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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一触即发

    第三百六十六章一触即发

    如果世间情爱最终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他宁愿自己这辈子都不懂。

    林长源想到自己,他便是中意丛蕊,可是为了丛蕊舍弃一切……身家,性命?他也是做不出的。就像这一次他重归京城,虽然不愿承认,可他知道自己变了。长兄颜南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他心中明白,以他颜家二公子的身份,是不能再娶丛蕊为妻的。所以他对丛蕊视而不见。

    那姑娘一定会伤心的。

    可他活在世上,除了情情爱爱,还有很多他要尽的责任。

    就像此时,他有责任守护好主子,有责任完成主子的嘱托。

    “爷,属下虽然蠢笨,可也知道在爷心中,少奶奶和小姐是重过爷自己的性命的。爷放心,属下拼了性命,也会护得少奶奶和小姐周全。”他不知道这话在主子爷听来,是否有什么意义。只是他想说,他怕,怕自己若是不开口,真的便迟了。

    自家爷此时的神情……

    便是宁可拼个鱼死网破。“多谢。”齐律轻声道。

    林长源的眼睛瞬间便红了。

    在林长源的记忆中,自已他跟了齐律,这少年在他面前从来是张狂无忌的。

    高兴了便笑,生气了便为所欲为。哪怕对上皇帝,也没见少年露出过胆怯的神色。可是如今,他眼中带着恐惧,神情更是濒临绝望。

    他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便为了一个女子,这得有多深的情。林长源最终轻轻一叹,其实哪里是不懂,他只是胆怯,他做不出,他没有勇气做到自家爷这个样子。所以对丛蕊,他敬而远之。

    本以为病重的皇帝来的却是很快,不仅皇帝来了,宋皇后竟然也一同来了。

    眼见着殿门被推开,随后是宋皇后的惊呼声。“律儿,胡闹什么。还不快快放下匕首。”不管是皇帝还是宋皇后,似乎都没想到推开殿门会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齐律,那个时而无赖,时而胆大包天的齐律,简直就像是血人。

    他整片的衣襟,他的脚下,全是血。嘀嗒,嘀嗒,竟然还有血顺匕首滴落。而他的神情,在见到皇帝的瞬间,竟然出奇的平静。平静到皇帝觉得胆颤,宋皇后觉得恐惧。

    她之所以跟了来,不过是想看一看齐律能胡闹到什么地步,也好趁机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宋皇后也算看明白了,齐律与他的父兄不同,是不会效忠太子的。既然得不到,便毁之。

    就算他不能成了自己儿子的助力,也一定不能让他成为儿子的敌人。

    不过真的见到此时的齐律,宋皇后还是被吓到了。

    这人,对自己都那么狠。他的心,得有多狠?

    “我也想啊,还请舅母替我在舅舅面前求求情,我想回家。”明明满身上血,齐律竟然还能嬉皮笑脸的开口。

    宋皇后看了一眼身侧的皇帝。

    只见皇帝目光阴沉,脸上毫无表情,因着染病而有些消瘦的身形挺的笔直。宋皇后张了张口,不管是诋毁的还是劝慰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律儿,你太胡闹了。”终于,皇帝开了尊口。

    不过所说之言,实在无关痛痒。齐律笑了,笑中带着难掩的嘲讽之色。皇帝见之,面色更加难看。

    便是再怪责他,也终究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便是没机会当自己的半子,他也不想和齐律弄得一点情份都没有。只是这孩子,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小时候不听话还能说是淘气,可如今他都这般年纪了,竟然还处处与他对着干……他可是皇帝,整个大魏都是他的。这个天下,没谁能和他做对,可他偏偏事事不顾他的心意。

    舍了他的女儿,娶了谢家姑娘便罢了。

    可不管是北境还是南下,他竟然都离不开那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女子真的有本事,竟然让这纨绔小子一次次完成他给的差事,不管哪个差事,可都是艰难万分的。原本在京城恶名昭众的齐二公子,现在被人提及,竟然是青年才俊,栋梁之材。

    名声甚至高过了太子。

    他心中自然不喜。

    思来想去,恐怕症结便在那谢家姑娘身上。而让皇帝之所以决定出手的最重要的原因便是……

    那谢家姑娘竟然有喜,而且生了个女儿出来。虽然一个女娃子即不能承继家业,也不能承袭爵位。可是他们夫妻既然能生第一个,保不准便能生第二个出来。

    那绝子嗣之药难道失效了?

    皇帝十分不解,不过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先除了那谢家姑娘这个眼中钉,至于齐律……没了羽翼,便是雄鹰,也只能缩着翅膀过活。

    何况那楚家四公子不识抬举,即然不能入仕为皇家所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楚晔另投他人麾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借其名将他和谢珂一网打尽。

    皇帝说完那句话后,眼看着齐律没有反驳,心下的怒意不能祛了几分,他想恐怕一切都是那谢珂撺掇的。齐律这小子算是他自幼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就是个爱玩爱闹,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何会有那么多心机,如何能做出那一桩桩的大事。

    这样一想,皇帝更是觉得除掉谢珂简直就是迫在眉睫。“好了,不许胡闹,把匕首拿下来。这是宫中,若是传了出去,你让朕便是想护你,都力不从心。”在宫中带了凶器在身,那可不算小罪。

    齐律表情似乎怔了怔,见此皇帝一使眼色,一旁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内侍突然上前。

    他动作很快,似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齐律手中的匕首便被那内侍夺了过去。“林公公。”齐律一声轻呼。

    “二公子何必如此固执,陛下不管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公子好。”林公公轻声轻着,随手在齐律身上连点几下,暂时封住了他的穴道。齐律环顾四下,面前是帝后,身侧是林公公,这位林公公虽然名声不算显赫,可是自幼总是出入皇帝的齐律却是知道的,他是皇帝心腹,数年前,本是护卫出身,当今陛下登基后,宫内算不得安宁,于是他最终净身入宫。

    便在皇帝身边当个名不显山不露水的内侍。

    可是他的功夫,却十分高强,齐律的一身功夫,还有几分是得自他的指点。

第三百六十七章 决裂

    第三百六十七章决裂

    林长源在齐律身后,拼命的握紧了拳。

    他眼睁睁看着那内侍出手,却无能为力。此时,皇帝终于看到了林长源,他拧了拧眉头,对于这个以前齐府的郎中,现在颜家的公子,着实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置。

    杀?

    自然不能。他还不想与颜氏为敌。毕竟‘南颜,南颜’这颜氏在南部势力颇大,这次赈灾又出了大力,正是风头如日中天之时。此时与颜氏为难,无疑是自掘坟墓。

    “你便是颜家那位流落民间的二公子?”皇帝冷声问道。

    林长源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随后跪地答道。“是。”

    “倒是生的一表人才,以你的身份,便是重回京城,也实不该在齐氏屈就了,不如就到御医塾认个职吧。

    品阶吗?

    从五品如何?

    御医塾是讲究资历的地界,等过几年,朕自然能顺理成章的提拔你。”皇帝尽量上自己声音温和的道。

    林长源真的觉得皇帝欺人太甚。

    将爷拘在宫中不说,竟然还能这般大言不惭的说要‘提点’他。他既知他是颜氏子,便该知道他们颜氏绝不会让自家子侄去当那劳什子的御医。

    一样是服侍人的,差别只在于御医是给皇族显贵诊病。

    他堂堂颜氏子,如何会行这般活计……

    “多谢陛下美意,只是在下家风颇严,实不便在御医塾任职。”

    被驳了面子,皇帝自然是怒的。可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便是此时初回颜氏,好歹是颜家人,自然不缺银子,不缺名声。一个小小御医,对颜家公子来说,确是有些屈就了。

    可是他重回京城,在齐氏当个护卫便不屈就吗?

    他怎么没见这颜氏子推脱……“即如此,便过后再议吧。”皇帝失了兴致,不再理会林长源,而是目光转向齐律。“律儿,朕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便静下心来在宫中住上几日。等此时罢,朕必不会亏待了你。”

    皇帝以为齐律终于服软了。

    毕竟在这宫中,齐律便是插翅也难逃。

    他这般强横,根本于事无补。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糕。皇帝确是染病,只是并没有像外面所传的那般厉害罢了。之所以没有杜绝谣言,便是想借机行事。

    也正好看一看太子能否当此大任。几个皇子是不是一心辅佐长兄。

    皇帝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全局,毕竟齐氏没了齐律在是挡不住京畿卫的,何况京畿卫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而齐律被拘在宫中,可谓是插翅难逃。

    况且便是此时放他回去,恐怕也迟了。

    那个谢家姑娘还有那数次捣蛋的小丫头,皇帝想起当初小丫头被寄养在玉阳公主府时,他几次拜访,却次次铩羽而归。

    不仅玉阳公主与他为难,便是那小丫头也一次次戏弄他。

    才那么丁点大,就已经一幅无法无天的模样,这长大了还了得,还是早早铲除为好。

    见齐律还是没有回应,皇帝摆摆手,示意林公公不必再紧盯齐律了,毕竟这小子失血过多,脸白的像鬼,是无论如何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的。若不是内侍传说,说齐律用匕首割破了喉咙,他是不会现身的。

    归根结底,对于齐律,他终是有那么几分不舍。

    “好了,朕走了,你好生在这里歇息,颜家二公子即然在,也不必朕另指派御医来了。”皇帝说完,面露疲惫之色,他毕竟久病缠身,这般急急赶来,自觉累极。

    一旁宋皇后始终沉默着,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齐律这样子已经颇惨了,她实在不好再火上浇油。不过皇帝除了谢珂,也算是件大快人心之事。

    毕竟自己那傻女儿,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却装着齐律。

    谢珂若死,可以说是为女儿扫清了障碍,虽然宋皇后并不觉得自己女儿除了齐律便无人可嫁,可谁让女儿喜欢。她这个当母亲的终归疼女儿,不舍得苛责。

    “律儿,好好养伤。”宋皇后假惺惺的说完,扶了皇帝便要转身。

    只是……突然间,齐律开了口。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嘶哑……“陛下,还不够吗?”

    皇帝闻言驻足回首,脸上有着怒意。“胡言乱语什么……”也许是心中有鬼吧,其实齐律那句话并没有点明,可是皇帝却想到了什么。“胡言乱语?陛下,你是我嫡亲的舅舅。你自幼疼我宠我,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亲人,比爹娘还要亲的亲人。”

    也许齐律的话终是触到了皇帝的软肋,他脸上怒意敛了敛。“既然知道朕不会害你,便老实呆在宫中。休要再胡闹。”

    “胡闹?出府护佑妻女,便是胡闹吗?舅舅,你到底要我如何?如果舅舅想要的是我的性命,直接拿走便是,何必如此。”

    皇帝眉头挑了挑。不等皇帝火气发出,齐律再次开口道。“……我还记得几年前,那次舅舅亲自端了碗鸡汤给我。我受宠若惊,毫不怀疑的一口饮尽。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而且被软禁在一处庄子。

    最终,是我妻谢珂将我救出。

    只是……我却被告知。

    我身中剧毒,便是服了解药,恐怕将来也是子嗣艰难。

    舅舅,我注定一世无子。舅舅难道还不放心吗?”

