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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故地

    第一百零五章故地

    谢珂对程氏的疑惑只是笑笑。

    提前开口?提前开口有什么意思?便是事成,也显得她太过刻意,若是事败,岂不是又要被谢老夫人拿捏。

    这个时候刚刚好,父亲谢年虽然是个凡事不太讲究之人,甚至如果他觉得对方可交,哪怕对方只是个凡夫走卒,他也会屈身相交。可是有些时候,他却又把身份看的极重,例如事关她的事。

    让她出面去接待姜家姑娘,这事在父亲谢年看来,是颇损颜面的。

    她可是谢家嫡女,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出面待客本就是逾越了,更不要谈对方的身分不过是个继室所出的次女了。

    便是他亲舅家的女儿又如何?世上哪个姑娘也及不上他的宝姐儿金贵。

    让定姐儿屈就待客?

    真是天大的笑话,所以谢年当机立断便将此事驳了,可是想着谢年留在谢氏,难免与那姜家姑娘见面,为防女儿不喜,便想着不如给女儿暂时寻个去处,北城新宅子己不合适了,因为赏菊宴谢老夫人这一闹,谢年便对新宅子颇为不喜。

    不过他灵机一动,想着不如让宝姐儿去大福泽寺暂住几日。

    一来便当去还愿,二来还可避开姜氏一行。

    这可是个两全齐美的好法子。

    谢年当下去寻母亲,说明了来意,谢老夫人自是不喜,阴沉着一张脸,可是儿子一脸笃定,她还能如何?

    难不成要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和儿子生些嫌隙。

    宝姐儿去还愿便去还愿吧。本想着寻机压一压宝姐儿的气焰的,想来只得以后再寻机会了。

    程氏欢天喜地的给谢珂收拾行装,一旁水青和水竹也是一脸喜悦。

    大福泽寺啊,那里的菩萨可是颇灵验的,她们可是沾了姐儿的光,可以去问问卜……相比屋中丫头,谢珂的神情则很是淡然。

    对于大福泽寺,谢珂是即向往又有些胆怯,她记得清楚,母亲离开建安前,带她去的最后一个地方便是那里。

    因为她连日噩梦,母亲以为她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便不顾鬼神之说实乃禁忌,还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带她前往。谢珂并不知道母亲楚氏从大福泽寺里得了什么消息,她只知道母亲自从去过大福泽寺,脸上担忧的神色顿减。而那之后,她倒真的显少发噩梦了。

    如果大福泽寺真的那般灵验……

    又能否提前预测出母亲望川一行会是有去无回的。

    如果寺内高僧能知晓,为何不向母亲示警,哪怕一二也好啊。谢珂知道她自己这想法颇有几分强人所难,可是她心中对于大福泽寺的感觉依旧是喜怒掺半的。至于向往……

    她始终记得在寺中遇到的那个少年。

    淡淡一句话,却解了她的顾虑,将她从迷境中引出。

    这个恩情谢珂一直铭记于心,只是不知他是否己是寺中僧人,那时候他还是一身长袍装扮,也不知道时隔七载,她还能不能寻到他。

    她似乎欠了他一句‘谢谢’。

    翌日一早,东边天际还有些灰蒙蒙的,谢珂己被程氏唤起梳洗着衣。

    然后在水青等丫头的簇拥下,在垂花门外上了马车。

    与以往一般,依旧是几辆外表看来难分彼此的马车,谢珂和程氏坐了一辆,其余的丫头上了一辆,余下几辆便装了谢珂的衣物和随身取用之物。

    谢年亲自来送,站在车外连番叮嘱。

    谢珂笑着连连点头,眼见城门将开,谢年不得不吩咐驭夫启程……

    即是还愿,便该早些。趁着城门初开,第一个出了城门,也算是对菩萨的一分诚心吧。

    马车一路奔驰,因着时辰还早,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谢珂起的早些,此时被马车晃的有些迷糊,便靠在程氏肩头闭目养神,程氏则展臂轻揽着谢珂,生怕马车晃动的厉害磕到谢珂……而后面车厢中几个丫头挤在一处,在车厢中小声嘀咕着,偶尔会笑成一团。

    整个车队但迎着阳光的方向,直直向大福泽寺而去。

    而此时离谢珂一行不过一柱香时辰的官道旁,却是横七竖八的躺着数个护卫装扮的人,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皆己毙命。

    便是身死,他也手中也紧紧握着刀剑,而脸却是转向一个方向。

    那里,是他们的主子逃命之处。

    谢珂一行很快接近陈尸的官道,护卫看到,远远勒了马,驭夫得了示意,也缓缓勒紧了缰绳……

    因着姜氏到访,程善才脱不开身来送谢珂,便命由自己亲自教导出的一个年轻护卫头领领了一队人马护送。

    按理说通往大福泽寺的官道很是安宁,数年来从未闻过出过大事,所以谢年和程善才放心的让谢珂由护卫护送着去往大福泽寺。

    只是今日……

    马车停下的瞬间,谢珂便醒了,程氏己撩开了帘子询问。

    得到的消息是前方出事了。

    至于出的什么事?待那护卫小头领来禀后,程氏立时有些腿软。

    杀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姐儿,要不我们回吧。”便是亲自招待姜家姑娘,也好过从尸体中趟过去啊,程氏想。

    回去?谢珂并不想回去,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打脸面。她所安排的一切都付诸流水不说,而且还会被家中诸人轻视了。她才真是得不偿失。

    谢珂想了想沉声吩咐。

    “派了个人去报官,再留两个护卫在此候着,如果对方问起,便报了我谢氏名号。”车外的护卫沉声应下。谢珂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马车掉头,从小路绕过去。”

    官道旁一般都连带着有条小路。

    这多半是供百姓通行的,官道上常有奔马,车队通行。

    百姓们时有被撞伤之事,可是对方是有钱人,也便只能自认倒霉,久而久之,便有人在官道旁踏出条小路,经久而来,己能跑马。车外护卫凝神想了想,最终觉得谢珂的安排可行。

    这里离大福泽寺仅有数里的路程,而且前方明显是寻仇或是家族纷争引起的……以谢氏在建发的威望,倒真没人敢轻意挑衅,所以护卫并不觉得谢珂的安排有何不妥。

    “是,属下这便去安排,小姐稍候。”护卫领命去安排了。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护卫回报,说是己安排好了,并派人探了路,小路足够马车通过。程氏闻言终是松了一口气,若真无路,难不成要从尸体中趟过去,她胆子可没那么大。

    既然有路,而且车前车后几十个护卫,程氏这才放下心来。

    驭夫再次打马,马车很快调头,随后驶向一侧的小路。小路自是比不得官道,有些颠簸是正常的,被马车这么一巅,谢珂倒是彻底清醒了。

    “真吓人,怎么就杀了人呢?谁这么狠心,便是寻仇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啊?”程氏不由得在一旁嘀咕道。

    谢珂轻轻一叹,人心是世上最信不得的东西。贪婪,虚伪,狡诈。

    有时其实不过与人口角几句,或许便会为自己寻来一场无望之灾。赶尽杀绝?在这世道下,岂不正常的很。

    不是谢珂心硬,实在是她的经历让她无论如何也再拥有不了像上一世那般无知的心境了。仇杀也好,滋事也罢,都与她无关,她这番安排己经是仁至义尽。

    因着谢珂要来,昨夜谢年连夜派了护卫上大福泽寺通报,所以谢珂才到山脚,便有僧人出门相迎。看着几乎与七年前相同的一幕,谢珂眼睛有些涩……时隔七年,再次站到福泽山间,谢珂有种恍然一梦之感。只是这一次,来接她的不是了空,而是一个年轻的小沙弥,他恭敬的行了佛礼。

    这才解释说是主持年纪在了,己显少出山门了。

    昨日接到谢四爷的消息,知道姐儿要来还愿,本yu亲迎,奈何前些时候染了风寒,此时还未痊愈,让他代为谢罪。

    谢珂自是谦逊的问候了一番,想当初,了空待她似乎格外亲切些。其实谢珂己不太记得了空的样子,只隐约记得他当年额头己布满褶皱,那时了空便己年事很高了。不过谢珂知道,了空起码还有十几年的阳寿,而且最后他是为了捍卫大福泽寺而殒命。

    小沙弥引了谢珂一行上山。

    一路上轻声介绍着沿途的风景,这几乎与七年前一般无二。

    “……知道小姐要来,主持己吩咐闭了庙门。这几日寺中便只有小姐一位香客……”入庙门前,小沙弥道。

    谢珂很是意外,她来这里只是想躲开姜氏一行,顺便静一静,却不想因自己而阻了大福泽寺的香客。

    “小姐不必多虑,一切皆是主持安排,主持吩咐小僧先安排小姐一行人的住处,随后便引小姐去见主持。”谢珂点头,答一切任由主持安排。

    住处安排在大福泽寺风景最为秀丽的一处客院……

    谢珂休息片刻,又用了些点心,便唤上水青水竹跟在小沙弥身后,去见主持了空。

    进得会客室,谢珂只见竹席上端坐着一个发白,须白的老和尚,许是听到她的脚步,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目光似是一亮……随后淡淡开口招呼她入座。

第一百零六章 ‘礼物’

    七年时间,似乎并未在这位老者身上留下什么,他与七年前见到时并没什么两样,一双眸子暗藏睿智,望上去深如海,望着她的目光也是善意的,似乎含了笑。谢珂谢坐后便在老和尚对面蒲团上坐下。

    “七年不见,小姐变了很多,不过有一样却是始终未变。”这样的开场白让谢珂不由得轻轻发笑,好俗套的开场。谢珂原以为像了空这样的德道高僧会说些更加晦涩的禅语呢。

    “愿闻其详。”谢珂唇角挂了笑,恭敬的开口道。

    了空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赞赏谢珂的反应,还是在赞谢珂的沉稳。

    以了空的身份,己是显少有人能在他面前这般平静了,何况还是个小姑娘。

    七年前初见,他便觉得小姑娘有几分佛缘,倒不是说她会遁入空门,而是这小姑娘生的极好,可仔细观来,眉宇间似乎总带着几分悲天悯人之感,自然,这话说给旁人听,旁人也是不明白的。若是没那几分沉着与悲天悯人,这小姑娘的面相可以称之为妖冶了。

    而这样的姑娘,命一般都不会好。

    须知万事万物,都有过犹不及之说……便如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女孩子颜色太过漂亮,从来不是件好事。

    便是她出身谢氏亦无法改变其注定崎岖凄凉的命数。可她的眉宇间偏又隐隐带着华光……这是种大富大贵之相,这两厢命理一中和。连他也卜不出这小姑娘的命数了。

    可他隐约心中有个感觉,觉得七年前他师弟离寺之时的话颇有深意。

    贵人?

    贵人……但是眼前这一位吗?

    了空虽有些难以独断,可终是被七年前师弟离寺那番话所扰。试一试,又有何妨?

    “小姐眉宇间越见清华,想来这几年在望川的日子过的尚算顺心。”了空当真是语出惊人啊。竟然连谢珂七年来一直居于望川也一口道破,谢珂虽然心中有些惊诧,不过了空的话还不至于让她闻言变色,她居望川七年虽然算是谢氏的隐秘。可是七年时间,难保这秘密早己不是秘密。所以了空能知道,也不算稀奇。

    “承师傅吉言,尚好。”

    了空笑笑,并不在意谢珂己经明显有些疏离的语气,继续道:“可是小姐回建安后,日子过的有些坎坷了……虽然以小姐现在的身份,那些对小姐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小姐还是要颇费一番心神应对。老僧也许能略尽绵薄之力,助小姐一二……”如果前一句谢珂还能坦然而对,这一句却是颇有深意了。和聪明人讲话,本不必多言。“师傅有话还请直言,但凡我能做到的,无有不应。”

    既然大褔泽寺的谢氏颇有渊源,既然她知道大福泽寺在这世上仅存恐怕不足十年。

    便是她冷心冷肺,也想一为大福泽寺尽些绵薄之力。

    不管如何,寺中僧人都是善良之人。而且主持了空待她也算是敬重。何况当年怦然轰开自己心门的人……或许也在这大福泽寺中。

    谢珂并没打算去寻那人,当年那人虽然蓄着发,可七年过去,也许他早己一心向佛了。

    对那人,谢珂是感激的,似乎除了感激,隐隐还有些旁的东西。只是毕竟见面时间太短,他们总共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是那人周身气韵,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多活一世,谢珂从来知道万事不可强求之理。

    只是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若是大福泽寺真的有难,她必不会袖手旁观。

    了空眸光闪了闪,脸上笑意顿时加大,显得他脸上褶皱更深了。“小姐当真好气魄,即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官道上的数具死尸,想必小姐儿也看到了,小姐既然没有被吓得回转谢氏,想来也是有几分胆量的。即如此……便请小姐救个人吧。算是大福泽寺欠了小姐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小姐开口,只要大福泽寺能做到,莫敢不从。”

    救人?

    今日被追杀之人?虽然了空只说救人,并没说让她救什么人,可是谢珂本能的觉得这事有些麻烦。

    “小姐放心,此人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因私怨而被追杀。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大福泽寺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只是大福泽寺便是再香火鼎盛,也只是间寺庙。

    所以他们不一定能护得那人周全。所以了空才开口相求。

    只是他如何得知那人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谢珂这样想,也便这样问了出来。了空笑笑,神情颇有几分莫测高深。“小姐只要看过那人,自然知道贫僧的话何意了。”

    谢珂告辞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被……算计了。

    那了空根本就打定主意将人赖给她的。

    便是她不应,他也定会想了法子让她点头。按他的话说,在建安,如果连谢氏都庇佑不了那人,那便没谁能救他性命了。

    至于求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救个不相干的男子,是否有损她的清誉?

    了空倒颇为理直气壮,在他看来,世上之人只分善与恶。便是恶人,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说,只要遇难,他也会救,如果是善人,那自然二话不说的出手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又哪里分什么男女,他还反问谢珂不是女儿身吗?不依旧置身庙堂。

    谢珂自觉说不过了空,只得自认败北。

    谢珂最后才回过味来,按了空这话里意思,不管那人善恶,他都会出手相救。

    那和她解释半晌又有何用?不过了空总归不会害她,他既然开口,定然是觉得她可以应付。

    谢珂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既然应了,她自然会竭尽全力便是……至于最后那人是否真能保得性命,只能看天意了。谢珂回到客院,将护卫唤到近前,隔着一道薄薄的竹帘听了护卫如何布防。

    这护卫被程善才看中,并且连谢年也放心他领着护卫护她左右,自然是有原因的。

    谢珂听了他的话也止不住的点头。五十人左右的护卫,被他分成三泼,一队守在山脚和大福泽寺的重要隘口,以防歹人闯入。另两队便轮留守在谢珂院子四周,而且还布了暗哨,暗哨是每岗一换的,也就是说直到轮职之时,护卫才知道自己会被分到哪里职守。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杜绝了有人暗中耍花样。

    便是出了问题,也能在第一时间排除异己。“……一会了空师傅会把送给父亲的礼物先送来我院中,你便让护卫放行便是,这几日严防死守,万不能让礼物出事。”护卫闻言,表情凝重的点了头。

    直到护卫和谢珂细细商量过又将布防小小改动几下,这才告退。

    程氏将竹帘挑起,脸上自然是难掩好奇之色……“了空师傅有礼物送给爷?是不是很贵重?所以姐儿才亲自查了值守,才这般布防……会是什么东西?要不直接差了护卫送回谢氏,左右往返不过半日路程。”

    谢珂轻叹,若是真能送回去便好了。

    “……奶娘,那是我哄骗护卫之语,奶娘怎么便信了。了空师傅一个出家之人,便是有礼物相赠,也不过是些佛经念珠之类的,又哪里会有贵重的。”

    “啊!”姐儿做什么哄骗护卫,难道怕他们在佛门清静之地吵闹,不服管教?

    “了空师傅送礼物过来是真有其事,奶娘,此事万分紧要。那‘礼物’可是关乎人命……”至于为何关乎人命,谢珂却不再多言,程氏那心啊,就像被猫抓了似的,简直是抓心挠肺啊。

    傍晚十分,几个小和尚抬了个大樟木箱子进来。

    便在护卫们万分好奇的目光中,直接抬进了谢珂的内室。

    程氏眼见着屋里服侍的丫头们一个个也是探头探脑的,不由得一声冷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里可是寺院,菩萨可是在天上看着呢……”一句话,丫头们做鸟兽散。程氏这才转身进了屋子,待进了内室,程氏不由得愣在门边。

    这是?

