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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章 料敌先机

    第二百六十章料敌先机

    说起齐氏过往,王妈妈连声叹息。

    在她看来,二公子真是个难得的英才。小模样生的漂亮,而且聪明伶俐,得了皇帝欢心自然是正常的。

    那样的可人儿,谁见了会不喜。

    再说皇帝认为其降生为祥兆,所以破例给了他封地,也是因着这‘祥兆’。不过是图个国泰民安罢了。汉阳公主怎么就想不透呢。反倒觉得自己的儿子身有异法,能蛊惑人心。总之,汉阳公主着实是个想法偏激,而且还不听劝的个性。

    以至最终母子闹成如今这般势如水火。

    王妈妈说的这些,谢珂倒也曾听说过,只是听的皆是传言,而且是零散的,这还是谢珂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听了这所谓的‘异象’。虽然有些奇异,不过对于她这个‘死而复生’的人来讲,着实不算什么。

    自己的儿子,不管生时刮风还是下雨,哪怕生来便带着不祥,可是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做为母亲,如何舍得歧视?

    不仅不该把他当个怪物来看,而且因着他出生时身带异象,该给他更多的爱和关切。可是齐夫人所行却是大相径庭的……旁人倒是没谁真的因着齐律生时的异象而难为他,齐夫人这个做母亲的倒是一板一眼的执行着她的‘怪物’之说。

    这样的母亲,让身为儿子的齐律如何爱。“……所以我家公主从小便疼二公子多些。”最后王妈妈道。谢珂牵强的笑笑,可是心却拧着疼。

    如果可能,她真想去质问齐夫人……便问一问她,齐律是不是她怀胎十月所生?对于这个儿子,她有没在丝毫爱意?

    “少奶奶不必介怀,今日奴婢之所以说起这些,不过是觉得二爷命格是极贵极好的。便是汉阳公主自幼刁难,二公子终归平安长大,而且娶妻生女。奴婢看的出,少奶奶是真心待二爷的,若非看出少奶奶的真心,奴婢又怎么会对少奶奶说起这些。

    其实人这一生,享多少福受多少难都是有定数的。幼时凄苦,成年后自然福泽深厚。眼下不就是了……”王妈妈望向谢珂。

    雨卉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妈妈说的确是不错。少奶奶和二爷,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妈妈是没看到二爷如何疼我家少奶奶的?那样子,在奴婢看来,不像对妻子,倒像宠女儿。”

    “雨卉,不许乱说。”谢珂红着脸轻声喝斥道。王妈妈和雨卉不由得齐齐忍笑。

    连一旁的小明月也拍着小巴掌来凑热闹。谢珂看看女儿,又看看一脸笑意的王妈妈,还有强忍了笑意的雨卉,最终自己也不由得露出浅笑。

    这该是玉阳公主的意思吧。若非玉阳姨母有所交待,王妈妈如何会说起这些过往。这些该是齐氏的隐密,是不会轻易向外人道的……玉阳姨母之所以吩咐王妈妈讲给她听,是想让她多了解齐律一些吧。

    连玉阳姨母都觉得齐律幼时太过凄苦了,所以希望他娶妻之后能幸福。

    其实玉阳公主哪里知道,她对齐律的了解,原比任何人都要多些。她甚至知道他的前世。对于那个少年,她也是由初时的恐惧,到了解,最终情根深种的。自从决定嫁给他的那一刻,她便发过誓,会不惜一切的让他不要走上前世的歧路,会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寄予他幸福。“宠妻若女好,宠妻若女好。”一旁王妈妈一个劲的赞道。

    一旁小明月同样拍着小巴掌,嘴里‘啊啊’的附和。

    一时间,屋中倒是温馨十足。

    只是……一旦离开后宅,那些烦心事便卷土重来。林长源直到近午时才进府。带来的消息算不得好,不过也聊胜于无。花厅中,谢珂静静坐在主坐上,林长源立在厅中,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之色,看样子昨晚似乎忙了一夜。

    “少奶奶,属下连夜按了少奶奶的吩咐去办。倒是撬开了几个守城护卫的口。

    据他们说,三日前深夜,城门曾经开启过,进来了四五辆马车,都未经盘查,直接入了城。余下的便没什么可疑了,都是白日入城,都被一一查看过。那几个人一口同声,都觉得那几辆车行迹可疑,只是守城官亲自开的城门,他们便是好奇也不敢多问什么。

    至于守城官,属下使了银子,那人只是油腔滑调的说是花楼深夜运了姑娘进门,说这也不算什么稀奇,花楼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营生,深夜运进几个姑娘来,也是正常。总不能大白天的让姑娘们哭哭啼啼的入城。

    至于是哪个花楼,那守城官倒也没有相瞒。”“勾栏院。”谢珂轻声道。

    “是。就是勾栏院。属下觉得守城官不似作假……”“他何需作假,达亚他们便是在勾栏院出的事,左右这勾栏院一定脱不得干系。守城官说与不说没什么两样。他何不卖个顺水人情。”

    “看来便是如此了。所以属下说昨晚这消息实在没什么用。便是知道勾栏院与人勾结,陷害达亚等人,我们也拿不出证据。

    而且对方似乎有意拦了我们去见达亚。属下是担心对方再用什么阴招,若是开诚布公的审案倒还好些……这案子能拖个三五月,就怕对方暗中对达亚屈打成招,若是报了陛下……达亚北境人的身份若是惹了众怒,便是陛下有心偏袒二爷,为了安抚群臣和百姓,恐怕也不得不顺应民心。

    若真的三五日此案便尘埃落定……”林长源没有说完,可是谢珂心中明月,若是三五日便结案,真的将达亚砍了头。

    那齐律千辛万苦争来的优势便都没有了,不仅没有了北境这个强大的后盾,也许北境还会与齐律为敌也未可知,所以救出达亚是迫在眉睫之事。一时间,谢珂思绪翻转。

    沉思半晌,最终小声与林长源交待了几句话。

    林长源听后,先是不解,随后是疑惑,最终恍然大悟。

    “少奶奶这招看着凶险,不过也许真的可行。”林长源想了想道。“此时也没什么旁的法子了,一时间也查不出幕事之人,便是查明,对于救出达亚其实也没多大裨益。也许对方便是希望我们去按着他安排的查呢。

    我们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便先将此事的结果闹得人尽皆知。同样是赌,对方拿百官和京城百姓来做赌,我们便拿整个大魏的安危来做赌。看谁输的起!”谢珂便是说这番话时,声音也是轻轻的,表情平淡的很。林长源却是心中打鼓。自家少奶奶似乎越来越像二爷了,不管是行事还是这神情。

    看看少奶奶说的话。

    拿整个大魏的安危来赌,这气魄,当真像极了自家二爷。

    而且谢珂有一句话说到了林长源的心坎里。也许对方便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不管是守城官的话,还是勾栏院,都是对方故布疑阵,便让他们花时间去查,可就像少奶奶所说,便是他们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又有什么用?

    同样救不出达亚。

    反倒被对方牵了鼻子走,倒不如就按了少奶奶所交待的。

    破釜沉舟一番。

    林长源带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离开了。谢珂摇头笑笑,觉得事情不至如此。不管对方是谁,针对的只是齐氏,是齐律。他必不敢拿整个大魏的安危来赌。

    她其实也不敢,可是她没办法。

    与其被对方牵制。她更喜欢先行一步……就像这次李占之事,如果不是她料敌先机,也许皇帝此时便要开始捉摸如何置齐律于死地了。

    最终因着她的‘识趣’,至少在皇帝眼中,她是十分识趣的。

    让这场滔天大难消弭于无形。

    谢珂相信,对方必定没有她的胆子大……因为对方有的顾忌,她没有。所以说这个时候她做为女人的优势便突显出来了。什么家国大事?什么百姓福祉?比起她的夫妻和女儿来,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

    便是死后百世流芳又如何?她更希望活着和那少年白头偕老。

    谢珂想的法子其实十分简单,一个词便能概况……‘流言’。其实说来说去,不过依旧是个料敌先机。

    对方想置达亚于死地,目的无非是让齐律和大鹰头领决裂。而她要做的,便是让整个京城先一步知道达亚的重要性……让他们都知道达亚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北境人,实是维系北境做为大魏属地的扭带。

    若达亚有个好歹。北境必不会善罢甘休。

    并且道明达亚几日前已经回北境看望临产的妻子……

    这消息会在今天入夜之前传遍整个京城,至于如何传?还是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谢珂和齐律都不缺银子。所以当日入夜前。便是住在最偏僻角落的百姓都知道上次齐律从北境回转时,北境大头领为表忠心,谴了其女婿随行。明为护送,实是为了和平而来。

    现在大鹰头领的女儿即将产子。其夫要赶回北境……至于什么勾栏院,自然是字未提。

    这便是料敌先机了。

    谢珂想对方打着一击必中的主意,自然不会提前放出什么风声来。更不会将达亚的身份说破,也许只会将他定义为‘北境来的流寇’……对于北境人,人们其实即好奇又恐惧,心底深处还有几分鄙夷。一个北境流寇,便足以激起民愤,可是大头领的女婿这个身份便全然不同了。何况谢珂还扯了‘和平’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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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女子难欺

    第二百六十一章女子难欺

    不管对方是谁?都险些让她走了歧路,如果她真的傻傻的按了对方挖好的陷阱去行事。

    恐怕此时还在努力去找那勾栏院的主事者呢,或者去和死者家眷扯皮……待终于理出些头绪来,恐怕达亚的脑袋也丢了。想必那些人对于达亚的身份,自然会做篇文章,便是皇帝或许也会被对方所利用。待皇帝一怒之下真的取了达亚性命,便是后悔,也无计可施了。

    她如此这番,可谓是彻底打乱了那幕后之人的算计。

    便是此时他再抛出什么,也终究是落于她后。想必达亚的身份便是对方想要隐瞒,也注定瞒不住了。

    有人会觉得,她这样一番安排,岂不是将达亚置于人前,他一个北境人,又被衙门羁押,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反倒伤了达亚性命?

    这便是她所说的‘赌’了。她赌对方是大魏权贵,赌对方便是十分迫切想让齐律败落,想置齐律于死地,却不会置大魏安危于不顾。所以此时达亚在他们手中,反倒成了烫手山芋,是用不得弃不得。自然,达亚的性命他们也是不敢伤的。

    因为这后果,不管是谁,哪怕是仁和帝,也是不能承担的。

    想通这些,谢珂微微勾了唇角,她便要让那幕后算计她们夫妻的人看看。便是齐律不在京城,便是齐氏只有她们母女,也是不可欺的。

    翌日,达亚北境头领女婿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而这时,谢珂又让林长源去衙门击鼓,因为达亚不见了。

    达亚本来是准备在回北境的,可是突然间,他连带着几个北境护卫突然间踪迹全无……林长源觉着滋事体大,最终只得求助衙门。

    京兆尹衙门是治理京畿治安的,此时那年过五旬的老大人正哆嗦着,一脸想昏厥却又无法脱身的听着林长源的滔滔大论……林长源直将达亚的失踪从友谊层面上升到政治层面,而且他说的明白。若是达亚晚归,北境那位头领一怒之下也便不顾什么和平条款了,也许直接领了人马便一举攻举北辰关了。

    北境人在旁人眼中,那可是不通教化,不懂礼数的。

    也许真的能为了自家女婿而引兵来犯。若是真的如此,皇帝便是砍了他的脑袋也于事无补了……想到此,这位老大人的额头不由得浸出了冷汗。心中叹道真是世事多变,他来还想在新主子面前争个功劳的,眼下却是能保住小命便不错了。

    “……大人,一切都仰赖大人了。若是达亚真的有难,那大鹰头领可是个浑不讲礼的。也许真敢引兵来犯。还请大人上达天听,求陛下加派人手,快些寻回达亚来,让他能及时赶回北境。”林长源一番长篇大论后,最终深深一躬。

    直让那老大人抖了声音,半晌才回了句‘退堂’……林长源回到院子,将今日所行一本一眼的说给谢珂听。谢珂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一旁水青水竹几个丫头却笑的前仰后合,连王妈妈也忍不住的轻笑着。

    雨卉眼中也带笑,只是她素来是个安静的性子,此时又抱着小明月,所以只能强忍着。

    便是连许久未和林长源说话的丛蕊也掩了袖子轻笑。

    “林先生这么一闹,想必京兆尹此时一定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只盼着新主子能给他出个主意。”“只是这次便是他的新主子恐怕也无计可施了。少奶奶这法子,倒真有那么几分釜底抽薪的意思……”水青和水竹你一句我一句的赞道。“这两个丫头今天倒是说的没法,少奶奶这法子即轻便,又管用,用的倒真是漂亮。”王妈妈也在一旁赞道。谢珂俏脸微红,平日里可没谁这么当面夸她,如果只是丫头夸她倒还好些,只是王妈妈这么一夸,倒真让她生出几分羞怯之意来。

    “妈妈就别夸奖我了,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二爷不在,我总不能让人骑在齐氏脖子上面欺负。”

    “少奶奶就不必谦虚了。便是病急乱投医,也得对症下药不是……少奶奶这法子说起来简单,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可是这火候却要控制好。早一分无用,晚一分则迟。正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想来很快达亚便会平安无事了。

    放眼京城,便没谁胆子大到敢挑起这样大的事。不管对方是谁,少奶奶这招都直接打到了对方软肋上。”王妈妈不吝赞道。

    一旁几个丫头和林长源齐齐点头。

    林长源心中十分赞同王妈妈的话……这法子说起来不难,可是就如王妈妈所说。‘火候’十分重要。一定要让敌人自觉占了先机,自以为此事必定能拿捏到齐氏,这时出手,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让敌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无。

    原来该是对方牵着他们鼻子走的,一招过后,便成了他们牵着对方鼻子走。

    而且也就只有少奶奶和二爷这样胆大心细的人敢这样施为。这何偿不是险中求胜……若是一个安排不周,恐怕便会适得其反。

    林长源不是第一次见到谢珂的法子了,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再难再险的,在林长源看来,自家少奶奶都有法子……二爷离开的当日,先是李占,后是达亚。

    两场大灾竟然都被少奶奶消弭于无形。虽然达亚还未脱险,可在林长源看来,现在便是他们将达亚送给对方,对方也不敢伤达亚分毫……这才是真正的‘阳谋’真正的兵不血刃。仅是谢珂这份心思,林长源已经十分佩服。

    便在此时,程劲求见。

    谢珂笑着点头,很快程劲便被婆子引起了花厅。见到花厅中这么多人,程劲有些惊诧,他先给谢珂行了礼,又和林长源互相见了礼这才开口。原来他也是因为达亚之事来见谢珂的。

    程劲以为达亚的身份不小心被透露出去,生怕达亚有难。听完林长源的解释,程劲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奶奶这法子当真是十分讨巧,而且透着那么几分赖皮……如果不是阿源相告,属下恐怕会觉得这是二爷想出的法子……”程劲委婉的道,只差直接开口说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达亚归

