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蠢妇
第一百二十章蠢妇
以往母女俩倒时常有说有笑的坐在一起叙话,虽然多数时候谢玉并非心甘情愿陪了母亲编排这个,诋毁那个,可总归母亲喜欢,她也便陪着,可是最近母亲越来越少寻她了,便是见了面,也是不咸不淡的。
这让谢玉心里有几分慌。
她发现自从谢珂回来后,她便诸事不利。
母亲自作主张的给她订了权氏这门亲事,她费尽心思才探出那权氏到底是什么人家。不过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她自是不愿,哪怕那权笙生的人模人样的,她也不愿。
她可不想当个表面风光,内里凄凉的权家主母。
她要的……
少年长身玉立的身姿从谢玉脑海中一闪而过,谢玉的目光突然一凛。
她恨,极恨。那天谢芸落水,那权笙怎么没有跳下去相救,若是权笙救了谢芸该有多好,那她便有借口摆脱权氏这门亲事了。
而且不伤她清誉分毫。
偏生是那王家次子……但心中有个想法却又一闪而去,谢玉想,幸亏是王家那个次子啊,若是王家嫡子……此时恐怕她拿刀砍死谢芸的心思都有了。
谢芸,平日里看来木讷老实,此次却坏了她的大事,不仅让她折了一个心腹丫头,而且还因此被老夫人厌弃,禁足,这些她都要算在芸姐儿和谢珂身上,至于为什么捎带上一个谢珂。
理由很简单……
她其实最想暗算的是谢珂。
只是没有机会罢了。自从谢珂回来,她在谢氏的地位便一落千丈……谢氏从上到下,似乎只知道有个谢珂,有个宝姐儿。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以前不管是丫头婆子见了她,无不巴结奉承的。可是现在呢?
那些丫头,婆子见到她,甚至有时会视而不见。
这口怨气让谢玉如何能咽下!
只是,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唯有忍,然后寻机出手,而且还要一击必中。便是不屑于母亲孙氏这样的性子,甚至是厌恶,可是谢玉也得装成自己是个懂事明理的女儿。
只是今日……
谢玉唤了声母亲后,孙氏对她不理不睬,谢玉有些懊恼,轻咬着下唇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惹了母亲生气?”
谢玉这一问,自是让孙氏拉开了话匣子。孙氏竹筒倒豆子般,将在谢珂院中所受之气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在孙氏看来极为伤面子之事,可却让谢玉气出了一身冷汗。
蠢,真蠢,她怎么有个这样的母亲。
竟然妄想让她那个整日无所事事的表哥去娶谢珂。便是她厌恶谢珂,也觉得母亲孙氏的想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谢氏是什么人家?谢家嫡女是什么身份?何况宝姐儿可不仅是谢氏的嫡女,她同时还是楚氏,是身份尊贵的楚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
最最重要的是,楚老夫人待宝姐儿,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不出手还则罢了,一出手那便是万八千两银子相送。
这样尊贵的身份,她那纨绔表哥竟然惦记,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了。
这事若是宝姐儿瞒下还好,若是透露出去……谢玉甚至能想像得出谢老夫人会如何动怒,四叔谢年眼睛恐怕都要气红。因为便是存了这想法,在谢老夫人的谢年看来,都是对宝姐儿的亵渎。
可母亲孙氏倒好,竟然还因自己一番‘善举’不被接受,满口的抱怨。
蠢,谢玉从未见过比母亲孙氏更蠢的女人。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悲凉……宝姐儿虽然失母,可是她母亲的娘家楚氏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一个外姓姑娘,楚氏舍得送上那么贵重的礼物。
可是她呢。
虽然有母亲,可是这个母亲除了给她带来数也数不清的麻烦,还给了她什么?
一门嫁进去便注定入了火坑的亲事?还是说出去便惹人嘲笑的外祖家?
只是眼下,谢玉只能忍了怒意,心平气和的和母亲道。“母亲可曾想过,便是宝姐儿动了心,可是四叔和老夫人又如何肯依?”“……你四叔疼宝姐儿,只要宝姐儿愿意,你四叔肯定会点头的。”孙氏毫不犹豫的回道。
谢玉气的握紧了双拳……
四叔自然是疼宝姐儿的,可也得分什么事啊。
姻缘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何况整个建安,又有谁不知道孙家嫡子是个什么东西?四叔便是再疼宝姐儿,也必然不会允许宝姐儿在婚姻大事上胡闹的。
何况宝姐儿便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孙家那纨绔子的。
“母亲是不是忘记了,老夫人最在意的便是谢氏的脸面……老夫人如何能接受谢氏的嫡女嫁给不如谢氏的孙氏。母亲勿气,外祖家固然家财万贯,只是家中子侄却没有在朝堂为官的,所以世人自然觉得孙氏比不上谢氏。何况四叔虽然疼宝姐儿,可却是个清高的。孙氏从商,四叔如何能让宝姐儿嫁做商人妇?”
谢玉这话己经说的够直白了。
孙氏如何不懂?只是……是这个道理吗?她的娘家嫂嫂明明说孙氏有的是银子,不管宝姐儿要多少聘礼,孙氏都给的起。
说谢氏不过仗着祖上的荫蒙,若是没了祖上这道金字招牌……谢氏的银子哪里比得上孙氏。
孙氏当时觉得自家嫂嫂的话甚是有理……
只是此时听了女儿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开始怀疑心中所想。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好心想替谢珂寻门亲事,正好她娘家侄子还未定亲,便顺便提上一提……怎么就好心办了坏事呢?
甚至会因此惹来祸事?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些?可谢玉的话终究让孙氏心里有些发虚……她打发了女儿,便以不适为由上了chuang躺着,一直到暮色西垂,谢二爷回了屋子。
孙氏不由得慌忙的将今日之事说给谢二爷听。
不想谢二爷听后脸色大变,扬手便给了孙氏一巴掌,直把那孙氏打得瞬间懵住了。
成亲数载,谢鹤保曾打过她?别说打她了,便是一句重话都没有过。她一直嫌弃谢鹤无用,要学问没学问,要出身没出身的。她一直自觉高谢鹤一等,可是今日,她竟然被谢鹤打了。
“你打我?”孙氏捂着脸不敢置信的道。
谢鹤手腕有些抽搐,本能的想将孙氏抱在怀里安抚,可是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他这妻子,一直以来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不过当初却是他先相中了她,百般相求娶来的,当时可是被不少人羡慕呢,虽然出身一般,可是生的却是娇媚无双的。当然,一切都在四弟谢年娶了那楚氏之前……
只是他自己本身也不算是个上进的,这些年也是得过且过。妻子暗中的所做所为,他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并不深究。
只是这件事,却委实出格了。“打你?你这个蠢妇,你想我们被老夫人赶出谢氏吗?”见妻子孙氏一脸不解,谢鹤不由得在心底骂了声‘蠢妇’。
“你以为孙氏是个什么东西?老夫人能点头?四弟能应允?蠢,简直蠢到家了。”孙氏便是被打了,可是谢鹤这般诋毁自己的娘家,孙氏自然也是不愿的,她不由得冷笑反击。
“孙氏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没有孙氏,你能娶到我?我蠢……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儿女打算。这门亲事若是能成,我娘家怎么也得给玉姐儿添几台嫁妆,我嫁来谢氏十几年,除了吃喝,手中连套像样的头面都没有攒出来。你难道想让女儿这么嫁进权氏,那权家姑奶奶是个势利的,到时如何看我们玉姐儿……还有骁哥儿,我总得给他寻门好亲事。手中没有银子,哪个姑娘肯点头。”孙氏满腹委屈,那眼泪简直是不要银子的往下掉。
谢鹤也觉得自己刚才打人的举动太过冒失了。
妻子千不好万不好,待他和儿女总是好的。而且妻子刚刚所说也确实属实。
谢鹤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妻子只是见识浅显,可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此事……“别哭了,待我去四弟屋中探一探。”孙氏抹了眼泪,巴巴的望着谢鹤出了屋门。
此时谢年倒是怒极反笑了,他那个二嫂向来是个没见识的……孙氏这几年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可是孙氏子侄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尤其现在这个嫡长孙,吃喝嫖娼简直是五毒俱全,就他那样的,还想求娶他的女儿。连痴人说梦几个字谢年都懒得奉送了。
那根本就是污了这几个字。
程善才在一旁看着自家爷露出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突然觉得心头一寒。
自家这位爷向来是个不管事的,出身高贵,在下人眼中却是个好脾气的,谢氏一切他似乎都不在意,可是花起银子来却十分的大手大脚,有时程善才都搞不清自家爷手里这数不清的银子是哪里来的?老夫人给的?老夫人便是再疼四爷,也不会任由四爷这般奢靡浪费的。
所以程善才觉得,自家爷便是信任他,可始终有事瞒着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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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二~奶奶所行,他思来想去还是告诉了四爷,因为程善才深知,在自家爷眼中,没有什么比宝姐儿重要。一切对宝姐儿不利的,哪怕是旁人的一句话,四爷都甚是在意。
何况今日二~奶奶所为,确是错矣。宝姐儿是孙氏那样的人家可以觊觎的吗?便是惦记,都不行。
程善才此时心中颇与几分与妻子同仇敌忾之感。
只是四爷什么意思?这很可笑吗?
“四爷,依属下看,二爷夫妻便是太闲了。”
谢年颔首,深觉程善才所言不错。“依善才的意思?”“……姑娘回府时,贱内曾领了识哥儿和劲哥儿入府,只是姑娘心善,不愿识哥儿和劲哥儿小小年纪便被人套上谢氏家仆的名头。属下代识哥儿谢过四爷和姑娘,只是劲哥儿却甘愿以后留在姑娘身边。属下想着那不如让劲哥儿早些入府,也好多跟在四爷身边几年……”
谢年不由得笑了。
“善才,你这心思当真是七窍玲珑啊。”
“主子谬赞,属下愧不敢当。”程善才没什么表情的回应,好似刚才的话不是经由他口而出一般。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
二~奶奶的来意,谢珂根本未上心,所以谢珂照样吃睡,谢年也没有对谢珂多说什么,只是心中越发的觉得女儿矜持有度。
明明被低看了,欺负了,竟然大度的不予追究,这才是大家风范呢。
只是整个谢氏都盯着谢珂的婚事,谢年如何不知?不过谢年自有谢年的想法……他觉得谢珂年纪还小,不过才十三岁,便是过两年再议亲也没什么。她可是谢氏的嫡女,只要她想嫁,难道还愁找不到人娶?