    当真是攸关性命啊。

    箱子己被打开了,里面倒真是件‘贵重’的礼物。

    一个年轻的男子阖目仰躺在箱子里,是个少年……而且是个……“姐儿,怎么是他?”谢珂此时己袖了手立在一旁,目光看似望向箱中的少年,可是视线又好像穿透了少年高瘦的身形……望向了不知名的黑暗。

    是他?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那个齐姓少年,他不是己经离开建安了吗?怎么会在建安城外~遇险,最终栖身大福泽寺。而且了空竟然还为了他而不惜屈尊相求。

    善与恶在这少年身上似乎也无从分辨。

    只是在谢珂心里,哪怕救个恶人,也实不愿相救于他。

    这人……总让她心里发毛,细想之下,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姓齐,而齐这个姓在她心里己经根深蒂固。带给她只有绝望和无助。也许这少年和数年后的齐家二公子无关,他们只是拥有同样的一个齐姓。

    退一万步说,便是他真是那个齐家之人。

    总不会便是那齐家二公子。

    那可是个霸王人物,便是小时候,似乎在京城也颇为跋扈,这少年虽然看上去也着实不好惹,可与印象中的齐家二公子还是划不上等号。

    人己经在屋中了,救?还是不救?

第一百零七章 同室

    便在这时候,躺在箱子中的少年眉头蹙了蹙……

    程氏一声轻呼,不由得一步挡在谢珂面前。好似那少年是匹狼,醒了便会扑向谢珂。谢珂不由得好笑,可心里却突然间软了。

    便是程氏有时太过啰嗦,时不时便会抱怨几句,甚至胆子还不如她大……可是她却是一心为她打算的。

    明明自己吓的腿都软了,还不由分说挡在她面前。

    “奶娘,没事,他受伤了。”谢珂推开程氏,向箱了走了一步。

    这时,少年的眼睛缓缓睁开,不过霎那的功夫己从迷茫到清醒,眼神亦是登时从混沌到凌厉……谢珂看他,他也望向谢珂。明明身受重伤脸上毫无血色,甚至他的手脚恐怕都不能妄动,可是那眼神,却当真半分不让。

    这种感觉又很是奇怪,谢珂见他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的,可每次见他,他似乎都有种凌驾于诸人之上的羁傲,便是此时身不能动,可是目光却也丝毫不弱。可终究,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处于弱势。

    二人便这般安静的对视着,程氏在一旁看了看自家姑娘,又看看那个虽狼狈,但依旧凌厉的少年公子……一时不知是该挡住二人的视线,还是该给他们关上门,便让他们决出个高下来。

    最终,谢珂摇头笑笑,觉得自己当真是无聊的紧。

    他身受重伤。而且刚才小和尚捎了话来。

    他中了毒,虽然己服了驱毒之药,可是余毒未清,三日之内都是不能开口的。也就是这三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也是了空最终决定拜托她相救的原因之一。

    他便这般安静的躺在箱子里,便是院中的丫头们都不会发现她屋中多了一个人。

    三天,只要三天。三天后她便会离开。

    这三天之内,只要护得他周全,他的命便算是保住了。

    至于她离开后,他会不会再被追杀,那便与她无关了。既然答应了了空,既然整个大福泽寺都欠了她天大一个人情。谢珂觉得他还是值得一救的。左右他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她的清誉。

    他现在这般连动下手脚都似乎丢了半条命……便是想碰一碰她的手指恐怕都难。

    只要不被旁人知晓,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程氏这时似是终于回过神来,她眼睛瞄着箱子里的少年,悄声走向谢珂。“姐儿,这是?”“主持所托。”谢珂言简意赅的道。

    “……可这着实失了规矩啊。若是被旁人发现,姐儿的名声?”

    “那但不要被旁人发现,他现在不能开口,只要小心些,便是院中丫头都不会发觉。奶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是了空师傅所托,他必不会害我的。”

    这点程氏倒是认可。只是留个男子在姐儿的屋中,终究有些不妥啊。

    不过宝姐儿所言倒也在理,这少年动都不能动,只要将箱盖子一扣,他连宝姐儿的衣角都看不到。只要不被旁人察觉,倒真的于姐儿无妨。

    难怪刚才姐儿这般布置?

    这是未雨绸缪呢。何况是主持了空所托,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程氏想通这些,重重点了头。“姐儿放心,这几日奴婢便在内室陪着姐儿。”最终程氏道。

    谢珂眨眨眼睛,望了望程氏,又望了望箱中的少年。

    终是转身出了内室。程氏疑惑,这是……默许了?

    程氏正要转身跟上谢珂,眼角余光从少年面上扫过,只见少年此时正冷冷的望向他。那目光……程氏心中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出了内室。

    真吓人!那少年是狼托生的吗?明明面目俊的很,怎么目光那么炙人啊。

    程氏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想着自家姐儿刚才可是与那少年对视良久呢。姐儿便不怕他吗?

    因着内室有了外人,谢珂晚上便寻了个借口,让水青和水竹她们不必守在屋外,她们虽是她的心腹,可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里是大福泽寺,院子周围不仅有护卫,四周还有武僧执守,水青等人自是放心的很。姐儿既然说让她们不必辛苦,她们自然乐的轻松。几个小姐妹相携着回了屋子……院中没了闲杂人等,谢珂这才转身回了内室。

    程氏跟在谢珂身后,手脚麻利的燃了烛灯……

    随着屋中亮堂起来,少年沉睡的样子出现在谢珂主仆面前。

    他毕竟受了重伤,体力不支,说是照顾,其实大多时候他都会昏睡不醒。程氏望了望谢珂。“姐儿,要不将盖子合上?姐儿也能安心些。”

    那个大樟木箱子便摆在窗边,与谢珂的chuang遥遥相对。

    扣上盖子她自然是眼不见心净,只是……谢珂摇摇头。“奶娘,你还是去灶上做些素食,若是他夜里醒了,也好勉强用些。”程氏望了望沉睡的少年,转身离去。

    程氏想到,那少年毕竟是楚四爷的人……

    这世上,恐怕只有楚四爷待自家姐儿最好了,便是自家四爷比起来,恐怕都稍逊一酬呢。

    所以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氏才转身,少年却猛然睁开眼睛……此时谢珂己转进屏风换了常服出来。素青的颜色,外面披着一件月白的外裳……一头青丝己垂了下来。小脸更是脂粉未施,那是种干净的几近剔透的美。

    少年的眸子似乎闪了闪……“醒了?”谢珂淡淡的道。

    少年不能说话,似乎连身子要动一下都甚是艰难。他只是目光有些冷戾的望向谢珂。“……你不必如此看我,你虽与小舅舅有些渊源,与我却是毫不相干的,若不是了空主持相求,我是不会出手相救的。”这话倒是实话,只是谢珂选在这时候说,明显是故意为之。

    少年的眸子果然眯了眯。

    “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我没理由为了救你让自己陷入险境……”

    少年竟然扯了扯唇角,一幅对谢珂的话很是认同的样子。“不过我即己出手,定然会尽力护你周全。这三日,你便呆在我屋中,便是能出声了,也不要出声……三日后我离开之时,自会暗中安排你下山。”

    谢珂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为好。所以继续道:“以后我们便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此次出手相救,皆是因了空师傅……”言下之意,她不必他谢,不必他感激,最好以后便是见了面,也只当不识。

    少年眉宇间似乎有些困惑,不过在谢珂冷淡的目光中,还是微微动了动头。

    “我们即己达成共识,未来三日,还望公子……多吃多睡。”言下之意,自然是少说少动。

    谢珂告诉自己,便当未来三天在屋中养了猪。

    少年似乎有些不明白谢珂话中之意,不过他还是又轻轻动了动头……程氏回来时,少年又一次沉沉睡去。程氏自然以为少年一直未醒,见少年在屋中似乎对自家姐儿也没什么影响,chuang边有屏风,拉上便挡了少年全部的视线。何况还有她守在屋中。

    不过三日,转眼便过。

    当天夜里,少年始终未醒,也就是就从傍晚少年被送来,到翌日清晨,少年是滴水未进的。

    待翌日水青进来服侍谢珂梳洗之时,箱子自然是合上的。

    屋中己恢复如初,屏风被收回……乍上看去,屋中除了多了一口箱子,丝毫未变。

    洗漱过后,小和尚送来斋菜……谢珂草草用了些,便将了空让小和尚相送的经书打开安静的看了起来。水青见自家姐儿这般用心,收拾好碗筷悄悄退下。居在庙中,比在谢氏自然少了许多事。

    何况姐儿昨天吩咐了,让她们自去祈福问卜。

    不必顾虑姐儿……想着自家姑娘是个喜净的,水青等人也就没有打搅谢珂,悄声结伴出了院子。

    程氏一直暗中留意着,见院中安静下来,这才打开箱盖……而箱子中,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程氏眼看着少年的眸子从微微的困顿滟潋到布满冷意。程氏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

    “怎么了?”谢珂听到动静回身查看。

    “姐儿,他……这位公子的眼神好吓人。”程氏依旧恐慌难除。明明年纪不大,而且生的那么俊,怎么目光便那么冷洌呢。

    谢珂轻叹,放下经书。“你如果吓坏了我的奶娘,便没人服侍你了,你不必奢望我服侍你用饭!”谢珂说完,转身回到桌边,再次拿起经书静静看了起来。那边终于安静下来,半晌后响起轻轻的咀嚼声音。

    谢珂的经书缓缓翻了一页……

    既然己有一定之规,这之后便好相处多了。程氏早晚各喂水饭一次……至于旁的事情,自有借着送饭之机来院子的小和尚料理……所以除了屋中多了口箱子,多了双眼睛,谢珂倒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直到第三日夜里。

    过了今夜,谢珂明早便要下山了。与这齐姓少年的‘缘分’也要尽了。

    谢珂心情不错,即躲过了迎接姜氏一行,还能让了空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而且还能离了这……瘟神。

第一百零八章 入心

    第一百零八章入心

    这三天里,似乎先后有几批人暗中夜探大福泽寺,了空因有先见之明,将这少年送到她院中。所以对于来探的之人并没有严加戒备,而是与往日一般,这给敌人造成了错觉。这些人恐怕这三日己将大福泽寺能藏人的地方探了个遍。所以今晚了空专门吩咐小和尚来给谢珂示警。

    谢珂的院外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放眼整个建安,出行能动用这么多护卫的本就没有几家。

    再加上谢珂有意让水青等一众丫头在庙里行走问卜。

    想来对方定然会寻机会暗中探察的……

    只要有心,不难弄清水青她们是哪家的丫鬟。

    自然便知道客院中住的是谁?这本是阳谋,谢珂知道对方在寺中遍寻不到人,定然会怀疑到她身上,而了空也知道对方寻不到人,一定会将目光盯向客院。

    在建安,谁又敢明目张胆与谢氏为难?所以了空才说,今晚是关键。

    对方无法确定她院中是否有人?可是她明日便要下山了,对方若执意取这少年性命,自然不甘心放过这个机会。是一定要弄清楚她院中有没有他们要找之人的。所以今晚整个院子显得异常的冷寂。水青等人一早便被谢珂打发回屋,屋中只有程氏相陪。

    程氏并不清楚这些,她只知道明天一早自家姑娘便要下山回府了。

    这三日她可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旁人发现宝姐儿屋中有个外姓男子。

    虽然她可以用性命担保,这少年连自家姐儿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碰到,但是人言可畏啊,难保姐儿的名声有污。

    好在还有一晚,明天下山后,这少年便与宝姐儿无关了。

    所以程氏今晚心情尤其好些,看那箱中的少年似乎也顺眼了几分。

    其实说句实在话,这少年口不能言,便只能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箱子里,于她和姐儿倒真的没什么影响。

    就像个死物,只要她不想,完全可以当屋中没这个人……而这少年只有初时眼睛冰冷,而后的两天眼神都是微垂着的,将他眼中的戾气掩了十成十,乍一看去,倒还颇有几分清瘦,惹人怜悯。

    程氏不由得想,这少年不是与楚四爷关系扉浅吗?他到底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又惹到了什么狠角色,一定要取了他性命。

    为了杀他,似乎不惜一切。

    她可记得官道上那些护卫的死相有多凄惨……听那小和尚说,是他的护卫用命阻了敌人,这才让他能勉强撑着受了重伤的身子来到大福泽寺。

    他的护卫全死了,他又身受重伤,最后还得靠自家姑娘相救。

    这对一个男子来说其实是件颜面扫地之事。

    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像这少年这般……镇定。

    死了那么多护卫,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怜惜之情,便是恨意似乎也是没有的……

    让程氏说,他根本就是个没心的。所以程氏盼着时间快些过,便是这少年现在看起来无害的很,程氏也巴不得赶紧甩掉这个包袱。

    “姐儿,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起个大早赶路呢。”程氏的目光从少年的脸上移开,对在一旁桌边看经书的谢珂道。

    谢珂轻轻应了,可是眼睛却没有离开经书。

    见自家姑娘看的这么入迷,程氏也不好再劝,只得悄声自顾自上了一旁的软榻。这两日她都是歇在软榻上的。

    程氏本想等着谢珂就寝后再睡的,可是躺在软榻上不过片刻,她便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最终耐不得倦意,沉沉睡去。

    屋中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谢珂这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经书。

    似是有所感应,少年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他侧头望向谢珂,淡淡的烛光中,谢珂的侧面很美,她的美,他早就领教过。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最近两日他们可以说是朝夕相对。

    这让他对美的定义似乎有了更深切的领会。

    在她身上,美似乎只是个字眼罢了。相比之下,其实她更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沉稳与睿智。

    女人在他心中,其实一直是与愚蠢,自大之类的词相连。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姐妹,似乎都是如此的。一个个只在意自己的脸蛋,遇到事情理所当然的推给男人。便是做错事,自认落几滴泪便该得到谅解。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将她们捧在手心里。哪个男人不买她们的账,她们便理所当然的觉得是那男人的问题。

    他厌恶那样的女人。

    可是她,不同。

    明日她便要下山,而接应他的人手应该也到了。这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机。毕竟建安和京城离的太远,何况他此次回京还有要事,短时间内恐怕再无出京的机会。

    至于她……

    堂堂建安谢氏的嫡女,而且手中亦握中楚氏相赠的大宗产业。这样的姑娘,将来必定嫁个权贵之家,他相信,只要她想,不管在哪里,都能过的顺风顺水。可以想见,多年后他们若有再见之机……

    她会是一个矜持的大家主母。而他……或是成王,或是败寇。

    想到这里,少年收回目光。这时,他只觉得面前一暗,谢珂的声音己经在身边扬起。

    “……看来我们今晚便要告别了。”少年猝然转头望向谢珂。只见少女立在他栖身的箱子旁,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喜悦,可少年相信,那完全是因为要摆脱他这个麻烦,所以她脸上终于露了笑。

    “今晚?此时?”

    谢珂点头。

    程氏被谢珂唤醒时脸上带着迷茫。“姐儿,怎么了?”可一见到谢珂此时的神色,程氏脑中仅余的瞌睡瞬间散了,只有忧心,谢珂在哭,而且哭的很伤心,哪还有平日的沉稳,此时倒像个六神无主的孩子。

    “奶娘,刚才善才叔送来消息,说是父亲前两日染了风寒,本以为没什么厉害,却不想竟然一日重过一日,才两日便卧chuang不起了。奶娘,我怕,当初母亲也是这样的。”谢珂手里抓着一封信,在她的手中几乎被捏的变了形,程氏大惊,慌忙的接过信来。

    她字识的不多,不过还是能认出这确是出自自家男人之手的。

    信中隐见‘病重’‘卧chuang’的字眼。

    程氏不由得也急了。

    “怎么会?这么快……姐儿别哭,别哭啊。奴婢想想,奴婢想想……”谢珂哪容程氏深思,哽咽的道。“我想回家,现在便回。”说完便起身扬声唤着水青,水竹。

    “这个时候?”