    第二百六十二章达亚归

    “讨巧?倒是有些。只是赖皮?哪里有,我倒觉得少奶奶这法子用的极其妙,这不叫无赖,这叫伺机而动,攻其不备……”雨卉突然笑着开口。

    雨卉一开口,程劲没话说了。

    头也低了,话也少了……林长源不由得同情的拍了拍程劲的肩膀。他们可是难兄难弟……

    即将娶的都是少奶奶身边的姑娘。丛蕊性子直,倒真没什么心机,便是心中曾经有贺章的影子在,林长源也是信心让丛蕊的心中以后只有他。只是雨卉……这丫头跟在少奶奶身边日久,那性子倒真有那么几分像少奶奶,想来以后程劲的日子过的一定十分之‘精彩’。“阿劲,你这还没娶妻呢,便开始事事顺着雨卉,若是将来真的娶了雨卉,岂不成了妻奴。”

    程劲虽然因着雨卉的话而有几分不好意思。可不表示他应对起林长源来会弱上几分。

    “我们彼此彼此,林兄看到丛蕊不是也言不及义吗?”他们是五十步笑百步。林长源苦笑,不由得偷眼去看丛蕊,不想丛蕊也正好抬目看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散。

    可在林长源看来,人家雨卉虽然和程劲话上唱着对台戏,可看程劲的眼神那叫一个婉转,那叫一个欲语还羞,可是丛蕊看他的目光。

    淡淡的,透着生疏。

    林长源心中重重一叹,想着他也是个没事找打的性子,府中那么多姑娘,对他暗送秋波的也不是没有……可他就是看中了丛蕊这倔强丫头。而且因为她,和贺章的关系也有那么几分别扭。

    虽然他自认行了正坐的端,只是不管是贺章还是丛蕊,对他似乎都有意躲闪……若非少奶奶谢珂在,丛蕊一定早就转身离开了。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自己不如程劲幸运。

    人家雨卉姑娘一心一意的待程劲。二人那眉目传情的劲儿,一看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可是他和丛蕊呢……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谢珂是个多伶俐的,自然感觉的到林长源心境的变化。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身侧的丛蕊,又抬头扫了一眼面色黯然的林长源,不由得微微蹙了眉。“阿劲既然来了,便在府中用了晚再回吧,阿源你做陪。”

    林长源点头,见谢珂端了茶,遂招呼程劲称兄道弟的告辞。二人其实真的像对难兄难弟,林长源有很多心事,苦于无人可说,今日程劲来了,又正逢了两大难题都有了眉目,林长源心神一松,不由得想将自己肚中的苦水倒一倒,而程功的到来正合时机。

    谢珂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直奔林长源在府中的居处而去,这才轻轻一叹,将目光转向丛蕊。

    “小丫头似乎困了,劳烦妈妈抱了她回内室哄一哄。”王妈妈是个多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谢珂主仆有话要说,笑着接过明月。

    “奴婢也陪着吧,小姐闹起觉来奴婢怕王妈妈一人应付不来。”雨卉道。

    谢珂点头。水青水竹对视一眼……“奴婢去灶房看看……”“少奶奶不是说要酿梅花酒吗?奴婢看看丫头们收了多少花瓣?”水青水竹也找了借口出去。

    丛蕊轻咬着唇,见此如何还不明白。

    她扑通一声跪地。“少奶奶,奴婢知道自己不该对林长源那么冷淡。只是……”“只是你怨着他,你怨他开口向你求亲?”

    谢珂觉得自己真是个闲不住的。

    达亚的事才有眉目,她便看不得丛蕊和林长源这般相处了。她给丛蕊的时间不短了。可是这丫头似乎由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林长源。在谢珂看来,林长源配丛蕊足矣。那样一个年轻人,而且医术高明。

    而且是齐律的左膀右臂,便是为了齐律考虑,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丛蕊和林长源成了一对怨偶。

    丛蕊不答了,谢珂目光淡淡的望着丛蕊,这个自幼跟了她,而且一直被她视若心腹的丫头。也许是因为她对几个丫头太纵容了,以至丛蕊明明是个丫头出身,倒养出几分小姐脾性来。

    而且在谢珂看来,丛蕊这丫头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既然如此,倒不如……“你也不必怨他,这亲事终究是我和二爷应下的。你若不喜,我便替你做主回绝了便是。你且退下吧,我乏了。”谢珂冷声道。

    丛蕊想要说话,可是谢珂突然的冷漠让丛蕊无所适应。

    她竟然不敢开口替自己辩解什么……最终,丛蕊安静的退出了花厅,谢珂放下茶盏,眼中难掩失望。

    当天傍晚,程劲留宿齐氏。据说林长源和程劲秉烛夜谈,第二天早上顶着大大的青眼圈应谢珂的召唤。

    不知谢珂对他讲了什么,出门时,林长源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过答案很快便被谢珂无意中说破了……原来竟然是谢珂做主将丛蕊的林长源的亲事叫停了。

    消息传开后,府中丫头就差张灯结彩了。

    林长源在丫头们眼中可是风神俊美的很,而且擅医术,又是二爷的心腹。这样的人,谁不想嫁。

    当初少奶奶做主将丛蕊配给林长源,多少丫头暗地里长吁短叹,现在好了,那丛蕊竟然是个不惜福的……“少奶奶,您这脑筋都动到丛蕊身上了。”雨卉负责将丫头们的流言一字不落的告诉谢珂。

    最后叹道。

    “那丫头是个有福的,只是她自己尚不知罢了,我总不能看着她错过这段好姻缘。”谢珂一边喂着女儿喝米糊,一边道。“丛蕊有少奶奶记挂着,确是个有福的。只是奴婢看那丫头一时半刻恐怕想不明白。”“那便由着她想,直到想明白为止,她若最终还是执迷不悟,便说明她们二人无缘,只是可惜了林长源一片痴心。”谢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薄情的。

    可是直到此时她方知道,不是她薄情,而是上辈子没有一个人值得她痴情。

    幸而今生他遇到了齐律。

    那少年就像一团火,似乎沾染上,便只有被烧的粉身碎骨的份。可偏偏,她执迷不悟。“这些日子百事缠身,也不知道楚湘可好?”要不说雨卉是谢珂最信任的丫头呢。谢珂才一开口,雨卉已笑着回道。“咱们家二小姐那性子虽然霸道,可是湘小姐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奴婢看来,湘小姐那性子颇有几分绵里藏针……二小姐这次可是遇到了对手。”

    雨卉为仆的原则是让自己成为自家少奶奶的一双眼睛。

    但凡少奶奶没有注意到的,她都要替少奶奶注意。知道谢珂担忧楚湘,雨卉自然对权氏极为关注。也知道权少爷的两位平妻最近似乎闹的挺热闹,二小姐谢玉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可是不仅没占到便宜,据说还被权老夫人和权大姑奶奶数落了。

    楚家小姐看着似乎是个本份的。从来不言不语的。可是最终却死死压了谢玉一头。

    总之,有楚湘在,二小姐谢玉最近恐怕没功夫来寻自家少奶奶晦气了。谢珂不由得想起幼时的楚湘……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只是命运弄人,她如何也想不到楚湘竟然会嫁进权氏。

    权笙那个人能娶到楚湘,实是幸运。

    只望他今生懂得‘珍惜’二字之意。至于谢玉,是死是活与她何干……“前几日二小姐闹的过份了些,据说险些被休,二爷和二*奶奶亲自上门相求,这才平息了权老夫人的怒意。依奴婢看来,二小姐再这么胡闹下去,终有一日会被休的……对了,前两日二爷夫妻来府上求见,那时候少奶奶正好因着李占之事入宫了,奴婢便让门子回绝了。”

    “我那二伯和二伯母前来必定没什么好事。不是缺银子了便是想让我出面替谢玉周旋,以后不管他们何时来,都替我挡下吧。”谢珂冷声道。当初分家产的时候,自己那二伯和二伯母可是手下丝毫没有留情。

    拿了银子连祖宗都不要了,便举家来到了京城。据说初时仗着有银子傍身,行事十分猖狂。

    只是他们夫妇犯了个大错。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首富之地。

    京城有银子的何止千百……最终分到谢鹤夫妻手中的银子似乎被他们败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他们来见,必定是有所求的。谢珂此时可没心思理会他们。“奴婢记下了。少奶奶最近劳心劳神的,还是早些歇下。也许明日便能有好消息传回来了。”达亚依旧没有消息,这让谢珂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然她自觉算无遗留,可没有确切消息传回之前,她总是不能放心……“希望吧,不知道二爷到了哪里?可还顺利?”谢珂轻声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万事顺利。想必消息来回传送的慢了些。”谢珂笑笑,希望如此吧。

    这一夜突然起了北风。

    第二天谢珂睁开眼睛,只见窗外一片银白……下雪了。

    谢珂的心也随之一冷。喂饱女儿,将小明月放到暖阁软榻上,任她爬来爬去,小丫头最近学会了爬,对于爬来爬去的新游戏乐此不疲,而谢珂则拿起账册翻看着。

    这时候,雨卉一脸喜色的掀了帘子进来。

    “少奶奶,达亚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稀里糊涂

    谢珂放下账本,面上难掩喜色。“终于回来了,达亚可还好?”“受了些皮肉苦,看上去倒还精神。达亚说有要事要禀告少奶奶。”“你先引了他去花厅,我随后便到。”雨卉点头退下。

    这时候小明月仰起头,小脸上神情竟然十分严肃。

    这小模样,倒真真像极了那少年。谢珂将女儿抱进怀里,捏了捏她的小脸。“小东西学什么不好,学你爹爹绷着一张小脸。你达亚阿叔回来了,娘去看看,你乖乖在暖阁玩,不许淘气。”说完不顾小丫头可怜兮兮的目光,请了王妈妈来照顾明月,谢珂急急起身而去。

    望着母亲的背景,小明月瘪了瘪嘴,最终绷着小脸去拉王妈妈的衣襟,那小模样,看起来像是闹着要糖吃,直逗得王妈妈忍不住的摇头失笑。她越看小丫头,越觉得小丫头小模样像极了齐律小时候。

    那时候的齐律……王妈妈不由得眯了眼睛去想。

    红扑扑的小脸,大大的眼睛,不管是谁,只要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任谁都软了心肠,也便因着这小模样让自家公主疼进了心坎里。说起好笑,曾经青芫少爷还因着自己母亲偏爱齐二公子,而和齐二公子打过架呢。

    别看二公子小时候模样生的俊,像个小姑娘,可打起架来可不含糊。

    两个小东西掐到一起,最终弄了一身灰头土脸。便是青芫少爷年长些,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倒是二人齐齐被公主笑称‘土猴子’……想到过往,王妈妈不由得抿了唇轻笑,再低头看怀里的小姑娘,那眼神,那小模样,王妈妈不由得感慨了一声岁月为饶人啊。

    小土猴子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女。

    终于,他能自己护自己周全了,自家公主再不必因着二公子而夜不能寐了。不仅娶了妻,而且娶了个厉害姑娘。别看生的文文弱弱的,可是做起事来倒是雷厉风行,与那漂亮的小模样简直南辕北辙。王妈妈想自家公主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便是汉阳公主,也休想欺了谢家姑娘。

    “明月乖,你母亲去办大事去了,你便乖乖在这里等着。等将来你长大了,也学了你母亲,遇到一定要沉稳,行事一定要果断。还要学一学你父亲那股赖皮功。我们小明月长着这么一张小脸,想必赖皮起来,那可是无人能敌的。”王妈妈一脸笑意的‘教导’着。

    ***

    谢珂赶到花厅时,达亚正在牛饮。

    所谓牛饮,便是捧了茶盏,一口气灌入口中,谢珂来之前,达亚已经连连牛饮了几茶清茶,连给他奉茶的水青都露出心疼的神色来。

    不是心疼达亚,而是心疼这茶叶。

    上好的供茶啊,被达亚这粗鲁汉子当凉水喝了。“你慢些,别呛着。”水青在一旁提醒。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达亚果然呛到了。

    一边猛咳,一边断续的唤着谢珂。“少……奶奶。”“少奶奶来了,奴婢劝了让他慢些喝。只是看样子他喝的极了……”谢珂点点头。“你去吩咐灶上,做些清淡的吃食来。”水青点头而去。

    咳了半晌,达亚终于顺过气来。想着自己这事出的,委实丢人。而且还连累少奶奶替他奔走。

    达亚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差役擒下,又为什么突然被放了。

    可是林长源说了,他之所以能保住上命,一切都要仰仗少奶奶谢珂,他们北境汉子都是知恩图报的。他的族人是被齐二公救活的,而他自己的小命又是被少奶奶救下的。

    所以他达亚从今以后,便是为了这夫妻二人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达亚想起当初,他竟然还胆大包天的要‘娶’面前这姑娘,现在看来,那时候是她好脾气的没和他计较。她不仅不计前嫌,而且还在京城重地将他完完整整的救出来,即没缺胳膊,又没断腿,达亚觉得谢珂是个有大本事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也只有天神下凡的齐律才能相配。

    虽然林长源说的不咸不淡,可是达亚知道,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他们北境……北境人虽然看着粗鲁,而且被关里人嘲笑为不通教化,可是他们讲理。

    与这里的人不同。这里的人根本就不讲理。就像当初擒下他的差役,他一个劲的说自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人也不是自己杀的,他一觉醒来,自己的配刀便捅进一个公子哥的肚子。

    可是那些差役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将他直接下了大牢,而且还硬逼着他点头承认自己与人争风吃醋,最终失手误杀了那人。

    他没做过的事,他如何能应。

    那些人便饿着他,渴着他,而且一日打他三次。“……少奶奶,京城的人太坏了。我根本就没伤过人。我的刀只杀坏人,杀猛兽,可是他们不仅不相信,还一个劲的打我。多亏了我皮糙肉厚,虽然有些疼,不过还能忍住。少奶奶,我没有如他们的愿,便是他们日日打我,我也没有屈服。我们北境的汉子,没有一个孬种。”发生了什么,达亚自己都糊里糊涂呢。

    好在谢珂听明白了。

    达亚他们被人暗算了。然后被秘密带回京城送至勾栏院。

    然后再安排一出‘争风吃醋,怒伤人命’的好戏……便是达亚被擒,被拷打,而且险些被屈打成招,可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谁算计了他。“这次我得代二爷向你告个罪,不管对方是谁,之所以对你下手,皆是因着二爷。你这趟牢狱之灾实是受了我们的牵连。”

    “少奶奶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受牵连?我达亚之所以来京城,便是来保护少奶奶和二爷的。我这是替二爷挡了灾,怎么能叫受牵连呢?这是好事啊,二爷的灾被我挡了,二爷便安全了。”达亚心中自有一番道理,而且这道理颇有几分让谢珂哑口无言。

    账能这么算吗?不等谢珂开口,达亚继续道。“这事不仅不怪少奶奶和二爷,我还得感谢少奶奶救我出来呢。我们北境人,受人恩情是一定要报还的。少奶奶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吩咐,我达亚万死不辞。”

第二百六十四章 趁火打劫?