族中诸人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至于母亲谢老夫人的心思,谢年也是明白的。他虽然不喜应酬,在世人眼中或许还是个不知趣的,可是母亲素来将谢氏看的很重,宝姐儿的婚事于谢氏来说可谓是瞬夕会让谢珂翻天覆地,他又如何不知。
也许世人会觉得他当年的决定太过儿戏。
可是谢年却不悔……他想将一切留给他和云霓的孩子,他不在意这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又如何,身子里流着他谢年的血。那便是世上最金贵的。
他才不在意旁人怎么诟病他,他只要女儿一世顺遂,日子过的矜贵无双……至于谢氏,他相信宝姐儿必不会给谢氏蒙尘……也许谢氏,在宝姐儿手中才是真的权势滔天,尊贵无双呢。
父女俩,一个为女儿着想,一个为想让谢年烦心,倒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二~奶奶来访之事。
之后的日子谢珂依旧悠闲,只是院中丫头渐渐忙碌起来。
打扫除尘,换洗被褥,在程氏的吩咐下,水青等人将私库里金贵的摆件搬了出来。一番收拾下来,本就厚实华丽的花厅更是显得绮丽无双。
澄亮的掐丝珐琅瓷瓶,瓶中插着将绽的寒梅,那将绽未绽的梅将整个花厅渲染的多了几分俏皮,庄重与华贵并存,迤逦旖~旎,让人不由得想要驻足流连。精致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中,吐出丝丝的玉兰香。香味氤氲,端的是富丽堂皇。
临近年根,程氏领回了新衣,水青等人无不一脸欢喜的换了新装。谢珂又笑着吩咐程氏发了封红。
水青等大丫头一人得了十两赏银,个个喜逐颜开,便是小丫头和院中婆子们,也都得了三到五两的赏银。整个院子,似乎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喜悦。
终于要过年了……
当晚谢年早早送了消息来,说是要和应酬谢氏旁枝的几位长辈。让谢珂不必等他……
因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日子是不便去正厅用饭的。这正合了谢珂的心意,她索性将年夜饭摆在了暖阁。
并着程氏和几个大丫头,分席而食……这自是不合规矩的,不过想着今天的喜庆的日子,程氏也便笑着应了。
让丫头们准备了小几,然后围着谢珂而坐。
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主仆笑闹间,便是连程氏都觉得自家姐儿偶尔失个规矩其实不算什么……左右又没旁人看到。
用了晚膳,早己暮色深沉,谢珂赶了程氏出门,让她回去陪程善才守岁。程氏笑着应了,吩咐几个丫头照顾好谢珂,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姐儿,今晚奴婢几个陪着姐儿一同守岁吧?”水青因饮了几杯水酒,小脸有些泛红的道。一旁水竹几个丫头附和。
谢珂摆摆手,她也饮了些酒,不过与水青几人不同,她却是越喝越清醒……
“不必在意奶娘的话,你们几个自去歇息……便像平日一样职守便是。”几个丫头跟在谢珂身边数年,那是何等的心细。虽然自家姐儿此时面上带笑,可水青却从谢珂身上看出几分寂寥来。
这谢氏家大业大,便是房子加起来都有几百间。
四爷也确实chong着姐儿。
可是便是再chong,又如何能代替母亲。水青不由得静了下来,想着每到今日,姐儿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
姐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想己故的四奶奶。
她有种感觉,今日,还是不要打扰姐儿吧……自家姑娘一年都在笑,今日,想哭,便让姑娘尽情的落泪吧。
水青招呼水竹丛蕊她们收拾小几,很快便退了出去。
谢珂斜倚在大迎枕上,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水青目光中的担忧她又如何看不到?只是……她们又如何能明白她。两世为人,心中带着另一世的恨意,恨老天不公,恨自己无力,即是重生,怎么还是救不下母亲。
谢珂很自责,不过她告诉自己,只有今日才能放开心扉……
因为母亲若是地下有知,必是希望她幸福,希望她笑口常开的。便是为了母亲,她也会努力活好这一世。
必不会重蹈那一世覆辙。
权氏,谢玉……前世的噩梦,今生不过是过客罢了。
谢珂相信,只要她用心,必能过上想要的日子。寻个真正怜她之人,一世被chong着,与夫君举案齐眉。这是母亲的期望,也是她的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年礼
第一百二十二章年礼
翌日谢珂早早被程氏唤醒,除了眼睛有些红,谢珂脸上神情毫无异样,那淡淡的笑,仿佛让人置身三月薄阳中。程氏只当谢珂昨晚睡得迟了些,并未多问,只一个劲的招呼着水青几人来服侍谢珂洗漱换装。
今日得早早过去给谢老夫人请安。
桃红色的挑花褙子,双鬓上各簪着一朵的淡粉的玉蓉花。水青又轻轻在谢珂的面上铺了层薄薄的胭脂,唇上点了稍许口脂,便己是丽色无边,便连水青几个为谢珂装扮的丫头都看直了眼睛。
“姐儿这样一打扮,真是漂亮。”“就是啊,姐儿本就漂亮,只是平日里打扮的太过素净了,今日只是用了稍许胭脂,便己经美的让奴婢们看直了眼睛。若是日日这般打扮,奴婢们可是走路都要撞墙的。”丛蕊在一旁夸张的道,她话音一落,程氏并着几个丫头不由得笑弯了脸。
这话虽然逗趣成份居多,不过在丫头们看来倒也是实话。
放眼整个谢氏,相貌能和自家姐比拟的也就只有玉姐儿。玉姐儿相貌上虽然能比上自家姑娘几分,可那周身的气韵便委实上不得台面了。
谢玉美则美矣,可美的有些假。她似乎总自诩柔弱,恨不得全天下人的都怜惜她。
可是天下柔弱的女人多了,这般做作之态,总会让人觉得有几分厌烦之感。自家姐儿却是外表看起来柔弱,实际上行事有度的性子。便是平平常常的往厅中一站,便不由自主的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何况今天这样一番收拾,程氏相信,恐怕便是连谢老夫人见到今日的谢珂,都会惊上一惊。
结果也确实如程氏猜测的那般,谢珂今日只是打扮的喜庆了几分,可却让包括谢老夫人在内的谢氏诸人看得眼前一亮。
大奶奶不由得对谢珂招了招手,现在她是越发的喜欢这个小姑娘了,当初儿子犯浑的时候,多亏了宝姐儿开口求了她的父亲,这才保住了那惜玉的命。做母亲的,便是明知道儿子对那惜玉的情份不该,可因着心疼儿子,也实不想看儿子伤心绝望。谢年最终护全了惜玉,可以说是让大奶奶王氏大大松了一口气。
自然而然的,王氏将一切都记到了谢珂头上。何况还有芸姐儿的事……若不是早些时候得了谢珂点拨劝说,自己那傻女儿恐怕便是撞了南墙也想不透的。此时如何能好好的立在厅中?还得了门好亲事。
细想下来,她们长房可是欠了宝姐儿良多。
谢珂笑着点头,得了谢老人首肯后乖巧的站到了大奶奶身侧,位置正好是谢芸身边。
嫡庶有别,谢芸的身边立着有些时候未见的谢玉。从她进了花厅,谢玉的目光似乎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不过,这又如何能影响到谢珂……
谢珂己经记不清小时候谢氏是如何过年的,只隐约记得是全家都到花厅中,然后按照辈份给谢老夫人请安。
因着自己那个据说还在世却连过年这样的日子都未归家的祖父不在,所以几位伯父便和伯母一起,只给老夫人请安。叔伯之辈行完礼,便是她们了……
谢芸轻轻拉了拉谢珂的衣袖,小声叮嘱谢珂,只要一切跟了她做,便不会错了。
谢珂轻轻点头。
谢玉则淡淡一哼,一幅谢珂没见过世面的鄙夷面子……
“连拜年礼都不会行,楚氏是如何教导你的?望川真是蛮荒之地。”“……玉姐姐一会礼可要行的规矩些,我听说京城怪这些颇讲究的,若是一个做错,若是被权家老夫人嫌弃可着实丢了祖母面子。”谢珂含笑回道,直噎得谢玉张了张口,一时却不知如何反击回去。权氏是她的痛处,谢珂却偏要打了她的痛处。
不等谢玉反应过来,谢老夫人己经起身。
一行人向祠堂而去。
入得祠堂,先是谢松兄弟三人并着大奶奶二~奶奶上前给谢老夫人行礼。随后才是谢佑兄弟二人。
最后才是谢珂姐妹三人。
谢三爷因公务在身,初三过后才能返家,霞姐儿也会随着谢三爷返家,以后便会长留谢氏。
谢珂为首,谢芸谢玉随后,姐妹三人上前,恭敬的跪倒,磕了长头。
随后便是谢老夫人示下。
她叮嘱谢芸成亲后要恪守妇德,孝顺公婆长辈,到了谢玉这里,则只是淡淡交待她习好女红,在闺阁待家。
而到了谢珂这里,谢老夫人则含了笑,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说起来,这是宝丫头时隔七年在谢氏过的第一个新年。祖母本该多照顾些的,奈何年末诸多缠身……宝丫头,莫要因此生了祖母的气啊……”谢珂自然笑着点点头。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浓了几分。
她转向谢松兄弟三人……“大郎,二郎,宝丫头的婚事不急。宝丫头还小,我还想多留她两年……你们四弟也找我私下说过些事,我觉得甚有道理,宝丫头是我们谢氏的嫡女,她的婚事可是谢氏的大事,我想还是等着你们父亲归家与他商量了再行决定。”谢松和谢鹤虽然惊讶,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点头,谢老夫人满意的笑笑,目光扫过大奶奶王氏和二~奶奶孙氏。
二人身子不由得缩了缩。
老夫人这哪里是叮嘱儿子呢,分明是暗指她们两个。
大奶奶心中只是一紧,庆幸自己只是和谢珂提了提王泽,并没有去找老夫人商量。再说王氏虽然算不起显赫,但也算是首富之家……自家侄子也确实被世人称赞。不过是亲事不成罢了,倒不至于得罪谁。
便是谢珂,王氏也是问心有愧……
因为她是真的为谢珂打算的。
孙氏则心里发虚,她总觉得自己和谢珂所提那事被老夫人知道了。可如果老夫人知道,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以老夫人的性子,必把她唤到近前斥责一番的。
如果老夫人真的骂她一顿倒还好了,她这心事也算放下了。
可她就怕老夫人这样端着,弄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谢老夫人叮嘱完谢松谢鹤二人,又转向谢珂。“宝丫头放心,祖母定然给你寻门好亲事。以我家宝姐儿这相貌……必定大富大贵。”这话说的便可谓是掷地有声。谢珂赶忙行礼言道。
谢老夫人挥挥手起身。
当先离了祠堂。行过拜年礼后,谢老夫人留了谢家三兄弟闲话家常。
谢珂等人告退。说是闲话家常,其实是谢老夫人要和谢年兄弟几人就谢氏铺子亏赢说道一番,也商量商量来年主要做些什么生意……
王氏和孙氏则相携着去了外间暖阁。
恐怕老夫人一会也对她们有所示下……
谢珂兄妹几人倒是无事了,谢珂和谢芸并肩而出。才走出谢老夫人的院子,谢佑大步追了上来。
连声唤着。“宝妹妹。”谢珂和谢芸驻足,回身望去,只见谢佑涨红了一张脸,有些不知所措的拉着衣袍下摆,一幅想要开口,却又为难的样子。谢珂一见就知道佑哥儿是有话对她说,而且这话必定是与惜玉有关的。
只是惜玉之事好容易才大事化小,他又担心自己这般贸然开口。
谢珂会不理。
谢珂心中轻叹,谢佑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子,谢家长子,虽然不是嫡系,可身份也算尊贵,可谢佑却全无时下纨绔子的那些陋习。
只除了……他瞒了他们和惜玉早己生米煮成了熟饭之事。
谢芸见到自己的兄长这般模样,气的小脸泛红。
“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宝姐儿又不是外人,你的事,宝姐儿有什么不知道的,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佑的脸更红了,而且握紧了双拳。
片刻后,他似乎有了决定,缓缓松开拳头。
一双眼睛定定望向谢珂……“宝妹妹,我知道我不该在今日问起惜玉,可我着实担心她……她胆子小,一个人在别庄便是受了欺负也不敢开口。宝妹妹,你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四叔到底将惜玉安置在哪个庄子。我只是想去看一看她……我发誓,只看一眼。”
“哥,你怎么还惦记着那惜玉。你不是在父亲母亲面前发了誓,说好好善待姜家姐姐……可你看你……你真是个坏人。”谢芸对于骂人方面的造诣实在不深,说来说去不过一个坏字。
“我不是惦记她,我只是不放心她。芸儿,我在问宝姐儿话,你莫要插嘴。”
如果此时她们不是站在僻静的小路上,不是提防随时会有丫头婆子路过。谢芸真想大声骂一骂自己这个兄长。四叔好容易才将惜玉的事压下,好容易才瞒了祖母,何况今天可是大年初一……
自己哥哥却在今日却起惜玉,真是扫兴的很。
转眼便到三月,姜家姑娘便要进门了,可自己兄长的心似乎还在惜玉那个丫头身上。
这可如何是好?
“宝姐儿,莫要理会他,我们走。”
谢芸拉了谢珂便要离开。谢佑如何能依……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姐妹两个面前。“宝妹妹,求你帮一帮我吧。我真的只是担心她,我只想看她一眼,看一看她是不是安好。只要她好好的,我必不再惦记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临盆
第一百二十三章临盆
谢珂己经不相信谢佑的誓言了。
他可能是善良之人,可他说的话未必便作数。她倒不至于反感他,可是谢佑此时颇有几分死缠烂打的架势着实让谢珂欢喜不起来。
何况便是知道惜玉在哪里?她又如何能告诉他。
惜玉现在可是大着肚子呢。
如果让谢佑看到,他如何还能乖乖的娶那姜家姑娘……“大哥,你说的话可当真?”“当真。”谢佑见谢珂终于开口,就差举手起誓了。“……即如此,我便告诉父亲,说是你只是想看一看惜玉。待看过她后,她是嫁人,是发卖,你都不会再理会了……你若能应,我今日便寻了父亲替你说情。”谢珂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可是听在谢佑耳中却觉得心神俱裂。
他如何能应?惜玉可是他……
在谢佑的印象中,谢珂一直是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生的漂亮,性子也好。似乎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
便是别人央求些什么,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拒绝。
所以刚才谢珂的话,着实让谢佑大惊。“宝姐儿。你怎么能如何迫我?”“哥哥,男人总要有所担当的。你即说只想看一看惜玉,确定她没有被欺负,便不会再惦记她,可是她只是个下人,而且是个姑娘,她总要许配人家的。而你马上也要娶妻了,你们之间原该井水不犯河水。你现在该想的是如何与姜家姐姐举案齐眉,而不是想着惜玉会不会受了欺负。
……便是她受些欺负,又与你何干。你难道还能护她一世不成?”
谢珂一席话说得谢芸都怔在原地。
这是宝姐儿吗?宝姐儿说话何曾这般……调子冷凝,可谓字字珠玑。
“……我,我只是想见一见她罢了。”终究,谢佑有些心虚,声音软了下来。“我不会为这种小事对父亲开口的,哥哥,你死心吧。”谢珂说完,不再理会谢佑,拉了谢芸离开。
谢佑仿佛傻在那里,身子比直,脑袋微垂,半晌没有动作。
他如何能开口对自己的妹妹说惜玉已是他的人,他根本就没脸开口啊。宝姐儿说的对,他不能护惜玉一世,她一个姑娘家,总要嫁人的。可她将一切都给了他,又要如何嫁人?