    皇帝脸了变了又变,他以为齐律从未提过,便是表示此事他没装在心中,毕竟那毒据说十分稀有,而且中毒后所表现出的只是体弱,而且很容易被误诊。

    至于此毒断绝人子嗣的内情,知情者不可寥寥几人。

    却不想……他知道,他竟然知道。他即早已知晓,这几年对他却是恭恭敬敬。还有那个孩子怎么解释。

    “你胡言乱语,朕若下毒,你如何会有女儿?”皇帝厉声道。

    一旁的宋皇后和随行内侍都瞬间低下了头。因为齐律所言,实在太惊人了。

    宋皇后先是惊讶,随后庆幸,庆幸自己女儿没机会嫁给齐律。同时也不由得吸了口冷气。

    一直以来,皇帝似乎对齐律都十分偏宠,甚至有时她觉得比起亲生儿子,齐律才更像皇帝的儿子。

    不想皇帝竟然对齐律下了毒手,绝人子嗣之事,实在阴险。宋皇后并不怀疑齐律所言,若是让她先择,皇帝和齐律之言她更信哪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齐律。

    因为齐律性子高傲,有时看似行事无礼,实则他是因为不屑。

    不屑于理会那些曲意逢迎的,不屑于和那些人同流合污,自然也屑于说谎。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离京(一)

    第三百六十八章离京(一)

    齐律的性子自然也不屑于说谎。这少年便是狼狈至此,宋皇后也相信他所说确是句句属实。

    皇帝竟然在几年前便对他下了毒手。

    宋皇后突然觉得冷,哪怕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她更是身着层层叠叠的皇后朝服。身边之人,可是她同床共枕二十几载的男人,是整个大魏人人景仰的皇帝,可是他的所行……宋皇后自觉便是心再狠的人,对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孩子也是下不去此等狠手的。

    “那是老天怜悯,陛下若不信,大可让御医来诊一诊,看我是不是曾经身中剧毒,是不是断子绝孙的命。”齐律冷声道。皇帝自然不会接这话茬的,因为那下了毒的汤可是他亲手递给少年的,少年那时不疑有它,一脸笑意的仰头饮下。

    而且那毒即已入口,便再难根治,其实他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愿相信老天竟然那般善待齐律,明明中了毒,竟然还能有个女儿。皇帝不由得忧心,有一便有二,所以他才在心中百般怀疑齐律是否受那剧毒影响。

    皇帝这时候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实是……便是连身边皇后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至于一旁的内侍护卫更是噤若寒蝉。

    皇帝最终冷笑一声。他是皇帝,整个大魏都是他的,不过是下个小毒罢了,有什么不能认的。“便是朕的手笔又如何?律儿,朕是心疼你啊。”皇帝继续苦口婆心的道。

    别说齐律了,便是一旁的宋皇后都觉得皇帝太过虚伪了。

    给人下毒,让人断子绝孙,还是因为‘心疼’之故,真是天大的笑话。宋皇后这时候心中竟然不由得有几分同情齐律,这孩子说起来,也是个命苦的。

    生在齐律,可就因为出生时的异象,便被其母所不喜。

    连带着整个齐氏,上至长老,下至子侄,对齐律都分外冷漠。

    世人都言皇帝垂青于他,对他不是父子却亲如父子。可谁知道?“陛下,不如便让律儿回府看一看吧。”宋皇后终是在皇帝耳边劝解道。都几个时辰了,该做的事早做了,该死的人自然已经死了,便是齐律长了翅膀飞回齐府,恐怕也于事无补。

    干嘛还将齐律往死路上逼。

    皇帝冷哼一声,并不理会皇帝。

    齐律自说完那番话,便沉默的立在那里,少年长身玉立,只是身形寂寥,而且周身似乎萦绕着一股萧索的死气。

    宋皇后心神一颤。

    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小小的娃生的玉雪可爱。

    漂亮的小脸更是男女莫辩。他便眨着大大的眼睛,甜甜的唤她‘舅母’。

    那小模样十分招人疼爱,她当时真的恨不得把他揽进怀里,好好怜爱一番……其实,这孩子从来没变,变的是帝心啊。“陛下难道想要逼死律儿吗?”宋皇后这句话终于让皇帝脸上神情变了变。

    逼死?

    逼死齐律吗?他自然是不想的。若是想他死,齐律焉能有机会站在他面前与他顶撞。

    他会死吗?这孩子还不到二十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他舍得死?

    皇帝不由得望向齐律。细看之下心神不由得大惊。这孩子,眼中满是绝望,望着他的目光不喜不怒,空洞的可怕。皇帝不由得上前几步。最终与齐律相距不过一步之遥。

    他看着齐律,定定的看。

    最终,皇帝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再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了。那个爱说爱笑,无法无天,以挑战他的极限为乐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面前的齐律,只有个外壳,内里却是死气沉沉。

    他真的将他逼得太过吗?

    他只是……只是希望这孩子按着他的期望而活。

    他并不想伤他。

    “律儿,你恨舅舅?”皇帝轻轻的道。齐律终于有了反应,他眼睛动了动,随后摇摇头。“不恨?”皇帝不敢置信的反问。

    “不。”

    “为什么不恨?”

    “为什么要恨?”齐律轻声道。

    为什么要恨?齐律该恨他的。

    他……“楚晔坐拥北境,意图谋反。谢珂因身份之便利,数次相助,属从犯。谋逆大罪,不管主从,论律皆诛。”皇帝在齐律平静的目光中,终于清清楚楚的说出这句话。

    齐律身子似乎一晃,可是皇帝再看,齐律便站在他身前一步处。

    脸上神情淡淡的,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皇帝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戾气来。他见不得齐律这般八风不动的模样,他本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本该怀他据理力争的,本该……其实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期许齐律此时如何应对。

    不过齐律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确让皇帝心中怒意更炙。“……这个时辰,京畿卫早已到了齐府。那谢珂若是反坑,可当众诛之。”当众诛之,当众诛之!一直守在齐律身后的林长源心中暴怒,他为主子所为觉得不值,为少奶奶一番心血叫屈。

    自从谢珂嫁入齐氏,先助二爷平复北境叛乱,再助二爷平定南部灾情。这样滔天的大功劳,最终却被诟病为……谋逆。

    老天还有眼睛吗?

    这世道,好人还能活吗?见自家二爷竟然不开口反驳,林长源忍不得了,刚要开口,齐律抬手制止了他。

    “舅舅,我能回府替宝姐儿收尸吗?”

    听到齐律这句话,林长源的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掸,可此时,他却觉得便是哭瞎了眼睛,也是情理之中。自家爷何曾这般低声下气过。

    而且说的竟然是……收尸二字。

    爷怎么说的出口,怎么忍心说出口。少奶奶真的已经遇难了吗?小郡主呢?还有府中那么多护卫丫头呢?

    今天出门时,还一片蒸蒸日上的齐府,难道一日之间,竟然会变成死地不成。

    不。

    “陛下,求陛下开恩。便容我家公子回府替少奶奶……收尸吧。”林长源满心怒意,可面对皇权,他能做的唯有……恳求。这一刻林长源发誓,若是这次大难得过,他马不停蹄回颜氏。

    皇帝不是诬陷少奶奶谋逆吗?

第三百六十九章 离京(二)

    第三百六十九章离京(二)

    那他便谋逆一番给皇帝看看……

    皇帝此时神情喜怒难辩。

    齐律好似真的死心了,一脸死气沉沉的立在那里,说出的话虽然平静,可是皇帝知道,这已是少年难得的恳求姿态了。

    这孩子,从小到大,便没对谁低过头,便是他这个皇帝舅舅,似乎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威信。

    以前,他虽有几分恼意,可有时候也觉得少年与他这样相处十分舒服。可此时……他竟然为了一个谢珂在他面前这般低三下四。

    好,他便让他回府亲眼见一见。

    谋逆之人的下场。“陛下,但允了律儿所求吧。陛下若是不放心律儿的安危,大可派了京畿卫相护。”宋皇后在一旁道。

    虽然是规劝,可一句‘京畿卫相护’,着实与羁押无甚区别。皇帝不由得暗赞宋皇后这次似乎长了眼力界,倒真的给他想出了个好法子。

    便是齐律表现的再平静,再沉稳,皇帝终是心存疑虑的。

    他并不愿这般轻意的放了少年归府,不过若是京畿卫相随,那就大不相同了。“皇后所言甚合朕意。便让京畿卫护送律儿回府吧。若是遇到反贼,也能护律儿周全。”

    一旁,林公公应了声,随后出殿去传旨。

    这时,齐律突然身子一晃,林长源迅速上前,搀扶着即将倒地的齐律。

    他顾不得皇帝在殿中,赶忙给齐律诊脉……气血两亏,肝火炙热,实是急症。

    “爷,二爷。醒醒,爷可千万不能睡啊。”见此情况,皇帝似乎也有所动容,只是,终究是不相信林长源。哪怕此时林长源的神情几近颓败。

    最终,在准许齐律离宫前,皇帝还是宣来了御医。

    御医诊过脉后,向皇帝点点头。皇帝这才放下心来。御医诊的自然不仅是齐律的身体,而且还有他体内之毒。便是服过解药,那毒也难以解净,御医点了头,便表示齐律体内确实有余毒,也就是说,明月的出生,确是意外。

    “二公子失血过多,再加上一时受了刺激,确是险矣。微臣看来,陛下还是准了二公子所请,便让二公子回府将养吧。”御医最终道。

    齐律这才得了出了殿门。

    然后被京畿卫抬上马车,马车一路驰骋。林长源陪在齐律身边,直到快接近府门,才掏出随身银针,迅速刺进齐律穴位中。

    片刻后,齐律悠悠转醒。

    “爷。”林长源轻唤。齐律眼睛缓缓恢复清明,随后自嘲的一笑。“阿源,这是我造的孽,却要让宝姐儿来承受。”一切都是他的错,最初的最初,他便不该娶她,甚至不该与她相识。

    与他相识,实是她的劫难。

    “爷不要这么说,少奶奶若是听到,定会生气的。”

    “是啊,她会生气,她总觉得既然做了夫妻,便是前世的缘份,也许,这是场孽缘呢。”齐律说到这里,声音渐沉。

    待马车停在齐府门外,京畿卫推开了车门。

    齐律和林长源抬眸望去。

    枣红的大门半开半掩,门子不见踪影。院中凌乱,破衣烂剑随处可见,碎衣上血迹斑驳。

    只一眼,林长源便不忍再直视。

    齐律步子微顿,随后一步步,在林长源的搀扶下入得院中……

    没有,没有熟悉的脸,只有几个不起点的小厮见到齐律不顾一旁京畿卫的怒视,扑上前来拜倒痛哭。

    “爷,求爷替小的们做主。京畿卫进得门来,二话不说挥剑便砍。”

    “那些京畿卫说府中窝藏谋逆重犯。将府中翻了个底朝天。”林长源一脚将小厮踢开。“他们胡言乱语,你们便任由他们在府中横行?爷养你们只为了吃饭吗?”小厮们一个劲的叩头,林长源恨不抽刀砍了小厮。

    齐律却仿若不见。

    林长源顾不得再理会小厮,再次上前扶住齐律。“爷,爷,属下扶爷去书房歇息片刻吧。”

    单单看了这院子,林长源已经灰心了。京畿卫过境,自家少奶奶焉有好结果。林长源现在根本不敢在齐律面前提起谢珂,刚才在殿上,自家爷虽然没有他所说的那般濒死状态,可是身子确因噩耗受了打击。

    歇息?

    齐律驻足,看着眼前的院子,早上离开时还人来人往,几个门子唤他‘二爷’可是如今……谢珂,宝姐儿,还有他的明月。齐律挥开林长源的手臂,踉跄着走向内宅。

    京畿卫见此赶忙上前……

    齐律满身是血,所经之处,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哭声此起彼伏。齐律眸子一片死寂,步子越发的凌乱。

    宝姐儿,宝姐儿。

    没有,院子里没有,屋里没有……宝姐儿。“宝姐儿。”齐律最终站在院中,大声喊着,一声声,撕心裂肺。这时,一队京畿卫从后完方向行来,为首之人看到齐律,先是面露惧意,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惧意最终变成了得意之色。

    他上前给齐律行礼。“二公子。”

    齐律抬首,他自然不认识其人,能被齐律记住的,自然是达官显贵,此人不过是京畿卫中一个小头领,齐律便是以前见过,也不屑理会。迎上齐律死寂阴寒的目光,那京畿卫头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可想到自己可是奉了皇命的,胆子又涨了几分。

    齐律只是定定望着此人。林长源心中一拧,知道自家爷根本不敢开口。

    可是少奶奶的去处,是一定要知道的。而且这人前来,明显便是有话要说。“有话便说……”林长源喝道。那人看林长源一身护卫装扮,似乎有些不甘,可是齐律根本不理会他。那人无法,只是冷笑着开口道。“属下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缉捕反贼。

    反贼据不受降,属下只得下令强行羁押。”

    强行……林长源身子颤了颤。“我家少奶奶呢?到底在哪里?你们将少奶奶如何了?说,快说……不说我现在就砍了你。”林长源火急的抽出长剑上前,那人似乎没想到齐府一个护卫都这般蛮横,惊得后退一步,随后迅速开口。“陛下交待,拒伏者诛。”

    诛。

    诛。林长源不知道自家爷听了这字什么感觉。反正他是脑子一晕,有种天榻地陷之感。

第三百七十章 离京(三)

    第三百七十章离京(三)

    下一刻,林长源只觉得眼前一花,当他抬眼之时。

    自己手中的长剑已经落到齐律手中,而且那剑,已经在京畿卫那个头领身上穿胸而过。

    那人似是不信,缓慢的垂下头去看。

    当看到长剑时,眼睛笃然大睁。“你敢……我……是奉了圣命……”