    谢珂眼眶有些发热,含笑望着达亚。直让这豁达的北境汉子红了脸……“你先在府中把伤养好,然后便快些动身回北境,想必桃花现在日夜盼着你呢。”

    饶是达亚脸皮厚,被谢珂这样打趣,也终究露出几分腼腆来。“桃花若是知道我被人陷害,还险些连累少奶奶,也一定不会怪我失约的。少奶奶,二爷此时不在,府中虽然有护卫,可我这时候离开,若是被桃花和大鹰阿爹知道,一定会骂我忘恩负义。少奶奶,在二爷回来前,我便留在京城。”“这可使不得?桃花……”“我们北境女人,可没关里女人娇弱,没我在,桃花依旧能给我生儿子。”达亚浑不在乎的道。

    谢珂想到身处北境时,那些女人一个个看起来似乎真的比男人还要坚强。

    而且有的女人甚至肚中孩子到底是哪个男人的都搞不清,所以在北境,女人生孩子倒真的不算大事。男人也不会因着女人生孩子而患得患失的。在北境女人眼中,孩子是天神所赐。

    孩子能否顺利降世,皆是天神的旨意。

    至于生孩子时有没有男人陪在身边,还真的不那重要。而且达亚看起来憨厚,性子却是个耿直的。他既然说留下,她便是磨薄了嘴皮子也没法子让他改变心意。

    留下便留下吧。

    达亚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在京城中倒成了没人敢惹的主。

    再说齐律那里,没准真的需要达亚相帮呢。“你先把身上的伤养好。”最终,谢珂道。

    达亚点头,低头看了看自己,袍子黑一块乌一块的,露在外面的手臂青青紫紫,想必自己这张脸也十分难以入目,这样子真是即吓人又丑陋,难得少奶奶看着他眼神都没变一下。

    这时候水青端了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一大碗白饭并着几盘炒菜,看到饭,达亚眼神火热,那样子,倒真像饿了几天的。

    “……我后宅还有事情,你便安心养伤吧。”

    达亚吞着口水点头。

    回到内宅,将达亚的事三言两语和王妈妈说了,王妈妈一脸严肃的凝眉。“其实不管对方是谁,我们在明,敌方在暗,我们总是落了下风。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猜测对方的招术,不如料敌先机。少奶奶是个精明的,也不必奴婢多说什么。奴婢会将此事告诉公主,公主必定会暗中留意。只要对方有所动作,定然能窥出些蛛丝马迹来。”

    “妈妈的话我明白,只是我有些担心。二爷现在不知差事办的如何了。若是对方转而去为难二爷,我倒宁愿希望她依旧围着齐氏打转。好歹这里京中,而且有玉阳姨母照应。二爷那里必定缺衣少食的,本来事情办起来便缚手缚脚,若再有人添麻烦,我真怕二爷那里会出事。”

    是不是相爱的两个人都会如此。想必齐律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宁可自己千难万难,也会希望女儿和她在京中一切平安。

    她也如是。

    宁可自己疼了痛了,哪怕再大的难题,哪怕再劳心伤神,只要他能安好,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奴婢明白少奶奶的心意,只是少奶奶该相信二公子。二公子也算奴婢看着长大的,二公子那性子可不是个吃亏的,倒是少奶奶这里,虽说京城看似平静,可也是风雨交加。一个没有防备到,恐怕这齐氏便要经历一场风波。何况小姐还在少奶奶身边,少奶奶万请保重。”王妈妈柔声劝道。

    谢珂点头,望向女儿的目光越发的柔和。

    似乎感受到母亲眼中的爱意,正在榻上爬来爬去的小明月坐直身子,然后向谢珂展开胖胖的小胳膊。

    一幅让谢珂亲亲抱抱的姿势。“看小丫头伶俐的,才提到她,便赶忙表明心迹了。”王妈妈逗笑道,谢珂也笑,弯身抱起女儿。“妈妈所说的,我都明白,我和明月好好的,阿律在外面才能一心一意的替陛下办差。”“少奶奶是个通透的,这是二公子的福气。”

    “妈妈才真是个通透的,等阿律回来,我们夫妻一定要亲自登门感激玉阳姨母……”

    ***

    一转眼,齐律离开京城半月了。

    这半个月里,齐氏其实没有一天安宁,先是齐夫人来闹,后来又出了李占之事。

    然后是达亚。好容易几件事被谢珂‘力挽狂澜’压制的压制,解决的解决。可是谢珂又在齐氏的账目上发现了问题。与以前季妈妈所贪墨的一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账目做的十分的精细,谢珂初看还真的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可让谢珂怀疑的便是太精细了……什么事情都有其两面性,所谓过犹不及大意便是如此了。

    谢珂复看一遍,终于看出了问题。

    每本账本都巧妙的隐去了一笔银两的出项,说直白点,便是只有进项,却无出项,只是账本做的巧妙,而且一出一入,一入一出,有时候很容易混淆视听。谢珂是一笔笔账目去对的,最后才发现破绽。

    这就像在路边种树。

    一丈种一棵,十丈却是需要种上十一颗的,这账目便是如此蒙混过关的。

    一旦发现规律,这账本便不难查漏了。谢珂用了三天时间,亲自将近百本账目一一演算,最终发现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笔,一年时间竟然便能不动声色的吞掉几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其实对于齐律名下的产业,谢珂并不熟悉。

    只是年头已至,过去都是季氏来审核……说起来,她未嫁进齐氏前,齐律也真是个心宽的。

    便将产业都交给一个算不得精明的内宅妇人。放着贺章,林长源这样的精明人不用,却仰赖一个季氏。对于这点,谢珂着实想不明白。

    即是夫妻,心中存疑便该相问。

    她记得齐律是这样回应她的……‘谁敢打本少的主意,我便让他吃不了也兜着走不了……’言下之意,齐律自认以其恶名,便没谁敢在账目上做手脚。

    至于年终审账,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谁看都一样。

    如果他身边养只狗,便是狗在上面按个爪印也是一样的。当时谢珂简直是瞠目结舌,直觉得齐律能安然活到如今,而且竟然还能守住这么一份庞大的产业,着实是老天开了眼。

    谢珂嫁进齐氏快两年了。

    却也没机会在京城过年,她和齐律不在的时候,账目名义上是交给季氏的,实则却是雨卉来查。

    只是精明的雨卉却也没有看出其中端倪,想必那做了这账目之人一点十分沾沾自喜……觉得齐氏满门草包。想到此,谢珂冷笑。一挥手将案上数十本账册全部扫落。

    动静大到惊动了屋外的丫头。

    丛蕊和雨卉先后掀了帘子进来,看到满室的狼藉,不由得对视一眼。“少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动这么大的怒气。小气伤心。”雨卉轻声劝道。“就是,若是有事,少奶奶直接吩咐便是。”

    听到丛蕊的声音,谢珂压了压心头的怒意。

    抬头看了看,自从她做主把林长源和丛蕊的亲事解除了之后,丛蕊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再无平日的活泼,整日的闷闷不乐。谢珂看在眼中,却没有多说一句。

    很多事情,得让丛蕊自己发觉。

    丛蕊若是不想明白,她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自那之后,谢珂便免了丛蕊的轮职,不想今日丛蕊倒是主动来服侍了。“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在屋中歇着?”“奴婢,奴婢已经大好了。整日呆在屋中,反倒闷出病来。少奶奶,求少奶奶让奴婢回来服侍吧。奴婢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丛蕊扑通一声跪倒在谢珂面前。

    谢珂挥挥手,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吩咐丛蕊起身。而是指了地上账册对雨卉道。“把这些东西收下去,唤了林长源进来,连程劲也顺道唤来,你们几个人给我一起看,看看这账册有没有问题?”

    雨卉忐忑了应了。

    然后急急忙忙的将地上账册敛到一起,又唤了丫头进来和她一同搬出去。屋中只有谢珂和丛蕊二人了,谢珂这才一声轻叹。

    “你且起来吧。”“少奶奶,奴婢……”丛蕊哑着声音道。

    “不必说了,这世上,什么都能被掌控,唯人心不能尔。你即不喜林长源,便是勉强嫁了他,也会后悔了。与其悔恨终身,倒不如坚守本心。我倒不至于生你的气,只是气你不知道如何对自己才是好的。算了,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你去和王妈妈一起看顾明月吧,我乏了,想睡一去。”谢珂面露疲惫的道。

    丛蕊点头。

    “少奶奶待奴婢的好,奴婢一辈子记着。”离去前,丛蕊声音坚定的道。

    一辈子记着?谢珂笑笑……一辈子有多久?小时候觉得很长,可是直到濒死时才会发现,一辈子,其实真的很短。

    短到让她每每想起前世来便胆战心惊。再加上眼前诸事,谢珂无奈的笑笑,所谓天将降大任,是不是一定先苦其身心?苦难她不怕,她怕的是,最终,她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如前世那般。

    她想,便是她没有染病,也一定会是个短命鬼的。[感谢亲们的月票,新年第一天,各种不想动啊……我现在做梦都梦到自己能存点稿,然后可以有一天不用打字。可是我发现,那真的是个梦。]

第二百六十五章 知足常乐

    谢珂起身掀了帘子出去,袖了手立在廊下。

    长廊里挂着灯笼,一盏盏的光亮虽如萤火,却也将整个院子照得通透。透过光亮,片片雪花飘然落下,谢珂伸了手去接。雪花落在她的掌心,然后渐渐化成点点湿意。

    下雪了。

    阿律,你此时身在哪里?你那里是否也落了雪。如果同样落了雪,是不是表示他们离的其实并不远。

    谢珂兀自立在廊下看了许久雪,最终还是女儿趴在窗棂上拍着小手唤回了谢珂。谢珂进了屋,搓了搓冻得冰冷的手,这才从王妈妈手中接过女儿。“小姐被少奶奶哄惯了,没有少奶奶在身边,小祖宗无论如何也不睡。”王妈妈作势拍着小明月胖胖的小屁屁,直逗得小丫头在谢珂怀里扭来扭去的闪躲。

    谢珂捏了捏女儿笑的泛红的鼻头,语气宠溺的道。“都是娘惯的你。”

    “当娘的,哪个不惯女儿。要奴婢说啊,有娘惯着才好……”王妈妈虽然没有往下说,可是谢珂和她都不由得想到了齐律,那是个自幼但没娘疼的孩子。

    “看我,年岁大了,话也跟着多了。少奶奶可不要往心里去。奴婢是真的心疼二公子,也真心疼爱小郡主。在公主府日子虽说闲适些,可却也寂寥。公主一直催青芫公子娶妻,可是青芫公子却说不想耽误人家姑娘。

    每次都会惹得公主落泪。若是青芫公子能早日娶妻,早日生个像小明月这么可心的娃娃,公主府也会热闹些……奴婢说来说去,其实想说的是便是身为公主,受世人尊敬,可是心里也苦。

    奴婢在齐府这段日子,得闲和少奶奶说会话,再帮少奶奶带一带小郡主。日子过的比在公主府还要充实些……害得奴婢都不想回去了。”“妈妈若是喜欢这里,便多住些时日,想必二爷也是乐见其成的。”谢珂笑着道,王妈妈笑着点头。“奴婢倒是想,只是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了,没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知道公主会不会习惯呢,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等二爷平安归来,奴婢便回公主府。”

    王妈妈虽然满口说喜欢这里。可是就如她所说,她在玉阳公主身边一辈子。

    如何舍得下玉阳公主……

    可是她还是依了命令留在这里助她一臂之力,便是玉阳姨母这份相助之情,谢珂已铭记于心。“妈妈的恩情,谢珂铭记一世。”

    王妈妈含笑点头。还有什么比付出被人感恩铭记更让人心情愉悦的呢!王妈妈便真的不明白了,以前她没和谢珂接触前,不了解其为人,所以对于汉阳公主这般排斥谢珂,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和谢珂相处过后,她真的觉得这位谢家姑娘虽然出身比起这些京城权贵之女来有所不及。可是无论是行事还是言行上,都无可挑剔。

    这样一个姑娘,谁家儿子娶到,当真是福气呢。

    可想到汉阳公主便是连亲生儿子都冷漠以待,对谢珂不友善也便算不得什么了。不过王妈妈还是从心底怜惜谢珂。在王妈妈眼中,齐律便如半子,谢珂便如半女。“傻丫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哄了明月早点歇下。”

    谢珂抓着明月的小胳膊向王妈妈挥了挥。王妈妈笑着点了点小明月的小脸。这才起身离去……屋中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了,谢珂用额头碰了碰女儿,母女亲昵的很。

    “乖女儿,我们睡觉了。”

    小明月‘啊啊’的附和……谢珂不由得笑了。

    其实生活不如意之时总会占了十之八九,之所以觉得不如心意,不过是人心过于贪婪了。只要将期望放的低些,自然便会觉得幸福。

    以前她想用一已之力扭转所有人的命运,可她现在明白了,其实一个人便是拼心全力,又能有多大力量。

    那之后,她学会了信任,信任齐律,信任小舅舅,信任一切值得信任之人……虽然一切并未像她设想的那般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也没有像前世那般……

    她可以说,因着她,因着他们,北境百姓伤亡减到了最底。间接的也救下大魏无数百姓。这便不是公德吗?

    这算不算她重生的意义?谢珂不知道,现在她也不去深究了,她只想和齐律安安静静的过完这辈子,哪怕还有十年,八年,五年……只想女儿可以无忧无虑。“乖女儿,有了你和你爹爹,娘这辈子便没有白活。”

    小明月自然是不懂的。只是抓了谢珂的衣襟,一幅不给饭吃便不睡的架势。

    谢珂哭笑不得。

    ***

    再说程劲和林长源,程劲深夜被唤醒之时,便知道一定是齐氏出事了。

    他心中清楚自己这里虽然有些麻烦小事,却无大事缠身,他程劲虽然书念的比不上弟弟,可是论起做生意来,他却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比谁差分毫。

    他这里无事,而少奶奶深夜召唤,那出事的便一定是齐氏。

    程劲赶到时,林长源正抓耳挠腮的翻看着账本。见到程劲,林长源仿佛看到了救星。

    “阿劲,你终于来了,快点来帮帮我。这些账目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偏生少奶奶还不告诉我问题出在哪里,只让我和雨卉自己翻看。雨卉抱走了一半,这一半是留给我们的。”程劲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抖一抖,便被林长源接到长案边。一本账册不由分说塞进他手中。

    “……这些都是少奶奶吩咐你们查的?”