所谓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谢佑便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谢珂因着谢佑的话心中有些动怒,若是早些将他和惜玉早己破了戒的事说出来,事情又何必至此。
便是那惜玉身份低微,也终得禀了老夫人,老夫人便是不肯点头让佑哥儿留下惜玉。也必然不会有让惜玉另嫁的打算,若老夫人网开一面,留得惜玉的小命,或许将来佑哥儿还能与她再续个前缘。
可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份上。
惜玉大着肚子,若是被老夫人知晓,恐怕这孩子……
便是勉强留下孩子,惜玉的小命也注定不保。所以最终还是得瞒下。因为一个谎言,所以要用十个谎来圆。谢珂非常厌恶这种事。
可两条人命,她便是不喜,也得替谢佑担待着。
“宝姐儿,你莫要怪佑哥儿,他就是心思实在……他不是放不下惜玉,只是怕惜主才脱狼窝又入火坑。”谢芸便是气自家兄长不争气,此时也只是按捺着替谢佑求情。
惜玉的事,还得仰仗四叔。
而四叔最听的但是宝姐儿的话。“他是哥哥,我如何会怪他。芸姐姐,你告诉他想见惜玉,妄想。眼下他该好好准备当新郎,一切先等将姜家姐姐娶进门再说。”
谢芸点头,她觉得本就该如此。又安抚了半晌谢珂,谢芸才起身告辞,带了丫头离去。
程氏见暖阁中只有谢珂一人,这才近前小声劝道。“姐儿今日可莫要与谁置气,都说开门红开门红,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这若是生了气,往后一年气运都不旺。”谢珂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奶娘,哪里听来了这些?偏生还要信……”程氏露出则一脸本就如此的表情接口道。“姐儿可别不信,总之,今日姐儿是一定要笑着的……便是天塌下来,姐儿也得笑着抗。”
谢珂点点头,算是接受了程氏的‘劝慰’。
老辈人总有些迷信的,程氏似乎尤是。不过笑着总没什么错的……何况今天这日子,倒也确实不该跟谁置了气。
见谢珂敛了面上忧色,程氏这才起身去忙……
相比谢珂,她可是大忙人。院中婆子们今日多轮了休,多数都和男人孩子回去过年了,小丫头们也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聚在一起说的热闹。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若是走水或是遇了贼便不好了。
当晚谢年依旧陪谢珂一同用膳,这算是父女二人吃的团圆饭。桌上摆了三幅碗筷……谢的温了一壶酒,给自己满上,又给身旁的空酒盅倒了半盏。随后他举起酒盅,看了看身旁,仰头将酒饮下,连饮三杯后,谢年才开口。
“女儿,今天爹爹很高兴,过去的几年,都是爹爹一个人过年。”
谢珂安静的听着,亲手提了酒壶给谢年斟满……谢年笑着一口饮尽。“当初的事,爹爹自是错了。爹爹悔啊,恐怕要悔一辈子……这几年你祖母劝了父亲娶妻。可父亲忘不了你娘。闭上眼便能看到你娘在哭,爹爹如何能娶新妇。想着不如索性便这般过吧……若真有一日见到你娘,也好问心无愧。”
“父亲。”谢珂轻唤。“看我,今天可是我们父女阔别七载,难得重逢的好日子。来,陪父亲满饮了此杯……爹爹在此望我的宝姐儿来年一切顺遂。再无烦恼之事。”
谢珂笑着点头,眼眶却有些泛红。
她在心中也默默的期盼。
盼着父亲永远这般,无病无痛,永远不要离她而去。
她己没有母亲了,不能再没有父亲。
转眼到了初三,三爷谢延带着霞姐儿归家。谢老夫人自是大喜,将一家人都唤到院中,席开几桌。席间谢霞给谢芸谢玉和谢珂行礼……姐妹几人又互相见了礼,那之后谢霞偶尔会来寻谢珂。
论起姐妹几个的性子。
谢芸过于老实,谢玉心机过重,谢霞居中……不算木讷,又比不得谢玉心思玲珑,只是在谢珂看来,谢玉那玲珑心思都用在算计旁人身上了。
若是她留几分用在正途,许真的能像上一世那般,最终嫁个显赫人家,一世富贵。
谢老夫人明显喜欢谢霞,如果说谢老夫人对于谢珂是又爱又恨,那对谢霞便是全心的喜欢了……不掺杂任何功利之心。
谢珂毫不怀疑若是谢霞有谢玉那般的相貌,谢老夫人会更喜欢她的。
甚至会毫不犹豫的便让程嬷嬷悉心教导谢霞。也许谢氏便只知有霞姐儿,不知有宝姐儿,玉姐儿了。
上一世谢珂与谢霞交情不深,不过是见面互相行礼招呼一声罢了。这一世谢霞似乎ting喜欢和她相处,隔三差五的便来寻她。渐渐的她与谢珂院中丫头相熟起来,丫头们对这位四小姐倒是颇为喜欢……
因为谢霞常年跟随父亲在外,见识自然不是长年在府中的丫头们能比的。
而且谢霞也不吝啬说些趣闻给丫头们听。
所以不过数日功夫,谢霞反倒成了谢珂院中的常客……按了谢霞的话说,谢芸和谢玉都有了婆家,都是快要出嫁的姑娘了。
整个谢氏,只有她和谢珂最小,可以在谢氏多做几年伴儿,她自然和谢珂亲厚。谢珂只是笑笑,并不反驳什么……与人交好总好过与人交恶。
何况她也感觉不出霞姐儿的坏心……
老夫人喜欢她自是有道理的,霞姐儿为人处事透着几分男子的豁达,也许这和她自幼失母,只跟了谢延长大不无关系。所以说起来,谢珂倒ting喜欢这个小了她半岁的妹妹。
谢老夫人见谢霞和谢珂交好,自然是欢喜的。
有时谢霞陪她,她还专程唤了谢珂来……谢珂单独与谢老夫人相处时,谢老夫人也总记得唤了谢霞来。
至于谢霞和谢玉,己经定下了亲事,在谢老夫人看来,便该乖乖在院中绣嫁衣了。
谢三爷过了正月便回了任上,将谢霞留在了院中,谢三爷临行之前,专程来见谢珂,嘱托她照顾谢霞,看到谢延不过才过而立之年,双鬓却己微微泛白,谢珂郑重的点了头。
谢延笑笑,赞谢珂是个懂事的姑娘。
懂事的姑娘,命都会好的……
转眼到了三月,谢氏派了迎亲队伍前去京城迎娶姜家姑娘。
自大年那日谢珂见过谢佑,便再未见过他,据谢芸说,谢佑只是越发的沉默了,倒没再胡闹。谢珂渐渐放下心来。
迎亲的队伍预计在吉日前两日便能回到建安,然后先将姜家姑娘送到别庄暂住,待吉日吉时再迎娶进门。
谢氏己准备好一切,只等新娘子进门……便在吉日前一日,谢珂担忧许久的事终于发生了。
别庄管事来报,惜玉临产。
谢珂闻言,眉头控制不住了跳了跳,怎么会这么凑巧,早几日也好,晚几日也好,怎么偏要赶在佑哥儿成亲当天。
第一百二十四章 嫁娶
谢年倒是没什么异样的神情,左右不过是个下人,肚子里便是谢家的骨血,可是孩子有一个这样出身的母亲,也不知是福是祸呢。只吩咐管事请了稳婆,如有险情,便尽量保了小的便是。
谢年的话被程氏传到谢珂这里时,谢珂只是轻轻一叹。
这便是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惜玉一个下人,谢氏要她生她则生,要她死她只能死。
谢珂知道,现在人市上可以用一匹马换来三五个像惜玉那般年龄的丫头。所以父亲谢年的决定真的没什么可质疑的。
或许是因为她得活了一世的原因吧,她觉得生命都是珍贵的。只是惜玉却偏生要在这个关头临产,是死是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前院己经响起欢天喜地的锣鼓声。吉时将至……
谢珂甚至能想像此时诸人的神色,谢老夫人必定是笑容满面的。
大爷谢松和大伯母王氏脸上必定带着浓浓的笑,因为这门亲事在他们看来,却是自家儿子高攀了姜家姑娘的。
而姜家姑娘……也许在此时,姜家姑娘是一心要和佑哥儿好好相守的,只是婚后佑哥儿或许终究让姜家姑娘失望了吧,所以上一世二人才最终落得那样,虽是夫妻,却更像住在一个院中的两上陌生人。
小丫头们吵闹着要去看新房。谢珂虽然不能出垂花门,不能亲眼看到大礼。
可去后宅的新房凑凑热闹还是可以的。
原本谢珂也是想要去的,只是此时,她去凑热闹的心思却突然淡了,便是谢芸派了心腹丫头采露来相请,谢珂也婉言拒绝了。
水竹几个不知道谢珂的心思,只是一脸惋惜的聚在屋外廊下,幻想着谢氏长子娶妻的盛况。
程氏则有几分明白谢珂为何突然失了兴致。“姐儿不必担心,我们做下人的,命都贱的很,可越是贱命越不容易出事,就拿当初我生识哥儿劲哥儿吧……不过痛了几个时辰,孩子便平安出来了。奴婢还记得当年四奶奶生姐儿的时候,那可是足足痛了一天一~夜,姐儿才落了地。”“奶娘,这怎么好拿来相比。”谢珂轻声道。程氏摇摇头:“有什么不好相比的。越是养尊处优,娃儿越难落地。像惜玉那样的,生孩子自然容易的很。姐儿用了午膳,去小憩一会,兴许惜玉肚里的孩子己经落了地。”
谢珂牵强的扯了扯唇,算是对程氏安慰的回应。
程氏见谢珂复又拿起花样子细细描了起来,这才转身退了出来。
她虽然那样说,可也只是宽慰自家姑娘。女人生孩子便如同鬼门关走上一遭。便是在程氏眼中,惜玉如今的境地皆是她咎由自取,可终究是条人命啊。
程氏慌慌忙忙去打探消息了。
而这时……前厅司仪正吆喝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大礼毕,谢年将应付亲眷的差事交给了谢大爷和谢二爷。今日佑哥儿成亲,本就是谢大爷的好日子,至于谢二爷,他最近几乎忙断了腿,年前他还担心自家那个口无遮拦的妻子惹怒了自家四弟,却不想事与愿违,自己倒像是行了好运。
四弟竟然将他唤到书房,恳切的央了他接手几间铺面。
说是他先前的一个手下突然染病,一时人手有些应接不暇。
谢鹤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应了……有铺子,便等于可以从中谋些好处。哪怕辛苦些也是值得的,他们夫妻在谢氏一直有寄人篱下之感。虽然与谢松同样是庶出,可是谢松手中掌管着半数以上谢氏的庶务,可是他们夫妻却是坐吃山空,每月里的花销都靠着中公的那几十两银子,实在觉得手头紧的很。便是在外面应酬些朋友都不敢放开了手脚。
现在好了,自从有了铺子,谢鹤觉得自己才是真的活了过来。
他认为自己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
只是铺子琐事确实太多了,便是将妻子搭上一起忙活,有时竟然也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不过便是忙也是痛并快乐着……难得佑哥儿娶亲,铺子歇业两日,他怎么能不趁这人机会与旁人拉拉关系。所以谢鹤可以说是一扫往日的暗沉颓废,话变得分外多。
前厅有谢松和谢鹤照应,谢年早早抽身而退。
佑哥儿不过是庶出长子,估哥儿的婚事他到了场,便算是尽了本份了。
现下最让谢年烦心的便是那个惜玉之事……
再想想刚才一身喜服,脸上笑意僵直的谢佑,谢年揉了揉额头,随后吩咐程善才派了人去别庄探一探。便是不喜,好歹也是谢氏子嗣,先确认孩子平安落地了再说。不想谢年这一去,直到深夜才急急回来。
带回来的消息实在不算好。
那惜玉足足疼了一天,可是孩子却始终生不下。
稳婆急的团团转,便是有心依了谢年吩咐保小不保大也十分艰难。因为孩子始终不转胎,胎不正,孩子如何生的出?便是现在将惜玉扔驴背上强拖着走圈,孩子也是生不下的。最终的结果便是惜玉生生疼死。
程善才等了足足半日,情况依旧未转好,这才趁关城门之前匆匆回来报信。
谢年不由得一声轻叹。“……四爷,要不要告诉佑哥儿,毕竟那惜玉若是真的丢了小命,恐怕佑哥儿不会谅解爷的。”程善才在一旁轻声问道。
这个时候告诉佑哥儿?那怎么成?今天可是佑哥儿的洞房花烛之夜,此时若是佑哥儿舍了妻子去看惜玉。
别说情理上过不去,便是老夫人若是知道,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程善才所言倒也在理,佑哥儿那孩子看似老实,可他敢做出带了惜玉私奔之事,可见性子也是带着疯狂的。若是那惜玉真的死了?谢年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也确实不合适告诉佑哥儿,可惜玉那里,也该去个女眷。”不管是谢年还是程善才,明显都不适合在那里坐镇。
他们是男子,据说本身便带着煞气。更何况以谢年的身份,自是不能因了这样的理由离家。
大奶奶程善才是不指望了,若是此事大奶奶知晓了,便等同于告诉了大爷一家。
可眼下,此事却是要瞒的。
余下的谢家女眷,程善才实在想不出哪个出面合适。他有心推举妻子程氏,可是想着妻子的性子并不是个拿大主意的,只能作罢。毕竟那惜玉肚子里可是佑哥儿的血脉。
他们做下人的,如何敢担?
可除此之外,他还真的想不出人选。难不成不理会那惜玉。
若是事后让佑哥儿知道,四爷岂不落个里外不是人。
此时谢珂院中,程氏将惜玉的近况告知谢珂后,谢珂便有些坐立难安起来,她想起上一世,佑哥儿一直无子无女。现在佑哥儿有个当父亲的机会,可是孩子能否平安来到世上还是未知。
便是厌恶佑哥儿这样不声不响的与惜玉暗通款曲,可是孩子……
想到孩子,谢珂不由得想到前世的女儿。
她的瑛姐儿。前世谢珂生瑛姐儿也是极险了,足足疼了两天,权老夫人请了几个稳婆,都说恐怕大人孩子都难保。
之后谢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ting了过来,她想,也许她是不舍自己腹中那怀胎十月的孩子吧。所以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是保住了性命。
想到瑛姐儿出生时,那小小红红的一团,谢珂便觉得心头发涩。
孩子才是最无辜的存在,她(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落地后会投生到怎样的人家?
“依奴婢看,那惜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生孩子这种事,程氏毕竟经历过,庆幸的是她生劲哥儿和识哥儿时,都尚算顺利,她也听闻有些女人会难产,无论如何孩子也生不出,最终只得耗到大人血尽,孩子便是勉强出来,也早己在母亲腹中断了气。
她只是没想到惜主竟然便这样。
程氏现在也很是为难,其实她心中是有几分同情惜玉的,在程氏看来,惜玉只是丫头,佑哥儿确是主子。
主子想要一个丫头,难道惜玉能说不。所以惜玉便是有千错万错。佑哥儿错处都要更大些。
可是承受结果的却是惜玉。而此时,佑哥儿恐怕正与那新妇浓情蜜意呢。可是惜玉那个傻丫头,却为了佑哥儿几乎拼了一条小命。不过眼下将此事告诉佑哥儿,显然不合时宜。可是惜玉怎么办?虽说是个下人,可终究是一条人命啊,何况她此时腹中还有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更让程氏觉得不妥的是惜玉命在旦夕,可是别庄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都要管家来禀,这般往返一趟,恐怕要小半个时辰,若那惜玉真的遇到险境,黄花菜都要凉了。程氏也便抱怨般将此事道了出来。在程氏看来,谢珂不是外人,虽然年纪不大,可程氏就是觉得自家姑娘万事都能担下。
谢珂听后,静默了片刻。随后起身出门……
“这么晚了,姐儿要去哪里?”