    齐律此时终于开口,一字一顿的回道。“伤吾妻者,死。”一个死字过后,他将长剑一抽,随着血水喷涌,那京畿卫头领的身子颓然倒地。

    这一变动自然惊动了府中所有的京畿卫。

    那护送齐律回府的京畿卫头领更是瞬间变了脸色,他虽以护送为名,可行的却是监禁之则,可是却眼睁睁看着同僚死在面前。

    这过失之罪自然逃不脱。若是陛下怪罪起来,恐怕一个渎职之罪便能要了他的性命。这人刚要抽剑,可是下一刻,他发现自己四周竟然不声不响的站满了齐府护卫。有的甚至是小厮装扮……“二公子,你敢当着属下的面伤人,便不怕陛下怪罪。”

    这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的属下已被三三两两的分开。

    他现在终于知道怕了,他刚才眼睁睁看着这位齐二公子杀了他的同僚,那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本以为他们是奉了皇命行事,便是齐二公子再无法无天,也不敢杀‘皇差’吧。

    可此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人家不仅敢,而且杀的毫不手软。想到这里,这人质疑的话也再不敢出口了,而是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二公子,属下逾越,属下的错。这人……便是这人当日擒下那李姓男子之人,要诬蔑二公子买官卖官,也是这人带人擒下府中护卫达亚的,这人心术不正,公子杀他,本是情理之中。”

    见头领跪倒,一旁被齐府护卫围住的京畿卫也不由得将刀剑放下。

    眼见着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京畿卫瞬间灰头土脸,林长源着实高兴不起来。他上前将齐律手中长剑一点点抽出。从进了院子,自家二爷的脸色便没有变过,苍白着,带着死气。

    他不顾一切,甚至用自己的性命相迫于皇帝。

    可是自从进了院子,他竟然没有开口提一个关于少奶奶的字眼,不是不急,而是哀莫大于心死。

    便是他,其实也不敢开口去问。

    可是,也许刚才那京畿卫是故意说出‘诛’字的。也许,少奶奶和小郡主都平安无事。虽然机会渺茫,可林长源坚信,好人是一定有好报的。自家少奶奶那么心善,与二爷携手,救人性命无数。若是老天真的让少奶奶便这般不清不楚的丢了性命,实让人寒心啊。

    齐律缓缓松开握剑的手,表情茫然着望向后园的方向。

    不仅是林长源,便是府中幸免于难的护卫小厮们,看到自家爷此时的神情,也不由得红了眼眶。自家二爷平日里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飞扬跋扈。可如今,竟然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林长源一气之下用长剑指向一个京畿卫的脖子。“说,把你们在齐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字一字的给我说出来,若有丝毫隐瞒。”林长源将长剑前递,剑刃瞬间划破那人的肌肤。那人只觉得脖子一凉,吓的周身一颤,险些尿湿了裤子。“护卫大人饶命,小的说,小的说。

    小的等进了府中,遇到齐夫人。

    ……最终首领带着我等追至后园,遍寻后园,终在一处旧院落处寻到人迹。

    首领喝斥,却无人相应。

    最终,最终首领下命……火攻。”

    那人说到这里,林长源盛怒,随后长剑毫不留情的前刺……

    而这时,齐律已经不顾一切的奔向后园。林长源弃了长剑,赶忙上前相扶。京畿卫见此,有心随上前去,可齐氏护卫一个个怒目而视,似乎他们只要有所动作,便会像已死的那二人般,被毫不留情的割断脖子。

    后园。

    此时的齐氏后园已经一片狼藉,京畿卫因着搜查,将园中花草毁了大片。早上还郁郁苍苍的后园,不过几个时辰,竟然已像荒废许久般。齐律对此视而不见,而是直奔眼中那片焦黑之地而去。

    宝姐儿,他的宝姐儿在那里。“阿源,封锁后园,不准让一个京畿卫踏进半步……”就在林长源忧心忡忡之时。齐律沉声命令道,林长源立时点头。

    吩咐身后护卫守住园子四周,强闯者,杀。

    护卫得令,四下散开。这时齐律才一步步走向那焦黑的院子……就在齐律双脚踏上灰烬之时。那被烧得几乎宜为平地的院子突然间灰烬四起。

    下一刻,几个人影从一片焦黑中走出。

    为首的,是谢珂。齐律终是笑着展开双臂……

    他的宝姐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因为……

    谢珂的女儿的性命在齐律心中,重过自己,所以他对谢珂和女儿的保护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便是京畿卫来的突然,他也坚信,暗卫会不惜一切护得女儿的谢珂安全。京畿卫的本事还不足以在他的暗卫手中占得胜算。至于这场火情……顺势,借势,这是他们夫妻间的默契。

    没进齐府之前,他便当自己真的失去了至宝。只有骗过了自己,才能骗过所有人。

    在宫中,他这场戏却必须要演,而且要演的逼真。

    谢珂曾告诉过他一句话。

    敌人强过自己时,示弱并不丢人。

    他只是绝望于皇帝竟然真的对谢珂毫不犹豫的出手了……他本打算安安静静的度过这两年时间,然后带着妻女远走,这小小的愿望皇帝都不能通融。即如此……休怪他翻脸无情。

    “阿律。”谢珂快行几步,扑进齐律怀里。今日可真是现象环生,还好齐律早有戒备,这旧宅子里有个密室。他们便是在那里躲过这场大火的。只是……“阿律,丛蕊她。”谢珂无声的落着泪,顺着谢珂的目光,齐律望向谢珂身后。

    奶娘抱着明月,几个小丫头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恐。小丫头身后,是几个护卫,护卫中间,露出几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第三百七十一章 离京(四)

    第三百七十一章离京(四)

    而其中一个,却让齐律眉头大皱。

    是丛蕊。

    他虽然不喜丛蕊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可是北境一路相护谢珂之情,齐律还是铭记在心的。

    对他们夫妻好的,他从来都不会忘记。哪怕她是个丫头,服侍主子是她的本份。他是希望丛蕊有个好归宿的,当初也曾暗中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这丫头先是与贺章眉来眼去,随后又和阿源。这在齐律看来,觉得丛蕊实在无甚定性。只是……他并不希望她出事。因为,谢珂会伤心。

    “丛蕊是为了保护我们母女,才被……”谢珂回忆白天发生的事,京畿卫来了,因为齐夫人的出现被阻了一阻,虽然齐夫人不喜她,可是今日,无形中也算帮了大忙。

    若非如此,她便会与京畿卫直接对峙。便是不死,恐怕也会大动干戈。这样皇帝更有理由对付齐氏,责难齐律。

    这收来的旧宅子中,有处极隐密之处。

    只是她们时间紧迫,自然没时间掩盖痕迹,还是被京畿卫寻到了去处,京畿卫围上来,喊了几句话后,便直言她不降,便要奉帝合诛之。

    随后京畿卫不由分说将宅子点燃。

    她们虽然躲在密室中,可毕竟时间匆促,若是宅子烧尽,密室终是会被发现。到时候依旧难逃京畿卫的围捕。这时,几个丫头突然上前,不由分说便褪了她的外裳,随后丛蕊穿上她的外裳。她记得丛蕊最后笑着道……

    她说自己这辈子有幸服侍谢珂,已是极大的福份了。

    她说这世上便再没有比谢珂还要好的主了。她说,她其实是悔了的,如果谢珂有幸见到林长源,便告诉林长源,是丛蕊负了他。

    若有来生,定不相负。

    谢珂挣扎着,只是被几个丫头辖制着。一旁的小明月见此也吓得大哭不止。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丛蕊和几个护卫义无反顾的出了密室……丛蕊死了,却是代她而死。

    如果没有丛蕊,京畿卫哪里会善罢甘休……谢珂恨,谢珂心中恨极,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齐律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皇帝这般纠缠不休。现在已到不由分说便要取她性命的地步,甚至为此不惜给小舅舅楚晔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谢珂真的想不明白。

    身为皇帝,不是该想着如何复兴大魏,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如果让大魏成为一个无人敢欺的强国,可谢珂却觉得皇帝一天到晚的,在齐律身上花的心思最多。

    即对他下狠手,却又不杀他。

    即纵容着他,却又对他束手束脚。以至到如今,为了‘替’齐律铲除她,竟然不顾大魏百姓生计,不惜大动干戈,不惜诬陷小舅舅楚晔谋反,也要取了她的性命。

    缉拿?

    哪里是缉拿,根本就是想直接取了她性命的。若非齐律早有安排,若非丛蕊和忠心的护卫以死相护,她焉有命在?以前谢珂还想着一门心思的辅助齐律,让他挑个贤德的皇子,然后归其麾下。

    不管如何,也不能让大魏因着她和齐律之过而再次发生动荡。

    便是皇家待他们不仁,便是为了天下百姓,他们也不能做出不义之事。可是如今……魏氏即不仁,休怪她无义。

    他们魏家人都不在意大魏,都不在意百姓。她一个弱女子便是在意又如何?

    她现在的命几乎是朝不保夕。即如此,她倒不觉得齐律于储君之事一定要置身事外了。“阿律,一定要为丛蕊报仇。”京畿卫,皇家,还有京城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们。

    齐律重重的点头。“伤我齐府之人分毫者,必百倍奉还。”

    对于皇帝不由分说定下楚晔谋逆的罪名,他们只会附和,皇帝话音一出,竟然有半数朝臣站出来,说什么楚晔有谋反之心,楚氏据望川而生反心,楚晔在北境养兵……如果不是宫中有眼线,齐律实不相信平日里那些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朝臣们的真面目竟然如此可憎。

    他曾想过不动声色的离开京城,再不插手魏家事。

    可是如今,他不仅要插手,而且还要‘只手遮天’……“宝姐儿,我们夫妻携手,此仇,必报。”

    谢珂用力点头,泪无声的滑落。

    齐律这宅子建的十分用心,很多机关谢珂都不知道,直到谢珂被齐律安置在一处隐密的院落中,齐律才将自己几年来的打算一一告知。“……我幼时曾遇到一个数术高人,这个小院子便夹在府中诸多院中,只是被‘障眼法’掩盖起来。等闲之人难以发现。你便和女儿住在这里,至于院外一切,交给为夫。”

    齐律幼时对数术周易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结实那精通之人后,更是与其交待数年,虽然不算精通,可也学了一招半式。

    当时那人便说,他的府邸占地颇广,完全可以做一个‘局’这个局说起来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过是‘欺骗’人的眼睛。大意就是每个院子尺寸都差些,最终将那多余的地方,做成一个隐密之所,说起来容易,从构思到施工,最终建成,历时三载,在谢珂入门前,才堪堪竣工。

    齐律当这里是个避难之所。自然,一辈子都用不到这避难之处才好。他没想到,不过短短两载时间,他便将谢珂安置在此了……

    谢珂点头,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小丫头今天也算是历经了一场磨难,此时累及,在母亲怀里香甜的睡了。“你也受了惊吓,先歇息吧。为夫的去善后。”

    “阿律,长源那里……”

    “阿源虽然看中丛蕊,不过在阿源心中,我们二人的安危比丛蕊来的重要。所以阿源会伤心,却不会怨怼我们夫妻。你且放心,阿源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倒是你,莫要再想了。”

    “阿律,小心……”谢珂最后叮嘱道,齐律笑笑,向外走去。

    离开那避难之处,齐律脸上再次恢复死寂之色。林长源这时候红着眼睛走上前来。“二爷……”“阿源,我一定会替丛蕊报仇。”[么么哒,谢谢亲们的月票,最近家里有个长辈生病,反复住院中,所以精力有限,每天四千字有点少,实在抱歉。]

第三百七十二章 离京(五)

    听到自家主子提到丛蕊,林长源抹了抹眼角浸出的湿意。“多谢二爷。”

    自家爷有这句话,林长源十分感激,丛蕊是个丫头,最终为救主子而死,有人会觉得本是情理之中,最终不过赞声忠仆罢了。谁会想到为一个丫头报仇。

    可是自家爷和少奶奶都是有情有义的。

    丛蕊最终选择了这条路,林长源没什么好怨怼的。

    毕竟他和丛蕊,最终还是没有缘分,可终究是自己心仪的姑娘,便这般死于京畿卫之手,林长源自然恨极,便是自家爷不提,他也一定会替丛蕊报仇的。自家爷这样一提,林长源只觉得心里暖了几分。

    齐律最终沉声道。“……去安排吧。便如了皇帝心意。”

    林长源重重一点头,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谢珂,却是满心忧愁,她隐约知道了上一世,小舅舅为何身死了?