    程氏有些迟疑,谢珂郑重的点头。“就此时,奶娘,我一刻也不能等了。当初娘就是这般……我己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了。奶娘,你快些收拾行装,我们即刻启程。”程氏心下不由的一紧,当初四奶奶初时也确实只是染了风寒,便断断续续的越发严重,最终竟然丢了性命,想来那在宝姐儿心里形成了阴影。

    现在得知四爷病了,便六神无主起来。

    罢了,回便回……

    程氏起身扬起唤了丫头,很快,水竹和水青几人都来了,诸人七手八脚的收拾行装……

    程氏眼见着窗边的盖子扣的好好的箱子。“……那箱子里可是了空大师送给四爷的贵礼,莫要乱动。”最终水青亲手给箱子上了锁,唤了护卫进来直接将箱子抬上了马车。

    寺里的小和尚对于谢氏一行人临时的临时起意,也颇为意外。

    不过小和尚还是禀了了空,连夜开了寺门,并且亲送谢珂到山脚。谢珂似乎很急,一个劲的催了驭夫打马。

    程氏在一旁好言相劝,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安抚谢珂。

    谢珂这样的情绪自然感染了诸人,驭夫挥马鞭挥的越发大力,身边的护卫也一个劲的喝斥着身~下坐骑。一行人迅速融进夜色中。

    越是着急越出问题。到了中途,谢珂乘坐的马车车轴竟然突然断了,多亏驭夫反应及时。车厢歪到一旁,好在车中的谢珂和程氏只是轻微冲撞,并未受伤。

    车轴坏了,一时自是无法修理,只能换马车。可说来也奇怪。

    先后换了四辆马车,竟然都出了问题。

    最终在离城门尚余一里之地,己无马车让谢珂更换了。

    眼见着天色黝黑,一行人却是被陷在这里,眼见着城门在望,却无法前行。让谢珂骑马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可是堂堂谢氏嫡出的小姐,何况谢珂身边还跟着一众丫头。

    最终只得派了护卫拿了谢氏令牌入城,先回谢氏调了马车来接。

    这样虽然耽搁些时辰,便天亮前一定能入城。

    虽然对于自家姐儿这般执意要走夜路很是不解,可身为护卫,他们自然只有听命行事的份。

    至于程氏,眼见着谢珂急红了眼睛,又如何能说半句指责之语。

    只是今晚也委实太奇怪了些,怎么马车一辆辆的出了问题?谢氏的马车这般不牢固吗?

    “姐儿,今晚马车怎么一辆辆坏,莫不是冲撞到了什么?”趁着等待之机,程氏凑到谢珂身边道。

    “……车用久了,自然会坏,没什么奇怪的。”谢珂轻声道。

第一百零九章 调虎

    是这样啊,程氏点点头。

    黑夜中等待总是很慢长的,谢珂小脸疲惫的靠在程氏肩上,四周围着数个丫鬟,丫鬟外围是圈围幔,围幔外是损坏的马车和护卫。

    丫头们自然也是累的,三一群五个一伙的彼此依靠着。

    很快四周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马匹的一两声嘶鸣。

    便在这时,外围突然一阵混乱。随后有护卫在围幔外禀报道。“小姐,有一辆马车突然失火,车中装的是了空大师送给四爷的贵礼,火起的十分急,己经来不及扑救了。”

    程氏闻言几乎是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那箱子,那箱子……姐儿,这可如何是好?”那箱子里还装着个人呢。便是再不喜那少年,那也是一条性命啊。何况与那少年这两日朝夕以对,喂水喂饭的,程氏觉得那少年不是坏人。

    “……罢了,看来父亲与这礼物无缘。不必再救了,离火源远些,性命要紧。”谢珂回道,护卫似是松了一口气,领命退下。

    “姐儿,怎么能不救?也许……”程氏想说也许那少年还没有死。

    只是对上谢珂镇定的目光,程氏慌乱的心突然便一凉,姐儿不是个狠心的,莫不是那少年姐儿己另有了安排。

    “原来姐儿都安排好了。”程氏突然改了口,小声道。谢珂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程氏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弯身坐下好方便谢珂倚靠着。

    原来自家姐儿一早便安排好了。

    当真是吓到了她,她还真的以为那少年此时还在箱中呢?可是姐儿是何时安排的,又是如何安排那少年的。

    程氏有心问,可是谢珂此时己闭了眼睛。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来接谢珂的马车终于到了,程氏扶了谢珂上车,这一次,马车很是顺利的入了城。

    此时天还未亮,谢氏门外却早己有人相候,程氏看到那等候之人,不由得一声轻呼。

    “姐儿,是四爷。”

    谢珂挑了帘子望去,只见谢年负手立在门边,见到马车,几步上前掀了帘子。“宝姐儿,可是出了什么事?”他的房门深夜被叩响,程善才回报,说是宝姐儿连夜归家,中途马车却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此时马房己另派了车去相迎,谢年不由得急急起身,本想亲自去迎女儿,奈何马车己走,他只得焦急的候在门外。

    终于见到马车归来。

    车中,女儿好好的,并不见异状。“四爷不是病了吗?夜里姐儿收到消息,说是四爷病重卧chuang,姐儿急的不行,这才连夜赶回谢氏。难不成……这消息有假?”程氏惊道。

    谢年拧了眉,而一旁的程善才则接过程氏递来的信看了看。

    随后道。“字迹模仿的很像,难怪姐儿分辨不出。”

    谢年眉头紧紧蹙起,实在想不通何人会模仿了程善才笔迹给女儿送了这样的消息。不过好在女儿平安归家,余下的慢慢追究吧。“不管如何,平安回来便好,快些扶了小姐儿回院子,莫要惊动了旁人。”谢年吩咐道。

    程氏点头,水青几个上前,扶了谢珂走进大门。

    谢珂回到自己的院子,东边天际己吐露淡淡的白光,程氏服侍谢珂睡下。

    随后起身出了院子……

    她不傻,有些事虽然姐儿没有说,可她也猜到了几分。这信,恐怕与那少年脱身有几分关系。即如此,万不能让四爷追查下去,到时若是累了姐儿的名声可就坏了。程氏越想心中越急,慌忙的去寻了程善才。

    而此时的谢年,手中便拿着那封模仿了程善才笔迹的信。

    写信之人性子似乎颇为坚韧。前几个字他落笔还有些犹豫,可是后面的字却是一气呵成。所谓字如其人……可这人写了这样一封信又是何意?

    便是宝姐儿看了这信,也不一定会立时启程的。

    不过程氏和她说过,当初妻子便是如此,只是染了风寒,却不想一日重过一日,最终不久人世。

    难怪……这信落到宝姐儿手中,她自然会想到自己的母亲,进而乱了心神,别看平日里宝姐儿处事沉稳,可是这样的事,让她如何能镇定,毕竟她才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莫非写这封信之人料定宝姐儿会趁夜启程?那途中宝姐儿乘坐的马车几次三番的损坏,恐怕便不是意外了……只是那人有何目的,宝姐儿平安归了家,谢氏不过折损了几辆马车,这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时程善才叩门而入。

    谢年招了招手。“这信我越看越觉得有异,对方这番安排,总得有目的。难道对方是冲着谢氏来的……只是却也似乎没有为难宝姐儿。”

    程善才闻言不由得心中轻叹。

    四爷把宝姐儿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若是宝姐儿出了什么事,四爷恐怕会发疯……寺中的事,还要不要告诉四爷?

    程氏将寺中发生的事告诉了程善才,自然,程氏说的笼统,而且有所隐瞒。

    她只说了空求了宝姐儿救个人,那人自始至终便没有醒来……所以也就无关姐儿名节问题。姐儿突然接到这样的信,又突然回来,也许与那所救之人有关。

    至于那人是谁,程氏只说不识。

    她可不想让程善才误会楚四爷的手下别有用心。毕竟谢珂在楚氏七载,颇得了楚四爷的照顾,再加上上次老夫人加难,也是楚四爷施以援手。

    程善才听后虽然觉得此事有些风险,但想着即是了空所求。

    便是四爷在,也一定会应下的。

    也就没有多想什么。便想着回了谢年便是……可是此时,程善才却觉得此事还是不说的好。

    宝姐儿胆大心细,可是四爷却是个面软心粗的。若是四爷露了什么马脚,倒连累了姐儿。“……想来也许是想借机笼络或是亲近谢氏,只是姐儿带的护卫过多,对方终是没有机会吧。”程善才如此回道。

    谢年低头想了想。

    “你的猜测倒有可能……这几年陛下~身子时有伤病。太子又是个性情软的。几位皇子又各个不安份。只是建安距离京城几百里……怎么竟然也有人将主意打到谢氏身上?”

    “……爷莫要忘了赏花宴上之事。或许,消息传到京城了也未可知。”

    程善才一提醒,谢年猛然醒悟过来。对啊,还有这事,女儿手中可是握了不少产业的,这些每年都有不少银子进项……

    便是他也觉得这些银子足够惹人眼红了,何况那些家中空有爵位却短了银子的。

    以前他还觉得楚氏所赠是份厚礼,能让女儿安身立命。可此时……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大张旗鼓的将铺子还了楚氏?便是将铺子还了楚氏,可是谢氏的大半家业终究还是宝姐儿的。

    谢年终于觉得,几年前楚晔那句银子多了好傍身的话,也不全对。

    既然这事楚氏也有一种‘功劳’,他要不要寻了楚晔商量。

    谢氏犹豫着……

    ***

    谢珂是悄声回府的,直到第二日晌午,谢珂昨夜归府的消息才在谢氏传开。谢年给的解释是,这个时辰归府是了空大师掐算过的。

    这于谢氏有利。

    了空大师名字一出,谁还敢质疑。

    便是谢老夫人也觉得既然是了空大师安排,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何况昨天宝姐儿回来时,她早己安睡。

    至于今日一早没有来给她请安的过错,谢年一人背负了。

    见儿子这般护着孙女儿,谢老夫人便是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快,可也只能按捺着。

    程嬷嬷见此,不由得轻声道。“宝姐儿即回来了,老夫人晚上便设个便宴吧,也好将宝姐儿引荐给姜家姑娘。”

    谢老夫人点头,觉得程嬷嬷这主意好。

    这几日都是由芸姐儿相陪,只是芸姐儿不管是性子还是相貌,都太过平常了。和娘家那小姑娘站在一起,委实有几分丢了谢氏脸面……便是自己的娘家,她总归也是出嫁的姑奶奶。若是让侄子回去逢人就说谢氏女如何撑不得台面,是件颇丢人之事。

    还好宝姐儿回来了。

    即如此,自然得让娘家人见一见宝姐儿。

    虽然不想承认,可谢老夫人不得不承认,和宝姐儿站在一起,姜家姑娘也着实没了看头。消息送到谢珂院中时,离便宴不过还有一个时辰。程氏有些不忿……

    “怎么这时候才送了消息来?姐儿还要梳洗打扮,如何来的及?”

    程氏不由得抱怨。谢珂倒没什么不悦的表情,她去大福泽寺,摆明了躲姜氏一行呢。

    现在回来了,老夫人自然得借机‘惩戒’她一番,不过是晚两个时辰通知她赴宴罢了。实在是……小惩大戒的很了。

    水青和水青手忙脚乱的服侍谢珂沐浴更衣。

    直到要穿什么衣服时,却又为难了……

    姜家姑娘是客,自家姑娘是主。按理说主子不该压了客人去。可是院中谁也没见过那姜家姑娘,不知道那姑娘平日习惯什么打扮,是喜欢素雅些,还是金贵些?

    姐儿打扮的素雅吧,若是那姑娘也喜素雅扮相。

    以姐儿这相貌……岂不落个欺客之名。

第一百一十章 便宴

    程氏也有些为难,她虽然使银子问了老夫人院中的婆子,可是姜家姑娘的打扮似乎并无定数,偶尔素雅,偶尔贵气十足,谁知道今晚她要做何打扮。

    自家姑娘相貌确实出众,在程氏看来,便是不打扮也肯定将那姜家姑娘比将下去了。

    只是……若是那姜家姑娘今晚打扮的华贵,而自家姑娘却是清汤挂面的,便是相貌上更胜一筹,也着实失了谢氏嫡女的尊贵。姜氏本就比不得谢氏,程氏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家姐儿在姜家姑娘面前丢了颜面。

    可也不能打扮的太过,若是惹怒了姜家姑娘,害得老夫人怪罪便不好了。

    “……要不那件素白镶了银边的褙子吧,再配上那套东珠头面……”水青道。“我看该穿那件浅碧色的锈了紫藤花的褙子,配那根点翠的碧玉簪……”水竹犹豫的开口。

    谢珂神情慵懒,斜着身子半倚在软榻上,任由小丫头给她拭发。

    脸上神情微微带了笑,看着程氏和大丫鬟为了她的衣饰而小声争执着。这让她的心头有种软锦锦的甜蜜感觉。

    她不由得回想,上一世自己这个时候过着怎样的日子?每日里躲在内室,身边只有奶娘程氏一个人服侍着。上一世水青和水竹并没有被谴来服侍她,母亲出了事后,父亲迁怒,便直接将她二人发卖了。

    丛蕊和雨卉虽然一直在她院中,却只是在院子做些扫尘洒水的活计,也从未和她这般亲近过。

    那时的她,便像只躲在暗处的老鼠,所以姜氏来访,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理会她。

    她便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小院中,过着自己孤寂清冷的日子。前一世她竟然还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至少关起院门来,那些流言蜚语便伤不到她。

    可过了今生这样热闹欢快的日子。

    谢珂才知道前世的她活的如何孤独,人生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此时虽然丫头们犹豫不决,虽然程氏喜欢在她身边絮叨,可一切却显得那么真实,活了两世,她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便穿那件素粉的褙子,配了那只珍珠簪吧。”最终谢珂懒洋洋的道。

    屋中争执之声顿息,程氏和几个丫鬟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笑出了声。她们在为姐儿穿什么为难,可姐儿似乎根本便没有在意。程氏觉得这才是大家嫡女的风范。

    便是不管旁人如何,自岿然不动。

    “还是姐儿眼光好,便那件素粉色吧,水青快去取来,水竹快些替姐儿去取那支珍珠簪。”程氏忙吩咐道,几个丫头又迅速动作起来,时间紧迫,不过谢珂并不见焦急之色,程氏不由得感慨自家姐儿被楚氏教养的真好。

    想到楚氏,自然便想到楚晔,进而想到那个少年。也不知道他是否脱险。

    便是到了此时,程氏都不知道昨夜那箱子里的少年是何时被送离的。

    还有那封书信是何人所为?那笔迹可是真的像极了自家男人。

    只是眼下也不是追问之机。

    决定了穿着,水青几人很快替谢珂打扮妥当。

    望着眼前一身浅粉,面带浅笑的谢珂,程氏几人觉得便是姜家姑娘打扮的再华贵,也不及自家姐儿之万一。

    虽是便宴,可谢老夫人也准备了三桌酒菜。

    席面设在花厅,中间用一个屏风隔开,一边是男宾,由谢松负责招待姜家大爷。

    一边是女眷,一桌是谢老夫人为首,并着谢氏几位奶奶相陪,一桌便是谢珂等未出嫁的姑娘了。谢珂到时,诸人己经都到了,谢芸见到谢珂,眼睛用力眨了眨,随后用目光瞟向谢老夫人。

    谢玉却是唇角泛出几丝冷笑来。一幅看谢珂好戏的表情。

    谢珂对谢芸笑笑,并未理会谢玉,直直走到谢老夫人面前屈身行礼。“起来吧,怎么来的这般晚,让你姜家姐姐好一顿等。”谢老夫人说完,侧身对身边一个穿了件芙蓉色褙子的姑娘柔声道。

    “蕴姐儿,这便是你宝妹妹了。她小你两岁,是你四叔父的独女。平日里你四叔父宠着她,给娇养惯了。你可别介意。”说完又转向谢珂。“快给你姜家姐姐赔个不是,她可是客,却久候你这个主人,实在失了规矩。”

    厅中不由得一静,其实谢珂来的不算晚。

    男宾那边还未入席,不过谢老夫人既然这样说了,又有谁敢多嘴替谢珂辩解。

    倒是一旁的姜家姑娘轻轻一笑,开口道:“早就听说四叔父的女儿生的漂亮,今日一见果然漂亮,你叫谢珂是吧。我是姜蕴,你便唤我蕴姐儿吧。这样显得亲切些。”最后一句是她侧身对谢老夫人说的,谢老夫人自然连连点头。

    “那敢情好……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后一句却是将姜蕴说了个脸红。

    她适时做出娇羞的神情,直惹得谢老夫人止不住的浅笑出声。

    谢珂用眼角余光望向姜蕴,对这个既然成为她长嫂的姑娘并不喜欢。也许是前世关于她的事情实在太让谢珂记忆犹新了,所以对谢蕴她有些先入为主的不喜。

    因为她知道,上一世谢佑娶了她,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却不知今生她若嫁进谢氏,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佑哥的脸上从此后便再也见不到笑容。

    姜蕴生了双凤眸,高鼻粱,唇形是很漂亮的元宝形。这样的姑娘是很容易惹长辈喜欢的,据说能旺夫……若单论长相,姜蕴生的虽无十分颜色,便也算是姿色不俗。

    若是她性子真如此时表现出的那般矜贵持重,也许这真的是一门良缘。

    “是我的不是,出门前耽搁了会儿,蕴姐姐莫怪,祖母莫气。”谢珂再次弯身行了礼,谢老夫人似是没想到谢珂当真会道歉,脸上神情一滞,随后挥挥手。“罢了,今日本就是为了让蕴姐儿见一见我们谢氏的几位姑娘。你便立在玉姐儿身边吧。”

    立在谢珂的身边?