    林长源苦着脸点头。“是啊,据雨卉说少奶奶大怒,将这些账目全部扫落在地。雨卉说少奶奶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以少奶奶的性子,竟然这般大怒,想必这些账目问题不小,可我算来算去,也不见什么遗漏啊。何况年终交到少奶奶手中的账目,那是何等的紧要。想必各铺的掌柜做的都十分用心,让我看医药方子倒还尚可,看这些账目,我实在看的头痛欲裂,多亏了你来,你快些翻看翻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失银内情

    林长源有心唤了大掌柜来问。

    可是想着少奶奶竟然将账目给了他和雨卉查看,那表示账目一定有问题……账目有问题,自然大掌柜脱不得干系。

    所谓抓贼捉脏,他总不能让大掌柜自己承认监守自盗。“……你都不知道雨卉那脸上神情有多伤心。她跟在少奶奶身边这么多年,办事还从未出过差错,这些账目她也查看过,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所以才交到少奶奶手中。却不想还是出了问题。你小子听没听我说话……我不过说雨卉有些伤心,你便一幅魂不附体的模样,人家雨卉还没嫁进你们程氏呢,你便开始疼老婆了。是不是早了些?”

    林长源现在是酸葡萄心理。

    虽然少奶奶说这叫‘欲擒故纵’,可是若是他放了,却没擒到,岂不是连老婆都没有了。所以见程劲一幅‘思*春’模样,心情自然十分低落。程劲闹了个大红脸。“林兄胡乱说什么,我倒没有什么,只是有损雨卉清誉,我们虽说是未婚夫妻,可是却是清清白白的。”“我又没说你们不清白,你啊,为人就是太死板了。我在雨卉面前提起你,人家可是次次抿了唇笑,可没见开口说什么清誉不清誉的。”林长源嘀咕道。

    程劲索性低头翻看账目,一幅两耳不闻林长源闲话的样子。

    林长源摇摇头,觉得自己颇有几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惆怅。很快,屋中安静下来,只闻到翻动账本的声音……

    刷,刷。一页一页,程劲看的认真,林长源也努力将账本上那一串串的数字看进眼中。只是,一本翻完算完,他还是没能发现什么纰漏之处。林长源叹气:“阿劲,可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程劲拧了眉,并没有回应。

    他也将账本从头至尾推算了一遍,一笔笔记的都十分清楚。而且字迹清晰,并不见涂改做假之处。若是林长源看不出倒也情有可原,毕竟人家是郎中,看账本算是副业,可他却是掌柜,手中执掌着数十铺面。

    若是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假,那岂不表示他这个掌柜当的不称职。

    “你也不用急,我都看了一晚上了,也没看出什么错处来。你才看了小半时辰……”“我明白了。”突然间,程劲开口道。

    明白,明白什么了?林长源一脸疑惑的望着程劲。“林兄,你来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笔进项对应一笔买卖。你看这几笔,看起来没什么,可是算来算去,却是少了一比出项。”程劲在账目上指来指去的道,眼神中难掩惊讶。

    竟然是这样的?

    他算上学到了一招……林长源将手中账本也像程劲那般翻开,然后细细一算,心中一沉。

    竟然真的如此?

    这样算来?“便是仅这一本账目便少了近一千两银子。”林长源最终冷声道。仅是他这里的账本便有三五十本,那岂不是表示?便是他手中握的账本,便少了三五万两。

    雨卉那里可还有一半呢。

    这样粗算下来,仅这一年,铺面的收益便少了六七万两银子。

    六七万两啊?

    林长源觉得心已经不是沉了,而是止不住的上窜下跳了。

    那老掌柜和他可谓是熟的不能再熟,他可是一直执掌着二爷的产业。而且每年进项都有添无减,不仅是他,便是主子也从不会怀疑那老掌柜。

    可是不想账目竟然出了这样大的问题。

    “阿劲,这里面,问题大了。”程劲点头。“何止问题大了,我看二爷所有铺面的掌柜恐怕都难脱干系。”

    “你说我明日如何回少奶奶?等二爷回来,又怎么和二爷说?”

    “……如实禀报便是,少奶奶怕是心中早有计较了。”程劲苦笑着道。在洞察先机这方面,他和林长源加起来也不及一个谢珂。虽然说起来有些丢面子,可是这世上能让程劲佩服的人不多。

    谢珂和齐律二人皆让他从心底信服。

    林长源苦着脸点头。“也只能如此了。我现在觉得都没脸去见少奶奶了。”这账目也经了他的手,然后才进的内宅。内宅先由雨卉过目,最终送到少奶奶手中。

    可是他和雨卉都没看出问题来。

    同一时间,雨卉的住所也发出一声轻呼……原来,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

    第二日,谢珂喂饱了女儿,将明月交到王妈妈手中。

    这才起身去外院书房。

    雨卉跟在谢珂身后,始终沉默着。其实谢珂并没有怪罪二人的意思,说起来,也着实怪不得他二人,这账目做的太精细了,在旁人眼中或许这是完美,是无可挑剔,可谢珂却反其道而行,所以才看出其中纰漏来。

    见到谢珂,林长源和程劲屈身行礼。

    随后林长源扑通一声跪地。“少奶奶,都是因属下粗心大意,还请少奶奶降罪。”这时,雨卉也跪倒在谢珂身边。“奴婢也不够细心,所以没能看出纰漏,请少奶奶同样降罪。”

    一旁的程劲见雨卉脸上神情,不由得面露忧色。

    谢珂缓缓坐下,看着面前的林长源和雨卉,最终轻声道。“都起来吧,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只望你们经此一事,以后行事能细心些。阿劲,你先说吧,你觉得此事如何解决?”

    程劲一惊,倒没想到自己先被问到。

    不过他能执掌这么多铺面,而且自认做得面面俱到,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属下觉得有些奇怪,便是偶有几个监守自盗的也不奇怪。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所有铺面行事都如此?这明显便是有异。至于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属下一时也猜不透,但是大掌柜肯定脱不了干系。”

    谢珂点点头,目光转向林长源。

    “属下觉得阿劲说的对。依属下看来,便将那掌柜的锁来一问便知。”

    “……奴婢觉得,便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少奶奶,奴婢昨晚一夜未睡。便看着这些账本,不管笔迹出自何人,可是用的法子确如出一辙。这明显便是串通好的,似乎每个人都依此行事。奴婢觉得大掌柜便是手眼通天,也做不到收买所有铺面掌柜。此事,必有内情。”雨卉蹙了眉头道。

    经雨卉这样一说,不仅是林长源,便是程劲脸色也是一变。

    他们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若是按了这思路想下去,也许,这根本不是‘贪墨’二字可以概括的。难道,此间真有什么隐情?

    谢珂脸上神色明显缓和了些,甚至带了淡淡的笑意。这几人,终究还是想通了。昨天看过这些账目后,她初时也是大怒,想着掌柜的委实胆大,竟然敢这般行事。

    可是夜深人静时,她不由得将此事细细想了一遍。

    齐律看人的眼光,向来不错。他如何会选用一个监守自盗的人当大掌柜。要知道这大掌柜,权利可是不一般。

    铺子里的诸事,都由他做主。何况齐律是个大方的主子,更是将一切事情都交付于大掌柜之手。可见齐律对那人是极其信任的。

    谢珂虽然还未见过大掌柜,所以也无法觉得那人是否可信,可是她信任齐律啊。

    齐律选的人,如何会出这样大的纰漏?这事其实不难想通,既然不相信掌柜的手眼通天到可以安排这一切。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便是掌柜的之所以这般行事,是尊了吩咐行事。至于谁能吩咐大掌柜,自然是非齐律莫属。

    既然林长源和雨卉都有这个疑虑,便表示她所猜想的虽然看似无稽,可确十分有可能。现在她只是好奇,那些银子都用做了什么?

    每年这么多银子,而且不知道这般行事有多久了?

    想来这可是比巨款。“……少奶奶,是否问过二爷再行定夺?”林长源最后建议到。

    “此事暂且到此,待二爷归家后再行定夺。至于眼下……阿劲,北境有消息传回来了吗?”程劲点头。“四爷说北境的余粮可以周济几个镇子。只是若想尽解大魏之危。还得靠二爷从那些贪官奸商身上想法子。四爷还说北境已定,有大鹰头领坐镇,四爷不日便归……”

    小舅舅要回来了?

    谢珂心中难掩喜色。随后吩咐林长源:“想法子将消息送至二爷手中。”

    “尊命。”林长源表情凝重的应下。眼下京城尚算安宁,暗中算计齐氏的人也再未出手。

    李占之事已经开始在京城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卖主求荣,背主敛财,李占可谓是臭名远扬。皇帝虽然还没有最终定夺,可李占这死罪恐怕是逃不脱了。

    便是边他的亲人恐怕也要被牵连。这里面自然有前世的暖翠。

    上一世,她便是在暖翠被卖进花楼之际将她救出火坑。这一世,不知暖翠还会不会遇到贵人相救。

    这些谢珂已经不去理会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非暖翠一家贪才,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现在让谢珂绞尽脑汁想的是……

    那么一大笔银子,到底做了什么用?

    她以为自己和齐律之间已经没有秘密了,看来……是她想的太美好了。那少年,不知还瞒了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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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气宝姐儿

    第二百六十七章小气宝姐儿

    这种感觉让谢珂越发的六神无主。

    齐律离京十几日了,竟然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是怕她担心所以不传消息呢,还是不能传递消息回来?以谢珂对齐律的了解,那少年是做的出不想她担忧,所以索性不传消息的事的。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那少年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

    就像她不知身在何处,明知那少年担心,却故意瞒了他自己的踪迹。这事情若是她来做,齐律定然怒极,然后不由分说绑了她回家。可是由他来做,他却做的坦荡的很。便是她怒了,他也不过涎笑了哄哄她,让她最终气也不是怒也不是。

    在这方面,少年的脸皮尤其厚。

    本就思念,这般一想,更是让她即忧心又挂念。

    谢珂心中暗道,有本事那少年便再不归家,若是有一天他回来,她一定重重罚他。便罚他三月不准跨进她的房门一步。

    便是齐律始终没有消息,日子依旧按步就班的前行着,离几个丫头成亲的日子越发的近了。

    程劲已经接了程氏夫妻进了新购的宅子。

    便是父亲谢年也差人送了银子来,说是程善才娶儿媳妇的所需一切由他来出,也算全了他和程善才主仆一场。

    这还不算,谢珂竟然收到谢老夫人的信笺,信中说自从谢珂出嫁后,她老人家着实十分想念,她听说谢珂生了女儿……对此谢老夫人表示十分之惋惜。

    而且直言若是男丁便好了。

    一举得男,她们谢氏也算有了传承之人……这时候谢珂才忆起,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谢氏的一切最终要交到她的长子手中。这事情以前谢老夫人可是万分厌恶的,恨不得所有知情人都将其遗忘,怎么突然间,谢老夫人又提起了这一茬?这让谢珂捧了信半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又一副庆幸的语气说生了女儿也不错。

    先生个女儿,再生个儿子,也算是好事成双。而且对于其女竟然能荣封郡主,谢老夫人表示十分的欣慰。

    虽然谢珂谢老夫人有什么好欣慰的……

    信中杂七杂八写了四五页纸,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有用。

    谢老夫人的意思是明年谢霞要出嫁,做为谢霞的祖母,她老人家还是得亲自相看相看孙女婿才能放心。看到这里,谢珂嗤之以鼻,谢老夫这性子,便是江山易败,本性难移。

    明明就是她想来京城,想亲眼看着谢霞出嫁,前面那些长篇大论着实浪费纸张笔墨。

    说白了,无非是想借用外祖母送她的宅子,而且最好她直接开口请了谢霞来小住。如果她大方些直接让谢霞在她的宅子里出嫁,想必谢老夫人会更加觉得她善解人意的。

    信看完了,谢珂觉得身子有些冷,她不由得抱臂搓了搓,一旁雨卉细心的给谢珂披上了件厚裳。“少奶奶若是觉得冷,奴婢让婆子把暖阁烧的再热些。”谢珂摇摇头。“是我那祖母的信人,你也看看。”雨卉点头,捻起桌上的信细细看来,越看,雨卉的眉头拧的越紧,看到最近,雨卉的脸上已难掩怒意。

    “少奶奶,老夫人真是欺人太甚了。当初少奶奶出嫁时,老夫人来京城里可是抱怨连连的,现在倒好,竟然不必相请,便已经准备动身了。况且老夫人既然是为了三小姐的亲事来的,理该住在三爷那里,老夫人向小姐要宅子,这是什么道理?那宅子可是楚老夫人送给小姐的陪嫁,如何能让三小姐在那里出嫁,若是让楚老夫人知道,岂不是误会少奶奶将楚老夫人送的东西转赠谢氏。

    那可是楚老夫人一片心意,少奶奶无论如何不能将那宅子出借。”雨卉心中道,‘出借’二字都是客气的了。

    以谢老夫人那性子,兴许真的要强行占了然后送给谢霞当陪嫁呢。

    雨卉实在觉得三小姐哪里好?论模样,她及不是自家少奶奶和二小姐谢玉。

    若说性格温婉,她自是不及自家少奶奶,便是大小姐谢芸都比三小姐谢霞温婉贤良。所以雨卉实在不理解老夫人真心疼爱的孙女为何只有谢霞。

    自家少奶奶才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女,可也没见她多疼一分。

    不仅不疼,竟然还时时提防,处处算计。便是连楚老夫人送给少奶奶的宅子,老夫人也要惦记。雨卉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评说谢老夫人了。谢珂轻轻一叹,自己的祖母,她又能多说什么,只是有事些,却是不能开了先河的。

    因为谢氏人人都长了张厚脸蛋,有一就一定有二,有三,便是谢老夫人也不例外。

    “我自然不会枉费了外祖母一番心意,那宅子,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借给霞姐儿的。”她的三伯谢延想要女儿嫁的风光,所以想要女儿从那幢大宅子里出嫁,也好显得谢氏在京城威望日盛。

    三伯想风光让女儿谢霞出嫁,这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不该打她的主意。

    她已经拒绝一次了,也不在乎再多说个不字。

    想必自己这‘不’字一出,是一定会被骂市侩小气的,谢珂也只有叹息的份。她并不在意银子,前世为了银子所苦,今生她倒从未为银子发过愁,可她在意对方待她的心意,若是谢老夫人真心待她,她便在京中给谢老夫人另置个宅子也不算难事。

    只是……

    谢老夫人待她向来防着戒备着,反倒对谢霞倒是实心实意的好。

    为她人做嫁衣,这种傻事她谢珂不做。若是嫌银子多了,她拿出去让齐律购赈灾粮岂不是更好。还能换回个善名来,花在谢老夫人和谢霞身上,还不如石头落水,连个声响都不会有。不仅不会有响动,兴许那祖孙二人在背后还要道她一句‘傻’。“对了,你那未来公婆可是来了,你抽个空了去送些吃用过去。礼物不在精贵,想必奶娘更想见的可是她这未来儿媳。”谢珂话题一转,突然道。