    恐怕与‘谋逆’一事有关。

    只是所谓的谋逆,不过是皇帝强加于其身的。这点小舅舅着实冤枉,旁人便是不知,可是谢珂却是清楚,若是小舅舅楚晔有谋反之心,北境最终怎么会是齐律名声最盛。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傻事谁会做。

    更何况若是有了谋返之心,又如何会毫不防备的赴京。

    终是她连累了小舅舅。

    还有齐律,刚才他身上披着林长源的长袍,而且劲间的血痕……他受伤了。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他的伤势,齐律便急匆匆去安排了。

    皇帝这一次,真是欺人太甚了。

    还有小舅舅此时身在何处?可安全?

    “水青,去请阿劲来。”谢珂吩咐道,几个大丫头随着谢珂来此避难,程劲则被齐律安排在她们的小院外,随时恭候差遣。水青点头,很快唤进了程劲。“少奶奶,有何吩咐。”程劲脸上神情一派冷凝,今日之事于他来说,也是场灭顶之灾,他做为谢珂的陪房,自然也成了谋逆之臣,只能藏头缩尾的过活。

    他不怕被诟病,只是觉得委屈。

    自从他随了自家少奶奶远嫁京城,何曾做过一丝一毫于朝廷不利,与百姓不利之事。

    他奉了少奶奶之命,所行,所为之事皆为救人。

    可是最终却落到这样一个结局,谋逆!真是让人心寒。“阿劲,便依我们曾经所议的那般行事。”她和程劲曾经就这两年齐氏可能遇到的危机分析过。她也曾担忧皇帝会对齐氏,对自己出手。谢珂只是没想到皇帝毫不念旧情,竟然连掩饰都不屑了,便这般直白的动手。

    而且还要借谋逆之名。

    这谋逆罪名若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是真的对她下了杀心啊。连带着楚氏,甚至是谢氏……好在皇帝还顾忌着齐律的贤名,没敢大动干戈,只是私下命京畿卫行事。

    这想说来,她还得谢谢皇帝‘手下留情’呢。

    程劲没有犹豫,立时应诺。

    他若安排下去,必定影响京城时局,只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保命为首,皇帝不仁,便不要怪自家爷和少奶奶出手。

    程劲转身去安排,而谢珂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西垂的暮色。

    远处翻滚着乌云,暴雨将至。要变天了……

    所谓谋逆,便是图谋叛逆,这等罪责一经认定,自然大惊于天下,只是关于楚四公子的这出谋逆之罪,皇帝处理的却是轻拿轻放。主犯楚晔宣告失踪,皇帝却并未下令举国缉捕,处理手段简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此案最终成为悬案。

    没有开堂,没人受审,甚至只有朝中权贵知晓。

    这成为有史以来牵扯最小的一宗谋逆重罪……

    ***

    齐府,华灯初上。

    与以往的热闹喧嚣不同,今夜的齐府万籁俱寂。只有主院挂着几只灯笼,灯笼在夏风中摇曳着,笼中烛火时光时暗,似乎与主人的心境相仿。

    齐律在昏睡。

    他白日里失血过多,此时服了林长源开的药,正昏睡着,这时,门被推开,几个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一身便服的皇帝,皇帝身后,竟然跟着齐夫人夫妇。

    林长源一直守在屋中,乍见几个来人,一脸惊讶之色。赶忙行礼……“你是郎中,而且听说医术不错,阿律的情况到底如何了?”皇帝挥手示意林长源起身,随后冷声道。

    林长源缓缓吁出一口气,这才开口。“属下无能,虽然开了方子,爷也按了方子服药,可是自从回府,爷便一直昏睡的,不见丝毫起色。”

    “没有起色?”不等皇帝开口,一旁的齐夫人便一幅质疑的开口道。

    林长源对于齐夫人的出现,着实惊诧,自家二爷喝药前说过,皇帝会来。对于自己造成的‘闹剧’他无论如何也得收场啊。

    至于齐夫人,倒真是出乎他们的意料。不过林长源还是按了先前商量的话回道。“爷失血过多,宫中御医也是看过的,再加上……伤心过甚。我家少奶奶……二爷只看到少奶奶被烧焦的尸身。

    至于小郡主,一直没有消息。属下已让府中护卫全力去寻,此时依旧没有消息。

    爷心殇之下,这病……恐怕难愈。”

    听到林长源的话,齐夫人不由得后退一步,直到被齐老爷从身后扶住,才稳住其身形。“你是说谢珂……死了。”

    “……人已经烧焦了,根本辩不出脸面来,所以二爷只当少奶奶还在人世,拒不料理少奶奶的后事。

    不过那人身上穿的是少奶奶的衣裳,而且有京畿卫看到府中护卫为了护其人,不顾性命。

    属下知道少奶奶凶多吉少。

    可是二爷……还请陛下谅解我家二爷,二爷和少奶奶毕竟夫妻情深,突然闻此噩耗,不欲相信也情有可原。”林长源说完,扑通一声跪地,头碰到青石地面,咚咚磕着,几下额头便浸出了血。

    皇帝见此,终于开口道。

    “你也是个护主的,起来吧。此事,朕不追究便是。

    律儿即不愿,便密而不发便是。只悄悄将其装殓,密密安葬便是。对府外,只说你家少奶奶回了娘家谢氏便是。”

第三百七十三章 离京(六)

    第三百七十三章离京(六)

    那人说完,随后对身后的林公公道……“你去看一看,看有什么便帮一帮,全当朕送她一程了。”林公公颔首,转身出了屋子。

    林长源心中冷笑,果然不出二爷所料。皇帝根本不信一家之言,哪怕京畿卫回报,他也必派心腹前去查探。

    丛蕊,你去吧,安心的代替少奶奶去吧。

    不管是二爷还是他林长源,不报此仇,誓不罢休。只是此时,敌强我弱。林长源一脸忧色的退到一旁,皇帝上前。他先是上下打量齐律,只见少年脸色苍白,连唇都透着股浅白之色。皇帝不由得轻轻一叹。

    “律儿啊,朕是真的不忍心啊。林长源,你先退下吧。”

    “陛下,二爷这样子……”林长源一脸担忧。“朕会害了他不成,退下。”皇帝面露怒意,林长源只得躬身退下。

    屋中只有昏睡的齐律,外加皇帝和齐律的爹娘。

    “汉阳,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吗?”突然间,皇帝道。汉阳公主一怔,随后面露怒色。“放下?如何放下……这孩子……”她刚要开口,齐老爷拉了她的衣摆,齐夫人到口边的话不由得咽了下去。

    “当年之事,并不是律儿的错。你这般不依不饶的十几年,也该够了。自从律儿落地,你便从未多看他一眼……”皇帝语气低沉的道。

    几人都没有看到,榻上的齐律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是……”齐夫人气不过,还想开口,可齐老爷此时突然上前,将她拉到一旁,随后对皇帝拱手道。“陛下恕罪,实是臣教妻无方。”

    皇帝看着齐老爷夫妻二人。

    随后又转身望向齐律,少年的眉眼清丽,其实细看之下,比汉阳公主还要漂亮几分,虽然一个男子生成这般,实是妖冶了些,可是只要看到少年这张脸,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从前。

    “是朕的错,朕实不该啊。”皇帝仿佛老了十几岁,声音低沉的道。

    汉阳似乎还要开口说些什么,皇帝摆了摆手。随后缓缓的道。“当年,实是朕一时鬼迷心窍,才与那女子……才有了律儿。可是朕不能认他啊,若是被人知道他的身世,我大魏必然大乱。这才借你腹,当时你也即将临盆,朕只是没想到因着这孩子,你竟然提前临盆,最终没有保下亲子。

    汉阳,你要怪,便怪朕。

    这孩子好歹喊了你十几年母亲,你便对他没丝毫眷顾之心?”

    皇帝一番话,直说的齐夫人落了泪。

    她也定晴望向床上的齐律。这个喊了她十几年母亲的少年。

    人心都是肉长的,便是再心狠,再不喜他,可终归在自己身边养了十几年,她如何能真的眼看着他死。此时少年的模样,让原本因着皇帝的话而心涩不己的齐夫人真的落了泪。

    可是,她心中也恨啊。

    她的亲子啊。

    便因安排当年这孩子入府,她失了自己的亲子。而且那之后,再也不能怀胎。

    所以她看齐律不顺眼,她处处针对他,她自幼便不喜他。而且不喜之名满城皆知。什么初生时的异象,不过是借口罢了,真实的原因是。

    齐律非她亲子,而是……皇帝私生之子。至于孩子的母亲,齐夫人也是恨的。若非那女子与她容貌有五六分相像,她也不会一时觉得有趣,便将女子带回府中。皇帝更不会有机会看到她,进而做出这等出格之事。

    如果只是收个女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是那女人……

    那女人的身份,齐夫人便是身死,也不敢多提一字。

    最终皇帝将这孩子安置在府中,可是她怨啊。她见到这孩子心中便抑制不住怒意,最终只得眼不见心为烦,便将他摒除在心房外。

    “罢了,左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对这孩子,我终究不忍心。可我也不能让他坏了大事。所以才要了那谢珂性命。你们可以放心,他将来不管娶谁为妻,都不会再有子嗣了,这也算我对这孩子的母亲有个交待。他即不该来这世上,便干干净净的来,孑然一身的走。你们二人不必再为此忧心了。朕今日唤了你们来,便是告诉你们,朕已经给他用了那药。”

    顾不得齐老爷夫妻二人脸上的震惊之色。皇帝淡淡的道。

    至于他自幼偏宠齐律,养在身边为半子,欲招其为婿之言。

    是,皇帝确有此心,这世上,除了汉阳夫妻之外,没谁知道齐律真正的身世。

    他之所以自幼疼他,原因便在此。为了安排好这孩子,他甚至给自己弄出个女儿来……和乐。

    而且和乐公主由皇后所出,并且是他唯一的‘女儿……’之所以有了和乐,便是为齐律打算的。一旦这孩子娶了公主,那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家人……

    便是他与和乐的孩子,也是正经的王孙子弟,只要谨守本份,自然一世荣华。他初时没想过给他用那绝嗣之毒。

    只是……

    突然冒出来个谢珂来,将他十几年的心血一夕间打破,做为皇帝,做为‘父亲’,他如何不气?最终才有了今日之举……

    不过这些事,在齐律清醒之时,皇帝必不会多说一句。

    只是此时的齐律,便如林长源所说,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劫难。

    所以他才不吐不快。快二十年了,他便没有一日能得好眠。他自觉对于齐律,他付出良多,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按了他的安排,齐律此生必定大富大贵。

    可这少年行事自幼叛逆跋扈,皇帝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谢珂而……奋发图强。

    这虽然是个褒义词,可做为皇帝,他并不希望齐律有出息,他只要吃喝玩乐便可。

    可如今的齐律,盛名如日中天,更是得了北境和南境支持。甚至连颜氏都与他交往甚密。

    楚晔,那是个恃才傲物的富贵公子,可为了他,却甘愿蛰伏北境,而且一呆便是两年……皇帝终于决定,出手。

    “陛下是说,他这辈子只能有明月一个女儿?”齐夫人此时终于找回神智,抖着声音问道。

第三百七十四章 离京(七)

    第三百七十四章离京(七)

    初时听闻此事,齐夫人觉得惊讶,可此时却是……恐惧了。

    皇帝明明知道这孩子是他的……他竟然下得此狠手。无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如同灭顶之灾。当初她被御医诊断不能再怀胎之时,虽然已替齐家生下长子齐涣,可那时自己的夫君依旧喝了数日的闷酒。

    至于她则伤心黯然了十几年,便到此时,心中恨意最重之处,也是因为齐律的存在,让她失去孩子的同时再也不能为母。

    这是多大的一场灾难,可是皇帝说此话时竟然这般轻描淡写。

    相比于齐夫人一脸惊诧之色,皇帝神情则十分泰然平静。他点头。“自然,若是他老实的按了朕给安排好的路去走,娶了和乐,平份的当个富贵闲人,他便是生几个孩子又如何。可是他偏要逆了朕行事,朕自然不以眼看着他胡闹。

    总是要替他打算的。”皇帝淡淡的道,看着谢珂的目光倒真的能称为温和,可他越是目光温和,齐夫人越觉得身子奇冷。她实在看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当年之所以将齐律放到她名下教养,就是希望这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出身。

    可终究是他的孩子,而且看样子对于孩子的生母,他也确是喜欢的。所以对齐律,皇帝一直十分偏爱,甚至偏宠多过其他皇子,以至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齐府的二公子是个背后有大依仗的。便是杀人越货,也有人给他撑腰。

    可殊不知,之所以偏宠他多过任何人,实是因,他是皇帝亲子。

    因着其母与她有几分相似,所以一直未有人因为齐律的相貌而对他的出身有质疑。只是她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对齐律冷眼相对。

    这孩子虽然不受宠,可好歹平安长到这么大。

    娶了妻,生了女儿,她虽恨,可心中也清楚,此事其实与他无关。所以她也只是来他府中闹一闹,也就是发泄发泄心中怨气,若说狠心伤害他的事,齐夫人自问,她真的没有做过。

    至于长子齐涣和齐律不睦,甚至大动干戈之事,齐夫人自然向着自己亲子。

    而二人发生矛盾又与谢珂有关,齐夫人自然未见谢珂之前已心生不喜。所以她嫁进齐氏后,她才几次三番刁难。

    她养了他快二十年,伤他最深的也不过就是气得他终是下了狠心堵了与主院的院门罢了,可是做为其父的皇帝……竟然对他用了绝嗣之毒。“陛下,这孩子便是行事再不知轻重,再飞扬跋扈,终究是……怎么能?”齐夫人想说,皇帝怎么能对亲子下此毒手。

    皇帝似乎有些不解齐夫人为什么一幅质疑的口吻。

    “你不是一直不喜他吗?朕替你出了恶气,你该感激朕。朕连亲子都能下此狠手,难道你不觉得朕所为,实是对你助益颇大吗?”

