好好学习就成。”顾颜笑道。
“绝对能做到。”姬源立马回道。他早就想见识见识商子初口中的青楼了，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总惦记着，他不相信里面只有美女，要看美女，家里多得是，为什么要去青楼。
商子初和林铮没他那么厚脸皮，只是跟在后面点了点头。
霍重雪道：“老师还请三思，去雪云楼对您的名声……”
姬源抢先道：“行的正坐得端，师公去比试的，不会有影响……”他越说声音越小，然后转而道：“还是舅舅说对，师公慎重啊。”
“谁说我要去雪云楼的，玲芳去找一张府里备用的帖子来。”顾颜吩咐道。
“老师是想反过来邀请吕崇年。”霍重雪瞬间明了。
顾颜道：“没错，他要是有胆就来赴宴，宴会就放在我的顾氏酒楼，时间就和他们一样放在午时，让小九踩着点将帖子送过去。”
这个时间最妙了，他们正在等她，而且菜都点了，姑娘都叫了，可能已经在讨论怎么给她难堪了，或是在商议她不去后该怎么继续编排她，这时候收到她的请帖，一定很激动，会不会摔杯子呢？
旁边的姬源敬佩道：“师公这招利害啊。”
看向商子初挑了挑眉，商子初瞬间会意，他们这是又学了一招。
林铮好学般问道：“师公怎么保证吕崇年他们一定会去？”
“他没理由不来。”
顾颜话刚落下，玲芳就将请帖找来了，请帖很普通，不像吕崇年的那般花里胡哨，她提笔便写：
“吕崇年：
此次与吕公子的论辩我应下了，但地方由我定，请吕公子午时到顾氏酒楼参宴。
顾颜在此恭候大驾。
昭德十五年，良月初一。”
相比而言，顾颜的这份请帖要简单多了，也是合乎正常的请帖的写法，吕崇年当然不是不会写请帖，他只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羞辱顾颜。
顾颜写完后，习惯性吹一下，让墨水干得快些。
顾颜看了眼照进屋的阳光，大致推出了时辰，在心里算了下赶路所需的时间，道：“小九，门口的人走了吗？”
守在这儿没走的小九答道：“他说要等到答案才走，也不知现在还在吗。”
顾颜将请帖合上，交给玲芳，道：“你拿着请帖去外面看看，若是人还在，你就将请帖给他，让他亲手交给他家公子，另外骑一匹快马赶到县城桂子书斋找李掌柜，将我邀请吕公子的事告诉他，若是那人已经走了，你就送到雪云楼交给吕崇年吕公子，另叫一人去通知李掌柜。”
小九从玲芳手里接过请帖，应道：“三娘子放心，小的这就去办。”
顾颜站起身，道：“收拾一下，去县城，今天的课就放在酒楼里上。”
之前忘记算赶路所需的时间了，还想等一会才叫小九去送信，没想到对方也是掐好时间，让她急忙决定，着急赶去的。
顾瑜跟在她身后追问：“在酒楼有别人在，怎么上课？”
“就当做一场考试咯，你们可以用所学知识去和那些人争辩，但要自己觉得可行的，能够说通的，扯皮嘛，就是要能够做到自圆其慌，把假的说出……嗯，不对。”
怎么能这样教孩子了，年纪大些，三观成型了，再教才对。
“到时候，不许动手打人，不许口出不雅之言，除非实在忍不住。”顾颜叮嘱道。
除开驾马车的，一行九人，两辆宽大马车，顾颜和玲芳带着孩子们坐一辆，霍重雪和姬源他们一辆，两辆马车的情况完全不同，前面那辆沉默到咳嗽一声都觉得不合适，后面那辆有说有笑。
顾氏酒楼因为断了酒源，近来一直关着门，要等新酿的酒出来才会重新开张。
第88章：辩论（3）
李掌柜正盘算前几天的收入，有伙计跑来道：“掌柜的，有人找你。”
李掌柜抬头一看，看到伙计带了个略有些面熟的年轻人来，他问道：“什么事？”
从顾府赶来的小九上前道：“李掌柜，我家顾三娘子令我来找你。”
“是又出新卷了？”李掌柜问道。
“不是，三娘子此时正在顾氏酒楼，宴请吕崇年一行人比试诗词文章，让我到这儿通知掌柜的一声。”