    雨卉闹了个大红脸。

    “少奶奶。”跺了脚羞怯的道。

    谢珂不由得轻笑出声。虽然齐律不在,可是因着几个丫头的亲事,又加上年关将至,府中倒也热热闹闹的。做为准新郎,最近程劲逢人便笑。便是在内宅中偶尔与雨卉打了照面,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未语先脸红,倒开始大大方方的招呼雨卉,反倒常常让雨卉红了脸,被丫头们轮番笑闹。

    水青和水竹比起雨卉来,便好多了。

    她们的夫君并不在府中当职,所以被取笑的机会大大减少。

    齐律办事,谢珂自然放心。水青和水竹二人的夫家都是京城人士,家中都薄有些资产,两个丫头能嫁进那样的人家,已是高攀了。

    只是与雨卉不同。

    她二人出了嫁,恐怕留在谢珂身边的时间便不多了。

    程劲是谢珂的陪房,雨卉嫁了程劲,留在谢珂身边自然顺理成章,只是水青和水竹二人未来要孝顺公婆,还是相夫教子。便是二人极力央求谢珂。谢珂也只是笑笑,只答应她们在没有身子前可以留在她身边,一旦怀孕生子,还是要长住夫家的。

    对此,二人虽然不喜,可也明白自己总归是丫头出身。能在京城立足,已是幸运的了。

    跟了四奶奶一场,又服侍了少奶奶一场,一晃她们都到了双十年岁,再不嫁,便真的难嫁了。越是临近出嫁的日子,几个丫头越喜欢围在谢珂身边。

    今日外头又落了雪。

    几个丫头索性都聚在暖阁中,陪着谢珂母女一边做着针钱,一边说说笑笑。“……我们几个姐妹,只有雨卉以后能常伴少奶奶身边,每每想起来,奴婢便恨不得这辈子不嫁人了。”水青正用心的给明月缝着一件小夹袄,听到水竹的话,不由得点点头。“奴婢也不想离开少奶奶,不想离开齐府。”

    “你们两个因为没嫁,所以才唉声叹气的。没准真的嫁了人,有人疼了后巴不得出门去做少奶奶呢。”雨卉逗趣道。

    “你这丫头乱说,奴婢便是奴婢,哪里是当少奶奶的命,便是真有人服侍我,我倒不知道该迈哪里脚走路了。”“就是啊,我们生来便是奴婢,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而且我觉得能服侍少奶奶,那才真是好命呢。当奴婢有什么,我就是喜欢服侍少奶奶。少奶奶请不要赶了我们出府,便是嫁了人又如何,我们嫁的可都是府中的护卫,以后我和水青便像雨卉那样,在府中当个管事妈妈。”水竹恳求道。

    谢珂自然点头。

    她早己答应过,让几个丫头去留随意。

    说实话,丫头们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几个丫头。“好,你们若想留在府中,我自然点头。你们夫君那里,自有二爷在呢。你们只管依了心意行事。”

    “真的?”“少奶奶说话从来是一言九鼎的,自然是真的。水青,我反正是一定要留在府中的,以后便在府中当个管事妈妈……”“奴婢也要留在少奶奶身边。”水青急急的开口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灵犀

    谢珂被几个丫头的急切神情逗笑了。{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字搬运工。-<>

    一旁的小明月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见母亲在笑,她也拍着小巴掌笑的欢快。

    “少奶奶,二爷的信。”这时,帘子被挑起,丛蕊手中捧着信笺急匆匆入门。几个丫头的笑容顿敛,便是连谢珂也突然间神情凝重起来。

    连接信的手都有些颤抖。

    谢珂不由得自嘲,真是越发的不经事了……她竟然紧张到这个地步。

    “奴婢几个去廊下候着了,少奶奶有事便唤奴婢。”最终还是雨卉先行起身,随后几个人鱼贯出了屋子。

    雨卉真是心细如发,知道谢珂有些情难自抑,也明白谢珂并不想丫头们看到她的失态,所以才带头出了暖阁。“女儿,爹爹的信,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娘盼着消息好久了,可此时竟然不敢看了。娘的胆子真是越发的小了。”谢珂自嘲的对女儿道。

    小明月虽然不明白谢珂为何犹豫。可是‘爹爹’二字她还是听的明白的,便在谢珂忐忑之时,小丫头小胳膊一伸,一把便将谢珂盼了数日的消息抢了过去,谢珂一惊,慌忙去夺……

    夺过来后,立刻毫不犹豫的展开。

    就这么一抢一夺,倒真的将她的紧张消去了大半。

    齐律写信素来简洁,他的多话只在深夜,在闺房中,哪怕是当着外人在,他对谢珂也从来是直来直去的,并不会因着在意谢珂而表现出多亲密来。

    所以谢珂压根没期望齐律这信中能写些什么安抚她的话。

    可是她错了。

    信展开,映入谢珂眼帘的便是……‘至爱吾妻’。至爱,至爱。谢珂的心一紧,再也顾不得心中的惶恐,赶忙看了下去。

    随着信中字迹映入眼帘,谢珂脸上的神情时而喜悦,时而蹙眉。最终定格为一脸的凝重之色。她将信小心翼翼的叠起,然后像收藏宝贝般收到怀里。

    被冷落了的小明月这时候拉了谢珂的衣摆。

    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母亲抢了她的东西不说,而且看了那东西后,便再不理会她了。小丫头是个喜欢热闹的,尤其喜欢所有人都看着她,围着她,按了齐律的话说,小丫头一看就是个多情风*流的。长大后指不定会伤了多少男子的心呢。

    喜欢被人围着逗着的小明月,突然间没有搭理她了。

    她自然不喜,于是口中‘啊啊’的唤着谢珂。谢珂回神,深深望了一眼女儿。

    很多事,便是想要极力躲避,可终究避无可避。如果今生她依旧如前世那般早亡,一定要在临死之前,将女儿安置好。若是她同样活不过二十五岁那道坎,那时候女儿已经**岁了。

    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想来便是没了她。女儿也能活的好好的。

    “明月,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便是爹爹和娘都不能陪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活着。要连着爹和娘的那份也一起活。”说着说着,谢珂觉得鼻子酸的厉害。

    她赶忙揉了揉眼睛。

    这时候可不是悲春伤秋之时……“雨卉,去唤林长源入府。”廊下雨卉扬声应了。

    在等待林长源入府的功夫,谢珂将几个丫头叫到近前,最后又请了王妈妈。

    “少奶奶,出了什么事?”王妈妈见谢珂虽然面容平静,可是眼睛却微微泛着红。她跟在玉阳公主身边几十年,自认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俗。何况谢珂这样子。一看就是出了大事。将丫头们唤到近前,自然是有要事交待。

    “王妈妈,二爷来了消息,虽然信里二爷说一切安好。可我们是夫妻。他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幌子,我还是辩的出的。二爷那里情况虽说不明,可不出三日,一定有消息传回京城。到时,恐怕我要离开京城数日。郡主便托付给王妈妈照顾了。齐府算不得安全。还请妈妈将明月带回公主府。”

    谢珂语气凝重,王妈妈自然点头。

    只是照顾小郡主,相信公主一定不负所托。

    随后谢珂转向几个丫头……“你们几个的亲事本该在半月后,只是我总预感着有事发生,所以你们的亲事提前到三日后。好在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一会我差了婆子去你们的婆家安排一番,想来也不算匆忙。”

    雨卉猛然变了神色。

    她心细,知道谢珂不是个妄言之人,而且成亲是大事,自家少奶奶一直十分重视。而且成亲的日子是少奶奶亲自选的,是黄道吉日。若非万不得已,少奶奶一定不会妄加更改的。“少奶奶,可是发生了什么?少奶奶和二爷的事情大如天,奴婢几个便是晚些成亲也可。”

    “雨卉说的对,少奶奶还是先忙大事吧。奴婢几个的婚期延后便是。”水青也开口道。

    谢珂摆摆手。

    “我不能再耽搁你们几个了。吉日便定在三日后,不过提前了十几日罢了。想必你们的夫君该是高兴的……能早一日娶了新媳妇过门,便能早一日当爹。想必他们几个会感激我这个主子的。”谢珂虽然语调含笑,可是屋中诸人谁也笑不出。

    “少奶奶,要不要和公主商量商量,不管发生什么,公主总会出手相帮的。”王妈妈提议道。

    “暂且不必,我还不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对是错呢,便是遇到什么我无法解决之事,再去求了玉阳姨母也不迟。”王妈妈点头。

    这时候,有丫头来报,说是林长源已经候在花厅。

    谢珂吩咐水青水竹姐妹替明月收拾衣物,这才由雨卉陪着向花厅走去。

    “少奶奶,是不是二爷有危险?”雨卉趁机低声问道。谢珂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雨卉不解……“二爷信中说他们一行很顺利,豫王殿下也在。所经的城镇不管是官员还是商贾都十分之配合。简直是要银子出银子,要粮食出粮食。”“这不是很好吗?”雨卉不解。既然官商都十分尽职尽责,还有豫王同行,雨卉实在想不透少奶奶凭什么便断定二爷有难。

    而且连小郡主的去处都安排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哪怕多看一眼

    第二百六十九章哪怕多看一眼

    自家少奶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郡主,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找了奶娘来带的,可是自家小郡主自从落了地,便一直由少奶奶亲自照顾。

    养过孩子的都知道将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养大得费多少心力。可是再苦再累,少奶奶都亲力亲为。

    反而给小郡主雇来的奶娘整日闲在一旁。

    可是少奶奶舍得将小郡主托付给玉阳长公主,可见事情并非少奶奶所说的那般轻松。

    “……如果二爷所言句句属实,自然是好的。”

    “少奶奶的意思是,二爷信里说的并不属实?”“自然不属实,那些贪官会痛快的拿出银子?那岂不是让他们坐实贪官之名,还有商贾们,豫王亲临又如何,便是陛下御驾亲临,那些人恐怕也不会乖乖交出自己的存粮。无商不奸,这话自然是有道理的。”

    “便是如此,少奶奶又能做些什么?”

    雨卉忧心的道。她能做些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当他坚实的后盾,就如齐律远赴北境时所做的一样。所谓夫妻同心,齐力断金,他既然不开口告诉她实情,她亲自去看……

    他这人从来报喜不报忧。

    谢珂已经摸透了这个定律,他越是报喜,便证明现实越艰难。他信中说官员各个碍于豫王而十分配合他行事。也许真实情况是官员们根本不把他这个巡察使当回事。

    至于信里说商贾们良心发现,捐粮捐银,那更是无稽之谈。

    她有多在意他,便有多了解他。那少年一个人在外面步步荆棘,她如何心安理得呆在京城享受安逸?

    至于她出行会不会被皇帝所阻……

    想来皇帝心中明白,小明月在他们夫妻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为了齐律,她把女儿送去公主府,一来可以安皇帝的心,二来可以保女儿平安。

    想必皇帝不会多加阻挠的。

    因为在皇帝看来,她便是去寻齐律,也不过是去送死的。“……便是什么都不能做,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谢珂柔声道,这一刻谢珂脸上的神情,让雨卉觉得很圣洁。

    便是连多看一眼也是亵渎。

    也许有人会觉得,她一个妇人家,便该留在府中看家带孩子,去外面凑什么热闹?

    可是她是重生一次的谢珂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灾荒会造成怎样的生灵涂炭。

    便是因着齐律收服了北境,灾情大减。

    可是齐律并非真的天神下凡……他的所为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灾情,却无法根除。何况大魏内里也有其弊病,这也是造成这场灾难的原因,一个齐律,哪怕被皇帝任命为巡察使,哪怕身边跟着一个王爷,也不可能轻易便能将这场大祸消弥于无形。

    所以她如何还能在京城安享太平。

    有力出力,便是没本事帮她,最起码,她能陪在他身边。什么女人便该相夫教子?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重生一次,便只为相夫教子。

    既然当初决定嫁给他,决定不惜一切阻他误入歧途。

    自然和他便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别的本事没有,可是在银两上,灾粮上助他一臂之力的本事还是有的。可身在京城,她连齐律身处何处都不知,又如何助他。

    谢珂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将女儿留在京城,而她去助齐律,这个决定有多艰难,恐怕只有那些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少奶奶一路小心。”雨卉最终道。

    她知道自家少奶奶向来是有主意的。

    而且她也相信少奶奶的决定都是对的,从小到大,似乎无论她要做什么,哪怕看起来毫无道理之事,可也有她的原因,最终事实证明,那件事情一定有其用深意。就像此次,雨卉是明白谢珂有多放心不下小姐,可还是将小姐托付给玉阳长公主和王妈妈,可见此事势在必行。

    “不必担心我,我会带了林长源同行。至于府中一切,便交给你了。”

    “少奶奶放心,奴婢定然不负所托。”雨卉重重点头。

    时间一晃过了三日,丫头们成亲,倒也不必太过铺张,不过因着水青,水竹和雨卉都是谢珂身边的丫头,所以陪嫁谢珂给的十分丰盛。一早花轿临门,几个丫头身着喜服拜别谢珂。

    望着面前跪成一排的三人。

    谢珂心情又甜又涩。这三人,雨卉是自她睁开眼后便陪在她身边的,水青和水竹是以前服侍母亲,母亲身故后又转而来服侍她的。一晃竟然过了这么多年。她都有了女儿,她们才出嫁,可以说几个丫头为了她,已经过了最好的出嫁年岁。好在老天有眼,她们的找到了如意郎君。

    “我们主仆一场,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嫁了人后,好好和夫君相处,孝敬公婆,相夫教子……”

    “是。奴婢们谨尊少奶奶教诲。”三个丫头哽咽着道。

    谢珂的眼睛也酸酸的,虽说她们嫁了人,还能回府中服侍,可是总归嫁为人妇,她便是想留也留不了她们几年了。随后谢珂望向丛蕊。

    丛蕊端了托盘上前。

    “这是我专门命人给你们打的几套首饰,算是给你们添抬嫁妆。”

    托盘上金光闪闪,而且件件做工精良,这些首饰可不是她们这样出身的丫头能买的起的。恐怕一件都得花上她们几年的饷银。“少奶奶,这可使不得,奴婢们的嫁妆已经不少了。”雨卉赶忙推辞。她说的倒也不算夸张,谢珂待人向来宽容,而且出手大方。

    几个心腹丫头,每月除了饷银,还有赏银。

    逢年过节新衣首饰从来不落。亲事定下后,更是陆续给她们添了数抬嫁妆,她们几个虽是丫头出身,可那嫁妆抬出去,足以比得上小户小姐了。便因着这些嫁妆,夫家都会高看她们一眼。如今还要再赏……“打都打了,难道还能退回去不成,收着吧,留着将来给你们女儿当个陪嫁也是好的。”谢珂笑着道,然后示意丛蕊上前将几套首饰分发。

    几个丫头再次俯首谢恩。

    这时候,有婆子在外高喝……“吉时到了,请新娘子上花轿。”

    随着呜咽声,喜帕罩在了几个新嫁娘的头上,随后由喜婆搀扶着,缓缓走了门。

    谢珂含笑望着,她怀里,小明月也眨着大眼睛望着,小丫头似乎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陪她玩的几个丫头,今天都穿了红衣,然后被人扶着向外走。

    谢珂见女儿竟然看的聚精会神,不由得失笑道。“明月,这叫出嫁,以后我家明月大了,也会出嫁的。到时候娘会给明月置办许多嫁妆,让我家明月风风光光的出嫁。”

    逗玩了女儿,谢珂不由得望向一旁的丛蕊。

    如果她不退亲,今日也会是个新嫁娘。“……丛蕊,可悔?”