    皇帝拧了眉冷声道。

    这时一旁的齐老爷又拉了拉齐夫人的衣袖,齐夫人回过神来,牵强的笑笑。“……多谢陛下。”

    “这便是了,你看在他这辈子没儿子送终的份上,待他和善些。你知你心中不喜谢珂,这下好了,谢珂也不在了。以后只有律儿一人,你这个当母亲的,总归该尽些心力的。”皇帝最终口气温和的道。

    齐夫人终于知道这么晚了,皇帝唤她来此何意了。

    原来是……

    让她从今天开始,善待齐律。

    绝了子嗣,失了正妻,便是那唯一的女儿此时也是下落不明。

    他什么都没有了……

    齐夫人深知最近齐律的名声如日中天,可谓是瞬间席卷了京城权贵圈。提起后起之秀,谁都会想到齐律。

    偏偏他的出身……所以皇帝猜忌了,害怕了,最终对他下了狠手,真的是一夕间斩断了他所有的羽翼,望着榻上那昏睡不醒,也许便一睡不醒的少年。

    齐夫人沉默了。

    一旁的齐老爷此时上前,代替齐夫人应下。“陛下放心,他是我齐氏子,便是兄弟间打打闹闹,也不妨事的。微臣夫妻一定加倍待他好。”

    皇帝满意了,赞许的点点头。

    皇帝鼓舞般的拍了拍齐老爷的肩,随后心情颇佳的扬长而去。齐夫人则立在榻旁看了许久,还是被齐老爷拉走的……临走前,齐夫人突然问自己的夫君。“你说他算不算我们的儿子?”向来话少,而且十分听妻子话的齐老爷沉默片刻才回道。

    “他一直是我们的孩子……”

    一直是吗?

    齐夫人有些恍惚。最终被齐老爷拉着离去,门才关上,榻上那原本该昏睡不醒的人突然间睁开了双眼。

    怎么可能?

    他不信,他不相信。他怎么可能会是……皇帝的种。

    这真是笑话。他不信,他也不想信。

    如果皇帝真的是他的……皇帝如何会暗示他将来要娶和乐。这根本就是至伦理纲常于不顾。便是和乐的出身也许被皇帝动了手脚,可是亲子变半子,这根本就是闻所未闻之事。

    他怎么能想的出这种法子。

    即使他真的是皇帝亲子,那他的母亲呢?他的母亲又是谁?似乎皇帝和他的爹娘对此都守口如瓶。

    脑子混乱,齐律觉得周身烧的滚烫……

    最终,他哇的呕出一口血来,神智再次沉沉睡去,这次是真的不醒人事了。

    齐律在做梦,梦中,他追在哥哥齐涣身后。然后一个漂亮的女子半弯下身来,对齐涣道……‘涣儿,娘带你去吃好吃的。’一听有好吃的,他也急急上前,他拼命的喊着娘亲,喊着他也想要娘亲牵手,想着他也想让娘亲变下身子来哄他。他喜欢闻娘亲身上香香的味道。

    可是他的娘亲领着他的兄长,身形慢慢消失在雾气中。

    而四周,只他一个,只有小小的他。他很害怕,他想爹娘,便是连欺负他的兄长,他也是想的。

    可是没有,周围什么人都没有,雾气越来越重,几乎将他小小的身子整个裹进雾气中。最终,他哭了,哭的十分伤心,这时,有个声音告诉他。

    他并非爹娘的亲子。

第三百七十五章 离京(八)

    第三百七十五章离京(八)

    不知昏睡了多久,齐律缓缓睁开眼睛。

    望到眼前熟悉的一切,绛紫的床幔,这是谢珂喜欢的颜色,还有身上盖的素色锦被,这是他自幼用惯的颜色。

    一切都那么熟悉,齐律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随着闭眼,梦中的一切回荡在脑中,随着睁开,梦中的一切都化为云烟。

    他将今日听来的消息深深藏在心底,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不得爹娘欢心。

    他并非亲子,而且他的到来让齐夫人失去了自己的亲子,以齐夫人高傲跋扈的性子,这足以让她恨他一世。

    以前他还觉得委屈,此时知道了原委,心中的委屈突然淡了……他得惜福,他得惜命,他能有幸来到人世,已是极尽造化之能事。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也不想知道。至于父亲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他就当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他都这样过了十几年,也不怕再多过几十年。

    这世上,唯一待他好的,也只有他的宝姐儿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后,除了被时齐律十分震惊,几乎瞬间心神欲烈,可是很快,他便想通了。

    一个对自己亲子下此狠手之人,哪里配当他的父亲。

    他齐律宁愿是个无父无子之人,也不会认那样的父亲。

    皇帝看样子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这样才好。皇帝既然对他无情,对他下此狠手,便休怪他齐律还击。

    眼见着齐律终于睁开眼睛,林长源赶忙上前,再次给齐律探了脉,这才松了一口气。“爷刚才怎么了,怎么突然间急火攻心,若非属下发现的及时,行了针,过了气,爷这病恐怕得缠绵病榻一年半载的。”

    “无甚,只是累了。少奶奶可好?”

    “爷便放心吧,那地方便是皇帝派人一步步丈量,也是发现不了的。少奶奶很好,小郡主也好。此时最不好,便是爷了。爷一定要好好歇息几日,不要再动肝火。至于其它的事,爷放心,少奶奶已经吩咐了阿源。

    既然皇帝无情,也休怪我等无意。

    这两年少奶奶在京中的产业,再加上爷暗中置下的……一经发难,陛下必定焦头烂额,到时候哪还有心思理会爷的事。

    爷伤心之余外出散散心,想必陛下不会阻止。

    唯一难拿到的便是印鉴了。不过少奶奶一定会有法子的,爷还是安心的养病吧。”“楚晔可好?”“爷问楚四爷吗?前几日属下便奉命去知会楚四爷了,便是防着皇帝出尔反尔。此时楚四爷已经在赶往封地的路上。楚四爷说楚氏在那里有几间铺面,他先前去替爷打点一番。至于楚氏一干人,楚四爷说不必爷忧心,他在来京前早有了安排。”

    齐律勉强点点头,就是林长源的手喝了药,复又缓缓睡去。

    这次虽然是早就打算好的苦肉计,可是为了取信皇帝,自家爷可真的丢了半条命。

    好在现在看来,已经顺利瞒过皇帝了。昨日皇帝来,吩咐林公公帮忙收敛,林公公对着那具尸身可是看了又看。

    最终离开前吩咐他们可以装棺了。

    而且林公公回禀后,皇帝很快便打道回宫了……今日一早,齐夫人又亲自来看过自家二爷,在二爷床边竟然抹了半天泪。

    而且絮叨的都是些皇帝狠心……害得齐律失妻失女的话。

    齐夫人虽然说的声音不大,可是林长源耳力好,还是听了个大概。想来皇帝若是不相信,齐夫人自然不会这样说。这让林长源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心中却又满是疑问。

    齐夫人来此有何目的?

    他是怕齐夫人做出伤害齐律的事,所以才格外关注,却不想从话语中听来,齐夫人对自家爷似乎并不是全无母子感情。

    这倒真是让林长源意外了。

    好容易盼醒了自家爷,林长源赶忙将发生之事一一相告,当说到齐夫人时,齐律神情明显闪了闪。

    “你且下去吧,告诉阿劲,十日后,离京。”

    林长源颔首,随后退下。

    之后的几日,整个京城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一些总去采买,或是经常上街添置东西的婆子媳妇们,却开始抱怨京城物价涨的飞快。短短三日,竟连涨三成。

    而且看那架势,似乎还有飞涨之势。

    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这是谁家都离不开的,管你高门显贵,还是贫寒之家。

    初时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到了第五日,所以与过日子有关的东西全都涨了一倍左右的价后,终于有人站出来声讨了。

    其实不管是高官还是富商,也都十分委屈。

    官老爷们是日日听着百姓抱怨,还有击鼓的。富商们则因不管什么东西,进价都上涨了。

    他们若是还卖以前的价钱,便是赔本赚吆喝了。而且从几天前,城中有数间铺子便不声不响的将价钱提了上去,他们若再不提,岂不是赔的更多。

    这事情传到皇帝那里时,已是皇帝亲临齐氏后的第七日。

    头七,都说是回魂夜。今晚皇帝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思来想去,想到了谢珂。想着那姑娘生了那样一张脸,本就妖邪,他杀了她,不仅‘救’了齐律,而且是给大魏除掉一个隐患。只是那女人会不会觉得死的冤枉,从而来找他。

    皇帝这辈了杀的人自然不会少。

    以前不管杀多少人,他心中也从未这般过。

    可是为什么取了谢珂性命,他便心情忐忑起来。这时,林公公推门而入,而他带来的消息便是京城不知何故,货物价钱大增,好像就是一天之间突然飞涨,总之,看起来十分之诧异。

    眼下,百姓们已经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说是皇帝失德,以至老天罚之。

    百姓愚钝,自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可这不妨碍他们将此事与前两年的灾情联系起来。

    而且比起上一次灾情,这次‘涨钱’之灾似乎让京城百姓举步为艰。想着天子脚下,首富之地,灾难竟然还这般毫无预兆的说来便来……这不是皇帝失德还能是什么?[感谢小P悠悠亲的打赏。亲们,元宵节快乐。]

第三百七十六章 离京(九)

    消息是被林公公带来的,皇帝听后大咳起来,林公公见此急匆匆宣了御医。御医到后,忙前忙后的又诊脉又施针,皇帝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抖着声音开口。

    “……是那谢家女,一定是她,是她来……”随后林公公在皇帝后颈轻点,皇帝突然间身子一软,随即睡去。

    御医抹抹汗,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到看到什么了不得的密闻了。

    “你若想死,咱家便成全你。”一旁,林公公阴侧侧的声音扬起。

    御医赶忙开口。“属下只是来给陛下诊脉,陛下是一口气积在胸中,此时晦气已出,只要静养几日,便无大碍了。属下便先告退了,告退了。”御医说完,不等林公公反应,头也不由的快步出了大殿。林公公冷哼一声,随后转身看向昏睡的皇帝。

    他可不信什么冤鬼作祟一说。

    在林公公看来,是有人从中搞鬼倒是真的。至于是谁?林公公当先想到齐律……

    可是齐律一无官职,二无权势,不过就是出身好些,再加上皇帝偏宠几分。便真的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他派人细细查探过了,这涨价风波从何处刮起?或者说具体是怎么开始的,是从哪几家铺子先行提价的?查来查去,竟然查不出。

    似乎一夕间,京中铺面有半数突然间开始价钱都大涨特涨起来。

    甚至是京城的几间花楼,也都抬了价。

    问起原因,**的回应是……大家都涨,花楼姑娘也是要吃要用的,价钱自然水涨船高。

    所以林公公此时也觉得焦头烂额,他从十几岁便跟在皇帝身边了,可以说是皇帝最倚重之人。后来皇帝登基,他又入宫为内侍,一直护在皇帝左右,皇帝自然是十分相信他的,皇帝的事,他也都是清楚的。

    甚至是齐律的出身,皇帝也没有特意瞒了他。只是皇帝似乎不愿人提起,所以林公公便只当自己不知罢了。

    所以对于齐律,林公公暗中总会照顾几分。

    谁让他是……

    罢了,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而且现在先失妻,后失女,对他来说也确是个打击,也难怪齐律一病不起。

    据去齐府诊治的御医回报,齐律这次是真的伤了身子根本,没有一年半载的休养,是休想再次生龙活虎,所以林公公觉得此事该不是齐律出手,何况这手笔忒大了些。

    林公公也不相信齐律能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除了齐律,还能是谁?