她要去哪里?如果谢珂前一刻还在犹豫,可是自从脑海中瑛姐儿的小模样一闪而过后,谢珂己做了决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坐镇
她要出城。
以谢氏的威望,深夜想出城门并不是难事,只要拿了谢氏令牌,再使些银子便是。谢珂之所以整个白天都没有动作,实是因着自己的身份和惜玉的身份。
她是谢氏嫡女,想要出门并不容易,不过只要父亲谢年同意,倒也不是不可能。再则便是惜玉的身份……
一个下人罢了,实在劳不得她亲去别庄。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若是孩子平安落地,谢珂自然不会做出这般失了规矩之事,可是眼下惜玉命在旦夕……她也顾不得这些存在本就为了制约人的规矩了。
与父亲谢年的交涉并不困难。
谢年并不是个视规矩如命的人,相反的,他骨子里有几分清高,做事多凭自己的喜好。何况在谢年心中,自己的女儿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的,对的。
眼下要出门是为了佑哥儿的孩子,足见她和佑哥儿兄妹情深。
何况谢年也有几分担忧惜玉若真的ting不住,孩子也胎死腹中,他便是不怕佑哥儿胡闹,可是终究是他这个做叔父的没有做到守诺。
听了谢珂的话,想了想,谢年也便点头了。
“让善才夫妇跟着你,再多带些人手。不管出了什么事,总有父亲扛着,不必忧心。”最终谢年道。谢珂应了……程善才下去准备。既然深夜出府,自然不能以谢珂的名义出府,所以只能以谢年的名义出府。
乘的也是谢年专属的马车。
跟的都是府中身手好的护卫……
至于深夜出府的原因?堂堂谢氏嫡子想要出门寻些乐子,还需要原因吗?自然是不需要的,也没有敢问,门子乖乖开门放行,程善才腰上别着谢氏令牌,俨然一个中规中矩的好长侍。
有程善才在,出城门自然也不是难事。
出了城后,离别庄大概还有不到两刻的路程……程善才催了驭夫,车子很快驶进夜色中。
程善才虽然觉得自家姐儿去别庄坐镇有些失了规矩,可是谁让四房除了四爷便只有一个宝姐儿了。
这种时候,似乎也没法在意那劳什子的规矩了。人命要紧……别庄管事的老早便候在庄子外,短短几个月,他头上的发都掉了大半。那惜玉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供着了。
大着肚子,每日里闹腾便罢了。
还偏生自认为怀了谢氏的子嗣便能母凭子贵。
屁话,母凭子贵,主家是那种为了一个孩子而混淆血脉的人家吗?主家便是再缺人丁,不会正经娶了侧室生啊。怎么会在意一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肚里的那块肉。可偏生每次禀奏了爷,爷还都叮嘱他好好照顾惜玉。
这也间接助长了惜玉那丫头的气焰。
管事的心中郁闷啊,明明刚来的时候,这丫头看上去颇乖巧,他还曾心中暗暗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却这么无名无份的跟了哪个爷,便是大着肚子还被送来别庄。
这明显就是被弃了……
只等着孩子落地呢。可是随着时间,管事的是越来越觉得惜主这丫头之所以落到这个田地,都是自己的原因。
正经的姑娘,哪个会无名无份的跟了男人。
便是做了妾室,好歹也算是个归宿。
不仅跟了男人,还大了肚子……这更是自甘下贱了。初时那些许的怜惜,也随着惜玉本性暴露而渐渐消散,有的只是对惜玉的不耻了。
母凭子贵?下辈子吧。
“程管事,你们终于来了,那惜玉闹的厉害,说什么如果不见到主事的,她这孩子便不生了。”管事揉着被闹得生疼的额头无奈的道。程善才只是点点头,并不回应。管事的见马车是四爷的,便以为车中之人是四爷呢。
惜玉的孩子是谁的?答案似乎呼之yu出了。
如果不是四爷的,四爷会深夜前来?那可是谢氏嫡子啊,身份尊贵着呢。会为个怀着别人孩子的丫头深夜奔波,用脚趾头都知道不可能。
所以惜玉便是折腾了一天,管事的此时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只安静的退到一旁,让了路出来。
程氏陪了谢珂坐在车中,一听管事的话,程氏不由脸色有些沉。白日里她还在替惜玉在姐儿面前诉了委屈呢,这惜玉却是个不争气的。这关口,竟然还敢用肚中孩子做文章。
她说不生便不生吗?
程氏的心不由得有些冷了……
若是个不通情理的丫头,死了倒是干净。谢珂没有说什么,其实从佑哥儿带了惜玉出逃,到最后被捉回,她始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佑哥儿的性子真不是个行事这般乖张的。便是偶有冲动之时,可是带了一个丫头跑路?这可等于将一切身家都弃了。
若是真的让他们逃脱成功。以后谢佑便是个普通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那些学问也不足以让他支撑起二人的开销,也许他得靠出苦力才能勉强让二人糊口。
这种事傻子都不会做。可是佑哥儿做了……
而且被抓也时辰也很是凑巧。据谢芸后来从报信的谢佑长侍元良和元丰的口中打探到。
其实佑哥儿那日是借口与一众公子出游的,说是落了东西,让他们回来取,想着自家哥儿身边还有仆从,元氏兄弟便没有多想,便匆忙赶回谢氏。只是却发现佑哥儿的屋子有些不对劲。
佑哥儿的chuang铺里竟然掩着件女人的亵~衣。
二人大惊,哥儿可是还没成亲呢,身边也没收暖chuang丫头。这般女子私~密之物,又如何出现?
二人生怕佑哥儿出了什么事,自然便顺腾mo瓜,那时佑哥儿还住在内宅长房的偏院,而长房院中能随意走动的丫头不过数人。
一来二去,二人想到了平日里时常在自家哥儿身边服侍的惜玉。
使了人去惜玉屋中查看,却发现惜玉屋中一片狼藉……衣物和家当都不见了。
元氏兄弟二人这才觉得事情不一般。不得不禀了大爷,大爷立马亲自带人去追,这才追回佑哥儿。
谢芸当初说这番话时,并不是为谢佑开脱,而是想告诉谢珂实情,谢珂听时便用了几分心。她虽然没见过这惜玉,可当时便觉得也许这惜玉并不像佑哥儿以为的那般老实乖巧。
所以此时别庄管事的话,倒也不会让谢珂觉得惊诧。
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又有几分心机的丫鬟罢了,还能翻出天去?便是她再有心机,家生子的出身都桎梏着她。
何况她看中的还是佑哥儿……
佑哥儿确实老实好拿捏,可便是因为老实,所以胆子自是不大,惜玉便是想凭着肚中的孩子一飞冲天……
也要看佑哥儿有没有这个胆把她带到谢氏族人面前,答案是:没有。
便是心里挂念着惜玉,佑哥儿今日也依旧娶了姜氏。
情份,或许有吧,只是佑哥儿的胆识明显不足以仅靠这份所谓的情谊便让他拼着身败名裂的下场来护惜玉。至于当初选择私奔……许是一时被色所迷吧。如果再加上惜玉有心诱~惑,相信佑哥儿头脑一晕,许会真的着了道也未可知。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必追究。
她说不生?便不生吧……如果她能坚持住让孩子继续留在她腹内,谢珂倒省了心。
她低声对程氏吩咐几句,程氏点头,随后轻叩车厢,程善才上前。
程氏低声将谢珂的话告诉程善才。
程善才点点头……转身吩咐别庄管事。“你便去回她,莫不她不愿生,便不必生了。”
“……是。”虽然觉得这话有些怪异,管事的还是吃了定心丸般,急急谢过怠慢之罪后,小跑着进了别庄。
程善才摇摇头,这才吩咐驭夫将马车赶进庄中。
别庄大门轰然关上。这一~夜,不管是别庄还是谢氏主宅都注定不会安宁。
别庄管事的自从惜玉腹痛发作后,就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般,再加上惜玉闹腾,所以难免在行事上有几分疏忽。而是疏忽却是致命的……惜主自从住进了别庄,官事的便派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服侍惜玉的饮食起居。
自从稳婆进了惜玉的寝室,管事的便没有理会那两个小丫头。
所以其中一个悄悄从角门出了府,他也未能及时发现。
而那悄然离府的小丫头,却是收了惜玉的五两银子。她偷溜出别庄的任务是……
叩响谢氏的角门,然后用银子买通看门的婆子。
假装自己是长房中新来的小丫头。然后想办法混进谢佑的院子……将她既将产子的消息告诉谢佑。
小丫头年纪尚小,而且五两银子对她来说实在诱~惑太大,便是她千辛万苦来到谢氏门外,看着谢氏这般张灯结彩……也终究没有放弃自己通风报信的使命。
叩响角门,被婆子盘问。
靠着二两银子再加上年纪小,看上去本份老实。最后竟然真的被她混进了谢氏。
天暗下来后,又被她小心的混进了长房……
如果是平日,也许不等她进了垂花门,便会被擒下,可是今日是谢佑成亲的大喜日子。
丫头婆子们难免外院内院的来回往返。所以看门的婆子便松懈了几分……再则,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私闯谢氏。
于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混乱
那姜家姑娘正娇羞的等着佑哥儿揭了喜帕,然后按着母亲的叮嘱,与他举案齐眉,共效于飞……她的母亲说,谢佑虽然不是嫡出,可是却是谢氏长子。最最关键的是,谢四爷至今无子。
而且谢家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姑奶奶,曾和父亲抱怨过,说是谢四爷无论怎样劝说,都誓言不娶新妇。
也就是说,也许谢氏嫡系将断送在谢四爷这一代。
到了那时,谁能承继谢氏?自然是长子谢佑……何况谢老夫人之所以促成这门亲事,便是希望她替佑哥儿生下长子,谢老夫人终究姓了个‘姜’,自然是要为姜氏打算的。便是佑哥儿终究不成大器,还有她的儿子。
总之,谢氏的一切,将来都是她和儿子的。
所以姜家姑娘最终点了头,若只论谢佑人品,姜家姑娘是万般看不上他的。虽然生的倒也顺眼,可是堂堂谢氏长子却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
好在母亲最后道了一句……
这样的性子才好拿捏。若非如此,她才不会嫁给谢佑。
心中虽有不甘,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只盼了谢佑将来能出息些,在她的训导下能撑起门楣。
十六七岁的姑娘,便是心时计量的再清楚,可是到了见真招的时候,也终究会紧张。姜家姑娘此时便是双手几乎拧成了麻花,她能感觉的出,谢佑便站在她一步之遥。只要他伸手挑了她头上喜帕,她便能看到他。
也不知道他穿喜服俊不俊?
便在姜家姑娘心里如揣了只兔子般忐忑万分等着自己真正成了谢氏长媳之时……
院中却是一阵喧闹。那之后的事,姜家姑娘有些糊涂。似乎是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闯进了谢氏。而且正好闯进了谢佑的院子……似乎那小丫头被管事的婆子逮到了,一顿好打后,那小丫头哭着喊子几声什么玉……反正是带了个玉字。然后姜家姑娘便听到屋中响起步子声,门被打开了。
有淡淡的冷风透过喜帕轻轻拂面。
姜家姑娘不由得有些愠。因为她母亲叮嘱过,谢佑进了洞房后,万不能让他再出门。若是新婚之夜便受了冷遇,她将来在谢氏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佑哥儿……”姜家姑娘不由得抿了唇轻唤。可是。没有声音回应她。片刻后,她听到离开屋子的脚步声。
虽然没有看到,可屋中似乎瞬间遍布冷意。
姜家姑娘怔了。傻了……
而谢珂父女瞒了数月的事情最终在最不该暴露的时候暴露了。也不能怪谢年设想不周,只能说是……阴错阳差,今日若不是佑哥儿娶妻之日,那小丫头便是三头六臂。恐怕也走不进谢氏内宅。
可偏生就赶的这么寸。
婆子们轮职,丫头们忙碌。再加上她瘦瘦小小一个小丫头,生就一幅憨厚样子……倒真的让这个得了惜玉银子的小丫头将事情做成了。
只是她注定是要后悔的。
五两银子,最终买的或许是她的……命。
得了消息的谢佑如何还能再进洞房,便是谢松打骂。王氏痛哭,也不能让儿子回心转意。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父母与四叔谢年串通,一同欺瞒他。谢芸来了。无用。最终谢松无法,只得请了谢年来。
可是谢佑见到谢年。不顾谢年是长辈,竟然红了眼眶的与谢年对峙。
质问谢年当初的承诺可还作数。
谢年冷了脸点头。谢佑便连声追问,既然当初的承诺作数,为何眼睁睁看着惜玉惨死……
这是惜玉吩咐小丫头如此说的。意在让谢佑乱了心神,最终去见她,当然,她最终的目的是再入谢氏。当初她自认身份低微,而她又不甘心只当谢佑的通房丫头,可如今不同了,她可是怀着谢佑的孩子,若是一举得男,那可就是谢老夫人的重孙。
惜玉觉得,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男孩,是谢氏眼下最想要的。
所以把自己的处境描述的十分凄凉。什么即将产子,却无人理会照应啊,什么每日里只食些残羹剩饭啊……直听得谢佑额头青筋绷起。
这般的质疑,自然是不敬长辈,何况谢年自认已信守了当初的承诺。他将惜主安置在别庄,专门吩咐管事的照应。
便是惜玉不守妇道,未婚怀子。他亦没有追究,他也叮嘱管事的请了稳婆……谢年沉下脸来,谢松吓得一身冷汗,今日明明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却闹成这般。还有那惜玉……竟然怀了佑哥儿的孩子。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四弟,那惜玉真的怀了佑哥儿的孩子?”