李掌柜的笔从手里坠到了桌案上，笔上的墨水将一块工整的字迹给盖住了，他想了好一会，才道：“倒没想到顾夫人会用这样的方法化解吕崇年的歹毒之计。”
他朝小九点点头道：“我已经知晓了，能帮得上的我不会袖手旁观，李某还想和顾夫人一起卖书赚钱呢。”
小九虽然不明白三娘子为何要他通知李掌柜，但在听到李掌柜这样答应，他自然是高兴的，道谢一声就往酒楼方向赶去，他也想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宴会。
在他走后，李掌柜对店内的伙计吩咐道：“先都过来，你们将顾夫人在顾氏酒楼设宴与吕崇年辩论的事，告知喜欢看《射雕英雄传》的公子，尤其是戴公子他们，一定要去通知。”
上午，街上就有传闻说吕崇年在雪云楼宴请顾夫人，要和她说清标点符号的事，比试一番文采，不少人都在打赌说顾夫人到底敢不敢去。
无论去还是不去，对顾夫人来说都有不好的影响。
现在顾夫人反过来设宴，倒也是出乎意料，剑走偏锋，吕崇年给出的两条路都不走，自行开辟出一条道，将选择放在吕崇年手上，而且他不得不去。
听说吕崇年喊了不少好友同窗前来，甚至请了一两位老先生，也不知顾夫人辩论赢不赢得了，但现在这情况，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顾颜让人将酒楼按照她说的重新布置了一遍，因为人多，没一会就布置好了，还让人从街上买了些瓜果和茶具，还购了不少纸墨笔砚。
这次的投入有点大，都是这个不知从哪儿跳出来的吕崇年闹的，让她浪费攒了怎么久的钱。
顾颜坐在二楼主位上，嗑着瓜子问道：“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吗？”
在她身边的霍重雪道：“这我可不知，吕崇年好歹也是个举人，又游学一年，朋友同窗怕是不会少。他既然邀请老师，必然有所准备，指不定来的人中还有一两个进士。”
顾颜心里有点虚，不管怎么样，她的才华基本都是靠的抄袭，这次要稳点了，他们就算找不出她抄的是谁的，但谈论多了，只要不傻也能感觉到她的虚实吧。
随之，她看向霍重雪，这个也不傻啊，怎么没看出来，难道是她的主角光环在起作用。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起来，她还有点没想明白，青楼白天也营业吗？午时这个时间点……日照当头，阳气盛？
吕崇年还未到，戴竹石就带着一群青衣书生出现在酒楼内，被伙计带上了二楼。
“见过顾夫人，我等听闻顾夫人在此与吕崇年比斗，想来一观，也想为顾夫人助阵。”戴竹石带头行礼道，其余人接着附和。
顾颜坐得极为端正，笑容和煦道：“多谢各位公子，请上座。”
戴竹石带来的人都比较年轻，也就刚及冠或是还未及冠的年轻人。
其中，一书生按捺不住问道：“顾夫人的书写得极好，不知何时会出后续，才出的新卷我一上午就看完了。”
他身后一人忍不住道：“你这有何好说的，我那两册都翻了不下十余遍了，连标点符号的用法都记住了。”
顾瑜行礼答道：“后面的内容，我娘还没写了，我也想看后面的，可现在我娘太忙了。”
他这一答，引得众人笑出了声。
戴竹石身边的年轻人笑道：“顾夫人，现在已经午时了，怎么不见那个吕公子，不会是怕了，不来了吧。”
顾颜道：“请帖已送过去，来不来就不知了。”
二楼的坐席被分为两边，两边各有二十个席位，一个席位上可坐两人，两边席位的最前方的中央处便是顾颜所在的位置，她坐在上面就像是教课的老师一般，能看清其余人的动作与神色。
玲芳侍立在她身侧，而顾瑜他们和戴竹石一行人都坐在右侧的席位上，位置还未坐满。
他们闲聊了一阵，就听到一楼传来了许多脚步声，还有嚣张的喊声：“顾夫人就是这般宴请我们的，都不下楼迎接的！”