    谢家?楚家?颜家?

    或是与北境亦或南境有关?

    焦头烂额,真是焦头烂额……

    随后的两日,皇帝时而昏睡,而时清醒,只要醒了,都会问林公公一声齐府可有消息传来,林公公总是摇头。皇帝闻之神情辩不出悲喜,只是眼中似乎有些失落黯然。林公公想,皇帝心中该是十分惦记齐律的,可是所作所为却又件件让齐律伤心。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这辈子便是成了血亲,可看起来倒更像是宿世敌人。

    便在此时,京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便是湘王回京。自然是打着探病的幌子,对于有封地的番王,没有皇命是不能擅自回京的,只是皇帝久病的消息传出,做为儿子因为心中忧心其父,所以不顾一切的赶回京城。说起来虽然律法不容,可却在情理之中。

    湘王进宫给皇帝请过安后,随后前往齐府探访。

    齐府连日来一直闭门谢客,可是却大开府门迎了湘王进府。

    据说当晚太子府烛灯长明……

    皇帝听到这消息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以往不管谁去拜访,也没见齐府开正门相迎,便是太子亦如是。

    齐律却将湘王迎进府中?

    皇帝心中清楚,谢珂之事,齐律终究是将他记恨上了,可不取了谢珂性命,他心终是难安。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皇帝神情黯然的问着一旁的林公公。他回想自己这辈子,素来说风是风,无人敢质疑。细想下来,这几十年来,只有一个齐律敢捋他的虎须。这孩子小时候就不是个老实的,上窜下跳,宫中便没哪里是他不敢去的。

    他的几个儿子与他比起来,总是少了几分胆色。

    他有时候不由得想,若这孩子的母亲是他的嫔妃,他其实可以更宠他的。

    便是那储君之位……

    只是天意弄人啊。最终他还得亲手给他下了那虎狼之药。

    林公公轻轻的替皇帝掖好了被角。随后柔声道。“陛下乱想什么,陛下哪里有错。陛下对二公子向来亲厚。只是二公子顽劣,不服管教,这才惹来此祸。与陛下有什么相干?”皇帝牵强的扯扯唇,心知林公公在安慰他。可是这话听在他心里,倒真让他觉得十分舒坦。想着几十年来,都是林公公相陪左右,从他当皇子时四处征战,到登上大宝之位,一直到如今……眼见他身子一日衰过一日,皇帝心里十分焦灼。

    许是自己亲身经历过吧,所以他十分惧怕几个儿子会因储君之位而大动干戈。

    此时湘王回京,无疑是让皇帝心中猜忌。可素日来,湘王那孩子又是个知冷知热的,而且湘王之母又甚得他的欢心。所以皇帝十分不希望湘王有夺嫡之心。“湘儿此番前往齐府,实让朕放心不下。”林公公自是明白皇帝所想。

    “陛下何必这般草木皆兵,或许湘王殿下只是想起幼时情谊,这才前去拜会一番。”

    能这样当然是最好。可是……想着自己此次所为,想必那孩子心中记恨之下,真的会做出什么。毕竟齐律那性子……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以前皇帝倒觉得这性子没什么,龙子凤孙,总要有些脾性的。跟个面团似的,能有什么作为,可此时,皇帝倒希望齐律便是个外强中干,不敢惹事的。“陛下若不放心,奴才多多盯着齐氏便是。”

    皇帝这才点点头,随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

    齐府,夜。

    齐律去看妻女,在自己的院子,齐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他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传到府外。

    当然,也就是说府外的那些关于齐氏的流言,都是他特意为之……

第三百七十七章 离京(十)

    人善从来被人欺,他从没打算当个良善之人。如果没有遇到谢珂,他想自己也许真的会成了一个声名狼藉,杀人越货的‘齐阎王’……到了那时,鬼见了他都要愁。

    可是命运安排他与谢珂相遇,谢珂虽然没说,可他就是知道,谢珂不希望他变成恶人。

    那他便如她所愿。

    可是……

    想到自己那夜听来的‘真相’。齐律轻叹一口气,这时候,木门被拉开,露出一身素衣的谢珂。他已经几日没来见谢珂了,倒不是不能见,实在是……他受伤了,他可不想谢珂因着他的伤而落泪,将养了几日,他身子好了些,他才来见她。“宝姐儿。”齐律柔声开口唤道。

    谢珂眼睛上下左右将齐律打量了个遍,这才侧开身子,让齐律进屋。

    这屋子自然比不得他们所居的院子,好在麻省虽少,五脏俱全。

    齐律眼见女儿香甜的睡着,屋中的烛灯影影绰绰,将小小的斗室照了个清楚。看着眼前可以称为寒酸的屋子。齐律轻轻一叹。“宝姐儿,难为你了。”

    想必谢珂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般寒酸之处。

    他本以为娶到她,便可以给她一切。

    华衣美食,仆从成群,却不想累得她跟着他东奔西走不说,安稳日子没过几日,又遇上这样的劫难。

    之所以有此一劫,皆是因着他的出身。

    齐律张张口,想将一切相告,可是他怕从谢珂眼中看出丝毫异样的神情来。若是她知道他是个母不详之人……她虽不会轻视他,可他同样不想在谢珂的眼中看到诸如同情一类的情绪。“有什么可难为的,嫁了你,便该和你同甘共苦,上次你走的匆忙,都没来的及看你的伤势?可好些了?让我看看……”谢珂杏眸圆睁,目光动也不动的盯着齐律的脖子。

    夏装本来轻薄,可他偏偏将脖了包的严严的。

    谢珂其实想告诉他,他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齐律神情有些异样,不过迎上谢珂那双明明温润如水,却又坚毅的眸子。也只能无条件缴械……

    谢珂轻轻的拉开他的衣领。

    入眼的便是依旧狰狞的伤口,虽然看的出伤口在日渐好转,至少已经结了痂,可是谢珂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日,他便是带着这样的伤口,将她送来此处的。

    他怎么能?

    “谁伤了你?”是谁?是谁出手伤了他。谢珂虽然不知齐律身手如何,可也知道他是拜过师傅,正经习过武的,据林长源透露,如果他身在江湖,该是个高手。

    所以等闲之人必定伤他不得。

    而且这伤口的位置,若再偏上一分,恐怕就会至命。

    到时候,他们岂不是要阴阳永隔。想到这里,谢珂的身子抖成一团,便是齐律一个劲的轻拍她的后背,似乎也无法安抚谢珂恐惧的内心。

    齐律轻笑,言语极尽自傲的道。“这天下间,有谁能伤得了为夫……”

    话虽然说的自大,可是谢珂却听明白其意了。

    他们虽然商量过如何应对皇帝责难,也说过诸如‘苦肉计’的法子,可前提是,他不能拿性命开玩笑。

    可是他,却这般行事,便是情况再紧迫,他也不该这般恣意行事,若一个失手,他真的送了性命。那她殚精竭虑所思所想的这些还有什么用。脱身?她还要脱身做什么……倒不如随了他去,黄泉路上也好做个伴。见谢珂变了脸色,齐律不由得讪讪的道。“当时情况紧急,我知道皇帝定是对你出手了,自然要想方设法出宫……我不这般,皇帝如何能任我出宫。”齐律调子十分‘委屈’的道。

    他突然想起来,他出宫之前,她其实是气了他的。

    至于气什么?他现在怎么想不起来了,不管什么原因,小丫头不是个轻意便动怒的,可一旦动怒,那就是惊涛骇浪啊。

    而谢珂这性子,又素来吃软不吃硬,他若是梗着脖子跟她吵闹,她一定气上加气,若他这般和颜悦色的‘告饶’。谢珂心中怒意自然大减。

    他这可是夫妻相守之道,那便是,以柔克刚。

    管它是不是女人专用的,反正他齐律就是用了。而且效果吗?“……府中布置的铁桶似的,而且你还安排了后招,你急着出宫做什么?便是在宫中多留一日又如何?”

    如何?他自然是五内俱焚,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家中。

    便是安排的再周密,他也不放心。

    她们母女可是他的命。不过这话齐律自然说不出口。口是却道:“自然是要取信陛下,如果知道府中出事,我还不急不忙的,陛下一定心中起疑,我们这番费尽心思的布置岂不是浪费了。若是被皇帝看出破绽,当真伤了你,你让为夫的怎么办?

    那时候,为夫的没有办法,只好随了你一同赴黄泉。”说到这里,见谢珂眼圈泛红,齐律心中暗笑小丫头真是个心善的,可脸上却越发的悲怆起来。“到时候独留明月一人在世间,一定会被人欺负的。”

    最后一句,让谢珂显然滑出的泪缓缓收了回去。

    随后似娇似怒的瞪了齐律一眼……他这人啊,从来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行事更是胆大包天,便真的对自己下的了手?

    看那伤,当时他得对自己多狠。

    不过有一句话,让谢珂心中所有的火气瞬间便消了。

    他说……她若当真伤了,他只好随她一同赴黄泉。

    其实人活一世,能遇到这样一个待自己的男子,便是死,也会带着笑。这男人啊……“你啊,下次不许这样胡闹了。”

    齐律自然点头如捣蒜。

    并且不忘举手发誓。“一定,一定,下次为夫若是再惹宝姐儿你伤心,便让我死无……”后面的话,自然是被谢珂的小手捂住了。齐律顺势便接了她的小手,谢珂挣了挣,见男人死皮赖脸的拉着,也便任由他了。

    可看着他的伤口,她还是觉得心里拧着痛。不由得柔声问道。“还疼不疼?”[感谢影子张shadow亲亲的平安符。]

第三百七十八章 破釜

    谢珂觉得不可思议,楚谨言不惜以身犯险,却只是为了问她一句为什么?这算什么问题……

    谢珂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理会他。

    于是谢珂绕过楚谨言,yu回院子。

    她有些怒了,许嬷嬷平日待她甚好,所以她根本没提防她,却不想她暗中竟然安排这样一出。虽说她把谨哥儿当兄长,可黑漆漆的哪有表兄妹暗中相见之理。

    这若是被旁人看到,她和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她可不想自己的事再有什么变数,也不想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来场什么当场捉到她‘不守妇道’的戏码。所以她不能在此多留。

    楚谨言似是没想到谢珂根本不理会他。

    所以情节之下,他陡然伸手,正好抓住谢珂的小臂,谢珂步子一顿,好在身边有丛蕊扶着,要不然她非得出丑不行。谢珂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谨哥儿,放手。”

    楚谨言似乎也吓到了,他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抓住谢珂,或者说他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抓到谢珂的手,哪怕隔了几层衣服,可是他的掌下似乎能感受到谢珂纤瘦的手腕。楚谨言的心不由得颤了颤。

    明明知道该放开的,可是不知是呆了还是傻了,竟然直愣愣的抓着没有放。

    一旁丛蕊见此也顿时慌了神。“表少爷,你快放开姑娘。你那手劲会抓痛姑娘的。”

    许嬷嬷也吓了一跳,谨哥儿本素是个老实的孩子,所以许嬷嬷最终才点了头,给了谨哥一个机会。却不想谨哥儿却做出这样出格之事。“谨哥儿,休得胡闹。”

    胡闹吗?