谢年点头。不过下句话便如当头棒喝,一下子敲酸了谢松。“那又如何?你们难道还想抱回一个丫头生的孩子当了谢氏重长孙?”谢松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确实是希望佑哥儿快些有后,可是四弟谢年说的不错。
一个丫头生的孩子?便是抱了回来,也丢尽了谢氏脸面。
他本就是庶出,若是自己这房的长孙母亲身分再这般卑贱。想着老夫人千辛万苦替儿子佑哥儿求了姜氏这门亲事,不就是希望长房的血脉能清贵些。姜家姑娘所生的孩子,才合该是谢氏重长孙。
谢松瞬间想通其中关窍。不仅觉得谢年隐瞒之举无错,甚至觉得谢年的一番苦心。许是四弟便是怕他生了不该生的心思,这才将事情瞒了。却不想偏生在此时被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破坏了。
当真是可气,可气。
而一旁的王氏早己吓傻了。
她便是心中对儿子一片怜惜,存了几分让儿子将来将惜玉收房的心思。
可也从未想过让惜玉替儿子传宗接代啊。
子嗣无小事,这可容不得混淆。
何况那惜玉无名无分的,连儿子的通房丫头都算不上……便是怀了孩子,这又算怎么回事?
不管心中如何觉得可惜,这孩子,不能留却是谢松夫妇心中一致的想法。
王氏静下心来,轻声开口劝道。“佑儿,不要胡闹,快回新房,你媳妇在等你呢。”王氏深知今日万不能让儿子胡闹,若是儿子今夜不进洞房,可如何对姜家交待。
可是谢佑却是个愣头青。
惜玉出了这样的事,他早己心乱如麻,如何还能与旁的女人行那鱼水之欢……
谢佑自是不从,旁的事倒是能寻个人替代,可入洞房这种事,旁人可着实没法相帮。最终,谢年也被谢佑闹出了几分气性。索性不再相拦,便让他出门去寻那惜玉。
至于谢老夫人那里,他即刻便赶去安抚。
至于明日姜家送嫁之人……恐怕只能靠了母亲谢老夫人了。
谢松夫妇是彻底的吓傻了。只得在屋中求了菩萨,可到底是求菩萨保佑那惜玉不死,还是求菩萨保佑那惜玉干脆一尸两命呢?这实在是个难题。
谢珂下了马车,直接被程氏扶起了别庄主屋,与惜玉待产的小院隔了一个园子。
那别庄管事自去回了惜玉,片刻功夫便来回禀,自然,他寻的是程善才。到了此时,他也不清楚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四爷?
不过程善才可是四爷的心腹,总是跟着四爷出入,想来来人该是四爷吧。
“程管事,属下己按着管事的吩咐告诫那惜玉了,可是她却闹的越发的凶了。还说……说……她肚子里可是谢氏的……长孙……”管事虽然无法理解谢氏怎么又多个长孙出来,不过还是如实将惜玉的话说给了程善才。
程善才冷笑,便是不请示自家姑娘……他都知道该如何回应了。这样的女子,留在世上都是个祸害。“长孙?哪里来的谢氏长孙?真真笑话……那就让她与她所谓的‘谢氏长孙’一同赴了黄泉吧。”程善才冷声道。许是程善才表情太过阴沉了,管事的一惊,缩了脖子转身去传话。
惜玉那丫头,这不是找死呢吗?
这次管事的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
程善才这才转身隔了门帘子示下。“姐儿,时辰不早了,姐儿还是趁着那边安静小憩一会吧。”屋中程氏替谢珂应了,程善才这才转身去吩咐护卫轮守。这处别庄虽然离建安城不远,可是位置却有些偏避,附近没有人家,只有成片的密~林,这也是谢年将惜玉放在这里的原因。
这是早些年爷无意中发现的隐秘之所,便着人造了这庄子。
连佑哥儿也不知道四爷名下还有这样一坐庄子。
所以便是佑哥儿明里暗里也曾查探过,终究没有找到惜玉的踪迹。
程善才这次带了二十几个护卫,分散在庄子四周,夜越发的沉寂了……
程善才虽然好心让谢珂趁机小睡片刻,可是这种时候,谢珂如何睡的着,她和衣躺在榻内,程氏趴在一旁的桌上打着盹。烛灯晕黄,照得屋中景物影影绰绰……突然间,一阵痛呼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那样的声音,直惊得谢珂心头一凉。
程氏瞬间被惊醒,她先是转身望向谢珂,见谢珂好好的半倚在榻上,这才起身出门去打探。
程氏动作很快,转眼便回来了。
“姐儿,是那惜玉要生了……奴婢刚才问了那稳婆,稳婆说惜玉这一日都没有尽全力……现在却是由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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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失
刚刚听了那稳婆的话,程氏恨不得闯进血房去撕了那惜玉的嘴。
这小贱~蹄子,竟然为了要挟主家做出这样的事。
这哪里像个将要当母亲的,想当年她生识哥儿和劲哥儿时,可满心盼着孩子快快落了地,也好知道孩子是否平安……却不想这惜玉竟然不顾稳婆劝阻,愣生生不用力,将孩子生生憋在腹中。
这样的女子……
“姐儿,莫要理会她了,天明我们便返城。那小蹄子是生是死自有定数。便是将来佑哥儿闹僵起来,自有奴婢替姐儿说话。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力证一切都是那惜玉的算计。便是一尸两命,也与四爷和姐儿无关。”
谢珂摇摇头,安抚般的拍了拍程氏的手。
她在出门前便隐约明了几分惜玉的为人了,所以并无太多的失望。
她之所以出门,不过是看在佑哥儿面子上。便如程氏所言,若这惜玉真的捱不过,终是丧了命,至少让佑哥儿知道,她深夜前来别庄坐镇。她当初既然说过会护这惜玉性命,自然会说到做到。
“奶娘,便让稳婆好生看顾那惜玉吧。若是情况危急,便用些参汤吧。孩子终究是佑哥儿的……”其实谢珂想说的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可程氏却并不觉得孩子无辜,孩子在惜玉腹中,惜玉有错,孩子自然生下来便是错的。何必要生?
程氏不置可否,可终是点了头转身去传谢珂的话。
离去前,谢珂还听到程氏嘴里嘀咕着‘姐儿太善心了。’谢珂失笑,她这不是善心,是积德……为自己,也未自己将来不知有没有缘分再续母女之缘的瑛姐儿……便是恨权笙,可谢珂从未嫌弃过瑛姐儿,那是她的孩子,是她不胎十月所出,她何必那般在意孩子的父亲是谁。
何况自从瑛姐儿落地,权笙便明显不喜,便是抱一抱孩子之时都极少。
在谢珂心中,瑛姐儿便是她一人的。
她即得机会重生,她想,也许瑛姐儿这一世依旧能做她的女儿……谢珂不由得双手合十,向苍天祈求。
前世未圆的母女梦,但盼今生能圆。
***
刚刚那声女子痛呼似乎只是开始,之后便是一波波袭来。便是隔着一个园子,谢珂也能清晰的听到。
程氏早已回来,此时正轻轻给谢珂披上外衫。
“……生孩子罢了,女人都得过这道坎的。竟然叫的像杀猪似的……平日里看她个头小小的,见人还没开口脸便先红了。害得奴婢以为她真是个老实的,却不想暗藏祸心。我们家的佑哥儿可是被坑害惨了。”谢珂没有搭话,不过她想起来,似乎一天前,也就是惜玉还未发作之前,程氏可是怜悯那惜玉,直说她遇人不淑的。
这不过一日,想法便整个大逆转了。
这人心啊……当真善变的很呢。自然,谢珂理解程氏为什么会改变想法,实是这惜玉……太过能闹腾了。
她自幼长在谢氏,这些看的还少吗?谢氏从未有过丫头飞上枝上的事,她怎么就觉得自己能开这先河?谢珂实在不知道该说是惜玉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这般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己过了子时。
屋面一片沉寂,除了惜玉偶尔的痛呼,似乎再没有旁的声响了。
谢珂有些乏了,今日她一天心神本就绷的紧,再加上连夜赶路来此,虽说不费什么气力,可她终究是养在深闺的,身娇体弱这事实便是再多重生几次也无法更改。
程氏见此,服侍谢珂躺下。
谢珂神智刚刚有些迷茫,却被叩门声惊醒。“姐儿,姐儿……”是程善才。
程氏冷了脸去给自家男人开门,谢珂则揉了揉有些泛疼的额头,缓缓支起身子。本以为是那惜玉又在闹腾,却不想程氏进来时脸上神色惊恐意外……整张脸有些隐隐泛白。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姐儿,不好了……佑哥儿,佑哥儿在府门叩门。扬言若是不开门,他便放把火烧了这庄子。”
谢佑怎么寻了来?谢珂觉得头更疼了,不过眼下似乎己没有追究的必要了。“让他进来吧。”谢珂最终沉声道。
事情终是无法隐瞒了,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谢珂叹气……便是佑哥儿和姜家姑娘不是个对良配,可比起惜玉来,谢珂倒觉得姜家姑娘更好些,不论是出身到相貌,都不是这惜玉能比的。
姜氏性子只是有几分娇纵,许是因着在娘家受chong有关系。
可谢珂敢用性命起誓,姜氏的心思绝对没有惜玉这般弯弯绕绕。
程氏去回了程善才,然后服侍谢珂洗漱净面……看来今晚这觉是不必睡了。佑哥儿即来,恐怕又要闹腾好一阵了。
谢珂觉得自己前世也许欠了谢佑的,所以今生这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谢佑来的很快,谢珂才净完面,房门便被推开了,谢佑早己顾不得此时夜己深了,而谢珂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便这般直愣愣闯了进来。
见到谢珂,谢佑的神情明显怔了怔。
似乎有些反应过来,可是今晚的一切实在太过刺激他了。
便是面前这姑娘是他素来信任的,他的心里也不由得生疑。“宝妹妹,惜玉在哪里?”进来没一句旁的话,便这般直白的问惜玉。
谢珂便是脾气再好,也终是有些气了。
惜玉是什么东西?劳她深夜出门便罢了,佑哥儿竟然还因此迁怒她。谢珂生的漂亮,她脸上带笑时,这种漂亮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而她绷紧了小脸时,这种漂亮却又呈现出另一番风情来。
谢佑但是看惯了谢珂的样子,此时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虚……
因为平日里看上去温柔乖巧的宝姐儿,此时却只是冷冷的望着他。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却让谢佑莫名的觉得心虚。
“……宝妹妹,算是哥哥求你。你让我见一见惜玉。”终究,谢佑败下阵来,最终换了腔调央求道。
谢珂觉得累,谢佑的性子她己经懒得诟病了。便是她有心帮他,可是奈何他并不愿意脱离这苦沼,即如此,她看带他去看一看这苦沼的真面目吧。
谢珂招了程氏上前,在程氏耳连一阵耳语,程氏连连点头,随后快步转身而去。
谢佑便在一旁干盼眼看着,因为此时谢珂的小脸明白的写着……
不要招惹她。
想着自己若是要见惜玉,终究还是她首肯,谢佑耐着性子候着。
吩咐好程氏,谢珂这才缓缓的对谢佑开口。“佑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来此……你会因此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
谢佑呆怔,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得到……
失去?失去新婚妻子对他的旖~旎向往?让爹娘失望,失去至亲的爱护?若是老夫人知道了……也许,他再谢氏再无容身之地。
这样一想,谢佑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转念一想,男了汉大丈夫,惜玉肚里怀的可是他的孩子,他既然知道了,又如何能再与那姜家亲近。他做不出!