    谢珂笑笑,明知谢老夫人这是有意让她难堪,所谓嫡庶有别,哪有嫡女立在庶出姐姐身边的。

    不过想来此事根本不必她开口。因为……

    “宝姐儿,过来大伯母这里,大伯母知道你去大福泽寺祈福,便托了你能芸姐儿求只签,却不知签上怎么说?”谢老夫人横眉冷对,可这一次大奶奶王氏却是硬着头皮依旧挥手招了谢珂近前。

    今时与往日不同。

    老夫人抬举姜氏女,这本没什么。可她万不该踩着宝姐儿啊。这姜家姑娘将来可是要给她做媳妇的。若是她这个未来婆婆眼看着谢家姑娘失了规矩而不提点,岂不等同于是个不懂规矩的。

    王氏便是明明看中谢老夫人的有意刁难,这个时候也一定要开口。

    她可不想媳妇入门便看不起她这个婆婆。

    便是不打算拿捏住这个媳妇,好歹也得让媳妇对她心存三分敬意啊。

    谢珂高兴的应了声走向大奶奶王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氏止不住的点头,随后谢珂便理所当然的立在了王氏身边。

    居于芸姐儿之上……

    姜蕴笑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谢老夫人脸上也带着笑,只是望向王氏的目光有些寒。

    她便是抬举了谢珂,也不想让谢珂得意忘形,所以才故意让谢珂立在玉姐儿之下,却不想给向来闷声不响的老大家的给挡了。

    谢老夫人心中有气,可是看着一脸忐忑的王氏,这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老夫人,几位奶奶,还是入席吧。”程嬷嬷适时道。

    她是真的无法理解老夫人的想法,明明晌午时还好好的,还很高兴的想要让宝姐儿在姜家姑娘面前出个风头,好压一压姜家姑娘的,怎么到了晚上却又有意踩低宝姐儿。

    真是人越老,心思越难测啊。

    谢老夫人点头,笑着拉了姜蕴,亲自把她送上席面,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位子。

    谢老夫人那桌,谢老夫人自然是居中而坐,大奶奶和**奶也先后入了席,身边一众丫鬟开始忙活着布菜。而谢珂这一桌,谢老夫人直接把姜蕴扶到了正中的位置。

    谢芸轻轻扯了扯谢珂的衣袖,生怕谢珂不喜。

    老夫人这是明显抬举姜家姑娘呢。

    谢珂轻轻对谢芸笑笑,然后便选了姜家姑娘右首的位置矜持的落坐。

    姜蕴是客,权当客随主便了。

    谢老夫人以为这样便能打压她了,怎么会?她经历的,谢老夫人又如何能理解。别说一个位子了,便是让她坐了尾席又如何!

    何况谢老夫人这样安排,可不会有谁觉得是她失了规矩,反而会觉得是姜蕴不懂规矩。

    这便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姜蕴似是想通了其中关窍,匆忙的便要起身。“这是祖母一番心意,蕴姐姐莫要辜负了。”“可是……这不合规矩啊。”姜蕴低声道。她的脸有些红,今天又穿了身芙蓉色的褙子,从谢珂的角度望向她,只觉得她这侧脸看起来很是柔弱,颇有几分惹人怜爱之姿。

    只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打压

    第一百一十一章打压

    只是,这姑娘确是个心机深沉的。如果是她,即然明知不合规矩,又怎么会因为旁人一句轻劝而顺势应下呢。之所以这般轻飘飘的便应下,不过是因为根本就未想起身罢了。

    刚才那句推脱,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以上一世她与佑哥儿闹得不可开交的架式,在家中自然也是娇给惯了的。许是觉得自己远道而来坐了首席倒也应该。

    也或许她心中本觉有几分想与她一较高下吧。不管姜蕴如何想的,谢珂都不打算和她相争。

    她愿意坐但坐,她愿意比就自去比较。她实是犯不着和一个嫡次女计较,这才是真的失了身份呢。

    酒菜一样样送上,每个主子身后都有丫鬟替主子布菜,给谢珂布菜的是水青,她知谢珂口味淡,布的皆是些素菜。倒是姜蕴,似乎是荤素不忌的,给她布菜的丫头每样都给她夹了些。

    这种时候,谢芸都是能不开口便不开口的。何况这几日都是她陪着姜蕴,早就被姜蕴拿捏的心生惧意了。至于谢玉,她倒有心和姜蕴结交,奈何姜蕴根本就用睁角看她,谢玉素来自诩貌美,在谢氏也没人敢这般冷落她,被慢待了几次,也便不再巴结姜蕴了。

    所以谢芸和谢玉都安静的用饭,倒显得甚是默契。

    其实谢珂也想安静的用完这顿晚饭的,面对着几个不喜之人本来胃口便不佳,如果再不多吃些,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奈何……有人就是不放过她。

    谢珂才夹了几箸菜,一旁姜蕴便用帕子掩了唇,轻呼道。“宝妹妹怎么只吃些素菜,这样对身子不好的。难怪妹妹看起来……弱不禁风。”

    谢珂不由得自省,她有得罪过姜蕴吗?

    答案似乎是没有的,她们才第一次见面。可是自己怎么便惹了姜蕴呢,让她不顾矜持的为难她,难道是因为谢老夫人刚才之举,让姜蕴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

    不过在饭桌上与人口角,本就是没有规矩。

    所以谢珂是真的不想生事。“……在大福泽寺住了几口,吃惯了素斋,倒觉得颇有味道。蕴姐姐不如也试一试……能安神定惊。”

    姜蕴脸色似乎变了变,她说谢珂若不禁风,谢珂便反激她神魂不定。

    传言都说谢家这位嫡女是个病秧子,小时在池塘边摘个花都能脚软的落了水。之后便一直寄养在楚氏,便是楚氏在望川势大,可谢珂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罢了。

    这次她与父亲来建安,名义上是贺谢老夫人生辰,实则……

    是让她看一看谢家大哥儿。只是她来了几日了,那大哥儿都未露面,倒是指派了个庶出的姑娘招待她。她本也不想与那谢芸为难的,可那姑娘实在是太木讷了,像根木头似的。

    委实无趣的很。

    何况她远道而来,谢氏却只让一个芸姐儿招呼她,是不是暗指她姜氏不如谢氏。

    便是派了人相陪,也该让谢氏嫡女做陪啊。怎么能轮到芸姐儿那个木讷的。

    所以姜蕴心中本就有几分气,再加上见了谢珂的样子……她这气便有些压不住了。在家里,她虽是次女,可却颇得父母欢心,自姐姐两年前出嫁,更是成了家中的娇chong。

    这门亲事她本就不愿,那谢佑虽是长房所出,却非嫡出。

    将来是没机会承继家业的。而且听说那佑哥儿的学问也一般,恐怕将来仕途也是平平。

    她才不甘心嫁个庶出之子,平白埋没了自己。

    只是父母之命,她不能不从。同样是嫡出的女儿,谢珂凭什么可以满脸笑意,她来谢氏不过几日,却也听说在谢氏,所有人都巴结谢珂,都奉承谢珂,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与她交好。

    便是连丫头婆子都以能服侍谢珂为荣。

    她有什么好?除了脸蛋漂亮些……

    而这漂亮的脸蛋更是让谢蕴气上加气。

    所以她才沉不住气的出言讥讽。却不想被生生ding了回来……“宝姐儿,你还是吃些肉食吧,看你瘦的……我看着心疼。”眼见着席上气氛有些凝滞,谢芸不敢招惹姜蕴,便只能开口劝了谢珂。她本意是让气氛和缓些,既然她们二人说的都是吃食,她也便说吃食便是。

    只是这话听在谢珂耳中暖心,听在姜蕴耳中却是刺耳的。

    这个谢芸,不会看脸色便罢了,竟然还在这里火上浇油。而最让姜蕴生气的是,谢珂竟然笑笑,亲手夹了箸肉菜放进口中。

    似乎刚才说对素菜偏爱的不是她般……姜蕴本想开口再刺上谢珂一句,可是她身后的服侍的婆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姜蕴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下心头的怒意。

    姜蕴不找茬,谢珂乐的自在……这顿饭吃的也算是平静。

    相比谢珂这一桌,谢老夫人那桌则显得有些死气沉沉,虽然偶尔程嬷嬷会介绍下菜式,或是劝了谢老夫人多用些,可是大奶奶和二~奶奶都闭口不语。

    而隔着屏风的男宾那一席。倒是颇为热闹。

    谢松虽然老实,可毕竟年长,应付起姜家大爷还是游刃有余的。

    谢珂早知道父亲谢年不会来,甚至在谢老夫人送了消息给她后,谢年还让程善才告诉程氏,若是她不想赴宴,便去书房寻他,他自有理由让他们父女今晚都缺席。可谢珂并不想加重与谢老夫人的矛盾,所以推脱了。

    这边安静,便能隐约听到男宾那边的声音。

    果然,有人开口问起了谢四爷。谢松声音带笑的回了声,四弟不在府上,出门访友了。

    那相问之人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谢珂不由得抿了嘴轻笑。觉得自己这个大伯父偶然这神来之笔倒颇为逗趣呢。想必这姜家大爷是知道父亲在府中的,所以这才相问。可大伯父说父亲去访友了,这姜家大爷便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好相问了。再问就着实丢面子了。

    难道让人家直接回他,说是不想同席而食。

    姜家大爷和姜蕴同时吃了些暗亏,这让谢珂心中隐隐的有几分高兴。觉得自己好歹算是给佑哥儿出口气吧。

    便是明知姜蕴非良配,可她也无力阻止这门亲事。

    便是她提醒了大伯母,大伯母也不会理会的。姜家嫡次女,真论起来,佑哥儿还是高攀了的。

    而且谢珂知道,大伯母一直对于自己的出身有些自卑。一门心思的想替佑哥儿寻个门第高的姻亲。所以大伯母便是明知道姜蕴性子有些骄纵,也依旧会点头的。

    而佑哥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如何能拒。何况此时他心爱的姑娘还被旁人掌控着来要挟他。

    她能做的,唯有劝了父亲护好那惜玉,给佑哥儿一份期望了。

    宴席散了,谢珂以染了风寒头疼为由与谢芸一同离开了,而谢玉则在谢老夫人暗沉的目光中,留在花厅中与姜蕴做陪。

    二~奶奶叮嘱玉姐儿好好招待姜蕴,便当先告辞了。而大奶奶则不动声色的留在了厅中。

    虽说这门亲事她极满意,亲自看了这姜家姑娘,对姜家姑娘的相貌她也是满意的,可是娶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所谓妻好一家旺。她总要替儿子好好相看一番的。

    谢珂离开后的发生这些,都是转了天程嬷嬷当成笑话般讲给谢珂听的。翌日一早谢珂去给谢老夫人请安,离开时程嬷嬷追了上来,和谢珂闲话家常。

    说了这些后,程嬷嬷不由得笑着又道。

    “姐儿不该和姜家姑娘计较的……”虽然程嬷嬷不觉得谢珂有错,可这种事,本就没什么对错之分。谢老夫人想要压一压谢珂,那便让她压好了。左右也不掉块肉不少了根汗毛的。那姜家姑娘以后是要嫁进谢氏的,将来可是谢氏的大少奶奶,谢珂与她交好才是,怎么反道初见面便生了嫌隙呢。

    谢珂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

    “程嬷嬷,不是我想惹那姜家姐姐,实在是……她不想与我交好。我回去后想了许久,许是姜家姐姐听了些谣言,觉得我是个不好相处的吧,所以便先入为主的断了与我交好的心思。至于祖母那里,嬷嬷放心,我是晚辈,自然会孝顺祖母的。不会惹祖母生气的。”程嬷嬷叹气。“你说这姜家的姐儿怎么搞的,这还没嫁过来呢便弄得家宅不和的。这若是嫁了过来……唉,瞧我这张嘴,胡说什么。姐儿莫要在意,我先回去服侍老夫人了,姐儿以后行事还需多多忍耐。须知有时退一步,或许便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谢珂笑着点头。

    程嬷嬷这才转身急急离去。

    谢珂的笑瞬间敛了起来。

    程嬷嬷是觉得她昨晚反击那几句过矣,可不管她开不开口,谢蕴都注定不喜她,她何必要委屈了自己去奉承了那谢蕴。

    家宅不和吗?这点程嬷嬷倒是猜测对了。

    如果这一生依旧如上一世那般,转过年来谢蕴便会嫁进谢氏。

    谢老夫人主仆很快便能看到……家宅不和那一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联姻

    随后的日子,许是姜蕴真心厌恶谢珂,或是谢珂有心躲避,二人竟然没有再见面。

    每次谢珂去给谢老夫人请安时,姜蕴都不在。

    虽然谢老夫人对谢珂时而冷脸,时而又透着几分亲切热情,不过谢老夫人为人如何,谢珂早已看透。只要她一天亲事未定,一天未嫁人,谢老夫人便是再不喜她,也终究得表现的在意她。

    不仅如此,现在恐怕她嫁了人,谢老夫人都不会安心了。

    因为父亲谢年可是写了契书的,谢老夫人恐怕会一直担惊受怕,直到她确定生不出儿子,或是干脆嫁人后早早亡故,这样那纸契书才算作废,谢氏的家业才算保住了。

    好在当年小舅舅未雨绸缪。

    加了若是她未成亲前早逝,谢氏家产分出大部分交由官府,由官府代为行善,大意就是换成银子,在灾年时用以振灾,开个粥铺之类的。当然,这消息不管是谢氏还是楚氏,都瞒得很好。若是轻意透露出去,不管是谢年还是楚晔,又要开始担心有人暗中为了银子打谢珂的主意了。

    谢老夫人自然明白的很,所以便是心中不满到了极点,也不会轻意动谢珂一根汗毛,她不仅不能动谢珂一分,还要颇费周张的安排人保护谢珂,谢珂院中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便是谢老夫人专门派来给谢珂看家护院的。

    与前世一样,姜家大爷很快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谢老夫人给姜蕴和谢佑合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谢珂只是笑笑,便不再理会佑哥儿的事,不是她冷情,实在是这事她阻止不了。何况佑哥儿似乎也认命了,偶尔他们会在给老夫人请安时遇到,佑哥儿己恢复如初,脸上神情平静,偶尔抬眸对她笑笑。

    谢芸说谢佑己在大爷夫妇面前发了誓。一定会善待姜家小姐。

    至于他心中那个惜玉……谁会在乎。

    谢老夫人的寿辰之日,谢珂送了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藏红色褙子,上面锈着福字暗纹,针角细密,走钱讲究,谢老夫人看上去十分喜欢,一旁程嬷嬷也止不住的夸谢珂心灵手巧。

    谢老夫人寿辰过后,姜氏一行告辞。

    谢珂一早便去了书房寻父亲谢年,父女俩那一日都呆在书房中。

    谢珂半闭着眼睛听父亲谢年讲九州志,讲建安的趣闻,讲京城的繁华……据程氏后来说,当晚谢老夫人便将谢年唤到了房中。

    至于谢老夫人如何数落了儿子谢珂并不知道,谢年也没有对她提起。

    只是告诉她,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瞒他。

    他不常在内宅,所以终归会有照顾不到之内。

    谢珂应了,谢年脸上便露出满足的笑意。谢珂趁机和父亲提了提惜玉的事……谢年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惜玉不过是个丫头,实不不劳谢珂惦记。可想着女儿因为和佑哥儿兄妹情深,也许这是佑哥儿托了女儿相问呢。

    不过一个丫头罢了,谢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只告诉谢年那惜玉好好的被养在别庄。

    并让谢珂代话给谢佑。让他好好用功,将来若得高中,哄了谢老夫人开心,也许便能将那惜玉收房……再则便是一定要善待姜家姑娘,哄好了姜家姑娘,便是不能高中,也许也能接了惜玉进门。

    这些话谢珂如何不知,只是……

    佑哥儿并不十分聪明,从长相到头脑其实都是一般人。所以佑哥儿不会高中。

    而那谢蕴也不会点头让惜玉进门。

    这是个死结。根本无法解开,谢珂不知道如何能帮到佑哥儿,她有心透些底给佑哥儿,可是她的经历,又有谁能相信。到时佑哥儿不信她便罢了,恐怕还会觉得她魔怔了。

    日子便在谢珂满心想着如何帮一帮佑哥儿之时悄然而过,转眼到了初冬。院中叶子己落尽,光秃秃的枝丫让整个院子显得有几分萧索。

    谢佑和姜蕴成亲的日子己定下,便在明年的三月。

    谢珂窝在暖阁中,屋中燃了地龙,只要进了门便有扑面的热气。几个丫头围在谢珂周围做着针线,程氏则一早出门去张罗给丫头婆子们分发冬衣,此时还未回来。

    谢珂半倚在火炕上,面带浅笑看着水青和丛蕊为了哪个花样子更时令而争执不休。

    一旁水竹的雨卉则捂了唇在笑,外面刮着北风,吹得窗棂呼啦啦做响,暖阁中姑娘的轻声细雨声随着热气蒸腾,有种朴实的暖意。

    最终还是由谢珂出了面,她看了看水青手里的缠枝花,又看看丛蕊手里的水仙包了福纹花样,笑着道。“你们两个便为了这个争执了半个时辰?”