    楚谨言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戾气,为什么全家人都觉得他在胡闹。

    自己母亲如此,便是父亲也觉得他是一时兴起。祖母,叔叔,婶婶,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欢宝姐儿喜欢的莫明其妙。

    可家中诸人,除了他的母亲外,似乎都是喜欢宝姐儿的。

    凭什么她们可以喜欢,他便不能。是的,当初他确实看她不顺眼,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母亲死了,养在楚氏寄人篱下,可她却总是笑着。

    笑的像个傻子似的。让他看了就不由得想欺负她,想看一看她落泪的样子。可不管小时他的话再难听,她也总是笑着,一幅不yu与他一般见识的神情。渐渐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惹人厌的人,他想,难怪她总是对他笑。笑,是因为不喜欢,不在意。

    她也对楚启言笑,可那笑与对他笑时不同。

    那时她的笑,让人感觉温柔。

    而对上他,她笑的从来矜持,连嘴角勾起的弧度似乎永远都不会变……他想,即然她不喜他,他也不是个厚脸皮的,他不缠她便是了。

    那之后他开始疏远她。

    而她似乎也乐得轻松……可是天知道,他与启哥儿一样,想要天天见一见她。

    后来祖母提议,让宝姐儿嫁给他,恐怕谁也不会知道他那时有多高兴,虽然表面上他依旧神情淡淡的,可那几日,他连心都是雀跃的。可是母亲不同意……而且她似乎也是不愿的。

    他不想逼迫她,也不想让她来承受母亲的怒火。

    她本就是无辜的,祖外之所有如此想,便是因为她太好了,七年相陪,祖母已不舍她离去。

    他没有办法,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喜欢的有些患得患失了。最终,为了她,他只能摇头。那几日,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安睡,他想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后来听说祖母yu撮合她和启哥儿……

    启哥儿也是喜欢她的,这点启哥儿从不否认,某种意义来说,启哥比他勇敢。

    只是最终此事依旧无疾而终。

    谢珂走了,回建安了……他的心终于渐渐平静了。可随后升起的却是不甘。这什么启哥儿敢点头,他却只能隐藏下自己的心思。祖母说小叔叔已经在给谢珂物色合适的人家。

    她马上便到嫁人的年纪了。如果一定要嫁?为什么不能嫁给他。

    于是他第一次忤逆母亲,第一次勇敢的在母亲面前承认。他在意谢珂,很在意。

    母亲似是吓到了,不过这次便是母亲将他活活打死,他也不会改变心意的。那之后,求父亲,求祖母,求一切能求之人。最终,祖母派了许嬷嬷去建安,他忐忑不安的等着……他想与其嫁个不知底细的,她或许会点头嫁给他。

    可是结果却是。

    所以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为什么?

    固然其中有几分谢氏的原因,毕竟自己姑姑那事害得楚氏与谢氏颇有几分嫌隙。可是此事与他有何相干,他只知道,他在意她,他一定不会像姑父那样见异思迁,一定会对她好的,一辈子对她好。

    所以,他没有胡闹。

    她和许嬷嬷都怕被旁人看到,他可不怕。有旁人看到更好,所以楚谨言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加了几分力。

    谢珂是真的又怒又急,她真没想到楚谨言竟然这般胡闹。在谢珂印信中,谨哥儿一直是个ting骄傲自大的人,似乎她在他眼中,是个无论如何也登不上台面的,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离他远些。

    他后来求了外祖母去谢氏提亲已经让她大感意外了。

    此时之举,更是让谢珂觉得他或许真是个疯子。“谨哥儿,你闹够了没?”谢珂用力挣扎着,可是她越用力,楚谨言越是加大握了她小臂的力气,不过片刻功夫,谢珂已经觉得手臂疼的一阵阵发麻。

    他也不开口辩解什么,只是紧握了她不撒手。

    谢珂怒极反笑。“好,你要知道为什么?谨哥儿,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是世上最优秀的公子哥。是不是觉得全望川的姑娘都盼着嫁进楚氏,嫁给你。”“我从未那样想过。”楚谨言终于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你没想过?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你不高兴了,就说我是个靠脸蛋惹人同情的。你高兴了,又想着派人去谢氏求娶。这世上之事,岂不是都由着你楚大少的性子来?不过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万事不可能由了你的性子。何况,是我嫁人,我不愿嫁你,自然会摇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难道便因着此事半夜里拦了我回院子的路,与我为难?”

    楚谨言简直是有口难辩。

    他当初怎么会那般口无遮拦?

    悔,悔不当初。“宝姐儿,你听我说,我心里并不是那样想的……你别挣了,我好歹习过几年武,我若不放,你是挣脱不开的。宝姐儿,你若再如此,我不介意喊了人来看。如果趁机能搅黄你和齐律的婚约,更是一举两得。”

    谢珂不敢挣扎了。

    她觉得眼前的楚谨言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谨言,那个谨哥儿沉默寡言,只要一对上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她以为他是嫌弃她吃用了本该属于他的家业……谢珂渐渐冷静下来,她告诉自己此时自己不能乱。

    她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连死亡都尝试过了,如何在此时乱了阵脚。“谨哥儿,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你的问题我也答了,时辰不早了,许嬷嬷还得回去给外祖母复命呢。”

    楚谨言冷冷瞪了一眼许嬷嬷。

    许嬷嬷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大少爷,有事还是明日再说吧……”许嬷嬷心里也开始打鼓,她也觉得今日楚谨言之举过矣。

    明明只说问一问的,此时却开始动手动脚。“许嬷嬷,你说现在我喊了人来,宝姐儿会不会被嫌弃,齐氏会不会退亲?”许嬷嬷闻言,腿险些吓软了。这个小祖宗哟,心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遭的。

    坏人名节的事也能做的出吗?

    便是齐氏退了亲又如何?难道宝姐儿还能点头下嫁给他。

    如果真的那样,人家是要恨死他的。“大少爷,别闹了。时辰真的不早了,你祖母久候我不归,是一定会派了人来查看的,你便是不顾惜着自己,也不想真的让表小姐被人说三道四吧。你快些放开表小姐,有事咱们明日堂堂正正的登门去问。”

    楚谨言冷笑。

    他觉得许嬷嬷在说笑话。

    如果今晚他下不了决心,以后再不会有机会了。

    宝姐儿是一定会防备他的,也许在宝姐儿离开前,他连她的面都见不到了。

    她有办法避开他,他知道。

    这小姑娘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只能是今晚。

    只能是此时……要放手吗?楚谨言自问?她的手真细啊?他一个手掌几乎能环住她的小臂。而且鼻端有淡香氤氲,附近只有许嬷嬷手中有个灯笼,所以一切都显得灰蒙蒙的,他看不清她的脸色。

    可他知道,她此时一定是即急且怒的。

    恨吧,怪吧,怨吧。他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很好很好。楚谨言最终扯了唇轻笑。随后,他突然低声道了句:“宝姐儿,你恨我吧。”然后……

    谢珂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哪怕只是大声喊一个‘谁’字。

    很快他们周边便会涌出很多人,丫头,婆子……也许外祖母和几位舅舅,舅母很快也会到的。

    然后她们会看到,她和谨哥儿纠缠不清。

第三百七十九章 离京

    谢珂含笑点头,随后少年手臂加力,谢珂便被少年拉到了怀里。

    她整个人都被少年环在怀里,虽然他身上衣袍还是湿漉漉的,被他抱的久了,连她的外衫都带了湿气,可是此时谁都没有在意。

    谢珂便安静的匐在少年怀里。

    她的耳边能清楚的听到少年的心跳,一下下,那么有力……她想,自己会一辈子记得这个声音,记得此刻的。在府上的小灶房,他们身边灶火依旧燃着,屋中烟气蒸腾,那铁锅里煮的东西几乎成了浆糊,可是不管是齐律还是谢珂,此时眼中都只有彼此。

    他们清楚,这是离别前最后的一夜。

    不知安静的抱了多久,齐律终于自嘲的勾唇一笑,这一笑中的滟潋,直让谢珂觉得小小的灶房瞬间蓬荜增辉。“宝姐儿,你说我们多傻。竟然在这里互诉衷肠。”谢珂轻捶齐律。“厚脸皮,哪个和你互诉衷肠。”

    “好,我们没有互诉衷肠,你只是被我几句话感动的哭了一场,而我……则觉得这地方是个有趣的,所以拐了你来谈情说爱。”

    谢珂:“……”谁来告诉他,刚才那个感性的少年去了哪里?怎么片刻间,他又恢复这样一幅自大的神情。

    而且脸皮厚的简直无与伦比。

    这时候,齐律放开谢珂,然后捂了肚子可怜兮兮的道。“宝姐儿,我连午膳都没吃。”谢珂瞪他。“为什么不吃?”“吃不下。”少年继续装可怜。

    “……怎么会吃不下。”明知道少年就是故意诱了她发问。

    可是在少年那眨啊眨的目光中,谢珂还是没出息的问出口。

    果然,齐律一笑。“因为怕你会真生我的气。”

    得,最终还是在这里等着她呢。谢珂不生气了,她改叹气了。这人,明明就是他胡闹,怎么还能把源头引到她身上。

    她算是见识了他的‘厚颜无耻’……“想吃什么?”“什么都行,只要宝姐儿亲手做的。”

    不仅厚颜无耻,还改行‘打家劫舍’了。她不亲自下厨都不行了。谢珂又叹了叹气,然后不顾少年委屈的表情,将他赶出了灶房。做为谢家嫡女,女红她是自小涉猎的,洗手羹汤她虽然没有用心习过,可也难不倒她。

    灶上有婆子做的手擀面,谢珂笑笑,另将小灶点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喷香的鸡蛋面已经摆在齐律面前了。他已经换了袍子,此时正襟危坐,他的面前,摆着谢珂亲手下的面。

    蛋打的很漂亮,蛋上漂着绿菜和一层薄薄的油花。

    还未入口,仅闻香味齐律便有种胃口大开之感。说起面来,实在算不得齐二少的最爱,谢珂没嫁进来之前,他喜肉,顿顿少不得肉菜摆满桌。后来为了照顾谢珂,他食素多些。可是要说正经吃面,倒还真的没有过。因为齐律一直觉得面这种东西,登不上大雅之堂。

    可是谢珂亲手做出来的自然不一般。

    他轻轻挑起一箸,然后缓缓的送入口中。便像在品尝美味珍馐。那表神,便是看着都能让人心情愉悦……“好吃。宝姐儿,你还有这样的手艺?”“不过一碗面罢了,下人喜欢的东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谁说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看这面条白*嫩嫩的,汤色清亮,还有这蛋……竟然是圆的,还有这菜,入口即化,这香味便是闻一闻,便让我恨不得连碗都一同吞下肚子。谁敢说面登不上大雅之堂,本少就和他拼命。”吃面间,齐律还不忘‘口无遮拦’。

    谢珂掩了帕子轻笑,只觉得男人这模样可爱的紧。

    “喜欢便多吃些。”

    “我一定连吃三大碗。”

    谢珂:“……”她和这少年计较什么?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性情。他在不在意她,难道她还不清楚吗?

    就像林长源曾经告诉过她的。

    这少年亲情薄,所以谁若是真心对他好,他会回报十倍百倍的好。

    而且若他是个喜好女色的,难道还会始终洁身自好?不会的,这人从来是个行事随心所欲的,虽然昨夜的话有些伤人,可是不得不承认,只要他招招手,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算不得难事。

    他这人,出身高,模样好。便是脾气暴戾。可是自他从北境归来后,名声已大变。

    据说现在京中不少人都向齐夫人打听齐律可会纳妾?