“你将得到……一个真相。相比这真相,你失去的或许更多。你的新婚妻子因你今日之举,对你绝望。你的爹娘妹妹,因你今日之举伤心失望。将来你便是如何弥补,他们终究对你也是心存芥蒂的。至于我……以后再不会承诺你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佑闻言,身子不由得一晃。
他自问,他错了吗?可便是错了,此时也只能错下去了,他己经不管不顾的来到这里,总要亲眼看一看惜玉。
错,都错了,可最错的是他。
惜玉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切的过错,都让他来背负吧。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谢珂的房门再次被叩响。屋外,程善才的声音扬起。“大少爷,姐儿……惜玉现在是清醒的,大少爷若是想见惜玉,请跟属下同去。”谢佑心中刚刚升起的自责自省瞬间淡去,他迫不及待的转身离去。
望着谢佑急匆匆的身形。
谢珂终是失望的摇摇头,哪怕此时他知错,他停下,他战胜自己的心魔。她都能替他圆了今日之事。
她可以保证明日无人追究谢佑离家之事,也会亲自向姜家解释今晚因她在别庄遇险,所以佑哥儿才急急出门来救。
可是谢佑之举,让谢珂彻底对他失去希望。
路是他自己的,他既然选择了这一条,不管结局如此,都与她无关,不管前路如何,他都要自己走,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
大约半个时辰后,程氏才回转,此时程氏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早己没了早些时候的惊慌。
“姐儿,你猜怎么着?那惜玉倒也真是‘卖力’。奴婢不过刺了她几句,她便一五一时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去。那时佑哥儿便站在门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姐儿是没看到佑哥儿的神情……惨白惨白的,奴婢看了都不忍心。不过想着哥儿就此认清那惜玉的真面目,也算是一件好事。姐儿放心,善才己经安排佑哥儿在厢房歇下了。至于惜玉之事,哥儿离去前只说了一句……‘造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客
第一百二十八章夜客
程氏显然对于自家姑娘安排的这出戏码很是自傲。
便是说千句万句,恐怕佑哥儿也是不信,倒不如让他自己亲耳去听。
可没谁逼迫惜主,她不过是用话刺了她几句,她便竹筒倒豆子的都说了出来。甚至最后还大骂佑哥儿,说佑哥儿是个孬种。就如自家姑娘所说那般。此时的惜玉便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她恐怕等了数月才等来了今日,便想趁此机会要挟佑哥儿呢。
可是她想见佑哥儿,自然不轻松,所以数日的火气积在一处,再加上孩子也不是她想要留在腹中便能留在腹中的。
她自然满心火气。此时再由她说上几句挑气的话,那惜玉如何还能忍住。
别看平日里一幅老实乖巧的样子,不想那嘴骂起人来,倒真是收人好心惊讶呢。程氏想到佑哥儿的脸色,是越想越觉得解气。
现在程氏可满心替佑哥儿不值,便为了这么个东西闹得家宅不宁的。当真应了佑哥儿那句……造孽啊。
程氏将谢佑的神色说了三遍后,心情终于平复了。此时才觉得自己刚才太过聒噪了。“姐儿勿怪,奴婢实在是气不过那惜玉。生就是个下贱胚子,还自觉高人一等。现在好了,便是佑哥儿也不理会她,她便ting着那肚子等死吧。稳婆说惜玉闹腾的太过了,便是孩子生下来,恐怕也是难活。”说这话时,程氏的话还是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悯,她怜惜的自然不是惜玉,而是惜玉肚里的孩子。
总归是条小命啊。
就这么被亲生娘闹腾没了……所以说,投胎当真是件十分重要之事。
便是投生成谢家血脉又如何,不依旧胎死腹中。
“好了,此话莫要再提了。还有两个时辰天明,奶娘还是趁机睡会吧。”谢珂轻声道,程氏点头,扶了谢珂上~chuang,替谢珂掩好被角,这才缩到矮榻上,打算就这么凑合一宿。
屋中再次静了下来,便是连惜玉的痛呼也再不闻了……
谢珂长长吁出一口气,觉得此事终算是过去了。至于明日佑哥儿如何交待,便与她无关了。
自己种的因,结怎样的果,只有自己担着。
只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此时更鼓己敲过了二更,整个院子似乎都沉睡了。可是程善才的步子再次在屋外场起,随后是程善才略有些急迫的声音。“姐儿,大事不好了。”
程氏骂骂咧咧的去应门。
“你个死鬼,又出什么大事了?这般一惊一乍的,还让不让姐儿睡会了。”程善才没理会自家的婆娘,直接对屋中道。
“姐儿,又有人叩门……来人自称姓姜。”
谢珂的瞌睡虫再次被惊跑。她迅速支起身子……姜。姜家姑娘亲自来了?不会。好歹是新嫁娘,怎好出嫁当日便冒失的出府。
难道是姜家姑娘寻个帮手。此时前来别庄自是与佑哥儿脱不开干系。
谢珂让程善才打探一下来者到底是何人,再决定要不要打开院门。对方这个时候来,想来是来者不善啊。
程善才很快回转。
他己问过对方,对方自称是姜家姑娘的长兄……说是无意中看到佑哥儿出城,担心有事发生,便跟了来。而且对方来人不少,足有四五十人。
看样子不像来相帮,反倒更像来……打架。
程善才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谢珂,谢珂沉默半晌。
姜家姑娘的兄长?姜嫁送嫁之人中有姜家姑娘的兄长吗?谢珂倒没有听说。
他说看到了佑哥儿,所以一路尾随,这话也是明显有假的,佑哥儿进庄子一个多时辰了,对方却才叩门。时辰上根本对不上。
可对方既然自称姜姓,似乎除好佑哥儿,也没旁的人好寻。
四五十人?便是她下令不开大门,恐怕也挡不住那些人的。
一时间,谢珂也寻不出好对策。见谢珂沉默,程氏不由得道。“便是姜家少爷,也没道理深夜来访,拒了便是。”程善才摇头。“如何拒?”对方虽说是来访,可这不过是说来好听的。
庄子里外才有三十几个护卫。
再加上几个丫头,比起院外那四五十个精壮的护卫……程善才觉得自己这方没有胜算。
主要是不知道对方虚实,所以程善才也不敢唐突决定,这才三缄其口。
而且对方明显是不让进便强行闯入,说是来访,不过是客套。算是先礼后兵吧。
如果只有程善才一人,他自是不怕那些人。可是自家姑娘在此……
若是一个被冲撞,他便是身死也无法弥补。
惜玉的事与眼前的事比起来,那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便在谢珂犹豫不决,程善才在一旁闭口不语之时,别庄管事连滚带爬的奔向程善才。
“程管事,程管事,大事不妙。大少爷说此事由他而起,他自会应对,所以不管不顾的去应门了。”
什么?程善才险些惊和跳起来。
对方便是借口寻谢佑,可是谁又能保证对方说的是真话?便是真话?若是谢佑所言让对方一个不喜。
对方对谢佑若是动了手可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对方干脆来个不一做二不休,对他们痛下杀手……他们又要怎么应对?这个佑哥儿……虽是谢氏长子,可是遇事竟然还不如自家姑娘想的长远。
谢珂也被惊到了。
刚才所想的拒绝之法此时全派不上用场了。
“即如此,便开了门让他们入院……对方找来这里,总是有目的的。与对方好好交涉便是。”谢珂话语中带了几分宽慰,程善才点头。
这才匆匆转身离去。
程氏不由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万请菩萨保佑我家姑娘平安度过今夜。”
谢珂没有像程氏那般将期望寄托于神佛,她袖手立在窗边,望着窗外深沉的月色。她觉得……对方寻谢佑似乎只是个借口。可是更深露重,对方这人时候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程善才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惊
“姐儿,对方总共五十人左右。出来主事的是个少年模样的公子。举手投足间倒是十分客气的……佑哥儿出面,对方也并未多加理会,只是向属下要了个小跨院,说是歇息几个时辰,明早便动身离去,对于惊到了庄中主人,对方说十分抱歉。”程善才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下来。对方不是来闹事的便好。
至于为何自称姓姜。
程善才想也许对方真的姓了姜吧。至于那人初时所言识得佑哥儿。现在看来似乎不过是叫门的推脱之词。
大家都是聪明人,程善才并没有多问,对方也没有多说。
程善才只盼了这一~夜余下的两个时辰能安静些,待天明顺利送他们离去。
谢珂应了,程善才又叮嘱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程氏听完自家男人的话,不由得拍了拍前xiong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是真的吓到她了。
这里虽然离建安城不远,可若是对方来意不善,便是派了护卫回去求援,一时也是鞭长莫及。何况自家姑娘可是在庄子里,若是被人怠慢了去可如何是好。好在对方尚算有礼。
既然只是借住,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左右还有两个时辰便天明了,程氏决心不睡了,便一动不动的守在自己姑娘身边。
只是今夜注定是个多事之夜。谢珂才躺下,房门第三次被叩响。不等程氏开口相问,程善才有些惊异的声音己在屋外扬起。“姑娘,庄子外又来了一批人,而且为首之人……是那个楚四爷的心腹,那个曾经给姑娘当众送礼的少年公子。那公子扬言,我们若是不开门迎了他们进来,便不管不顾的拆了院门。姐儿,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多事之秋啊,不过是来别庄坐镇一~夜罢了。怎么就生出这许多事。
好在佑哥儿倒是不再胡闹了,惜玉许是累了,也不再闹腾……程善才觉得才一~夜,自己一定生了许多华发。
什么?
谢珂大惊,那人怎么又来了?虽然到现在为止,谢珂也只是知道他姓齐,但这己足够她忌惮他。
上次在大福泽寺出手相救,实因那主持相求,并且许诺她,它日相助。
如果依谢珂的意思,是万不想再与那人有牵连的。总之,京城的一切,她都不喜……尤其是京城齐家的公子。
不过谢珂倒觉得那人不是个随便烧杀抢掠的。
他既然深夜带人叩门,必是有事。
相比刚才上一泼人所求,谢珂的心绪倒稍平复了些……程氏是知道谢珂曾救过那人的,只是她并没有告诉程善才,实是此事关乎宝姐儿名节,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到程善才的话,知道来者是相熟之人。程氏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姐儿必定会放了那一行人入庄。
果然……“应他所请。”谢珂道。程善才领命退下。
此时,距离天明尚有不足两个时辰。如果程善才以为今夜麻烦之事到此为止,那便大错特错了。
那齐姓少年带人入了庄子,一眼便望到停在门侧的专属于谢年的车马,少年目光沉沉……随后冷声开口。“四爷何在?”程善才顺着那少年的目光望了望马车。心道糟糕……不过眼前之人即是楚四爷心腹,想来便是知道姐儿在庄中,也不会为难的。
比起自家四爷,程善才倒觉得提起自家姑娘,少年许会多给几分面子。想到这里,程善才凑到少年近旁,小声道了这马车并非自家爷所用,而是给了自家姑娘用。
听了他的话,那少年果然不再相问。只让他领了他们直往刚刚来的那波人借宿的院子而去。
便在程善才将人带到后,少年随手从身后扯出一个人啊。
将他扔给程善才。“姜氏的从兄。来寻谢佑。”顾不得程善才的惊讶,那少年一脚踢开院门,带了人气势如虹了进了院子。
院后院中响起拳脚相交的声响,程善才自然不敢久留。
只得一脸凝重的领了那姜氏的从兄离开那院子。
那姜氏的从兄倒是个好说话的,一路上己将他的行踪道了明白。
原来佑哥儿未进洞房之事,终是让姜家姑娘不忿,便是丢了脸面,还是差了小丫头给这位送亲的从兄递了消息。
让这位从兄暗中在府内寻一寻谢佑。
不管如何,姜家姑娘也不能让旁人知道谢佑没有进洞房,便是绑,也要把谢佑绑回新房。那从兄虽然暗中差了人去打探,可是夜深人静的,再加上又是在谢氏。他如何打探的出。
最终无法,他只得去问谢四爷,虽然只来一日,他也知道谢氏真正的主事者,是谢家四爷。可是四爷只道谢佑有急事出府,至于去处,谢四爷却道不知。那姜家从兄自是明白,这种事谢四爷一个做叔父的或许真是不知,便是知道,轻意泄露侄儿行踪,也实是不该。
这时,他突然想起在送嫁的路上,可是碰到一个贵公子。
说起来,姜氏与那贵公子还是有些渊源的。所以这才趁夜求了谢四爷,出得府来。
说起谢四爷,那姜家从兄倒是好一顿夸奖,说谢四爷不愧是个真正的贵胄公子……真是急别人所急,见他面露忧色,却又不便开口,便没有追问,只叮嘱他凡事小心。便勒令护卫放行了。
随后他去寻这贵公子。却不想在半途竟然遇上。
他自然很是惊喜,将族妹之事道明。
那公子二话不说,领了人便随他一同出了城……这一路,自然是那公子引路,却不想竟然直接找到了这里?
“……程管事,我那妹夫可在?”
那人即说谢佑在此,那谢佑便一定在此。对那人,姜家从兄很是信服。至于那人为何带了人yu强闯谢氏别庄,便不是他能在意的了。
他从来知道什么是自己能知道的,什么知道后会丢了小命。
那公子的家务事,闹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程善才本yu摇头,可想到那公子冷淡却锐利的目光,终是打消了隐瞒姜氏从兄的念头。“佑哥儿在厢房歇息,姜家少爷若是有事相寻,属下差了人去唤。”
“……烦劳程管事,管事也该知道在下的难处,我那族妹在家中素来得她爹娘chong爱。性子自然有几分骄纵……她即叮嘱了让我无论如何寻到姑爷……在下也只能说声抱歉了,还请管事的差人请了姑爷来。在下好与姑爷快些回城。”
程善才应了,吩咐了护卫去寻谢估。
没想到这姜氏从兄倒是不难应对,只是这前后两波夜客却不知争出了个高下没有?
程善才有心去探一探,可想到少年看人的深沉目光,心中竟然有些胆怯,便是连派个人去探一探的心思都淡了。
谢佑终是和那姜家从兄一同回城了。
望着谢佑有些单薄的身形,程善才心中有些不忍。可这事到底佑哥儿也有错。
至于那惜玉,此时是生是死,恐怕真的没人在意了……
那之后的两个时辰,庄子里终究安静下来,程善才最终涨了胆子去那院子门外打探,却只见院门紧关,里边没有丝毫声响。
程善才不敢叩门,转身回了自己栖身的厢房。
好容易捱到天明……程善才觉得这一~夜,是他有始以来过的最惊险的一~夜。
便在此时,有婆子匆忙来报。
惜玉最终生下一~女。
***
谢珂一~夜几乎没睡,只在天明前眯了半个时辰。
所以起身时,她整个人感觉很不好,头晕脑涨的。婆子来禀惜玉产下一~女时,谢珂正轻揉着额头。闻言眉头拧了拧。便挥手示意婆子退下。
虽说稚子无辜,可是惜玉这番闹腾,实在让谢珂对孩子的怜悯降到了最低。
至于惜玉,据说产后失血,可命却是保住了。
谢珂只能感叹,倒真应了程氏那句话,越是贱命越是活的牢靠。
她死不死谢珂己经不在意了,左右她这辈子注定是与豪门无望了。等待她的不过是一世被禁罢了。
如果她不生这孩子,她若求离,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她既然生下了这个孩子……便是佑哥儿不再理会她,她这辈子都休想摆脱谢氏了。
这便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至于孩子如何安置……谢珂索性便推给了父亲谢年,反正她只是个小姑娘,能深夜来别庄坐镇已是极难得了。难道还要让她忧心一个丫头所产之女。
程氏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现在对惜玉不耻,连带着对那孩子一点都不关心。
人若想被尊重,先得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个丫头罢了,竟然妄想着凭借个孩子就要挟主家。真是其心可诛。
谢珂才起身,程善才便来了。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惨白中透着几缕青色。见到程善才这样的脸色,程氏不由得一惊。
自家男人她还是了解的,程善才性子稳妥,是个能撑住事的。便是昨日几次三番出现意外,也没见程善才乱了阵脚。怎么此时却露出这样的神色? 第一百三十章 趣味
程氏不由得急声道。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程善才点头,这时谢珂闪身而出,今天谢珂穿了件素青的缠枝花褙子,梳了双鬓,鬓间簪着两朵素粉的绢花。整个人显得即精神又清雅干净。
程善才满心的焦虑,却突然间散了几分。
“善才叔,何事?”温温柔柔的善才叔三个字,突然让程善才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来。
他想自己终究算是姐儿的长辈,便是出身低微,可是主家爷儿和姐儿却从未嫌弃过他。而且爷儿放心将姐儿的安全托付给他,他怎么能让爷儿失望。
刚刚有些急躁的心瞬间静了下来。程善才声音平淡的开口。“昨晚先后来投宿的两波人……似乎闹出了人命。那小公子此时便候在门外,说是有事和姐儿相商。不知姐儿要不要见一见他?”想着今晨见到的一幕,程善才的身子还是抖了抖。
满院的血,虽然尸首早己蒙上,他并看不到伤口。可还是吓到了程善才。
这别庄见了血倒不是什么大事,左右爷也并不常来,当年之所以建了庄子,不过是想着有一日带了四奶奶来此。四奶奶在世上,是颇喜欢这种空旷景致的。只是四奶奶人都不在了,这庄子的存在,不过徒惹爷伤心罢了。
可却是死了人啊,人命关天,这若是官府追查起来。
谢氏如何脱得了干系。
便是那小公子一幅无甚大事的表情,程善才依旧觉得心惊胆战。
他总觉得那小公子身上带着杀气,混声似乎都透着一股嗜杀之气……莫不是知道他与楚四爷相熟,他真的打算拼了性命将他赶出庄子。
那样的人,还是离得远些吧。
程善才此时亦满心疑惑,他即是楚四爷的人,这番动作,难道与楚四爷有关,若是与楚四爷有关,楚四爷无论如何不会伤了姐儿的。哪怕是让姐儿见到血光恐怕也是不忍心的。楚四爷对姐儿的chong爱,可不比自家爷少。
可这少年却丝毫不避讳……
竟然就直接在院中动了手。
想着初时那波前来寄宿的人,程善才实在担心那个彬彬有礼的公子此时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相比之下,程善才倒觉昨这少年才是恶人。
不过他可不敢胡乱在谢珂面前开口,不管发生什么,那少年现在总归算是有礼的,若是一个惹怒了他,让他发了狂可着实是场灾难。
他要见她?