    两个丫头脸红了红,丛蕊不依的道:“姐儿是富贵人,自然觉得这不值一争,可奴婢们却凭着这个手艺服侍主子呢,自然得争上一争。姐儿眼光好,还是姐儿给做个见证,到底是这缠枝花的花样子时令,还是奴婢自创的这水仙包了福纹花样子更新鲜些……”谢珂不由得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越发的伶牙俐齿了。”“奴婢才不是伶牙俐齿,奴婢这是……快人快语。”丛蕊自是知道谢珂不过是打趣,不由得打蛇随棍上。

    谢珂假装露出无奈的神色,将两个花样子拿在了手里,脸上一幅难以抉择的神色。

    水青和丛蕊不由得对视一眼,随后齐齐笑出了声。

    谢珂无奈之色顿消,小脸终是绷不住笑了出来……“你们啊,看来我还是快些给你们找个人家……免得你们越发的失了规矩,若是将来找不到人家,可就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是了。”

    几个丫头自然不依的笑闹着。

    整个屋中一片笑声。最终谢珂开口。“这两个花样子,自然是各有千秋的。花样子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时令不时令的,也许今年衣裙上全是缠枝花的样子,明年便都绣了这水仙福字纹了……可是到了第三年,也许衣裙上又全是这缠枝花……我只能说,单论绣工,水青更胜一筹。”

    水青自是一脸笑意,丛蕊也笑。

    “……这有什么,水青还长我两岁呢,再过两年,我的绣工一定会胜过水青。”

    “你个小蹄子,怎么这般厚脸皮……”水竹在一旁调侃道。程氏掀了棉帘子进来时,看的便是几个丫头闹成一团,而自家姐儿斜倚在火炕上,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笑便像正午的暖阳那般,似乎让整人暖阁似乎都带着让人心悸的暖意。

    听到掀帘子的声音,几个丫头停了口转身望向程氏。

    丛蕊嘴快,自是第一个开口招呼。“妈妈怎么才回来,外面冷吧……我看今夜恐怕得下第一场雪呢。妈妈快坐下歇歇,奴婢们和姐儿在逗笑呢。”

    程氏原本心急火撩,她是得了消息来给谢珂报信的。

    可是看着这屋子丫头,还有自家姑娘那一脸闲适的神色,程氏竟然有些难以启齿起来。只是……事关重大,便是惹姐儿不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都这个时辰了,你们只顾着玩闹,快出去给姐儿备饭。”程氏沉着脸道。

    几个丫头慌忙垂下头去,鱼贯出了暖阁。谢珂轻轻一叹,在程氏眼中,她和丫头们闹成一团是失了身份的,只是程氏又哪里明白,前世便是太过在意身份,所以她才活的那般冷寂,便是到死,也从不知道热闹是什么。

    丫头们虽然吵闹,却正是她喜欢的热闹。

    “姐儿,不是奴婢扫了姐儿的兴致,实在是姐儿要多注意些。若是有人告到老夫人那里,说姐儿不顾身份和丫头们在暖阁打闹,恐怕老夫人又会将姐儿叫去数落。”

    谢珂点点头,她不是好赖不分的。

    只是如果在自己的院子都不能活的随心,那她这个谢氏嫡女不如让贤好了。

    她自是有分寸的,能靠近暖阁服侍的都是她从楚氏带来的人,其中大半又都是当年小舅舅亲自选来的。小舅舅曾说过,这些人他己暗中调~教过,必然忠诚,所以她才敢在暖阁这般恣意而为。不过这些不必和程氏细说。

    见谢珂脸上并无怨怼之色,程氏这才咬了咬下唇开口。

    “……奴婢探到了一个消息,却不知真假,本想寻了程嬷嬷问一问,只是最近程嬷嬷为了佑哥儿的婚事一直忙碌着。奴婢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宝姐儿……大奶奶王氏的娘家似乎差了媒人来打探姐儿……不仅如此,据说昨日楚氏也派了人来。说是给姐儿送些御寒之物。可实际是却是想要和谢氏联姻。”

    谢珂神情一变,不由得直起身来。

    程氏继续道:“奴婢今是去外院领过冬的衣物,看到二老爷亲自出门迎客……和外院的小厮打探才知道。来人是京城权氏的公子……据说是来拜访二爷的。”

    什么?

    谢珂神情顿时一变。权笙来了,权笙竟然来了?谢珂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几乎要跳出了xiong膛。

第一百一十三章 异变

    不是喜悦,甚至不是悔恨,而是一种无法明说的悲怆。

    权笙,权笙,上辈子她便整个毁在他手中。

    尤记得那一天,她应了谢玉之约正午去赏荷,可是谢玉始终未到,她晒的狠了,便去亭子里暂避。

    却不知哪里来的洒水丫头,却生生将她的衣裙泼湿了半边,那丫头似是吓到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她一时心软便没有追究,那丫头感恩戴德的从地上爬起来,见她一身狼狈,便请她去亭子旁的厢房候着,说是厢房久无人出入。谢珂终是应了,她知道那厢房平日里无人,只待谢氏有贵客才会启用,那几日谢氏并无女客上门。

    奶娘程氏则急急回院子替她取干净的衣裙。

    可就在她置身厢房,在屏风里将湿衣半解之时,却不想chuang幔挑开,露出年轻男子惊诧的脸……

    那之后的事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刚才那好心的丫鬟进来了,然后一声惊叫,之后谢玉,程氏,大奶奶,二~奶奶……最后是谢老夫人。

    那些人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一只臭虫。

    最终,权笙成了她的未婚夫婿……

    她始终以为她和权笙都是无辜的,权笙只是偶尔歇在那厢房,虽然那厢房只专供女客歇息的,可便是如此,她也从未将权笙想成坏人,既然一切都是命,她便当她和权笙是天定姻缘。

    何况权笙生的很是俊俏,她自小养在深闺,何曾见过这般俊俏的郎君。

    那之后权笙对她温柔呵护,让她内心中对谢玉越发的愧疚。甚至觉得自己抢了谢玉的心上人。所以便是出嫁时谢玉对她冷嘲热讽,甚至明目张胆的求了老夫人将她的嫁妆分了三成给谢玉,她也没多说一句。

    愧疚让她无颜面对谢玉。

    嫁到权氏后,她才慢慢明白……原来权笙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好,原来他除了一张脸尚能示人外,几乎身无长物。

    他胆小懦弱,遇事没有担当。

    整个权氏,竟然是出嫁的姑奶奶当家。不管出了什么事,权笙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去禀明其姐。

    他还不守承诺,成亲时他亲口对她说,会待她好,一辈子待她好。可成亲不过数月,他便与丫鬟眉来眼去,她有了瑛姐儿后,他更是变本加利,她追问他,他便说因瑛姐儿是个姑娘,而他姐姐说,他需要的是男孩承继家业。

    后来,他更是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最终又娶了侧室入门。

    这些谢珂本来都强迫自己忘记了,只是乍听到权笙登门,她竟然将这一切都忆了起来。

    便是身在暖阁,便是阁中有火龙,便是她此时还卧在火炕上,她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谢珂这样子让程氏一惊。“姐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禀了爷去寻个郎中来给姐儿看看。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一身冷汗。”

    程氏不由得有些自责,她不该将事情一股脑的全都说出来的。

    该一件件告诉姐儿的,姐儿便是遇事沉稳。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也终究会忧心的。

    这若是急火攻了心可如何是好?

    程氏这厢自责着,谢珂却在程氏一叠声的问询声中渐渐寻回了神智。

    这不是前生,她也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宝姐儿。今生她更没有和谢玉交好,谢玉自然不会无缘无故邀了她出门,便是她相邀,今生她也能对她说个‘不’字。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谢珂这样安慰着自己。

    在程氏急的将要转身之际,拉了程氏衣摆。

    “奶娘,我没事,就是太惊诧了。你说楚氏来人?yu与谢氏联姻?”

    程氏依旧担心谢珂,虽然谢珂现下看来除了小脸白些倒没什么异常了,可是宝姐儿刚才那样……让程氏不由得想起谢珂幼时,每每发了噩梦,惊醒后也是这般神色。

    “是,昨日进的城,晌午登的门。老夫人亲自接待的……姐儿,你真的没有哪里不适吗?奴婢还是禀了四爷的好。”

    谢珂摇头。

    “我真的没事,不过是入冬后有几分体虚罢了,奶娘多给我炖些鸡汤补一补便是,哪里需要惊动父亲。何况若是请了郎中,祖母若是问起来,岂不麻烦。奶娘可知道楚氏来者是谁?又为谁求娶谢家哪位姑娘?”谢珂这样解释,程氏不由得点头。因为谢珂说的都是实话,若是惊动了谢老夫人,又要好大一番动作,不知道自家姐儿又会受了什么委屈呢。还是再看一看吧。

    楚氏来人yu与谢氏联姻。

    这在前世可从未有过,前世自从母亲出事后,楚氏与谢氏便断了往来。

    今生因着她,楚氏倒并没有不认谢氏这门亲戚,只是联姻?谁?谨哥儿还是启哥儿?求娶的又是谢家哪个姑娘?芸姐儿?霞姐儿?

    可是谢珂觉得,不管是芸姐儿还是霞姐儿,都入不得楚老夫人的眼。

    若是替启哥儿求娶倒还有几分可能。可是启哥儿的心思……楚老夫人是个拎得清的,当初在楚氏时她即摇了头,自然不会再重施故伎。若是替谨哥儿……

    谢家有哪个姑娘能配得上楚氏嫡孙,堪配谨哥儿?

    答案似乎呼之yu出。

    可谢珂不想相信。只是程氏的话却让谢珂如淋了盆冷水,瞬间从头凉到脚。

    “……是楚氏的许嬷嬷。是替楚氏嫡孙求娶……宝姐儿你。”

    怎么可能?谢珂险些惊呼出声。当初在楚氏时,楚谨言可是一千个一万个看她不上。在他眼中,她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而且是靠了脸蛋博取怜悯。虽然得了楚老夫人欢心,可却有着虚伪做作的本性。

    要说是启哥儿,她倒还能理解几分。

    也许是启哥儿实在忘不掉她,求了楚二~奶奶,楚二~奶奶又求了楚老夫人。总归是孙子,楚老夫人一时心软倒也不无可能。可是楚谨言?

    谢珂觉得此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王氏又是怎么回事?”

    程氏见谢珂得知楚氏来人脸色仅是变了变,神情倒还镇定。不由得轻轻吁出一口气来,这才应道。“王氏似也对姐儿有意……派了媒人来说和。说是替王氏嫡子王泽来求娶姐儿。”

    王泽?这名字有几分熟悉,可谢珂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不管是王泽还是楚谨言,谢珂心中都是不愿的。王泽她并不清楚,可是王氏她确是知道几分的。

    王氏的主母邹氏,上一世可是颇为‘风光’。据说为了争产,可是暗中坑害了小姑子……原来王家的老夫人将自己的陪嫁都给了幺女做嫁妆,那邹氏心中不平,便趁着一家同去寺庙祈福之时,暗中安排了几个无赖去纠缠那王家幺女。

    虽然最终王家幺女也没有被欺负。可是名声终究被毁了。

    原来己经定下的亲事最终告吹。那王家姑娘一气之下上了吊……后来王家老夫人费尽心思,终于找到那几个无赖,查到了邹氏一个心腹婆子身上,这下真相大白。

    王老夫人气的大病,拖了几个月便故去了。

    王氏自此之后可谓是名誉扫地,本就只是富贵之家,尚算不得显赫。那之后便彻底走了下波路。

    这样的人家,谢珂怎么能嫁?

    至于楚谨言,谢珂更是不愿了,楚启言真心待她,她尚且不愿,何况处处嫌弃她的楚谨言。楚氏嫡孙又如何?她谢珂还是谢氏嫡女呢。身份不能代表幸福。人反而会受身份所累,活的越发的艰难。“奶娘,此事可当真?”“王氏之事千真万确,只是楚氏来人……不知为何,老夫人似乎并不想让姐儿知道,所以老夫人院中的婆子说话都是吞吞吐吐的。奴婢也不知道此言可信否?只是无意中打探到了,就想着还是先禀了姐儿,若是此事为真,姐儿也好提前知道一二……”

    眼现程氏最关心的便是谢珂的亲事了。

    姐儿己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便要及笄了。姑娘家便是如此,年龄越大,亲事越发的难定。男方许会因着姑娘年龄大了,而借口说姑妈许是有隐疾。

    理由是若是姑娘一切正常,怎么会及笄了都未许配人家。

    所以说身为女子,还是早些定下亲事为好。像二房的玉姐儿,二~奶奶便一早定下了京城那户权氏人家。据说嫁过去还是嫡妻,权老夫人还发了话,待玉姐儿嫁不过,便将府中中馈交到玉姐儿手中。所以说一千道一万,姑娘家,婚姻大事需尽早。

    在程氏看来,不管是楚氏还是王氏,都是不错的。

    楚家嫡孙,那可是望川姑娘争相想要嫁的小郎君呢。

    据说楚家出美人,看那楚四爷的样子,想来楚家嫡孙相貌自是不俗,堪配自家姑娘,何况自家姐儿在楚氏七年,与那楚家谨哥儿算是青梅竹马,这样的亲事才让人放心。

    至于王氏……虽然比不得楚氏,可是优点便是离建安近啊,不过在几十里路程的邻镇。

    据闻那王家嫡子在外名声倒是极好的,生的俊朗,学问也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求合

    王氏虽然算不得多显赫,可姑娘家,不正要是低嫁吗?这样在婆家才显得尊贵。

    那王氏若真的能娶了自家姑娘进门,岂不把自家姑娘当成菩萨供起来。再加上自家姑娘颇有些身家,想来在王氏宝姐儿能过的如鱼得水。

    程氏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想法颇有见地,她虽然是下人,可却是一心为宝姐儿打算,想来自己这想法可以说给自家男人听,再让程善才寻机说给四爷。

    四爷便是再疼姐儿,这种事情是也难免粗心些,王楚两家比起来,四爷或许更中意楚氏。只是那楚氏离建安山高水远的,而且那楚谨言还是楚氏嫡孙,姐儿嫁过去身份虽然尊贵,可缠身的索事也是颇麻烦的。越是显赫人家,其实越是表面风光,内里凄凉。

    那王氏与楚氏比起来,虽然门楣低了些,可各种索事相对的也少些,在程氏看来,自家姐儿别看平日里笑容淡淡,其实本性是有几分慵懒的。

    楚氏那样的高门贵胄,姐儿或许并不喜欢。

    倒不如王氏那样平凡些的人家。

    只是这些都是程氏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谢珂既然能‘未卜先知’自然不会让自己与王氏过多牵扯,不管那王泽生的多好,在外名声多么响亮,她都不想让自己牵扯进去。

    她便是不一定要嫁个多显赫的人家,可是邹氏那样的未来婆婆,她自认没那个本事调停,所以敬谢不敏。

    谢珂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奶娘,派个小丫头去请芸姐儿。”程氏神情一怔,实在不明白话题怎么跳转这么快,不是在说姐儿的亲事吗?这与芸姐儿有什么相干。不过她早已习惯自家姑娘的脾性,程氏点头应下,出了门去吩咐小丫头去大奶奶院中……

    谢芸来的很快,不过一柱香的时辰己掀了棉帘子进来。

    有小丫头帮谢芸取下身上披着的兔皮斗篷。谢芸一边搓着手,一边脱了绣鞋上了火炕。与谢珂相对而坐,将自己的双~腿裹进了棉被子里,这才开口。“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唤了我来?”入冬后,谢芸来谢珂这里的次数明显减少,实是天气寒冷,躲在暖阁中抱着手炉还嫌不暖和呢,没事谁往出跑?