玲芳出声回道：“来者可是吕公子一行，我家三娘子说了，若是吕公子不想上楼，在楼下待着也行。”
吕崇年身旁的小厮还待还嘴，被身旁的老先生给拦下了，“山去说，与一介妇人计较这些小事作甚，老夫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何能耐。”
吕崇年恭敬道：“曾老师说的极是。”
他们一行加上奴仆便有四十多人，上来之后，刚好将左边的位置给占满了。
顾颜内心飘过一个‘靠’字，这阵仗够大的啊，坐在席位上的，有两个胡须一大把的老头子，还有十几个中年大叔，长得也就一般，年轻的也有那么几个。
这么一群人白天逛青楼，年龄跨度可真大，尤其是那两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也是在这个时代，读书人上青楼一直被认为是风雅之事，没人会觉得丢脸，当然，权贵之家的子弟被管束的严，一般不会去这等地方。
吕崇年他们没想到楼上已经有这么多人了，还以为只有顾颜几个。
“不知哪位是吕公子？”顾颜率先问道。
她其实已经根据他们的落座顺序及位置猜测出了，那两个老头肯定不是，而他们后面的那个头戴金玉发冠、浑身透着有家有钱、脸比脚长、鼻孔朝天的男子应当就是吕崇年。
果不其然，那人起身道：“正是在下”
随后指向对面轻笑道：“顾夫人是担心辩不过，所以请了这些人前来相助的？”
第89章：辩论（4）
顾颜回道：“非也，我是怕吕公子辩不过，不认账，请戴公子他们来做个见证。”
和戴竹石坐一起的人道：“我们是听说某人自不量力找顾夫人麻烦，前来看他出丑的，你看看你这一生，挂满了金玉，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钱一样。”
戴竹石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对面的吕崇年气道：“徐策，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脾气可真大，我又没指名点姓，你发那么大火作甚？”徐策毫不在意地道。
顾颜心想，看这样子，吕崇年的智商不高啊，为一句话就气成这样，不太像是有高手段的人。
顾颜恭敬问道：“还未请教两位老先生的名讳。”
“喊我曾老就好了，你一介妇人如此问老夫名讳，可想过此乃是不妥之举。”姓曾的老头一脸刻板相，开口就是指责之语。
顾颜暗戳戳地给他起了个曾刻板的的绰号，面上恭敬地问道：“有何不妥？”
“你家大人难不成不曾教过你，男女有别！”曾刻板道。
“喔？原来问个名字都不行，受教了，那我便不问曾老先生身边那位的名字了。”顾颜面露为难，“可不问姓名，该怎么称呼？就只能喊不知名字的老先生了，老先生别见怪。”
顾颜内心呵呵，问个名字怎么了，他明显就是对自己有偏见，才会看什么都不爽。
曾刻板瞧了眼身边的老头，面色微沉道：“巧言狡辩！”
他身边的老头儿面相较为圆润，似乎好说话些，只听他道：“曾兄有些严苛了，顾夫人，老夫姓严，与曾兄听闻了顾夫人的符号之法，深觉不妥，今日是想与顾夫人辩论一番，输赢不重要，主要是讨教学问。”
很圆滑的老头，话说得好听，可他们的目的可是很明确的，顾颜毫不客气道：“学问总有高低，不分个高下，又怎能证明我的标点符号是正确的，是能被世人所接受，被传扬的呢。”
严圆滑笑呵呵地接道：“有些道理，可锋芒太过，容易折损。”
“试试看就知道。”顾颜接道，“你们想要怎么比？”
“不是比试，是辩论！”吕崇年纠正道，“我与曾老师，严先生，还有在座的同窗都觉得你的标点符号的方法是错的，简直就是投机取巧，不能任其传扬！”