谢珂其实心中很抵触,可是眼见着程善才一脸为难,何况那人还弄出了人命官司。
“……请他进来吧。”谢珂终是沉声道。程氏似是有些不解谢珂为何一脸不愿,在程氏心中,那少年虽然目光阴狠,可似乎自始至终便从未伤过自家姑娘分毫。实在没什么可怕的?何况上次自家姑娘对那人可算是有救命大恩。
那小公子是无论如何不会伤了自家姐儿的。
程善才应了,转身去请那此时恐怕早己候的不耐烦的小公子。
那人进来时,先见到微胖的程氏,程氏对他笑笑。
少年脸色有些难看,若不是看在她是谢珂奶娘的份上,他恐怕不会让她留在这世上的。
这妇人见过他最潦倒落魄之时。
他如何能忍受这样一个人活在世上,如何能允许自己落魄的那一幕被世人所知。可是她是谢珂的奶娘,据说自小便服侍照顾谢珂,谢珂母亲死后,与这妇人更是亲近。
所以少年握了握拳,抬目去寻谢珂。
只是他却只看到了一面屏风。
屏风?
挡他……少年觉得有些可笑,若是他想,别说一道屏风了,便是刀山火海也是阻不了他分毫的。
“公子,我家姐儿才刚起身,还未收拾妥当,不便见客,只是公子之事似乎焦急,所以我家姑娘只得隔了这道屏风……有什么事,公子便直说吧。只要公子不强人所难,我家姑娘都会应的。只求公子将一切收拾妥当,万勿连累我家姐儿。公子也知道我家姐儿来这庄子实在不得已,若是走漏了消息,我家姑娘可是会被老夫人责难,被世人诟病的。”
少年不由得看了看程氏。
他倒没到这妇人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将话说的这样满,几乎堵了他所有的退路。
不便见客,所以隔了屏风。他弄出的一切,都要收拾妥当,万勿连累她。
若是她身在此处的消息透露出去,便与他脱不开干系。
似乎从小到大,便是上次那般惊险,他也从未被这样……胁迫过。
有趣,十分有趣。
这话到底是这妇人自说自话呢,还是由谢珂想出,由这妇人代为出口呢?他此时竟然十分的好奇。
似乎很久没有这般旺盛的好奇心了。
其实他倒真的无心难为她,好歹他们相熟一场,他救过她,她也曾救过他。他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可是这妇人的话倒让他不想轻意的便离去了。他倒要看一看,这小丫头数月不见,又有了什么长劲。于是少年冷冷的勾起了唇角。“虽然此事由我而起,可终究你们姑娘放了我进门,这事总归和你家姑娘脱不得干系。”
“我家姑娘是好心允你借宿,你竟然恩将仇报。小公子……做人不能这样?”程氏心中惊疑,明明前一刻这小公子身上还有种闲适之感,可怎么瞬间这感觉便敛尽了,不过眉头微蹙,便像换了个人般,不过便是觉得这人善变,可也不能否认这小公子生的真俊。
在程氏看来,最俊的公子该是楚四爷。
可这小公子比起楚四爷来似乎也是毫不逊色的。可比起楚四爷的彬彬有礼,这少年显然更像匹狼。
而且是头恩将仇报的狼。
“在下自幼便是如此,妈妈打算如何?打我?杀我?还是唤了那程管事进来,你们夫妻二人联手?”少年态度嘲讽,俨然一幅无赖样子。程氏气得用手指着少年。
可是下一刻,手却猛然放下。
因为少年瞬间将无赖之相顿收,用一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眸子望向程氏。
那目光似乎隐隐含着杀机。
程氏如何还敢再开口与少年对峙?她不由得有些六神无主的望向屏风……告诉自己,不怕,不怕,还有自家姐儿在。虽然宝姐儿年纪不大,不过似乎不管做什么,从未出过错。
她既然同意见这少年公子。自然有办法应对……
而不等谢珂开口,少年的眸子己冷冷的扫向屏风,大有上前将那劈成几半的架势。
便在此时,谢珂清淡的调子突然在屋中扬起。她道:“不要吓奶娘,她胆子小。”没有指名,没有说姓,甚至连个称呼都没有。可是少年的怒意却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他忍不住挑了挑唇。心中有些明白楚四为何独独偏chong她。
初时他见到她,虽然也惊于她的相貌。可也只是觉得她生的漂亮罢了。
可天下漂亮的女人何其多,在他的印象中,漂亮的女人多半都是蠢笨的,仗着一张漂亮的脸蛋,便觉得能依此俘获男人。然后任其予取予求……蠢,及蠢。
可她却渐渐颠覆了他的认知……原来,漂亮的姑娘也可以是聪明的,是运筹帷幄的。甚至那遇事沉稳的样子不输天下任何儿郎。
便是连他心中都隐隐有几分佩服。
“……屏风撤掉。”他直接接了要求,一旁的程氏似乎又想开口,可是在少年冷冷的目光中,只是动了动口,却没敢吐出半个字。
别说是她,便是皇家公主在他面前都不会遮这一道屏风……所以少年觉得自己的要求理所当然。
“刚才奶娘说了,我还未梳洗,你真的确定要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吗?”
少年眨了眨眼睛,觉得越发的新奇了。以她的漂亮,蓬头垢面是个什么概念。
她不提还好,她这一开口,他倒真的十分好奇。“我不会深究你的唐突之过……”谢珂:“……”她这是遇到一个什么人?
唐突?该是他唐突她吧?难道自己碰到了个……异类。谢珂有种自己的力都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这人看上去绝对不傻,不仅不傻,而且还是个颇精明的。可他此时出口的话?难道,他在有意为难她。
为什么?她虽然从心底不愿意与他有所牵扯,可谢珂自认她做的很好,绝对不会让他察觉出丝毫异样来。她清楚便是前世她和齐氏是宿敌,甚至齐氏那位二公子直接导致了她前世的早亡。可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还不至于糊涂到将前世的债强加在一个齐姓少年身上。
其实细想之下,便是前世最终落个早亡的下场,其实最大的责任是她自己。
所以对于齐氏的恨意,其实己经随着时间淡了许多。可她却本能的不喜‘齐’这个姓氏。与旁的无干,只是她的心魔在作祟。
“快些,不要劳我亲自动手。”谢珂越是推脱,少年反而越是兴趣十足。
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一个蓬头垢面的漂亮姑娘?有趣,真有趣。便是夜里那些阴森,那些背叛……似乎都渐渐离他而去。
因为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噬兄
第一百三十一章噬兄
因为她?少年心中有些疑惑,他虽出身高贵,可自幼便颠沛流离……旁人许会觉得他这样的出身,本该是金尊玉贵的。
他确实身份尊贵,可是,旁人自幼享受的父母亲情,他从未尝过。似乎从懂事起,陪伴他的便是背叛,追杀,还有无止境的奔逃。像此时这般心平气和……他竟仿佛从未有过。
此时尝到,却觉得浅尝辄止竟然比从未品过更加让他……上瘾。
上瘾?
这个想法更是新奇,他自幼师承名家。师傅从来教导他,不要对任何东西心存奢望。
财富,女子,权势……
只有心无所求,才能无坚不摧。他一直奉行这句几乎可以称为戒律的话。
便是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他心中似乎也没有丝毫喜悦之情。便是被追杀,甚至上一次他几乎命悬一线之时,心中似乎也没多少除了冷寂之外的感觉。
可是此时,他却觉得心头泛起淡淡的暖意,此次重逢,他甚至还没有见到她。
少年是个对旁人狠,对自己也狠的。虽然不懂为何心中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本能的觉得不要再让自己泥足深陷,可是心中却又升起缕缕不舍来。一时间,向来杀伐狠绝的他竟然有些犹豫。便在这犹豫的瞬间,屏风后谢珂突然轻轻的开了口。
她唤了奶娘程氏,吩咐她将屏风撤掉。
程氏轻轻应下,下一刻己拉离了屏风,少年正好抬目,便看到那个几乎从昨晚会不时窜进他脑海的姑娘一脸平静的回望他。
哪里衣衫不整?哪里蓬头垢面?
她收拾的很干净,这种干净便是心思狠戾的少年也挑不出丝毫不妥之处。
她就像此时绽在枝头的浅粉桃花,颤威威的,似乎一场春雨便能将她打得七零八落。可是再肆虐的春雨,似乎也终伤不得她分毫,风雨过后,她依旧娇~嫩的绽放在枝头。三两花瓣,迎风而舞,说不出的清灵,道不尽的坚韧。
他该气的,因为她刚才对他有所隐瞒,可他发现见到这样的谢珂,他不仅心中涌不起丝毫怒意,相反的,竟然觉得心情平静了几分。
这一~夜的疲惫,一~夜的奔波与血色,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想,自己与她或许真的有缘吧。
他曾救过她,她也救过他。他们该是两不相欠的,便如上一次,深夜分离时她所说的那般……
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那时他觉得有些道理,他们本就不该相识,便是相识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他不该因此影响到自己,哪怕分毫。哪怕那时她的话,让他心里其实不痛快,甚至有些隐隐嗜血的感觉由心底渐渐涌起,可他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算是默许了她的话。
她便突然笑了……深夜,淡淡的烛光中,她的笑,很美,也很缥缈。
他告诉自己,将来她会嫁个富贵人家,不管是她的身份,还是楚四郎对她的偏爱,都可以保证她这一生命运都是极好的,会是金尊玉贵的。而他……依旧是成王或是败寇。
他不该记住她的。
也不该再和她相见。可是昨晚听了那管事之言,想见她的感觉却是难以自抑的。所以今日一早,他来到她的院外。
其实昨夜的事情完全可以不必扰她。
他可以自行解决。绝对不会连累到她。他便是心绪冷硬,也不会做出连累一个姑娘之事。至于败坏一个姑娘名声的事,他自是不屑做的。可刚刚他在做什么?逗~弄她?欺负她?还是……只是想见她。
可是真的见到她,他却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有……思念。
是的,思念。少年蹙了蹙眉头,目光越发的冷戾阴沉。而谢珂自然不能得知不过片刻间,少年心绪却有了这诸般变化,她只是望着少年阴沉的眸子,心中渐渐涌起几分胆怯。不过她的心底终究有个声响告诉她。
便是少年表现的再凶戾,也终究不会伤她的。
有一种人,虽然不言不语,可却是骨子里带着矜贵的。他行事或许无所顾忌,或许随心所yu,可有的事,他不会为。
果然,下一刻少年微微垂下眸子。
随后淡淡的声响好似响在谢珂耳畔。他说……“昨日之事,我自会料理干净,不会连累到姑娘分毫。至于旁的事……便依姑娘那夜所言,桥归桥,路归路。”少年说完,不再看谢珂,转身自顾自离去了。
谢珂望着少年那暗青的身影从眼中消失,脸上不由得带了些疑惑。
他要见她,而且置规矩于不顾,一幅不见到她誓不罢休的样子。
可是见到她,却只说了一句话便甩袖而去。这句话便是隔着屏风说便要大打折扣吗?谢珂不由得疑惑的想着。
直到少年出了院子,程氏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少年,好冷的目光,出口的话似乎都能让人身子吓得发抖。好在他没有寻事,只是他没想为难姐儿,为什么偏要见自家姑娘一面呢?
难道……
程氏想是不是这少年心里有了自家姑娘?可瞬间,这想法便被她打消了。那人的目光里,有冷寂,有镇定,甚至有几分杀气,可绝对没有丝毫可以称之为为‘情’的东西。程氏甚至为自己心中有了这样的念头而自责。自家姑娘可是十分守理矜持的。而且每次与这少年见面,都有她在场。
“姐儿,这人忒的无礼了。”程氏不由得斥责道。
谢珂点点头,用手指轻轻揉着有些泛疼的额头,随后吩咐程氏收拾一番,她们要快些回城。
程氏见谢珂似乎十分疲惫,一肚子埋怨少年的话便不由得咽了下去。
很快程善才便来了,他回禀,少年己经领人离开了,而昨日第一波入住之人,不管是活是死,也都被少年带走了。
说到这里,事情便己算是有所了结了,只是程善才踌躇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姐儿可还记得属下昨日所说,那个第一波来寄宿之人的主事者?”见谢珂点了头,程善才微蹙着眉开口。
“刚才那少年,唤那人‘大哥’。”程善才初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两波人明显是仇敌。而且似乎是誓死不休的仇敌。
那少年刚刚可是抬了数具‘草席卷’离开。所谓的草席卷,是裹了尸体的草席,而草席是少年开口让他寻来的。可程善才细看之下不由得心中发寒。那主事者与那少年容貌竟然有五六分相似。只是那主事者明显一身书卷气,而那少年,却周身戾气。
随后那主事者开口。唤那少年‘二弟’。
这才让程善才确定,他们竟然是兄弟关系。而且很大可能,是亲兄长。什么样的人,会手足相残,兄长相杀?