    后悔吗?丛蕊不由得望向谢珂,眼中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看到几个亲如姐妹的丫头身着喜服,一个个娇羞的样子,她不由得想起了林长源。

    平心而论,林长源待她真的很好。

    事情至此,他却从未怪罪过她一句。是她的错,是她贪心,是她痴心妄想。其实她自己也明白,她和贺章根本毫无可能。“悔也无用,万事皆有因果。”不必丛蕊回答,谢珂淡淡的道。

    因,果……丛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夜,谢珂突然觉得寂寞了。院中自然不会缺了丫头。有走的自然会有新进的。只是她们都不是陪了她数年的……所以对于新进的丫头,谢珂连调*教的欲*望都没有。

    她只吩咐了丛蕊,让她从新进府的丫头中选几个老实的来内院服侍。

    至于旁的,还是等雨卉过了新婚这几日回来后安排。而她,则要在离开前,亲自上玉阳公主府拜别……谢珂打算出去找齐律,虽然算是隐密,可在谢珂的安排下,还是很快传到皇帝耳中。

    谢珂这次可没打算像上回那样悄然离去。

    她要出城,也要堂堂正正的离开……

    至于原因,便以年底视察她名下和齐氏的产业。虽然算不得合规矩,可也没有明文规定当家主母不能因此外出。而她要亲去玉阳长公主府辞行,也正好大大方方将女儿托付。

    便是皇帝心存疑虑也会看在玉阳长公主的面子上,不会出面阻她远行。一切确实如谢珂所料……她光明正大的拜访玉阳长公主,而且将女儿明月留在公主府中。

    对于玉阳长公主,她并没有隐瞒此行的目的。

    她的坦诚,换来玉阳长公主的一声长叹……玉阳长公主和她道出了自己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年没有和其夫一同出征。

    便是最终她的夫君依旧难逃战死。

    可是好歹能多相守数月,而不是像她这样,新婚一别,便阴阳相隔。

    玉阳长公主虽是妇德典范。可她却说,自己一点也不想当这个典范,若是哪怕有丝毫机会能让她多看一眼其夫,她也会拼了性命去争去博。玉阳长公主亲自送谢珂出门,临别前。

    玉阳长公主语重心长的道。

第二百七十章 第一站

    “宝姐儿,便是世人都言女子该恪守妇德,可是妇德到底是什么?便是明知道夫君有难,还要躲在内宅粉饰太平?或是眼睁睁看着夫君涉险,而只能在内宅黯然垂泪?不,妇德该是……想夫君所想,急夫君所急。在知道夫君有难时,便该不顾一切前往相援,就像你说的,哪怕不能相助,便是多看一眼,多守片刻也是好的。”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谢珂心坎里。

    她重重点头,便在玉阳公主忧心的目光中,踏上了出城的马车。

    就如谢珂所料,谢珂远行的消息皇帝一早便知道了。对此皇帝十分的嗤之以鼻……在仁和帝看来,谢珂此举,无疑便是送死。

    他也曾想过阻拦,可是宋皇后一句话打消了皇帝的疑虑。

    宋皇后说,一个谢氏罢了,走便走了,小郡主不是在玉阳公主那里吗?还怕齐律他们夫妻会长了翅膀不成?虽然宋皇后说话的调子仁和帝十分不喜,可是仁和帝倒觉得那十分有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齐律子嗣艰难,这个女儿便是他的命根子。

    谢珂舍得将女儿留在京城。

    他还有什么可担忧的,皇帝甚至想,谢珂这一走,若是不回来才好呢。到时候他便将他们的女儿接进宫中,亲自教导。

    想必长大后不仅是个漂亮姑娘,而且是个听活的漂亮姑娘。这可比留在那谢氏身边教养强上太多了。

    皇帝越想越觉有道理,甚至心中觉得谢珂这明显送死的行为挺合心意……至于谢珂打了什么旗号出城?这重要吗?便是有人向他提起,说是谢珂恐怕是要去救齐律的,皇帝也没放在心里。

    一个除了长相,什么本领都没有的妇人,说要去救人,那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是去送死倒还应景。

    皇帝为了能让自己在明月心里留个好印象,甚至还微服亲自去了玉阳长公主府。亲自屈尊降贵的逗了逗小丫头。只是小丫头昨夜没有见到娘,心情正糟糕呢。皇帝的到来,自然没能如预期那般在小明月心中留个好印象,甚至还因着小丫头心情不好,在皇帝手腕上留下了个‘标记’,小丫头最近开始长牙了,抓到什么总要用那两颗小牙磨上一磨的。

    对此皇帝除了暗恨,也没什么法子。

    难道他要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计较不成。最终在玉阳长公主忍笑的表情中,灰溜溜回宫。

    ***

    谢珂本来只想让林长源随行,只是程劲知道后,却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的理由是,他是谢珂手下的大掌柜。谢珂不管有什么安排,总要通过他才好施为。而且雨卉也回了齐府,他若是不跟在谢珂身边,自己的母亲程氏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谢珂此行轻车简行,只带了几十个护卫。不过皆是高手。

    丫头只带了两个新进府的,唤了红叶和香叶,是对亲姐妹,十三四岁的年纪,香叶为人持重,红叶活泼爱笑。一路上倒是将谢珂服侍的十分周到。

    几十个护卫,在这乱世行走自然不算安全。

    只是齐氏的护卫,那个个都是沙场冲杀过的,身上自然带了股血腥气,一般小贼看到这样一个队伍,自然不敢招惹。便是人多的盗匪想要招惹,只要亮了相一过招,也皆败走而去。

    何况达亚等十几个人还死活跟在了谢珂身边。

    这十几个北境汉子走在队伍前,各个人高马大,一看就是杀神……谢珂还有最后一道保险,那便是齐律安排的暗卫。

    便是连林长源都不清楚暗卫是如何一路相护的,可是林长源心中却清楚,自家爷对少奶奶的安危看的尤其重,自从少奶奶嫁进齐氏,便是远赴北境之时,也是有暗卫左右相护的。只是他却从未发现过暗卫的行踪,可见安排在少奶奶身边的暗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暗卫直接听命于齐律,非常时期,他们才会现身,除了齐律,他们只尊谢珂之令。

    所谓的非常之时,便是谢珂遇险,性命不保之时。上次齐夫人强闯,顾虑到女儿,谢珂险些召唤暗卫……齐律临行前说的清楚,暗卫只会保护谢珂和小明月,旁人便是死在暗卫眼前,暗卫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的。

    谢珂现在庆幸那时她没有召唤暗卫。

    若是那时候让暗卫现身,她便没有这最后的依仗了。自然,她此行危险便更大。

    上次齐律传消息时,说他身在桐镇。

    那是大魏南方的一个小镇,距大魏南境仅百里之遥。

    而大魏南境是有名的烟瘴之地,等闲之辈不敢涉足。

    谢珂此行的目的是距桐镇几百里的一个叫做乌水的镇子。那里算是大魏南方一个重镇,以前人口近两万,不知经过此灾,还能有多少百姓幸存。一路上,处处可见拉家带口逃难的百姓,谢珂初见还觉得难过,看的多了,只想着快些赶到乌水,从百姓口中,着实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似乎齐律一行沿路并未停留,而是直赴南境。

    南境确是大魏受灾最严重之地,可是齐律便这么不管不顾的直闯,谢珂越想越皱眉,救灾难道不该一步步徐徐图之吗?要让她来安排,她会从离京城最近的城镇一路南下赈灾,而不是无所顾忌的便直闯南境。南境不同北境,北境人性子直,而且崇尚武力。齐律初现身北境时,一人独战头狼便能让北境人敬佩,进而效忠,可是南境不同。

    南境烟瘴之地,本就生活艰难。

    南境人相比之下生的矮小貌丑,极难相交。

    南境与北境同为大魏属国。平日里虽然岁岁纳供,可是与朝廷往来却是不多。

    谢珂不知道齐律为何亲身涉险……难道他也想像北境那样,让南境百姓真心归顺……然后以南境之资解大魏南部之灾?

    这在谢珂看来简直称得上痴心妄想了。按了她们的行程,日夜兼程赶到乌水大概需要六七日。随着越来越深入南境,关于齐律的传言终于多了起来。而有些听在谢珂耳中,直惊得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么么哒,感谢亲们的月票。]

第二百七十一章 行路难

    第二百七十一章行路难

    这次粮灾并非是一个镇两个镇受灾,而是整个大魏范围都被波及了。京城为中,其四个方向,东南西北,都有不同程度的灾情,最严重的地方,百姓整村整村的饿死,那些百姓自然也曾想过出来逃荒,可是几百上千里的范围内,便没有哪里有余粮。

    便是勉强能饱腹的城镇,为了怕灾民进城哄抢夺粮,都是城门紧闭。

    这种时候,什么大义,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极浮屠都被人们摒弃了,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灾民们也曾集结冲击城门,可是一路跋涉,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又如何有力气冲破城门,最终还是眼望着城门,不甘的断了气。

    直到临近乌水,谢珂才知道齐律为何选择桐镇这个地方。

    因为桐镇是大魏南方最大的一个镇子,可是登记造册的百姓只有近万人。是典型的地广人稀。这样一个大镇,人口又少,在这种时候尤其占了优势。

    而齐律来到桐镇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领自己的人手和那些逃难至此的百姓,冲击了桐镇城门。有齐律出马,桐镇便是铜墙铁壁也终究没有阻挡住齐律的步伐。

    他不仅攻破了城门,而且直接下令桐镇接收一切来自四方的灾民,只要灾民进到桐镇,任何人不得驱之,一时间,桐镇俨然成了方圆数百里百姓们的避难之所。

    这些消息是从灾民们口中打探出来的。

    现在但凡谢珂一行能看到的活人,都拼死拼活的赶往桐镇。只谢珂一行人特立独行,谢珂要去的地方依旧是乌水。乌水距桐镇日夜兼程只需两日。

    沿途那些饿极了的灾民看谢珂一行人身下的坐骑眼睛似乎都冒着绿光。

    自然也有跃跃欲试的,只是灾民多是普通百姓,便是为了肚子不得不拼命,也终究顾惜着自己的小命。所以初时谢珂马车被冲撞了几次,以至灾民的血染红了车辕后,灾民们看到马车上的血,便再不敢冒失了。

    他们之所以一路赶往桐镇,不就是想活命吗?

    若是在路上丢了性命,真是得不偿失。而施粮这种事,谢珂刚离京之时倒也做过,可是一个馒头就能造成一场哄抢。最终谢珂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想救的孩子葬身无数灾民的脚下,她被吓到了,也被惊到了。那之后,她吩咐手下人看紧口粮。这时候,善心带来的反而是恶果。

    初出京城时,达亚每日都要在谢珂车外絮叨半晌,说什么关里就是繁荣,关里女人就是漂亮之类的。可是经过几日跋涉,见多了路边的白骨,达来也变得沉默起来。甚至有一日,达亚语气凝重的和谢珂说。

    这些都是天神降罚,罚的是君主无道,可是这些苦难不该由百姓承受。而应该由皇帝来受……自然,最后达亚是被林长源堵了嘴的。

    便是心中如是想,也不能诉诸于口。

    那之后,达亚变得沉默了,林长源更是从出了京便时刻戒备着。

    生怕有不知死活的灾民上来惹事哄抢。这年头,便是良民都被逼得当了盗匪了,这些灾民几十人聚在一起,俨然便是一伙强盗。

    随着南行,队伍变得越来越沉默,连爱说的小丫头香叶整日都蹙着眉头,一脸不忍的将目光从车窗处移开。

    “少奶奶,饿死了很多人?”香叶抖着声音道,她们刚经过一个村子,整个村子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不是饿死了便是逃难离开了。而那些饿死的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便那么暴尸荒野。好在此时是隆冬,若是盛夏,恐怕早已爆发疫情。

    “香叶,别看了。”一旁红叶叮嘱道。

    香叶点点头,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蜷在车厢一角。

    相比之下,看起来胆小话少的红叶倒是与平常一样给谢珂轻轻捶着背,添着水,一幅丝毫没被车外惨景影响的模样,对于这对姐妹花,谢珂倒是十分有好感。一路上多亏了她们二人的照料,莫非有她们,她这一路得添很多艰辛。对于这两姐妹的性情,谢珂也是放心的,这姐妹二人可是雨卉亲自挑选的,对于雨卉的眼光,谢珂自然十分信任。

    “红叶,你不怕?”此时车行平缓,谢珂能安然的喝杯温茶。

    “奴婢自然也是怕的。”“这倒稀奇,香叶吓得抖成一团,你倒平静的很,你们姐妹的性子,我以为香叶才是胆大的那个。”红叶笑笑,她为人话少平静,便是笑也是羞怯的。

    “少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姐妹小的时候家乡曾遭过水灾,当时也是死人遍地,那时候是盛夏,景况比这个还要凄惨些。现在是冬日,前几日又降了雪,其实将吓人的都埋在了雪里。香叶比我小一岁,那时候还不记事。所以她才觉得这些可怕。”红叶说的平静,谢珂只是含笑倾听着,倒是一旁的香味闻言猝然睁大眼睛。“阿姐,还有这种事,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我告诉你这些做什么?左右爹娘也死了,我倒不如告诉你爹娘是病死的,好歹你心里不会胡思乱想。”

    “……阿姐,爹娘不是病死,而是被大水淹死的?”香味抖着声音道。谢珂不由得摇摇头,觉得这一路上看的多了,心也硬了,便是连此时两姐妹说起爹娘如何惨死,她听在耳中,也不过是叹句世态炎凉罢了。

    “是。”

    “阿姐,这种事你怎么能瞒了我?”香味似乎有些生气,眼睛大睁着对红叶道。“香叶,少奶奶在呢,不要胡闹。我们姐妹自小相依为命,能进府服侍少奶奶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当时你还小,我们姐妹四处为家,你问我别人都有爹娘,我们怎么没有?我能怎么回你,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被水淹死了,我只能告诉你爹娘病死了。