    好在齐夫人做不得齐律的主,若是齐律是个任人拿捏的,恐怕这后院中,早已姐妹成群……所以昨夜的话明显便是说来让她生气的,至于原因,也许昨夜的夜色让少年心中郁结吧,所以他才失了平常心。而成了一个患得患失的少年……

    望着桌边大口吃面的少年,谢珂唇角缓缓扬起笑意来。

    她得有多在意他,便是这样静静看着他吃她亲手煮出的面,便生出一种岁月净好的感觉。

    她的眼前似乎闪过一个画面。

    很多年以后,那时她已垂垂老矣,而他亦满头华发,他依旧坐在桌边,笑着对她说:‘宝姐儿,你的手艺越来越好的,面真香。’

    “宝姐儿,真香。”这时少年的声音在屋中场起,谢珂敛了心思,对齐律温柔的笑着。“傻子,不过一碗面罢了,你若喜欢,以后我常做给你吃。”“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这一夜,齐律吃了他有生以来最美味的面。

    这一夜,谢珂做了她两辈子以来最疯狂的事,那便是依偎在少年怀里,和他说了几个时辰的话。

    其间絮絮叨叨,便连她自己都觉得话说的无趣,可是少年一直认真听着,不时的点头。直到东边天际露出淡淡的白……少年这才转身,一个浅吻轻轻落在谢珂额头。“宝姐儿,等我回来。”

    随后起身,头也不回的拉开了房门。

    房门拉开的那一刻,一道霞光照进,少年的身影瞬间矗立在霞光中,竟然生出一股凛然之气。

    少年没有回头,便那般直直走进霞光中。谢珂眼睛都不眨的望着他,直到他整个人从她的视线中消失。[第二更,墨墨现在去写加更。么么哒……]

第三百八十章 故地重游

    谢珂只是笑,并不开口,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便控制不住的落下来。不是她软弱,实是能走到这一步,不易。

    他们终于离开京城了,成亲两年多来,她日怕夜怕,日想夜想,日防夜防,就怕齐律走上一世的老路,好在老天怜悯,这一世,她终于在一切未开始前,将他带离那是非之地。

    远离京城,便是争位之战再旷日持久,情况再恶劣,也与他无关了。

    谢珂的心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这种感觉齐律自然不会理解,他只是诧异于谢珂明显的喜悦之情。可想到她许是忧心他的安危,见他平安与她会合,一喜之下才表现的这般喜色外露,心不由得一软。轻叹道:“傻姑娘,为夫的既然说会来与你会合,便一定会来。

    皇帝若是不允,为夫的便强闯。”

    谢珂简直哭笑不得,刚才雨卉还说过此话。不过片刻功夫,这话便从齐律口中又听了一遍。不过男人向来敢说便敢做,谢珂不由得替皇帝捏了把冷汗,想着齐律若是强闯,倒真是件让皇帝头疼为难之事。

    这般胆大妄为,是睁只眼闭只眼呢,还是抓起来严惩呢。

    经过这么许多,谢珂也算看明白几分皇帝。

    他是即不舍得杀了齐律,又处处提防着他,生怕他有异心。

    齐律这次能顺利出京,在谢珂看来,已是皇帝大发慈悲之心了……她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能平安到达封地,然后关起门来过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两个主子这般不顾场合的抱在一起,实在有伤风化,有伤风化的很啊。雨卉一手捂着明月的眼睛,一边偷眼去看,一旁程劲则只能望天了,总不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主家看。

    不过程劲心想,这对夫妻真是要人命哦。

    便不怕事情再横生枝节?还是先上车赶路要紧,要想抱,等找个避人的地方,抱个够本。便是想再亲热些也随意……

    好在谢珂还不至于得意忘形,她推开齐律。“我们快走,若是皇帝改变心意可就糟糕了。”在谢珂心中,皇帝便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而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急什么,为夫的因为急着见你,所以当先打马而来,后来还有咱们的家当呢。”至于‘家当’是什么。当谢珂看到时,着实惊了惊。

    一水的四马拉的马车,车厢足有小半间屋子大小。

    驭夫勒住缰绳,下车向齐律夫妇走来。

    谢珂瞠目结舌的看着仅是驭夫便有二十几个,在她和齐律身前跪了一片。

    “……回少奶奶话,奴才车中装的是少奶奶和小郡主的衣服。”

    “回少奶奶话,奴才车中装的是少奶奶和小郡主惯用的被褥。”“奴才车中装的是少奶奶喜欢把玩的摆件……”“……奴才车中装的是少奶奶私库里的书画,古籍。”

    “回少奶奶话,奴才车中装的是少奶奶和小郡主在府中惯用的杯碗茶盘。”

    “……奴才车中装的是些时令瓜果,是二爷怕少奶奶路上无趣口渴,一时又寻不到村落准备的。”

    二十几个人,依次上前。

    谢珂听的晕头转向。既然打算离府,他们自然不会空手而去,便是到了封地,不管做什么也是离不开银子的,失了银子,不管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所以谢珂带在身边最多的是银票。

    这几日因着程劲的安排,她手中银票十分充裕。

    至于那些,或是陪嫁,或是齐律买来哄她开心的摆件古籍之流,谢珂并没打算带在身边。一是路途遥远,确是不方便带着,再说这些东西都是有价无市,又不能拿来换银子,倒不如留在京中,左右京中有齐夫人坐镇,便是再乱,也不会有人敢强闯齐氏的。

    倒不想齐律竟然都‘搜刮’了来。

    连她惯用的被褥茶具都带在身边。

    谢珂实在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摆出什么神情。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该是‘逃难’。而不是游山玩水。

    “好了,你们下去吧。一路上按了本少的吩咐行事,若是惹了少奶奶不高兴,休怪爷翻脸无情。”见谢珂难得露出傻怔怔的神情,齐律心情大好的挥手示意诸人退下。

    二十几人瞬间退了个干净。

    谢珂这才找回了神智。“阿律,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谢珂悄声问道。

    齐律摇头。“傻姑娘,我既然和皇帝道明心意,表明自己没有异心,自然得把自己的家当全部带走,这样看起来才能取信皇帝。

    若是我轻装上路,皇帝反而会生疑。我越是招摇,皇帝越是放心。”

    见谢珂还是愁眉不展,齐律笑着刮了刮她的俏鼻,在谢珂满脸薄愠之时,笑道。“你啊,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你要知道,他可是皇帝,整个大魏都是他的,若想不被他猜忌,只能让他彻底放心。

    为夫的这般大动干戈,虽然看起来出格了些,可只有这样,才能真的安了皇帝的心。

    至于旁的……

    你不必多想,为夫的都替你想着呢。

    我知道你心中有怒有恨,这两年我们夫妻替皇家做了不少事。可最终皇帝却是翻脸无情。这仇,为夫的时刻劳记着。还有丛蕊的仇,有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此时先脱身,等在封地安顿下来,再图此仇。”齐律说完,拥了谢珂走向马车,然后亲自将谢珂扶上马车,他随后也跃上马车。

    半揽着谢珂靠在马车上,他才继续刚才未完的话。

    当听到皇帝派了权笙‘监视’齐律时,谢珂简直是哭笑不得。

    别人她不敢说了解,可是对于权笙,她却自认知之甚深。

    他那人表面看起来道貌岸然,实则是个无胆鼠辈。

    让他监视齐律?皇帝真是高看了他……“皇帝这番安排,看来终是不放心你。”“他自然不会这么快放下心来。不过只要离开京城,任谁也休想左右本少。一个小小的权氏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他必了接了皇帝密旨,想来意在封地。

    按了皇帝所想,此时为夫的该正逢焦头烂额之时,自然无心理事,他便顺理成章的替本少主事。

    看在他与本少也算沾亲带故的份上,不知根底的自然不会对他多加防范……皇帝啊,想的倒是极好。只是施行起来……”“只是施行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先不说权笙有没有本事成了你的右膀右臂,便是他那懦弱又贪心的性子,也不是成事之人。皇帝恐怕是打探到我和谢玉的关系,这才想到权笙。想来皇帝必定会许诺权笙些好处,到了封地,便是不能替你主事,把你的所为报给皇帝,也是件让人恼怒之事。”

    “他倒想,也得看爷给不给他机会。”齐律十分自傲的道。

    车马启程,而权笙接到齐律离京的消息后,气急败坏的急急动身。齐二少明明差人送来消息,说是三日后动身,他这里还在不急不忙的准备行装,齐律却已经带着马车出城了。

    他有心向皇帝告齐律一状,可想着自己还没出京,便被齐律给‘甩’下了,若是皇帝怪责起来,受罚的反倒是他。

    左右齐律是去其封地,而且听说走的十分招摇,想来只要他纵马去追,定然能追上。

    只是权笙忘了问齐律一句。

    他是直接去封地吗?

    答案是……他是要去封地的,不过打算迂回的走。先往北,再转西。最终到达齐律的封地。

    邺城。

    至于齐律为何不直接前往邺城,答案其实十分直白。他答应带谢珂出游的,可是一直未能成行。便是从南境回京城的途中算是无事一身轻,可那时女儿不在身边,算不得一家出游。

    所以出了京城范围,车队走驿道,一路直奔邺城,而齐律一家带着护卫则走小路,前往和乐小镇。

    说起和乐镇,谢珂还在那里小住过呢,只是最后因着齐律北境遇险的消息,她才不得不动身前往北境,在和乐镇,谢珂所为也算是让齐氏一干护卫惊为天人。

    失粮,寻粮,而且谢珂根本未出大门一步。

    可以说是身居斗室,便将对方所行算透,最终顺利寻回粮食,这才得以助齐律北境扬威。

    北境距邺城快马不过五六日路程,说起来以后若是得了闲,倒真能去北境故地重游。

    齐律一家三口坐在车中,透过车窗望向热闹的街头……齐律突然有感而发。“为夫的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不过据阿章和阿源说,当初夫人可是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若非夫人聪慧,为夫的在北境恐怕便真的凶多吉少了。”故地重游,齐律所感颇多。

    谢珂笑笑,同样侧身望向和乐街头。

    她虽是在这里小住过,可却没机会像这样闲适的在和乐街头闲逛过,如今方知道,自由自在的感觉实在是好。

    当初满心惦记着北境之事,想着如何杜绝那场史无前例的粮灾,哪里有心情看这热闹的街景。

    时隔不满三载,这里已经看不出当年曾经饱受粮灾摧残。

    谢珂想,当年自己和齐律的所为还是有意义的,便是皇帝不领情,可这无数的百姓还是念着齐律的恩情的。他们一路行来,齐律二字几乎随处可闻……

    以前跟着齐律的名声不是飞扬跋扈,便是胆大包天。可如今,人们提起齐律来,无不交口称誉……称他是个有才之人,说他菩萨心肠,救万民出水火。

    甚至有的地方给齐二公子塑了像,每逢年节便有无数百姓前去祭祀。

    虽然对于自己好好活在人世,却有人拜他之事,齐律表现的十分不满,可是少年眼中笑意却在流转。

    谢珂想,百姓这些话,这样的所为,少年其实十分之受用。

    他这人啊,面恶心善的。

    以往那双眼中满是冷戾,便是初识之时,她还被他的眸子吓到。可是如今……哪里还寻得到曾经的狠戾之色。如今的齐律,虽然称不上笑口常开,可那眉眼中充盈的皆是满足之色。

    她想,自己终究没有选错。

    “傻姑娘,在想什么呢?为夫的唤了你几声都不应。”谢珂回神,便看到少年玉白的俊脸近在咫尺,她俏脸红了红,随后轻声道。“想我当初初见你时,被你吓到了。”

    提起过往,齐律来了兴致。

    “被我吓到,爷自觉在你面前,始终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啊。怎么能吓到你?一定是你第一面便被爷的风采所折服……”对于自说自话,自吹自擂方面,最近齐二爷明显本领涨长。

    谢珂不过一句话,便能被他曲解至此。

    谢珂自然不便解释前一世的恩怨,只是纵容的笑笑。“你干脆说我对你一见倾心。何必咬文嚼字的,用上这么多字眼。”“这可是夫人亲口所说,可不是爷胡乱说的。

    我说宝姐儿啊,你既然第一眼便相中了为夫,可见你眼光极好。

    爷别的本事没有,对女人那是一顶一的好。”

    “女人?”

    “是啊,爷虽然也打女人,可是从未打过你吧。爷虽然顶顶厌烦女人,可对你从来是温柔呵护,细心周到吧。爷虽然觉得女人如衣服,多几件不算什么。可爷自始至终只你一件衣服。

    虽然不知道够不够合身……”齐律说这连番排笔句时,谢珂笑的十分温婉。

    只是太温婉了,直让齐律心里发毛。

    他想,自己真是个‘见谢珂忘一切的’。对上谢珂这张明媚的小脸,他便管不住自己的嘴。而且通常情况下,喜欢自吹自擂的说……

    “那你要不要多准备几件,天天换洗,****不重样的试一试?”

    齐律头摇的像拨浪鼓。

    “宝姐儿,为夫的错了,为夫的这辈子只一件衣服就够。我家宝姐儿这件衣服服贴的很,服贴的很,那简直是冬暖夏凉,而且善解人意,爷这辈子能有一件,便心满意足了。

    明月,快替爹劝劝娘,娘若是发起怒来,爹和明月都会没有饭吃。”最终齐律见谢珂眉梢眼角都挂了笑,知道她并未动怒,可见女儿左看右看的小模样,不由得出言打趣。

    小丫头眨了眨大眼睛,那酷似齐律的小脸最终定格在谢珂脸上。

    随后在夫妻二人瞠目结舌中。

    小丫头开口了。

    “娘,不气。爹爹,坏。”[感谢投月票的亲。么么~~~两更一起上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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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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