    “怎么?没事我这个做妹妹的便不能唤了姐姐来叙话吗?”

    “你这张小嘴啊,忒厉了些。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一定是有事,没事你更喜欢自己窝在暖阁里偷懒。”谢芸轻笑着取笑道。谢珂眨着眼睛想了想,最终发现谢芸说的竟然都对。

    她还真的更喜欢窝在暖阁里。

    “……玉姐儿这几日没有寻你吧?”谢芸对于谢珂突然说到谢玉倒也不意外,自从上次算是与谢玉闹僵后,谢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她。

    而谢芸也觉得谢玉的性子委实有些难测。早些时候母亲便叮嘱她不要与玉姐儿走的太近。谢芸索性便没有理会谢玉,何况现在谢珂回来了,与盛气凌人的谢玉比起来,显然谢珂更容易亲近。

    不过前几日谢玉倒真的下了帖子邀她,不过却被她母亲王氏看到了,最终她也没有赴约。“前几日她说院中腊梅开了,邀了我去赏,却被我母亲知道了,便挡下了。”谢芸一边接过谢珂递过的手炉捧在手心里,一边轻声道。

    谢珂眉头微微拧了拧,然后轻轻点了头。

    “……这几日估计她还会邀你,你可千万不要理会。”

    “为什么?”谢芸不由得好奇的道。

    “权家公子来了,谢玉是一定要寻机会去看一看的,她那人总喜欢装脸皮薄,肯定要唤个人陪她一起去的。我思来想去,她多半会找你。你可千万不要陪她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之事,她一准的推到你身上。”谢珂倒不是说谢玉坏话,她说的是大实话。

    “权家公子?玉姐儿的未来夫婿?”谢芸对于谢珂的叮嘱并未放在心上,相比之下,她更好奇权家公子。

    谢珂点点头。“说是来拜访二伯,不过我觉得一定是老夫人安排的,上次老夫人不是答应要给玉姐儿个机会看一看权家公子吗?”谢芸也点了点头。“既然是祖母安排的,能出什么事?宝姐儿,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玉姐儿性子虽然有几分骄纵,不过二婶就是那性子,她教出的女儿自然就随了几分。母亲说,家和方能万事兴,我们还是寻个机会和玉姐儿合好吧。”

    这才是谢芸今日来的目的。

    同是谢氏姐妹,以后便是各自嫁人,也还是要走动的。

    兴许婆家便会出些什么事需要姐妹互相帮衬呢。现在便将关系弄得这样僵委实不好。

    谢珂望向谢芸,谢芸一脸含笑的回视谢珂。谢珂心中重重一叹,这个芸姐儿,真是个打一下都不用给颗枣哄的主。她这是为了她好,前世谢玉有她可以算计,今生没了她,她自然得另寻个算计之人。

    谢珂不信少了她,谢玉便会安份的嫁进权氏。

    眼下谢氏能让谢玉算计的,除了她也就是谢芸了,所以她才差人请了谢芸来,并且叮嘱她这几日不要应了玉姐儿邀约。

    不管谢玉以什么名目相邀,总不会有好事的。

    可是……“等权家公子走了之后再议吧。”谢珂淡淡的道。这个结果显然己经让谢芸满意了,她又和谢珂说了会悄悄话,便被丫鬟扶着离开了。

    谢珂有些气馁,她觉得谢芸实在是善良的过了头。可是细细一想,她知道芸姐儿的做法没有错,她本来就是个纤弱,善良之人。如果不是那样的性子,上一世怎么会落得那样的结局,她明明可以活的更好,以她的出身嫁进寒门,本该活的恣意的,可她却始终被夫家压着,最终早早便病故。

    上一世谢芸是先后定了两门亲事的。两门亲事最终都最无疾而终,谢芸落了个克夫的名声,最终有几分破罐子破摔了随便嫁了个寒门子弟。

    可这一世谢芸的亲事却始终没有着落?

    谢珂以前倒没有深思过,可此时却不由得细细回忆起来。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谢芸那两门亲事是何时定下的了。她只知道是在自己出了那件事之后。可是具体时间,还有对方是何人,她都丝毫想不起。

    也怪她前世活的闭塞。

    她想帮谢芸,芸姐儿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该落个那样的结局。可是怎么帮?

    谢珂又陷入沉思。

    当晚谢年与谢珂一同用膳,最近谢年似乎很忙,越来越少和谢珂一同用晚膳了,今晚既然来了,又加上白日里程氏的话,谢珂隐约明白父亲的来意。

    果然,用过晚膳,程氏给父女俩各上了一杯清茶。

    随后便带了门出去。

    暖阁中父女俩各据一边,最终还是谢年先开了口。“……宝姐儿,你觉得你谨表哥如何?”这般直白,不拐弯抹角倒让谢珂有些意外,不过这不影响谢珂瞬间冷起小脸。

    “不如何。”

    这答案显然不是谢年预期的。“……你在楚氏七年,不是经常给看到他吗?你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楚氏虽然远了些,可在谢年眼中,这完全不是问题,当初人家楚氏舍得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他如何不能将女儿嫁到望川。

    不过一切以谢珂的喜好为第一。

    若是谢珂点头,他自然会说服母亲。若是女儿不愿……王氏其实也不错,只是在谢年心中比不上楚氏。他的女儿,要嫁人,自然要嫁个显赫之家。

    王氏门第委实低了些,谢年觉得这简直是委屈了女儿。

    “父亲,我在楚氏七年,见过谨哥儿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谨哥儿那人……太自大了,那样的性子特别招人厌恶。他还说我是靠了装可怜博了外祖母的喜欢。总之,我们之间实在称不上有什么情谊,说我们两个宿怨深积还差不多。”

    和谢年说话便是要如此,一锤定音,万不能存了侥幸心思。

    谢年果然凝神思索起来。他一直以为女儿在楚氏七年,和楚谨言关系亲厚呢,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幼就玉雪可爱的紧,如果哪个不喜他的宝姐儿,那一定是那人眼光有问题。

    可是楚谨言与宝姐儿的关系竟然是……那楚老夫人为何使了人来替谨哥儿提亲?

    楚老夫人看上去也不是个糊涂的啊。难不成这是楚老夫人和楚家大爷的意思。可是当年妻子明明便是为了此事去的望川,可是此事当年似乎便遇到了阻碍,最终被搁置,时隔七年再议?难不成这其中另有隐情。

    谢年yu将女儿嫁进楚氏的心思瞬间淡了。

    “你知道权家公子来访之事吧。”谢珂点头,谢年又道:“王王家两位哥儿,王泽和王睿陪着权笙一起来的。得空,父亲寻个机会让你见一见王家的泽哥儿可好?”谢年这话己经几乎算是明说是要让谢珂相看王泽了。

    可是谢珂却表情怏怏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内情

    “我不见。”

    这么直接的拒绝非但没有让谢年生愠,他反倒脸上带了笑意,一脸chong溺纵容的望着女儿,宝姐儿这样才是和他亲近,若是宝姐儿像对旁人那般矜持有度,循规蹈矩,谢年反倒觉得女儿和他隔着心。

    “怎么了?谁惹到我们宝姐儿了?”

    “没谁。就是不想见,王氏……大伯母很好,可是性子……能教出大伯母这样性子的人家……女儿的事,还是由父亲决定吧。”谢珂似是想说什么,可突然间话锋却一转,谢年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心中不由得顺着谢年的话头去想。

    王氏性情固然不错,可是,在谢来看来,却有些过于木讷软弱了。

    也就是大哥谢松那性子会觉得王氏很好。王氏教养出的女儿如此,教养出的嫡孙?难道会有什么不同?谢年倒是差人打探过王泽的名声,得来的回报都是性子温润。不管是同窗还是师傅,都是如此评价他。这固然是很好的,可是与王氏那性子一联想,谢年觉得便不那么好了。

    温润与没有主见其实相差不多。

    他的宝姐儿怎么能嫁个没有主见的男子,何况那王氏的门第……“即如此,不见便不见吧。”谢年最终道。

    ***

    而此时,谢老夫人也同样的唉声叹气。一旁程嬷嬷在轻轻替谢老夫人捶着背。

    “阿莞啊,宝姐儿这婚事,真是让我头疼啊。”如果没有谢年那‘神来一笔’,谢老夫人哪里会顾虑这顾虑那的。

    楚氏?

    难道要将谢氏的产业最终送给楚氏,谢老夫人根本想都不曾想,那许嬷嬷虽然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宝姐儿与谨哥儿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什么谨哥儿自幼便十分照顾宝姐儿。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便是真的又如何?

    难道她会傻的将宝姐儿再送回楚氏?顺便搭上谢氏的家业?这门亲事谢老夫人自是不会点头的。

    至于王氏?其实是同样的道理,王氏甚至比不上谢氏,若将宝姐儿嫁了过去,岂不是正中了王氏下怀,他们岂不是会仗着宝姐儿嫁妆来振兴他们王氏,这种事谢老夫人怎会允许其发生。

    所以两门亲事,谢老夫人都是不愿的。

    她甚至没打算让谢珂知道楚氏派了人来。“依奴婢看,这两门亲事都是不错的。只是……”程嬷嬷柔声道。谢老夫人挑了眉,等着程嬷嬷的但书。“只是这楚氏即是逼着四爷写了契书,此时来提亲,必定是居心叵测的。楚老夫人虽然给了宝姐儿厚礼,可若是宝姐儿嫁到楚氏,这不过是相当于那将厚礼无非是从这个兜掏到那个兜里。用心着实让人生疑。”谢老夫人不由得颔首。

    “王氏?如果是芸姐儿或是霞姐儿,奴婢倒觉得这门亲事可以结,若是宝姐儿……奴婢觉得那王泽虽好,可是配宝姐儿,还是逊色了些。”程嬷嬷给的意见很中肯,谢老夫人点头。

    可人家王氏虽然门第不高,看中的却是谢珂。谢芸和谢霞之父毕竟是庶出,便是三郎现在官做的不错,恐怕很快便能升迁,可是霞姐儿那模样却又比不得宝姐儿和玉姐儿,人家王氏相不中,她又有什么办法。

    难啊,这事真难啊。

    难不成真的要给宝姐儿招个夫婿上门。这主意倒是在她心中转了几转,不过她那日才和儿子提起个话头,便惹怒了儿子。说是好好的女儿,哪个会留在家里。

    这话倒也不假。只是让宝姐儿嫁人,不管嫁了谁家,谢老夫人都觉得那是在剜她的心啊。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翌日谢珂来给谢老夫人请安时,正赶上许嬷嬷在院外求见,谢老夫人紧绷的脸皮异样的抖动了几下,随后望向谢珂。“宝丫头,你外祖母使了人来给你送些御寒的衣物来,你即然碰到了,便一同见一见吧。”谢珂点了点头。

    谢老夫人这才瞪了一眼来报事的小丫头,吩咐请了许嬷嬷进来。

    许嬷嬷进来用眼角余光望到了谢珂,脸上神情这才一松,随后给谢老夫人行礼,又规矩的给谢珂行了礼,这才退到一旁等候谢老夫人开口。

    谢老夫人开口自然是场面话,许嬷嬷应对起来也是官腔十足。

    和谢老夫人你来我住了半晌,许嬷嬷这才笑着道。“前两日姑娘身子不适,奴婢想着去打搅了姐儿休养便不好了,今日姑娘既然来给老夫人请安,想来身子己经无大碍了,那奴婢便想打搅姑娘片刻。我家老夫人临行前塞给奴婢几件压箱底的宝贝,吩咐奴婢一定要亲自交到表小姐的手里,老夫人您看?”

    谢老夫人只得笑着应道。“看你这话说的,既然是楚老夫人压箱底的宝贝,想来自然是珍贵的很,自然该亲手交给宝丫头,即如此,宝丫头,你且好好招呼许嬷嬷,万不要怠慢了。”

    谢珂应是。

    起身领了许嬷嬷离去……一路上许嬷嬷规矩的很,便走在谢珂身后,直到进了谢珂的院子,才扑通一声跪地给谢珂行了大礼。谢珂连忙扶起许嬷嬷。

    “嬷嬷这是做什么?我哪里受得起?外祖母可好……怎么谴了嬷嬷亲自来,嬷嬷年纪大了,这样舟车劳顿的,要是累坏了可如何是好?”谢珂一叠声的道,许嬷嬷脸上的笑意不由得越发的浓了。在楚氏时,她便真心喜欢这个这位表小姐,谢珂离开时,她可是同老夫人一样的伤心。

    本以为这辈子无缘相见了。

    毕竟建安和望川隔了几百里,想见一面真是难上加难,不想不过隔了几个月,便又见到了。“好,好,老夫人很好。奴婢虽然年纪不算小了,可身子骨还硬朗。何况来见表小姐儿,这可是好事,哪里会累,奴婢一路上可都在车里偷笑呢。姐儿,天气冷,我们还是屋中叙话吧……”谢珂小脸有些红,她乍见到许嬷嬷,实在太高兴了,竟然连屋都没来得及进便和许嬷嬷说起话来。

    谢珂扬声唤了丫头。吩咐将地龙烧得旺些,再多备几个手炉。这可是一幅与许嬷嬷长谈的架势。

    许嬷嬷脸上的喜色简直藏也藏不住。

    谢珂引着许嬷嬷入了暖阁落坐,随后谢珂迫不及待的问了楚氏诸人……许嬷嬷连连点头,回道都好。

    大奶奶好,二~奶奶也好,老夫人身子也很健朗。大爷和二爷也时常在老夫人面前念叨谢珂,还有启哥儿……许嬷嬷说到启哥,谢珂明显呼吸一紧,随后若无其事的附和着。

    许嬷嬷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是轻轻一叹。

    这丫头……

    人虽小,可却是心如明~镜的,她问东问西,几乎将楚氏诸人问了个遍,却独独不问她的来意。只是想着自己临行前,老夫人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许嬷嬷不由得话锋一转。

    “姐儿还记得离开望川时,谨哥儿和启哥儿相送之事吗?”谢珂点点头,当时她就很疑惑,楚启言送她还情有可原,可是楚谨言却为何跟了来,他不是一向看她不惯的吗?