    让少奶奶见笑了,那时候香叶不懂事,我们四处为家,认识一个老乞婆,她便是病死的,香叶便问我爹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死的,我便点了头。”说起这些过往,红叶也红了眼睛。

    “香叶,往事不可追,何况红叶也是为了你着想。”谢珂最终轻叹着道。

    香叶点点头。“奴婢知道,其实爹娘死了那么多年,我哪里还真的在意爹娘是病死的还是被水淹死的,奴婢只是觉得这些年来奴婢太不懂事了,处处要阿姐照顾便罢了,竟然连阿姐心中装着这样的过往都不知。奴婢是觉得愧对阿姐。”

    谢珂欣慰的笑笑。

    她有些明月雨卉为何独独选中这姐妹二人了。

    姐姐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坚毅,妹妹看似心无城府,活泼直率,其实心胸宽广,十分明事理。

    “奴婢的家事,累得少奶奶劳心了。”最终红叶歉意的笑笑。“说的什么傻话,你们姐妹能将这事说开,也算是件好事,红叶,这件事你总归要告诉香叶的,这事装在你心中这么多年,你累了,心也该歇歇了。至于香叶,你该明白你阿姐心里的苦,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们姐妹都要一起同甘共苦。”

    “奴婢多谢少奶奶教诲。”两姐妹齐齐拜倒。

    这时,车厢外林长源的声音场起。“少奶奶,我们是快马加鞭今晚便赶到乌水镇?还是在这里宿营,明日一早再赶路?”“阿源觉得哪个合适些?”谢珂轻声回道。

    “属下觉得乌水镇灾情如何我们还未探查清楚,不如在此宿营,待探子探明乌水内情,我们明日再进乌水镇。”

    “即如此,便在此宿营吧。”谢珂最终吩咐道。车外林长源应下。

    很快队伍停下,像以往地样安营扎寨……

    护卫在外围负责警戒。

    达亚一行人则守在马车四周,负责谢珂的安全。余下的护卫埋锅造饭。

    为了怕米香味引来大宗灾民,一路上一行人皆以干粮冲击。说是准备晚饭,不过是烧锅热水,把冻得硬邦邦的饼子泡软,再配上肉干佐食,一路上谢珂与大家一同吃用,倒让程劲和林长源心里觉是十分委屈自家少奶奶。

    谢珂自小娇生惯养着,便是她性子并不骄奢,可被这么养起来,自然也是极娇贵的。

    可是为了自家二爷……

    谢珂倒真的什么苦都吃得。独自赴京,亲赴北境,千里寻夫,这次又来个南境烟瘴之地一游。这次远行不同于那次北境之行。那时候灾情还没这么严重,一路上说是赶路,其实更像是出游,而且前半段路有二爷陪着,夫妻两个在马车中卿卿我我,倒颇有那么几分野趣。

    便是二爷北境遇险消息传来后,少奶奶亲赴北境,一路上至少膳食可口。可这次出行,却连顿白米饭都没有吃过。那饼便是被热水泡软了,吃进口中也味如嚼蜡,便是加上肉干佐食,这么日日吃着,也着在伐善可陈的紧。他们倒是没什么,比这更艰险苦难的路程也经历过,可是谢珂不同。

    总之,林长源觉得若是见到自家二爷,便是将少奶奶平安送到二爷身边。

    自家爷也一定扒了他一层皮。[么么哒,第一更,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二章 后手

    有人不由得要问了,便是知道会被齐律扒一层皮,林长源为何还要尊了谢珂命令,陪其远行。

    这话题便要向前追溯了……

    自家爷自从和谢家姑娘相识,似乎无论谢家姑娘做什么,都从未出过错。换句话说,自家少奶奶不管吩咐什么,安排什么都是有其深意的。

    而且事实证明,自家少奶奶向来算无遗漏。这次远行,看似送死,其实林长源现在也觉得自家少奶奶这趟无疑送死大过于相助。

    可是因着以往的经验,便是送死,他也会舍命相陪……便当舍命陪主子了。为人下属,便该听命行事,这点自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林长源因为跟在谢珂身边久了,总觉得自家少奶奶总能做些出出人意表之事。

    或者说,会创造出一些奇迹来。

    也许,在所有人眼中的‘必死’之行,真是能助二爷平复这南境之险呢。

    安顿好了马驱,程劲前来。程劲来的时候,谢珂正坐在篝火旁凝神。谢珂生的漂亮,便是一路跋涉,比起他们这些汉子的满面尘土,自家少奶奶干净的仿佛天仙下凡。

    何况她这幅手拄膝盖,半托香腮的模样。

    只是这么漂亮的模样,竟然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心自卑怯之意。不仅是他,队伍中多数人都如此。自家少奶奶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在车中,总要下车透气的,他们每每看了,皆垂头躲闪,至于原因,过后程劲也曾相询。护卫们给的答案大同小异。

    他们觉得自家少奶奶身上似乎镀着一层光,让他们无法直视。

    程劲走到谢珂身侧,垂首直立。“少奶奶,不知唤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谢珂这才回神,侧身抬头望望程劲。“阿劲,才成亲三日便让你和雨卉分开,你心里可有怨言?”“无。一点也没有。”程劲回道。

    其实他和林长源想法差不多。既然身为属下,主子上哪里他们便跟到哪里,哪怕刀山油锅。这是当人下属份内之事,有什么怨不怨的。

    儿女情常之事怎能与这般大事相比。

    “傻话。你该怨的。”谢珂悠悠的道。程劲实在不知道自家少奶奶为何有此问话,只得静默不语,任由篝火噼啪的燃着,烘烤着他,让他僵直的四肢渐渐恢复热度。

    说实话,比起北境来,他更不喜南境。

    队伍中所有都和他想法相当。北境是那种干冷的天气,若是赶上晴日,那真是万里无云,一望无垠,望上一眼,整个人都觉得心胸开阔。可是这里却是阴冷的天气,那冷气像把刀子,似乎无孔不入。哪怕穿的再多,被这冷风一吹,也瞬间冷彻全身。可是队伍中最该对此不适应的谢珂,却从未因此埋怨过半个字。他们可是汉子,如果还有怨气,那真是妄为男人。

    “明天我们便能进乌水镇了。我不知道乌水镇等着我们的是什么?若是你有个好歹,雨卉要怎么办?你爹娘要怎么办?阿劲,我有些后悔带你出门了。”

    程劲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女人就是女人,行事总归婆妈心软。“此事与少奶奶无关,属下是来视察铺子的,在乌水,可有几个少奶奶名下的绸缎庄子……少奶奶无需多想,我可是男人,难道胆子还不及少奶奶吗?便是真的身死,也不过是碗大一个疤,我爹娘和雨卉不仅不会怪少奶奶,反而会以此为荣,便是到死,属下也忠心护佑在少奶奶身侧。”程劲这话说的可谓是掷地有声。

    可他说的也确是肺腑之言。为主子身死,本就是身为一个下属的本份。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听完程劲一席话,谢珂缓缓笑了。那笑让程劲本能的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虽然那笑很轻很柔很美。“你便是想忠心护主而死,我也没打算让你把命丢在这里。”

    程劲:“……”

    原来少奶奶是在吓他。

    “少奶奶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言。”程劲跟在谢珂身边也有几年了,也算是深知自家女主子的性子。

    她是个越遇到大事,性子越沉稳的。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心中把自家少奶奶简直当成天神来崇拜。可是谢珂在谢氏时似乎也没做什么出人意表之事。

    谢氏最终还是分了宗,谢老夫人依旧对她心存防备,而且谢家大公子谢佑最终也没娶到合他心意的姑娘。

    其实程劲实在想站出来辩解一句。

    自家少奶奶便是心有沟壑,便是算无遗漏,也终究有力所不及之处。若是换成几年前,她如何能亲赴北境,亲下南境。那是要被谢氏束缚的。未出阁的姑娘,大门不出,二门难迈,一道垂花门便能隔绝一切,还提什么施展……

    而如今她之所以敢行敢为,自然是因为齐二爷。

    二爷不在府中,自家少奶奶便是一家之主,而且是有主事权的,这才是谢珂如今的仰仗。而自家女主子这样一番话后,等待他的必然是个难题,而且是个不得不为的难题。不如不管是他还是林长源等人,都甘之如饴便是。

    谢珂笑笑,似乎突然间下了什么决定般,那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你且俯耳过来。”程劲一脸的无奈之色。通常少奶奶这样说的时候,交待给他的都是大事,就像她出嫁前,突然笑着吩咐他动用一切存银购粮。

    当时她也说这不算什么大事。

    还有后来赴北境之前,交待他让他将所购之粮分批运往北境,那时候自家少奶奶也说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随着谢珂的话入耳,程劲脸色变了又变,最终面容竟然是决绝的。“……属下定不负少奶奶所托。”说完转身远去。

    谢珂望着程劲的背景,突然间发现三年时间,已经让那个曾经青涩的男子,长成了如今这般行事稳重,遇事沉着的男人。谢珂对程功一直心中有几分愧疚,前世程劲也是有番自己的做为的,虽然不如程识那般金榜提名,可在谢氏遇难之时,因着程善才和程氏的关系,程劲也曾倾力相助。

    只是今生因做了她的陪房,让他一只本该翱翔天际的雄鹰,尚未展翅,已然折翼。

    所以谢珂对程劲,从来是放任的……以其他另一番别样的作为。事情证明她的眼光是极好的,她的信任也是极正确的。

    不过几年时间,小舅舅送她的产业,还有父亲谢珂陪嫁给她的产业,已经在程劲手中翻了几倍。就像滚雪球,交到程劲手中时,不过鸡蛋大小,可如今已然如西瓜般大小了。

    她不傻,不会毫无依仗的便冒冒然前来。

    也许在所有人眼中,她是来‘送死’的,这也是她极力营造的。只有越被轻视,她才越有机会施为。这本就是一个战术,一种示弱,用以降低敌人的防范意识……

    她一路看似平安。

    可是自从她出了京城,便有数道目光时刻盯着她。

    这其中或许有皇帝的人,有皇后太子的人,也许还有几个王爷的人手,京城权贵,各处富户,各镇官员……总之,她的存在,就像面前的篝火,吸引了无数的飞蛾围在她身边,时刻想要咬上她一口。

    可以说自从她出了京城,其实便已经开始助齐律一臂之力了。

    因为她吸引的注意力越多,此消彼长,关注齐律那里的人便越少。

    明日她入乌水镇后,或许一路上潜伏的,尾随的,观望的,觊觎的,蛰伏的……都会现身。

    那一刻,才是她出京城后第一次与对方正式的较量。今夜,虽然林长源步步危机,更是亲力亲为的守夜,可今夜,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安。因为哪方势力都不会允许旁人抢了先机。

    可以说,现在的她便是身在一个圆中。

    她是圆心,而一众紧盯她的诸方势力便是圆的边线。为了让这个圆保持完好,那些边线自然不能轻易动作……便是一处边线动了,余下的各处边线也会亲力亲为将‘犯规’的边线修理整齐,可以说,她们一路上之所以没有遇到险情。

    护卫们虽然居功至伟,可那些‘边线’却也功不可没。

    不是她坏心让林长源辛苦,实是即然已入戏,自然要将戏演个囫囵……林长源越是殚精竭虑,对方越是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越是轻视她,越是觉得她就是来送死的。

    越是觉得她的到来无关大局……

    而她的‘后手’才越能发挥作用,这也是一种此消彼长……谢珂在篝火边坐了很久,才在红叶的劝说下进了车厢歇下。而林长源这一夜确是没敢合眼,便一直亲力亲为的四处查探的,生怕这在外面的最后一夜发生什么险情。

    可是这一夜却是比以往都要安静。

    连误闯过来的灾民都没见一个……谢珂一夜好眠,早上梳洗过后,林长源眼底泛青的前来禀报。“少奶奶,探子回来了,说是乌水镇城门紧闭……”谢珂丝毫也不惊讶,乌水镇做为富镇,自然在灾难发生之时被人惦记。被抢的多了,自然闭门自保……[第二更,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七十三章 苦中作乐

    “……少奶奶,探子回报,说是乌水镇城门紧闭。探子使尽了办法,也没能入城。”林长源简直要愁白了头发。一路走来,他不仅要统筹一切,还要时刻担心队伍被灾民冲撞。

    那些灾民不是盗匪,说起来他们也是可怜人。林长源是真的不忍心对他们动刀动枪。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想不予余力的救下那些人。只是灾民太多了,数以千计万计……他是郎中又如何,他们缺的不是药石,而是一口饱腹之粮。

    初时少奶奶也曾心软。可是结果却是惨烈的。那之后他隐约明白了,不管是少奶奶还是二爷,个体的力量都是渺小的。要想救下他们的性命,只有集众人之力。可是这时候,家家自扫门前雪,谁又会在意旁人的死活。

    好容易到达了目的地乌水镇,却又被城门所阻。

    林长源简直头痛欲裂。

    谢珂却像是早已知晓,只是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为难之色。林长源突然福至心灵。“难不成少奶奶早已有了计较?”谢珂笑着点点头,接过红叶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轻轻拭了拭脸,这才缓缓的道。“稍候半日,半日后自然见分晓。”

    谢珂说这话时,表情十分的轻松,似乎一路跋涉对她来说,不过是前行路上小小的障碍,迈过了,自然海阔天空,这种神情连带着林长源也跟着轻松起来。“少奶奶竟然瞒了属下,害属下以为咱们真的进不了这乌水镇了。属下甚至想着此时转道去桐镇不知道晚不晚。”

    林长源其实想不通自家少奶奶为何执意要去乌水。

    去桐镇不是更好吗?二爷兴许还在那里。他们一行的目的不就是来寻二爷吗?能帮便帮,不能帮便是看到二爷,陪二爷一同吃苦也是好的。

    夫妻,便该同甘共苦,这不是少奶奶此行的初衷吗?

    可最终为何少奶奶舍了铜镇而选了乌水。乌水这地方,以前虽然十分繁荣,可是如今也固步自封,人人自危,便是进了城门又能有什么做为?“少奶奶,属下一直想问,少奶奶为何要来乌水,我们沿途碰到了灾民都奔向铜镇,很可能二爷也在那里,我们为何不直接去寻二爷,而要来这里落脚?”

    “你觉得此时我们去桐镇,能帮到二爷什么?”谢珂望着车外薄薄的晨雾,轻声道。

    “虽然不能帮二爷什么大忙,但看到少奶奶,二爷终归会高兴的。”

    谢珂不由得笑了?

    此时齐律见到她会高兴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他会怒,而且是大怒,因为她的不知死活。

    他之所以将她留在京城,不就是因为担忧她的安危吗?在他看来,这次可比北境之行更加凶险,所以他压根便没打算带她同行,若是他想带她同行,便真的毫无办法吗?