曾刻板点了点头，接着批判道：“崇年说得对，标点符号难登大雅之堂，不能让它被更多人学了去，这等躲懒的手段只会害了我大周国的学子，学了这个，他们以后还有谁会断句，懂得断句之美。”
“曾先生说的好，断句之学不可因此没了传承，标点符号必须马上销毁。”
“对，马上销毁，不可再传。”
左边位置上的人越喊越大声，吕崇年他们是乐见其行，顾颜也不阻拦，对我方人员做出稍安勿躁的手势。
她才不着急，他们都吃过午饭的，有本事喊到晚上啊，晚上还有会有人送晚餐。
顾颜就这么平静地瞧着他们，而顾瑜他们也是有样学样，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对面喊得起劲的人，徐策他们觉得有趣，像是被感染了一般，也学着用这个动作盯着对面。
姬源更过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和旁边的商子初玩起了猜拳。
吕崇年他们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连忙让人停下来。
刚一安静，顾颜就道：“你们喊完了，还以为要等很久呢，对了，刚才说到哪儿呢，被你们这么一喊我都忘了曾老先生说了什么，你们等会若是还喊，我估计还会忘记，该怎么办呢。”
严圆滑打个哈哈道：“他们也是一时激动，表达心里的想法急切了点，也说明了顾夫人的标点符号着实不可取，在我们看来是该取消，以后都不得使用。”
“这是你们的目的？说清楚些。”顾颜挑了下眉。
曾刻板接过话：“我们到此就是让你以后别用标点符号，还有你收的弟子也得接触师徒关系，女子收男子为徒，成何体统！”
顾颜望着他们道：“凭什么？”
“就凭这一切都是错的！”曾刻板厉声道，“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你没了丈夫，就该老老实实在家教导孩子！读书人的事不该你掺和！”
“谁规定的？”顾颜到此依旧很平静。
“自是圣人规定的。”
“哪个圣人？”
“是……这……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
顾颜惊讶道：“哇，说这话曾老先生不怕被砍头。”
“什么意思？”
“当今皇后可是个大才女，这句话可是在……哎，若是皇后听到了，该怎么想，是不是要把你拉出去砍了。”
幸好，她抽时间看了一本有关传颂当今皇后的书籍，不然哪知道这个。
曾刻板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辩。
反应慢了半拍的姬源一拍桌子指着曾老头大声道：“对，出言不逊，敢说我……我们大周国的皇后娘娘，该当何罪！”
顾颜看了他一眼，这么激动，皇后是他娘？
想法刚起，她的表情微微凝了片刻，大周皇帝姓姬来者，为什么她一开始没想到，有可能眼前这个憨憨是个皇子。
她之前没有凶他吧，哎，不管了，怂什么，她是师公，教导弟子得有威严。
顾颜瞬间想了很多，回过神来后，刚要说话就见一个伙计从一楼上来，小跑到她身边道：“三娘子，有三个老人家带着一个年轻人在楼下坐着，就是不肯上来，他们说要在下面听。”
伙计的声音很小，就只有顾颜和玲芳能听到，顾颜心想现在的老头都什么习惯，喜欢躲在楼下听，她吩咐道：“随他们去，你好生招待着。”
来者都是客，又是年长者，兴许又是某方大佬，怎么也得伺候好了。
楼下四人围坐在挨着楼梯边的位置上，四人竖着耳朵听楼上的对话，也正是因为酒楼位置偏僻，楼内也无嘈杂之音，二楼的声音才能让楼下的人听个清楚。
而在他们旁边又来了一桌，共三人，穿着平常，其中一人以扇遮脸，看着颇为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