    在楚氏七年,她与楚氏诸人交好,除了楚谨言。

    自始至终,他都从未正眼看过她,可是她离开时,他却随着启哥不惜跋涉来送她。

    兄妹情深?谢珂才不信。“谨哥儿其实一直很在意姐儿的,只是脸皮薄,又加上身为楚氏嫡孙,自幼便被大奶奶娇chong着,被老夫人惯着,所以性子难免有几分自命清高。姐儿离开后,大奶奶便想着给谨哥儿张罗一门样事,大奶奶相中了她娘家那边一位姑娘。是位伯府的小姐……这门亲事按理说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大奶奶一提出来,谨哥儿却是一下给否了,老夫人追问再三,谨哥儿才开口,说是心里己有了姐儿。”

    许嬷嬷见谢珂并不回应,又继续道:“……所谓姻缘,自是上天注定的。谨哥儿不喜,便是勉强娶了那伯府小姐,也终究心有怨怼。何况老夫人是真心不舍得姐儿,当初启哥儿之事,老夫人深觉心中有愧,本不该再开口,可是谨哥儿自将此事说破后,便一日日瘦了下来,每日里只将自己关在书房用功。姐儿,你是没有见到谨哥儿现在的样子,大奶奶吓坏了,哭着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再三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厚了脸皮给谨哥儿博个机会。”

    许珂自许嬷嬷开口,始终沉默着。

    她觉得有些好笑,可心中又有些凄凉,有些悲怆。最后流连在心底的却又有几分淡淡的暖意。

    她相信楚氏老夫人派了许嬷嬷亲自来说和,一定是犹豫再三的。也相信许嬷嬷说楚老夫人确实不舍她的话。

    只是谨哥儿的心意……倒真是让她吃惊。楚谨言竟然是一直在意她的?真的吗?她丝毫未感觉出来。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与楚启言一同来送她。

    可是,他对她有心,她便一定要回报吗?也许在楚谨言心中,他能相中她,己是抬举了她,算是及难得的了。最终逼得楚老夫人不惜厚了脸皮让许嬷嬷前来说和,想来楚谨言的现状确实堪忧。

    只是自始至终,楚谨言在她心中都是个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规劝

    许嬷嬷觉得自己这番话出口,谢珂是一定会心动的。她们楚氏的嫡长孙,那可是在望川无数闺秀争相yu嫁之人。从谨哥落地,来上门探口风的便从未断过,若不是大奶奶这山望着那山高,谨哥儿的亲事如何能拖到如今。

    此次大奶奶倒是看中了一位姑娘,可是向来尊母命的谨哥儿这次却起了反骨。

    对于大奶奶中意的那个姑娘无论如何也不点头,便是大奶奶被气的最终卧chuang,谨哥儿也死咬着不松口。最终还是大爷关起门来和谨哥儿推心置腹聊了半日,谨哥儿这才开了口。

    谨哥儿中意宝姐儿这才露了出来。

    老夫人闻后,重重一叹,一连几日食不下咽。这事若是放在宝姐儿未离开楚氏前,其实是件不难办的事。只是宝姐儿,终是被谨哥儿伤了。当时老夫人便曾提过亲上加亲,不仅是大奶奶,便是谨哥儿也是依母亲之命行事的。

    老夫人这才将心思动到了启哥儿身上。

    想着不管如何,次孙的性子倒是好的,宝姐儿若是嫁了过去,总归不会被欺负……却不想这番推脱却是深深伤了宝姐儿的心。以至小姑娘心灰意冷,一门心思的要离了望川。

    木已成舟,如何还能逆转。

    只是毕竟是长孙嫡孙,老夫人心中自然是心疼谨哥儿的,见谨哥儿日日消瘦,最终只得厚了脸皮谴了她来,盼着她能说动宝姐儿。

    便是宝姐儿不带着嫁妆进门,老夫人都不挑理。而大奶奶听了老夫人的话,虽然心中不甘,可也只是哼了哼,倒没敢多说什么……毕竟初时是她挑剔宝姐儿,若非她挑剔,这门亲事早几年便己定下了,何故还闹这一场。

    只要宝姐儿点了头,老夫人便去寻小四爷,让他无论如何亲自登门也要把这门亲事促成。

    许嬷嬷此次登门可是信心十足的。只是前两日谢老夫人以各种礼物阻了她来给宝姐儿请安,现在既然看到了小丫头,此事焉有不成之理?

    放眼天下,又能挑出几个能和楚氏嫡孙相媲美的?

    只是……小姑娘脸上怎么不见丝毫喜色。不仅没有喜色,便是刚刚脸上的笑意似乎都瞬间敛了,小姑娘生的漂亮,便是这样绷着一张小脸其实也是极美的,只是这看在许嬷嬷眼中,却无端的让她心生凄惶。

    “姐儿,嬷嬷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是真的心疼你。在嬷嬷心中,你与谨哥儿,启哥儿一般无二。嬷嬷和你说句心里话……大奶奶性子虽然不算和善,可是大爷却是真心疼爱姐儿的。谨哥儿只是被大奶奶娇惯坏了,何况他是嫡子,而且大奶奶又只得了他一个,性子难免有几分傲气。这本不算什么毛病,这几年谨哥儿都是大爷在督促,相信娶了妻,成了家,必定是个如大爷那般谦谦君子般的人物。”

    许嬷嬷见谢珂脸上还是没有丝毫动容之色。

    不由得心下生急……口气有些急切的继续道。“更何况谨哥儿是真心中意姐儿的。待姐儿入门,定会与姐儿琴瑟和鸣,夫妻情笃。”

    这姑娘家的亲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老夫人来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无论如何要试探过宝姐儿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此事便做罢。

    在老夫人眼中,宝姐儿和谨哥儿是一般无二的。

    她疼谨哥儿,也一样疼宝姐儿。只是许嬷嬷自然有着几分私心,她是真心觉得这是门好姻缘。哥儿俊朗,姐儿娇俏……简直是天作之合。

    所以自然是牟了劲的替谨哥儿说情。

    只是在谢珂眼中,楚谨言依旧是楚谨言。他中意她?谢珂实在无法想像他如何中意她?

    在楚氏七年,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启哥儿待她的不同。可是谨哥儿?如果诋毁,冷淡是他的在意,那她宁愿不要那种在意。

    “……嬷嬷,这种事情嬷嬷还是问过我的父亲吧。”谢珂说这话时语调很轻,很柔,许嬷嬷也觉得谢珂这话说的没错,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婚姻大事自然得问过长辈。只是许嬷嬷心中却有不觉得升起几分异常来。

    小姑娘是愿意呢?还是不愿呢……她怎么觉得心中没底啊。

    送走了许嬷嬷,谢珂瘫软在榻上,这姿势虽然很是失了规矩,可是谢珂是真的觉得全身无力。她无论如何想不通谨哥儿怎么会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呢。

    楚氏很好,楚老夫人确是真心待她,但是为了谨哥儿考虑多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谨哥儿是嫡孙,而她只是外孙女罢了。亲疏终有别,大舅舅和几位舅舅待她也很亲切。

    只是……

    终究不愿啊,她可以控制脸上神情,可以控制说话的调语,可终究没有办法忤逆了自己的心啊。

    想着将来要跟楚谨言厮守一生,这念头竟然生生吓得谢珂一个冷颤。一世面对楚谨言倨傲的目光,他看着她,像是对她施了大恩。仿佛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终究因他而第一次登上了台面。

    她甚至能想像得出大舅舅咬牙切齿,却又强撑了笑意的脸有多扭曲。

    启哥儿在意她,她尚且不愿呢,更何况是楚谨言!这答案其实早已在心中了。只是如何让父亲谢年敛了这个心思呢。

    她可以几句话让父亲淡了与王氏联姻的心思,可是楚氏……谢珂知道在父亲谢年心底,始终有着对母亲的愧疚。他甚至觉得将她嫁进楚氏,算是一种补偿。

    所以这门亲事在父亲谢年眼中,是极好的。

    他一定是赞成的。即如此……“水青,服侍我更衣,我要去怡和院看望祖母。”

    水青几个丫头虽然不理解谢珂怎么又突然要去怡和院,不过自家姑娘行事素来是有分寸的,她们赶忙给谢珂得新换了衣裙,最后给谢珂披上了许嬷嬷刚刚送来的,据说是楚老夫人特意吩咐给谢珂精心裁制的一件紫貂皮大氅。

    这大氅一抖出来,水青几人简直看直了眼睛。

    说是紫貂皮,其实颜色并不是紫色,而是大片的纯黑色,领子却是一圈雪白。这件大氅的选料精细,毛色光润,华美轻柔,紫貂皮历来便被视为珍品。

    用紫貂皮制成的大氅,得风则暖,指面如焰,著水不濡,点雪即消。在前朝是王公大臣才能穿着,本朝倒是少了诸多限制,可是这貂皮制品依旧珍贵。便是一件大氅,己是价值千金。

    相比之下,谢珂脸上神情则平静的多……

    大氅自是华丽,若是不够华丽,又如何能在谢老夫人心里生生插上一根刺。

    对于谢珂的去而复返,谢老夫人表现和很欢喜,眼睛从谢珂身上那件大氅上沉沉的扫过,

    随后吩咐程嬷嬷给谢珂递了手炉,又亲自掀了棉被子招呼谢珂上了火炕,谢珂高高兴兴的应了,挤到了谢老夫人身边,祖母俩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

    谢珂是来送礼的。

    送的是楚老夫人带着一些望川本地特产,虽然不值几个银子,但贵在稀罕。谢老夫人兴致很高,和谢珂说了许久,中途自然也说起许嬷嬷的来意,谢珂几次yu语还羞,谢老夫人自然看在了心里。

    谢珂前脚才出了怡和院大门,谢老夫人登时便发作了。

    她一把将怀里的手炉掷到地上,指着门口颤威威的道。“……阿莞,你看到了吗?楚家这是明显来迷惑宝姐儿的。那件紫貂皮大氅……便是建发方圆百里也难寻一件。那许姓婆子一定和宝姐儿提了此次的来意,看宝姐儿那样子,竟然是愿意的。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谢老夫人恨极了楚氏,先是楚氏的姑娘让自己的儿子渐渐离了心。便是她死了七年,儿子也始终不答应续娶。

    现在宝姐儿竟然与楚氏又有了牵连。她如何能应?如何能应!

    这楚老夫人明显是吃准了宝姐儿年纪小,见识不多,便想用几件稀罕玩意哄骗了宝姐儿。

    小丫头知道什么?许是把结亲当成玩闹呢。何况那楚氏向来标榜出‘美人’……想来那楚家谨哥儿相貌自是不差的,若是宝姐儿真的将许姓婆子的话听进心里,谢氏岂不是要囫囵着整个送给楚氏。

    宝姐儿将来嫁给旁人她倒还能糊弄一二,可楚氏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如何能抵赖?

    此事,万万不行。谢老夫人这一~夜辗转反侧,一旁程嬷嬷为她出谋划策,直到翌日东方露出白茫,谢老夫人才沉沉睡去。彼时,她心中己有了主意。

    ***

    谢珂回到自己院子,倒是吃的下睡的着,翌日如常去给谢老夫人请安。

    随后回院子在暖阁看书绣花。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程氏是越看越觉得疑惑,当日她将消息透露给谢珂时,她还有些异样,可此时却看不出丝毫端倪来了。

    她有心探一探谢珂口风,奈何水青几个总在谢珂身边,她着实寻不到机会,再有便是谢珂似乎有意无意间,有些闪避她。

    程氏有些黯然,觉得自己对谢珂可谓是掏心掏肺,可是姑娘大了,有了心思了,不与她商量便罢了,竟然知道躲闪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喜脉

    第一百一十七章喜脉

    程氏觉得谢珂无形中有些排斥她,心中自然不好受。只是谢珂毕竟是主,她是仆……她有心寻了话头与谢珂将这僵持打破,可是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眼见着一天过去了,程氏暗急在心。

    便在这时,程善才使了婆子寻她,而且寻的很急。程氏心中一凛,慌忙去外院见自家男人。

    回来时,脸上神色说不出的惊诧,还带着疑惑与几分彷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么还会出了这种事……这一次程氏堂而皇之的凑到谢珂近前,几句话后,谢珂登时变了神色。

    “怎么会?”想着刚才程氏的话,谢珂惊出了一身冷汗,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姐儿,此事千真万确,四爷接到消息,简直是雷霆大怒,程善才怕四爷气个好歹,这才想着将消息透露给姐儿知道。其实四爷这边还好说,只是大爷那边要不要告诉?还有佑哥儿……四爷很是为难。姐儿思量思量,这事怎么了才好?”

    此时程氏不由得万分想念己逝的四奶奶。

    姐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要经手这样的事,这实在是委屈了姐儿,可内院中,四房除了姐儿便没个主事的了,这事便是不合规矩却也只能告诉谢珂。

    谢珂好半晌才定下心来,心中是即惊又疑,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她对于佑哥前世的事,总停留在他与姜家姑娘成亲数载,却始终无子之上。

    她觉得佑哥儿很是可怜,不由得心生同情。

    可是……

    今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今天晌午别庄管事回报……说是一早上,养在别庄的惜玉突然无故昏厥,管事的吓坏了,他虽然不知道这惜玉的身份,可一个漂亮的姑娘家,被这么不声不响的养在庄子里,不外乎就是那么回事,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哪位爷屋里的……

    不过他小心侍候总是没错的。

    见惜主昏厥,他赶忙请了郎中。谁想这郎中一探脉不要紧,竟然探出了喜脉。

    而且这脉相己极清晰,这胎恐怕己足三个月了。

    这可把管事的吓的不轻,匆忙的便禀了谢年……谢年自是大怒,当初佑哥儿可是说他和惜玉之间清清白白,他只是怜悯那惜玉,无法眼睁睁看她跳进火坑,所以这才带了她yu离开建安。

    谁成想,竟然早己珠胎暗结。

    惜玉也吓傻了,被管事的一顿唬吓,终于道出实情。这胎……竟然己近五个月了。

    她开始时并不知道,后来发觉,自己被囚在别庄,虽然吃喝不愁,可是见不到谢佑,她也没个商量之人,再加上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传出怀胎之说,那便真的没了活路了,所以瞒来瞒去,瞒到了此时。

    此时终事败。

    谢年接到消息,自然大怒,一时却也不知如何处置。

    yu告诉谢松,可以谢松那性子,这事最终还得托了他来处置。可是如何处置?告不告诉佑哥儿,佑哥儿才安份几日,与那姜家姑娘的亲事己定了日子,此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被那姜氏知晓,这门亲事自然是不成了。

    这事本来错便是佑哥儿。

    便是有些富家子弟大婚前己有了陪房丫头,却也不能让丫头怀子的……

    一定得等正妻生下嫡长子,侧室才能怀胎生子。何况这惜玉的身份,连个通房丫头都算不上。这样怀了孩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再说孩子此时都成了形了,此时若强行坠下,伤天理不说,恐怕那惜玉的小命也是难保。

    可是留下?

    怎么留?孩子将来要如何安置?养在别庄?好歹是谢氏的血脉,哪有养在别庄被旁人嘲笑之理。

    至于抱回来,那更是妄想。难道姜家姑娘能咽下这口气,能甘心吃这暗亏?

    谢年此时可是将谢佑恨极了。

    谢珂左想右想,也是觉得此事甚是难办,不怪父亲为难。

    告诉佑哥儿,保不准佑哥儿又发疯般的要和那惜玉私奔。可是不告诉佑哥儿,万一事后佑哥儿知道,于佑哥儿来说,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告诉与不告诉似乎都是错的。

    谢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据说惜玉今天哭昏了三次,一个劲的说自己的错,让庄子管事代为向爷求情。说是无论如何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便是孩子生下来便处死她,她也心甘。”程氏叹息般的说道。

    别说宝姐儿,便是她是个过来人,听了这事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转年大少奶奶便要入门了,可却出了这样的事。算起来,恐怕那孩子与大少奶奶入门的日子脚前脚后的……这事可如何善后?

    “……父亲此时在哪里?”

    “还在书房,据说还在气头上,连晚膳也没有用。”“去请。”程氏应了,转身去传话。

    谢年来的很快,带了一身寒气,站在门边半晌才进了暖阁,谢珂看见父亲立在门边,生怕将寒气带进屋中,直到自己身子回暖才进来,不由得笑了。

    相比谢珂,谢年的脸色便凝重多了。

    今天这事,着实让他为难。但是当年自己出了那荒唐事,都没有这般为难过……那时他心中只有妻子一人,所思所想都是如何安抚妻子。便是时有心思活络之时,其实也是想的时候多,若真让他做,恐怕他也是做不出的。

    他这人便是如此,胆子其实不大,可是却总想让旁人觉得他是无所畏惧的。

    许是被谢氏嫡子的名声所累吧。近些年他己活的明白多了……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便是过了七年,他也依旧未娶。

    可是惜玉之事不同。那可是关乎谢氏子嗣的……

    若惜玉腹中是个男婴,那便是谢氏的玄长孙。这可不是件小事。

    其实和女儿商议这种事,谢珂觉得自己的老脸难掩红意。丢人啊……真丢人。虽然丢在自己女儿面前,可谢年也把那谢佑又怨上了一分。

    “……事情便是如此。爹一时倒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有心告诉你大伯,可以你大伯和大伯母的性情,此事他们必定难以决断。若是让佑哥儿知晓,难保佑哥儿胡闹。可是若禀了你祖母……恐怕与姜氏的亲事便要告吹。这可是你大伯和大伯母万不想看到的。他们虽然老实,可是与姜氏结亲实在是益处太大,而且你大伯父还仰仗着姜氏帮了帮佑哥儿……”谢年道。

    谢珂连连点头,她明白父亲的意思。

    这事说与不说,其实都很难办。

    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不告诉大伯一家,而且要将那孩子抱进谢氏。毕竟是谢氏血脉,没有流露在外的道理。

    可这事却更是难办?

    平白多个孩子,这可如何安置?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不到最后关头,谢珂并不想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父女俩相顾无言,最终同时露出苦笑。“你不必愁,事情总会解决的。倒是有关楚氏之事,爹要对你说声抱歉。你祖母无论如何不同意你与谨哥儿的亲事。宝姐儿,你实话告诉爹,你真的不在意谨哥儿吗?”