    以他的心计,想要带了她在身边,便是皇帝恐怕也拦之不及。

    可是他没有。

    更何况她此时出现在他的面前。桐镇虽说被齐律掌控,可那里却是最危险之处。数以千计的灾民蜂拥而来。谢珂不知道齐律是否能弄到足够的粮食?是否能应对那越来越多的灾民。

    这样的桐镇,其实更像个炮仗。

    只差有人引火。只要沾上火星,立时炸得面目全非。

    旁人的死活谢珂已经无暇顾忌,可是齐律却是她的命。她便是用命相换,也一定会保齐律平安。

    “高兴?你觉得二爷看到我来‘送死’会高兴?”谢珂挑眉反问。林长源:“呃……会生气。”林长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道。

    他怎么忘记自家爷可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当初出门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论如何护好少奶奶和小姐。可是他此时却陪着自家少奶奶来此险地,而且随时身处险境。林长源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齐律谢珂二人的,若非如此,这辈子他怎么总给这二人收拾烂摊子。

    “少奶奶,若是见到二爷,您可一定要给属下求个情啊。属下对主子您和二爷那是忠心耿耿,对少奶奶的吩咐不敢有丝毫异议啊。若是因此惹怒了二爷,少奶奶可一定要护佑属下一二。”林长源可怜兮兮的道。谢珂不由得点点头,觉得自己所行是挺过份的,而林长源,确是个忠心不二的下属。

    “你放心,到时候二爷的怒意只会冲我来。”

    “那少奶奶岂不……与虎谋皮?”想到自家爷的怒意,林长源身子不由得一抖。

    谢珂:“二爷若是老虎,那我呢?”自然是母老虎,好在林长源还没彻底的丧失神智,还知道有些话尤其不能出口。例如女儿如老虎这种说辞。“少奶奶自然是天仙下凡……”“阿源,我觉得你医术不见长劲,这嘴皮子功夫可着实见长。下次见到丛蕊,便自己游说一番吧,也许丛蕊脑子一晕,便点头答应下嫁呢。”

    虽然情势紧张,可谢珂一直觉得越是紧张之时,越该谈笑风生。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一脸戒备,连跟在谢珂身边的红叶和香叶两个丫头都左顾右盼的,生怕有意外发生。可是谢珂却十分有兴致的和林长源说着闲话。

    林长源原来十分忧心,可是几句闲话过后。

    倒不由得心神放松起来。尤其是谢珂最后一句话,直接将他砸了个头晕眼花。“少奶奶,您可手下留情啊。属下的未来可都系在少奶奶身上。”他虽然和丛蕊退了亲,可是心里压根便没放下丛蕊。他是信了少奶奶那‘欲擒故纵’的说辞才会点头的。

    程劲和两个护卫兄弟都高高兴兴的娶了媳妇,入了洞*房。可怜他,孤身一人。

    连个嘘寒问暖的都没有,只有一室的冷寂。

    “你啊,哪里都好,可这追姑娘的胆子,委实不如程劲。你别看程劲平日里文质彬彬,可是和雨卉相处起来那是有说有笑,哪里像你,只要见到丛蕊,平日里的机灵劲便都没了,一脸木讷,难怪丛蕊不愿下嫁。”“是,是,少奶奶说的都是,属下一定改,一定。只求少奶奶给属下留几分面子,不要在小丫头面前揭属下的老底了……”二人的话终于让服侍谢珂的红叶和香叶暂时放下紧张,有滋有味的听着,最终用袖子强掩了笑意。

    谢珂也不由得笑了。

    “好,你既然开口相求,我自然得给你几分薄面……下去准备吧。很快便有消息了。”

    林长源毫不犹豫的转身,灰溜溜的远去。

    “少奶奶,林郎中真的那么胆小?着实看不出啊。平日里奴婢们见到林郎中,觉得他挺健谈,而且性子随和,府里的姑娘便是没病,都想装病多见一见林郎中呢。”香叶笑着道。“……他不是胆小,而是近情心怯。”谢珂缓缓敛了笑,调子平静的道。

    一旁的红叶扯了扯香叶的衣袖。

    随后二人齐齐望向谢珂,只觉得前一刻还谈笑风声的少奶奶,此时突然间脸色变得十分之凝重。而她们姐妹顺着谢珂的视线望去。只见远远的一片尘土飞扬。

    那飞场的尘土中,隐隐有马蹄声。

    林长源的声音在四下响起。“兄弟们,戒备。”随后整个队伍瞬间‘活’了过来。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将谢珂安然的护在中间。达亚几人也抽了腰间长刀,眼神半眯,一幅随时拼命的架式。

    这阵仗他们在路上也曾遇到。

    多是悍匪出动……

    可是此处距乌水镇这般近,怎会还有悍匪盘旋。要知道这年景,便是当盗匪也是极难的……没粮啊。

    更别说有马匹代步了,所以若来者不善,他们务必要全力以赴的应对。

    “……兄弟们,放下刀剑,是我。”这时候,一骑迅速出列。

    而从声音中,有人已经听出来者何人。“少奶奶,是程劲。”香叶难掩激动的道。

    她们只知道少奶奶交待了差事给程劲,程劲接了差事后连夜离队,却不知程劲到底去做什么了。在这人生地不熟之处程劲竟然能引了这样一队人马前来,也难怪护卫们和丫头兴奋了。

    这代表着变数,而且看样子,是好的变数。

    林长源打马守在谢珂的马车边,另一边是紧绷着脸的达亚。“少奶奶,阿劲这是在哪里搬的救兵?”林长源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心惊的道。

    对方足有数百骑,马蹄飞奔起来,尘土简直遮天蔽日。

    这样一队人马,在这满是灾民的南部,简直是让人闻风丧胆。

    也不怪林长源满心疑惑。因为一路行来,谢珂都十分低调,程劲和他也商讨过如何助二爷一臂之力,可说的多的还是粮食的银钱方面的。

    他从不知道程劲竟然还能引来这样一队人马。

    “……自然是从乌水。”乌水镇?怎么可能?林长源脸上惊讶的神情几乎定格。他可是亲自派了属下去探的,乌水镇城门紧闭,无论什么人来对方也只当看不见。叫的急了,城墙上还会有人扔石头驱人。

    可是自家少奶奶竟然能从乌水引来这么多人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入虎穴

    第二百七十四章入虎穴

    林长源觉得便是他再跟在自家少奶奶身边十年,二十年,脑子也无法跟得上自家少奶奶所思所想。

    看起来,谢珂真的生的娇弱的很。

    不管是样貌还是神情,都十分柔弱,让人一见便不由得想要心生呵护之意,可是行事……却越发的酷似二爷了,果断,犯辣,而且出人意表。

    片刻间,程劲已经到近前,他翻身下马。跪倒在谢珂马车旁。“少奶奶,幸不辱命。”

    车门打开,谢珂的目光从程劲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那队十丈外的人马上。

    随后缓缓笑了,有他们在,那些围在自己身边的‘苍蝇’不管是跟踪的还是窥伺的,都不得不偃旗息鼓了。“辛苦了,阿劲,让兄弟们休息半个时辰,然后我们进城。”谢珂的调子算不得激昂,可这话听在诸人耳中,只觉得心潮澎湃。

    终于能进乌水城门了!

    “是。”程劲和林长源齐声喝道。

    队伍一扫数日的颓废,人人抬头挺胸,便是连红叶和香叶小身板也在车中端坐的直直的。

    然后谢珂的马车在层层的护卫中,缓缓动了。

    与探子来探时不同,他们人还未至,远远的乌水镇城门已经大开……林长源看的眼睛一跳,他实在弄不清为何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乌水镇,为何独独为自家少奶奶大开城门。

    此时乌水城门外十分的喧嚣。

    城门大开,自然有想趁机混进城的灾民。

    所以乌水镇出动了大批的兵士相拦。可以说谢珂一路上便是被灾民‘夹道欢迎’着驶着城门的。

    待谢珂一行入得城中,那厚实的城门轰然闭合,将那些想要进城讨个生路的灾民关在了城外,谢珂的心也随着城门轰然关闭而一颤。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也许,这里连修罗地狱都不如,她死过,死后的世界其实并不可怕,至少在谢珂看来,死后是平静的安详的。

    可这里,却永远是血腥喧闹的。

    谢珂不怪这里的兵士出手拦下那些灾民。若是真的放了那些灾民进城。恐怕死的便是乌水百姓了。那些灾民已经饿红了眼睛,可不会守规矩。

    烧杀抢掠,无所不敢。

    便在这时,一个急匆匆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来了,恕在下失礼,竟然不知姑娘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姑娘恕罪。”不必谢珂开口,程劲已经回道。“先生不必多礼,姑娘必不会怪罪的。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已是累极……”“请姑娘到在下府中安置吧。在下府中虽然寒酸,好在尚算干净。姑娘请,程掌柜请……”

    林长源及达亚诸人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选择了沉默。

    若说达亚这性子,放在以往,必会当下问个明白。可经此一路,他也算是长了见识。这一路的艰辛,还有那些明明前一刻还活着,可是下一刻便倒地而亡的灾民,让达亚感触良多。

    他是真的觉得齐律夫妻救了他们整个北境。

    若说粮食,北境比大魏还要缺。可是最终大魏百姓这般落魄,而他们北境竟然能有余粮。当真是白衣阿郎一人引领着整个北境百姓逃离了死亡。

    都说经一事长一智。

    一路的经历足够达亚长个三五智了……于是他聪明的选择了缄默。

    至于林长源,他本就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一见对方‘姑娘’的称呼,便知道此事另有隐情,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出来坏事。于是一行人便被引领着,在乌水镇大街上巷穿梭着。

    虽是灾年,可乌水镇内看上去倒是井然有序的很。

    开门的铺面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像途径的城镇那般铺子几乎全部荒废。

    街上行人很少,这点倒也正常。这种时候,谁还有闲情逸致在街上闲逛,都闭门不出,想着保命呢。

    那人打马走到谢珂马车旁,林长源悄然向后退了退,将自己护卫的位置让给了那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

    能伸能缩方是为人之本。

    林长源可不会因为对方未理会他而有什么负面情绪。这种时候,步步惊险,便是眼前这人看上去对自家少奶奶十分敬重。可是谁又知道这人到底是谁?至少对这人,他是即不知根又不知府。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乌水?一路上可还顺利……”

    “先生这问题有些逾越了。”始终走在这人身前一步距离的程劲轻声道,那人脸上神情微变,随后很快歉意的道。“在下确是逾越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姑娘的,姑娘想什么时候来,自然便什么时候来。”

    林长源竖了耳朵听着这人的话。

    对这人所说十分的疑惑。

    什么叫这里的一切都是少奶奶的?这可从何说起?

    “无妨的,所谓国难当头,匹妇亦有责,这个时候我才最是该亲赴险境。这里的一切都仰仗着先生,说起来,该是我对先生说句‘辛苦’……”这时,车中的谢珂突然轻声道。

    谢珂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调子虽然平静,可在这寂寥的乌水街头场起,竟然有种淡淡的,让人眼前一亮之感。“不敢当,实不敢当,姑娘请,程掌柜请。”这人因着谢珂的话倒是越发的客气起来。

    随后的路程变得十分安静。

    这人虽然说家舍简陋,可是他带着谢珂一行人进的却是这乌水镇最大的宅子。

    单从院门那两尊丈许的石狮子便能窥出一二来。

    这两尊石狮子雕的好生威武,便是连齐府门外的那对也有所不及……林长源眉头不由得微微一蹙,而程劲则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这些,只一味的走在那人前头,倒真的一副视察下属的倨傲模样。

    林长源心中疑惑渐深。

    不过他知道此时不是发问之机……“姑娘便往暂且住在客院吧。这客院自从建成,姑娘还是第一个贵客。”那人最终将谢珂一行引到一个单独的院落。至于随行的护卫,自然另有住处安排。“有劳先生。”车中谢珂柔声道。

    那人拱了拱手。随后对程劲道。

    “程掌柜便住在隔壁院子吧,也好和姑娘有个照应,至于余下的护卫。外院尚有几个闲置的院子,兄弟们便在那里栖身吧。”

    “任凭先生安排。”程劲也十分客气的道。

    那人笑笑,吆喝着府中下人带着护卫们去安置。而林长源和达亚数人,则被程劲留下与他同住。这时候那人似乎才看到林长源,又拱了拱手。

    “在下眼拙,此时才看到这位兄弟……不知这位兄弟?”

    “林长源,是随行的郎中。”程劲开口道。“原来是林兄弟,兄弟能跟在姑娘身边,医术自然高明。在下这腿一到刮风下雨之时便酸痛难当,还要麻烦兄弟有时间帮在下看看……”“举手之劳。”林长源学了程劲的模样,有礼的回道。

    那人笑笑,目光又从达亚诸人身上一一扫过。

    达亚等人身上明显带着北境蛮族的气息,那人也不理会。最终以备膳之名转身告辞而去。

    见那人行远了,林长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站在他身边的程劲道。“什么人?我心里怎么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这人给林长源的感觉十分奇怪,初时他对自家少奶奶似乎十分敬畏,可是随着进了乌水镇,那种敬畏似乎渐渐少了。

    虽然他不管言语还是动作上,还是十分尊敬的。

    可是林长源就是有种这人有些惺惺作态之感。这种人,说不上好与坏,只是若是遇到,敬而远之方是上上之策。因为这种人心中是非观念不重,更多的是恣意而为。

    也许前一切他还敬你,下一刻便会翻脸。

    “……与虎谋皮,自然战战兢兢。”程劲回道。

    与虎谋皮?这词他早上才和少奶奶说过。怎么这时候便用上了……而且虎?便是那人吗?

    “既然这么凶险,我们为何还要入这乌水城门?”林长源小声嘀咕道。程劲目不斜视,只微微动了唇。“富贵险不求。”

    林长源显然栽倒。

    这种理由要不要说的这么一本正经啊。“……想问什么,晚些时候问少奶奶吧。”程劲最终道。

    林长源点头。

    他自然是要问的。怎么感觉进了这乌水镇,似乎更是刀尖舔血呢。

    在城外突然看到援兵的兴奋荡然无存,林长源觉得周身冷飕飕的,最终随着程劲转身进了他们栖身的院子。

    再次见到谢珂,是在晚膳后。

    程劲和林长源结伴而来……进了花厅后,程劲身子似乎才一松,面上露出苦笑来。“少奶奶,这人似乎不好相与啊。”

    此时的谢珂已经梳洗完毕,上身着了一件碧色比甲,下身是湖蓝的杭绸百褶裙。头上簪着几颗错落的明珠,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贵气,少了几分娇柔,可那张脸蛋,便是无论怎样装扮,都难掩丽色。

    “自然不会好相与。若是好相与,如何守得这乌水镇?”谢珂不以为意的道。[第二更,感谢投月票的亲,继续求~~~感觉越写越血脉喷张,明天墨墨争取多码几千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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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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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百万完结文,坑品佳。新文求支持~~矜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矜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矜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