    谢珂肯定的点了头。

    谢年仿佛安心了些,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忧色,可是脸上神色明显缓和了几分。

    与楚氏联姻是压在他心上的另一座大山。谢年始终觉得将女儿嫁进楚氏总不会错的……一是楚氏是谢珂的外祖家,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再则谨哥儿不论是相貌人品还是学问,都是极好的,天下恐怕再难寻出几个。若是错过楚氏,谢年恐怕再也无力替女儿寻门更好的亲事。

    只是母亲无论如何不肯点头,甚至提出让宝姐儿招赘之说。

    谢年明日母亲为何这样说,可是却不能接受,母子俩最终各退一步……他拒绝楚氏联姻之求,而母亲则不再坚持让宝姐儿招赘。

    见谢珂这样懂事,谢年心里即觉得骄傲,又觉得心酸,女儿还小,还是该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过早的经历了世事。便是明知道有门好姻缘摆在眼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它溜走。

    谢年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

    便是再掏心掏肺,对女儿,他也始终是亏欠的。

    “宝姐儿,你放心,爹一定给你寻个比楚氏更好的人家。”谢年誓言般的道,谢珂倒并不觉得错过楚氏有什么可惜,可是眼见着父亲一脸的郑重之色,谢珂不由得点了点头。谢年脸上终是露出淡淡的笑意。

    最终事情还是没有透露给谢松一家知晓。

    谢年吩咐管事的照顾好惜玉,至于如何安置孩子?谢年心中隐隐有了想法。

    只是这想法也许会伤到谢珂,他心又不忍,事情便始终拖着……

    自从知道谢佑骗了父亲谢年和她,谢珂对谢芸都少了几分亲近,倒不是迁怒,而是觉得无力应对。

    佑哥儿看起来老实本份,可是行事却这般没有分寸。难道上一世其实也是出了这样的事的,难道姜氏始终与谢佑离心,也是因着这事?

    或是谢珂并没有听说谢佑儿有了孩子啊?那上一世,惜玉怀的孩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若是生了下来……那孩子最终又怎么安置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错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错着

    与父亲谢年交谈后的翌日,许嬷嬷便告辞了。甚至没有来的及向谢珂辞行,谢珂只得让程氏将她亲手给楚老夫人缝制的一件杭绸夹棉褙子送去给许嬷嬷,劳她带给楚老夫人,算是聊表她的孝心。程氏回来代话,说是许嬷嬷说冬衣针角密实,老夫人一定喜欢。

    至于她那日提的事,还请谢珂三思。

    如果有机会,还是求求父亲……程氏隐约猜到是什么事,只是她始终觉得望川过远,而且楚氏嫡子身份尊贵,高娶低嫁,不是个好归宿,所以并没有劝谢珂什么。

    只是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意便是说最近的谢氏。

    佑哥儿的事还未平,不想芸姐儿却又出了事。

    大伯母王氏又来谢珂院中哭了一场,大意是她的两个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让人不省心的。原来谢珂叮嘱谢芸后,谢玉当日便亲自去求了谢芸,说是自己一人胆怯,央求了谢芸陪她一起寻个机会见一见那权家公子。

    谢芸把谢珂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竟然应了下来。

    翌日,谢芸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赴约,可是谢玉未露面。

    谢芸正想转身离开,却不知被谁一撞,跌进了结了薄冰的池塘,这可是将谢芸贴身的丫头吓了个半死,也顾不得那冒冒失失的小丫头了,一个劲的喊人相救。

    结果喊来了权笙,相陪的竟然还有王家两兄弟。

    不等权笙有机会‘出手’,王家次子王睿竟然不顾天寒跳下池塘将谢芸救出。谢芸只是受了凉,外加惊吓过度,倒无性命之忧,只是这名节……当晚,谢芸苏醒后便撞了chuang柱,好在大奶奶王氏警醒,谢芸只是撞伤了头,倒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事情便算是闹大了。

    谢老夫人大怒,下令彻查是谁将谢芸撞进了池塘。最终查到了谢玉的身上……原来竟然是二房院中一个扫尘的小丫头所为。那小丫头原本还存了几分侥幸,死咬着不松口,可是见谢老夫人亲自过问,吓得几乎湿了裤子,一五一时的全盘托出。原来是谢玉院中的大丫头紫露给了她五两银子,只说与谢芸身边的丫头采露有怨,所以想要惩戒采露一番。

    最终想到了护主不周这个罪名。

    那紫露还说,芸姐儿向来是个软弱的,又不得老夫人欢心,不过是意外落了水,没谁会追究的,便是追究,便说不小心冲撞了主子,左右不过罚一月的饷银。而五两银子,那可是足足一年的饷银和打赏了。

    那小丫头不由得动了心,而那日便是紫露透露给她的消息,说是芸姐儿在水池旁。小丫头被猪油蒙了心,便想到了意外将芸姐儿撞进水中的蠢法子。

    问明真相,谢老夫人大怒,直接便将那紫露绑来,当众打了二十板子,然后便将人牙子唤进府中,直接便将紫露连同那小丫头发卖了。谢玉吓得跪在谢老夫人门外足足三个时辰,一个劲的说自己管教下人不利,求了谢老夫人责罚。

    谢老夫人最终罚谢玉三个月不得出门。

    至于谢芸,自从那日后便始终缠~绵病榻。王家次子王睿倒是个有担当的,得知芸姐儿这般刚直,竟然回家求了双亲,几日后便上门来提亲。王家本就是谢芸的外祖家,这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王氏登时喜极而泣,谢老夫人皱了几日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很快便合了谢芸与王睿的八字,二人的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

    亲事很快定下,便是明年的九月。得知结果,谢珂大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谢芸未来的婆婆邹氏,心又不由得提起,不过比起上一世谢芸最终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这一世的谢芸能嫁到王家,嫁给那王家次子,己是极好的了。

    至于嫁进王家后的日子,那便是个人有个人的福了。谢芸的亲事定下后,谢玉去看过谢芸几次,谢芸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每每提起王氏,小脸都红红的,谢珂自然取笑一番,谢芸的脸只会更好。

    谢珂看出来,谢芸其实是属意这门亲事的。这下她便真的放下心来。而且为玉姐儿的‘失算’隐隐高兴着。

    什么丫头之间有怨?不过是推脱之词罢了,这一世王家兄弟陪了权笙上门,再加上时至冬日,那酒水换衣的戏码实在不好上演,便上演了一出落水相救的大戏。

    若是那权笙步子快些,许便让谢玉如愿了。

    谢玉一身湿透的被权笙从水里抱出,自然名节有污……而谢玉自然做出一幅谦让的姿态,不仅全了名声,还得了谢氏上下的赞赏,可谓是一举数得,而谢芸便如前世的她,名声扫地不说,吃了这暗亏恐怕还要对谢玉心存愧疚。

    谁想那王睿步子这般快,坏了谢玉的好事。这便叫现世报了。

    随后的日子尚算平静……

    进了冬月,喝了腊八粥,程氏便忙碌起来,准备院中过年的东西。

    谢珂反倒闲了下来,因到了年关,铺子们的掌柜都来报帐,谢老夫人并着谢大爷一同会账,但免了谢珂几个的请安。

    进了腊月,下了两场雪,天气越发的阴冷了,谢珂几乎整日呆在暖阁,与丫头们刺绣调笑,日子过的安定又舒心。谢芸亲事己定下,眼下正忙着锈嫁衣,倒越发的少见了。至于谢玉,被谢老夫人罚了禁足倒让谢珂的日子越发的安静了。

    每每想到谢玉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谢珂的心情都要愉快好久。

    谢芸明年九月出嫁,谢玉则将婚事则定在她及笄之后,也就是后年的初春。

    想来这一年多的时间,谢玉注定度日如年了。

    前生她诸般算计,而她傻傻的中计,今生她依旧满腹心思,只是芸姐儿却错有错着的躲了过去,看来这一次,她便是不想嫁,也只能嫁进权氏了。

    前世她经受的,尝遍的,今生谢玉会一样样经受,一样样品尝。

    这才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异想

    谢玉因着还在禁足,所以谢珂并未理会她。前世她虽害了她,可是今生她没给谢玉害她的机会。

    谢玉虽今生是善良还是如前世那般攻于心计,其实与她关系不大。

    只要她不惹她,她也不至于因为前世的事而与她为难,左右以后不过是点头的泛泛之交,还不值得她为谢玉之事过于劳心。

    谢氏共有四个女儿,两个己经定下了亲事,至于三房的霞姐儿,比她还要小上半岁。所以一下子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到谢珂的婚事上。

    不仅大伯母来旁敲侧击,二伯母孙氏竟然也‘屈尊降贵’来谢珂屋中看望谢珂。只是言语间,总是带着几分不甘与不忿,为什么不甘?谢珂心中隐隐有感觉,想来**奶孙氏对于自己给女儿寻的那门亲事可很是自得,却不想长房的谢芸最终却能嫁进王氏。

    那王氏虽然比不得谢氏高门贵胄,可终归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权氏虽是京城人士,可是京城高门云集,这样两厢一比,谢玉的亲事便全无优势可言了。

    孙氏上一世便是个势利的,恨不得全世界的人过的都不如意,只有她一人顺风顺水,她才会高兴,才能满足。玉姐儿性子十成十随了这个母亲。

    好在谢珂的二伯谢鹤,虽然在别的事情上糊涂,任由孙氏做主,可是在教育儿子谢骁上倒还是拎得清的,早早给儿子寻了师傅启蒙,甚至自骁哥儿六岁过后,便不许他再歇在内宅,虽然**奶曾闹了一阵,可是旁的事谢鹤都依了她,唯独这件事,谢鹤无论如何不松口。

    **奶最终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儿子与她渐渐生份。

    或许这也是**奶脾气越发的跋扈偏执的原因之一吧。

    芸姐儿出的事本来是该让芸姐儿身败名裂的……一个姑娘家清白有污,还谈什么许配人家,能有人愿意娶了芸姐儿便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选的。

    却不想那王睿竟然是个愣头青,二话不说便央了长辈请了媒人上门。

    芸姐儿生的即不如谢玉漂亮,也不如谢玉会讨人喜欢,怎么就能嫁个或许比谢玉还要富贵的人家。

    **奶孙氏自是心中不甘的,所以与谢珂说话间,话里话外难免带出了几分……

    **奶来的目的其实与大奶奶王氏异曲同工,都是来向谢珂‘推销’自家的侄子的。大奶奶是因为女儿芸姐儿与娘家次侄订了亲事,再不好在老夫人面前提起侄儿王泽,这才走了迂回路线,想着若是谢珂有心,和父亲谢年提一提,也许这门亲事还有回旋的余地,虽然两女嫁入一家并不多见,可四爷向来是个疼女儿的,只要宝姐儿愿意,便没有什么不能办到的。

    至于**奶孙氏……她娘家自然也是有侄子的。

    孙氏比不得王氏,王氏好歹算是书香世家,王家子侄也有在朝廷为官的,虽然官位不高,可孙氏不过是经商的,便是家中再有银子,也始终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原本孙氏不会笨到动谢珂的心思,可是谢珂的身价委实让人眼红。

    与其便宜了别人,何不一试。

    只是此事**奶孙氏根本不敢和谢老夫人提,她有一点心思倒是和大奶奶王氏出奇的一致,那便是将心思打到谢珂身上。只要谢珂有心,四爷自然会替女儿做主,所以,一切都得看谢珂。

    于是对于自家侄子那是夸了又夸……谢珂静静的听着,偶尔会对**奶笑笑,**奶孙氏从谢珂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来,是信了她所说,还是不喜她的话?

    这让**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感觉。

    直到她起身告辞,谢珂脸上神情还是淡淡的,亲自起身将她送到暖阁外,又吩咐贴身的丫头虚扶了她将她送出院子。

    **奶的心情不由得有些七上八下。

    她此时深觉自己行事过于大意了……娘家虽重要,可是婆家同样重要。娘家虽然可以在她遇事时助她一臂之力,可终究,她指望的是婆家,是儿子。若是因此招了宝姐儿记恨,四爷谢年怨怼,可就大大的不值了。只是想到楚氏送给谢珂的那一连串的铺子,还有那个少年用平静的噪音说出的铺子每年的入项,**奶便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

    同样是谢家的女儿,她的玉姐儿出嫁嫁妆不过千两,可是宝姐儿……

    她如何能甘心,看宝姐的神色,似乎并未动心,看来,她还得寻机回娘家,和娘家嫂嫂相商。

    她们孙氏的长孙,生的并不比王氏那王泽差几分。

    凭什么孙氏敢堂而皇之的替自己娘家谋些好处,她便不行……

    ***

    终于送走了**奶孙氏,不仅是谢珂,便是谢珂屋中的几个丫头都长长吁出一口气。

    丛蕊脾性有些大,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

    “……**奶什么意思?难道姐儿能看上她们孙氏那个长孙……传闻虽然孙氏那长孙生的人模狗样的,可小小年纪便与人争个戏子。据说还险些闹出人命来。**奶当这事旁人便不得知吗?真以为姐儿被养内宅,便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等着被她糊弄的。”丛蕊气闷的道,往来她这般心直口快,都是要被水竹数落的,可是今日水竹难得的认同了她的话。

    不仅丛蕊气,屋中在近旁服侍的丫头便没有不气的。

    姐儿不当她们是外人,所以**奶便是使了眼色,姐儿也没有命她们退下。**奶初时还有所顾忌,可是说到最后,心思简直是要昭告天下了……

    什么孙氏嫡子自幼被师傅夸奖,什么孙氏嫡子的样貌连金陵贺氏,江陵吴氏中人都要赞上一声……

    笑话,都道望川楚氏多美人,也不见那金陵贺氏,江陵吴氏中有人出来明赞。何况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孙氏。

    便是自夸,是否也过于厚脸皮了。

    如果**奶这番话,她们还不明白其意,那实在是枉在姐儿身边服侍数年了……

    相比几个丫头的气愤,谢珂不过淡淡一笑。

    管她孙氏如何舌灿莲花,她自巍然不动便是。什么孙氏的嫡长孙……那是个什么东西,真当是个男人便能打她的主意了吗?

    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和谢玉一样,其实谢珂压根没把**奶孙氏当一回事,她的话,她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为了那样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

    所以她不气。不仅不气,还觉得自己看了出不错的大戏。

    **奶这是惦记上她了吗?今生谢玉不来招惹她,便换了她的母亲孙氏了。这母女俩,还真是……一丘之貉呢。

    从蕊是张快嘴,此事自然很快便被程氏知道了,丛蕊甚至添油加醋,将**奶孙氏的嘴脸好一顿嘲弄。程氏听后与丛蕊一样,心中大怒。放眼整个谢氏,孙氏是最不招人喜欢的……

    不仅是她尖酸,刻薄。

    而是她明明尖酸刻薄的要命,却还要佯装大度矜持。

    这才是最让人看不得的。平日里她装便装,摆便摆,只要不摆到她们四房面前,程氏压根不愿理会她。只是此次她竟然欺到自家姐儿面前……这件事,若依了姐儿的性子,恐怕便是不予理会了。

    在宝姐儿眼中,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人计较,才是不**份。

    而**奶孙氏,在姐儿的眼中显然还不够资格。

    只是程氏不同……

    她可是在四奶奶病床前发了重誓的,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不能让姐儿受半分欺负。

    **奶根本就是仗着姐儿失母,这才敢如此这般放肆。若是今次这么不声不响的揭过,难保那孙氏再出什么幺蛾子。程氏表情沉沉的想了半晌,并没有惊动谢珂,而是直接出了垂花门,回自己屋子去寻男人程善才了。

    既然**奶这么闲,那不如禀了四老爷,替二爷夫妇寻些事情吧,省得他们夫妻二人眼睛总盯在自家姐儿身上……

    再说**奶孙氏回到自己院子,想着今日去寻谢珂之事,心中始终觉得憋闷,她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在孙氏眼中,她的娘家侄儿自然是极好的,便是行事偶尔有些不羁,也不过是少年心性,一旦成了亲,自然会改的。

    男人嘛,谁没个年少轻狂之时,这本没什么。

    可是宝姐儿的反应实在是让她恼怒。

    无论她说什么,她都不接话,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戏子般,一个人在台上自说自话,偏生这唯一的观戏之人还一幅置身事外的寡淡样子。

    **奶正满心郁结之时,谢玉挑了帘子进来。

    以前孙氏觉得自己这女儿生的委实好,模样足够好,也够乖巧惹人怜。

    何况与权氏的亲事,也全因对方派了人来相看玉姐儿,而且一相便中意了。可是现在看女儿,却觉得比起宝姐儿来,总少了几分灵透……

    美则美矣,却终究比不得宝姐儿。谢玉有些忐忑,自从她被老夫人勒令禁足后,母亲孙氏待她但不冷不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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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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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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