想想便让程善才觉得毛骨悚然。可是那少年明显对他口中的‘大哥’动了杀机。虽然知道这种事还是越少掺和越好,可是程善才还是忍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
他隐约觉得,似乎自家姐儿能克制几分那少年身上的血气。
便是那‘大哥’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那少年真的动了手……兄弟相残,恐怕这一生,少的都无法摆脱噩梦了。
程善才瞬间动了怜悯之心,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怜悯一身书卷气的兄长,还是一身杀意的弟~弟。可想着那少年曾被楚家四爷带在身边……楚四爷那么照顾自家姑娘,楚四爷的人出了事,自家姑娘伸手帮一把也是应该。
总归,噬兄这种事,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程善才这几句话说的平平无奇,并没掺杂太多感觉在其中,只是叙事,将他所知之事一字不差的告诉谢珂。
可是谢珂却听得心惊胆战。
噬兄?多大的仇恨可以让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便是谢玉害她一世,这一也依旧兢兢业业的想要算计她,还有那权笙,前世花言巧语,终究负了她。
这算是深仇大恨了吧。
可她也从未想过伤他们性命。她想的不过是躲远些,让他们伤不到她便是了。
可是他竟然?刚刚他神情有异,而且谢珂总感觉那人的话像是没有说完。前一刻他还因着他们中间挡了道屏风而耿耿于怀,甚至不惜出言威胁,可是屏风移开的瞬间,他竟然将一切情绪都敛了下来,静的仿佛前一刻的话不是从他口中出来那般。
她便觉得有异……
可是噬兄?他怎么做的出。
其实细想之下,他便是杀光了亲人,都与她无关。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他并非小舅舅的亲信,而且和小舅舅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挺混乱。至少谢珂辩不出他们是真否真的有仇?所以她聪明些,对于程善才的话便该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终究是做不到啊。重生七载,她活的小心翼翼,但凡能让自己置于险境的事,她几乎都未做过。便是在别庄坐镇,都是权衡再三的。
虽然有风险,可是不管是佑哥儿还是父亲谢年,都会因她之举而铭记在心。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相劝
她告诉自己,重活一世,不再做无用之功。也许这个念头在旁人看来太过冷情,可是上一世她最终落个那样的结局,谁又曾怜惜过她。
但是父亲谢年,上一世都未曾在意过她。
她凭什么还在傻傻的去帮别人?这个念头像在前一刻还是根深蒂固的。可是此时?她想起少年重伤躺在木箱中那一幕。少年看人总是冷冷的,便是受了重伤,手脚不能动分毫,也不见狼狈。现在想来,不是他多能忍前,而是他不在意。
是的,不在意。
就好像前世她将死的那段日子,明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渐渐的,那些曾经在意的,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瑛姐儿可是她的命,可是最终被权笙的侧室笼络了……她知道后竟然出奇的冷静。
有种冷眼旁观的漠然。便是最后到了她弥留之际,瑛姐儿都没有出现。
她也没得有什么可惜的……不过是满心悔恨罢了。恨自己软弱,所以才任人欺~凌。
可是那人才多大年纪,恐怕不比她大多少。却己是一幅看透一切般的性情。
谢珂的心突然觉得有些涩。
她不知这涩意是为着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他。
便在理智让她开口之前,她的情感己做出了选择。她听到自己淡淡的,却坚定的吩咐程善才。“即刻启程,一定要赶上他们一行人。”谢珂想,自己真是个傻~子。
明知与他纠结注定是个麻烦,也许是场劫难也未可知,可她竟然没有遵从理智。而是任由情感主宰着她。程善才似乎很是意外,他既然开口对谢珂说,本意也是希望她插手管上一管的,毕竟这少年与自家姑娘看关系倒颇有几分交情。可他没想到,自家姑娘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追上他们一行!
程氏明显不解,她先瞪了一眼自家男人才对谢珂开口。“姐儿,我们还是快些回城吧,四爷一定等急了。何况佑哥儿昨晚随着那姜氏从兄离开庄子……也不知道回府后大少奶奶会不会为难他。姐儿总要回去解释一番的。”在程氏看来,去帮谢佑都比去追那少年好。
那人是姐儿的谁?
凭什么他要杀自己的哥哥,姐儿便要巴巴赶去劝阻。他想杀便杀好了,左右与谢氏有什么相干。
程善才拧眉望向自己的妻子,心中有几分不满。
他们是夫妻,所谓夫为妻纲,他和宝姐儿说的是大事,她在这里添什么乱?“休要乱讲,姐儿自会定夺。”程善才很少这样当着主家的面斥责程氏。在程善才看来,自己的妻子与自己是一家人,妻子丢脸,他这个做丈夫的也不光彩。可是今天却当着,尤其是当着宝姐儿的面被自家男人数落。程氏脸色自然不好看……可就是因为程善才从未这样过,反倒让程氏不敢再轻意开口。
只是她的脸上的神明,分明是不赞同。
可是谢珂的性子,平日看起来是极好的,程氏说什么,谢珂多半会应,那是因为在谢珂眼里,程氏的提议应与不应没什么不同。索性便让这个前世陪了自己受苦的妇人高兴些。
可是今天,她却只能让程氏失望了。
程善才得了吩咐,很快去安排了。转眼的功夫,车马便己准备好了。
“……属下不放心,派了个身手不错的护院远远吊着那一行人。据传来的消息,他们直奔大福泽山方向去了……”程善才所说的大褔泽寺方向盘只是个笼统的概念,因为离开建安,往京城的方向去是一定要经过大福泽山的。
谢珂点头,在程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许是得了程善才的吩咐,马车赶的很急。程氏本就不赞同,脸皮便始终绷着几分,见马车调拨,自家姐儿被巅的小~脸惨白,心中的不满更甚,谢珂平日里毕竟倚重她,所以她待谢珂,虽是主仆,却更将谢珂当成女儿看待。
“姐儿,不果奶娘说你,你说这不是自找给自己找罪受吗?那公子与咱们谢氏何干,他即是楚四爷的心腹,他的事,自然由着楚四爷处置,姐儿为何偏生要插手?”也不怪程氏念叨,实在是今天谢珂的决定在程氏心中,是与以往的谢珂性情背道而驰的。以往自家姑娘看起来有礼矜持,实是最怕麻烦了。
能躲的麻烦,姑娘一定一早便躲了。
今日却自己揽了麻烦上身。
程氏实在是想不通。
马车行的很愉,谢珂确实被巅的头晕目眩,可她是个即决定了,便不会犹豫不决的性子。所以便是难过,也咬牙忍着,并没有因此而怀疑自己。
反悔?她更是想都没想过。
“……话不能如此说,小舅舅即一心为我打算,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小舅舅并不需要我助,我帮一帮那齐家公子,也算是还了小舅舅的恩情。”是这样的道理吗?程氏显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不过谢事这话也只是来糊弄程氏的罢了。
她自己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刚才决定之时,她并没有想起小舅舅。
程氏虽然想不通其中有什么相关,可谢珂的话,她本能觉得不会有错。此行既然是暗助楚四爷,她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因为楚家四爷对自己姐儿的好,能让她足足说上小半时辰。
程氏不再多言,车厢中终于安静下来。
谢珂其实很累,昨夜她几乎彻夜未眠。心中即担心又有几分忐忑惶恐。虽然此行不是为了保那惜玉性命而来,不过惜玉未死,谢珂还是欣慰的。
至于她以后还会不会翻天覆地的闹,便与她无关了。
佑哥儿做不得主,不是还有父亲谢年吗?想来那惜玉若是闹腾的父亲厌烦了,自有人收拾她。
至于那孩子……谢珂想,终究是会抱回谢氏的吧。只是如何回去她便无法猜出了。只是一定不会是做为佑哥儿的骨肉回转的。
便这般胡思乱想着,谢珂的祖智越发的混沌起来。马车的颠簸此时倒像是助眠了。谢珂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刻钟,也许只是瞬间。谢珂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己经停下了。
车厢中除了她,并未见程氏。
谢珂有些疑惑,缓缓直起身子……便在这时,车帘被挑起,有刺日的光线照射~进来,谢珂本能的用手挡在眼前,下一刻,光顿收。当谢珂将手放下时。眼前己多了个人。
是他。
他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的进了她的车厢?程善才呢?奶娘程氏呢?便由着他如此无礼吗?
可想到便是置于险境,也是她自己的决定。谢珂有种哑巴吃黄莲的感觉。真是有苦吐不出啊。许是谢珂的神情太过……悲愤了。或是在少年眼中,此时的谢珂才是活灵活现的,总之,少年缓缓的勾起了唇……
“宝姐儿,我们又见面了。”随后用着轻松的调子对她说。
宝姐儿是她的闺名,家中长辈这样唤自然无可厚非,可是他这样唤……他以前有这样唤过她吗?谢珂一时想不清了。不过眼下,他这般,是很失礼的行为。见谢珂并未回应他,少年微微蹙了眉。“你在担心那个姓程的管事和那个碍事的妇人?”
程管事自然是程善才,那碍事的妇人,难道是奶娘程氏?
不等谢珂回应,他继续道。“我没有伤他们,只是请他们去路边歇一歇,你放心,我还给他们备了茶。”少年邀功般的道。
谢珂:“……”她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总是无话可说。实是他这人这性子……前一刻疏离,下一刻无赖,前一刻冷淡,下一刻却又一脸含笑。
是她孤陋寡闻,所以从未遇到过这样性子之人,还是这人性子多变。
“你追我有何事?”见谢珂始终傻傻的,当然,这是在少年的眼中,少年好心的开口问道。
“……我听说,你……我知道这事其实与我无关,可是……终究这是不对的。我只知道你姓齐,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讳。可我们几次相遇,也是有缘。何况你与我小舅舅相熟。明知你要做的事……十恶不赦,我总要劝一劝的。”直到此时,谢珂才发现,自己当着他的面,竟然无法指责他。甚至连问一问他,昨日擒下的那是否是他的兄弟,她都做不到。明明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可她却觉得自己若是那般问了,会伤了他。
所以,最终她的话,变成了刚才那样。磕磕绊绊不说,竟然说到最后也没将事情道明。
她什么时候这般犹豫不决了。
不过少年明显听懂了,前一刻他的唇边还微微带着笑,可是此时,唇线却抿得紧紧的。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多事了。你若是怒了,便当我没有来过,也没有和你提过此事吧。只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有些事,便是追悔一旦做了,便是一生忏悔也是无用的。这是谢珂的用前世的死亡换来的切肤之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宿敌
第一百三十三章宿敌
谢珂不知道他不会听自己的劝告,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怒上加怒。
可是刚刚那话,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要说的。
不要在不能挽回时再后悔,那样的人生,她品尝过。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所以她不希望任何人再步她的后尘。她有了重生的机会,旁人可不一定会有。所以他若是错了,悔了,这一生却也只能错着,悔着。
己所不yu勿施于人。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谢珂觉得自己该让他知道,让他明白。
这少年看起来倒是精明厉害的很,可有些时候却明显并不太通世故。这点倒和父亲谢年有些相像,可又不完全相同。
父亲谢年是清高自傲,他不想应付的,他便觉得是多余的,是累赘。长年累月的,便觉得累赘越发的多了。而面前这人,却更像是没有经历过,因为没有遇到过那样的情形,所以根本无从得知该如何应对。
虽然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多数时候都是冷了脸。
可是她还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沉默,沉默,车厢死寂般的静。饶是感觉自己并无性命之忧,可是谢珂也抵制不住自己的紧张。
是不是她太多事了?
也许他根本不希望有人对他说这些话,也许他本性便是狂妄自大的。总之,一瞬间,谢珂脑海中闪过诸人念头,可是都没有下一刻,少年的话来的让她……震惊。
他说……
“齐律,我的名字。”齐律,这二字入耳后,谢珂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了。
齐律,齐律,这两个字于她来说根本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怎么可能?
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后院女人堪比京城的花楼的齐二公子?那个据说恶贯满盈的败类?
怎么会?谢珂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听错了。他不可能是齐律的。
那个齐氏的次子,那个便是当街犯下杀人重罪,皇帝也只是笑笑,说他只是胡闹的齐律。那个……拉了权笙进花楼,最终又给权笙做媒,让权笙自觉娶了个庄端的侧室,可那侧室却是出身花楼的齐家二公子。
谢珂觉得这世道,当真是不能做好人。当真是不能有善心,哪怕丝毫。
她怎么竟然遇到了他。怎么能!遇到他。
恨意奔涌……便是明知眼前这人还称不上恶贯满盈,此时的他,尚未成为那个纵横京城,人人畏惧的齐二公子。
可谢珂的眼眶还是红了。
许是谢珂的神色实在太出乎齐律的预料了,他的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他的名字便能让一个姑娘这般吗?她这是……惊讶?害怕?总之,齐律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懂面前这姑娘。
她的一言一行,所做所为永远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想到她会来追他,也没想到她追上来的理由竟然是……劝他放下屠刀。
真是可笑。可是可笑之余,心里有个地方却又滋生出丝丝的暖意。她这般不辞辛苦的前来劝解他,为什么?
刚才她说是因着他与楚四郎的关系。可是这姑娘便是有这样本事……明明她说的不过是推脱之词,可就是让人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如大福泽寺那夜,她的话。
“宝姐儿,记住,齐律,我的名字。”齐律再次开口,只是调子己有所不同。
谢珂摇头,她才不要记住他的名字,如果可能,今生,来世,她都不想再听到齐律二字了。
只是她的摇头,看在齐律眼中,不过是小姑娘的脾性罢了,许是因为他自顾自上车,让她觉得害羞了……不过她能专程为他而来。他想,他这一生都会记住的。
今日之前,她之于他,只是相熟之人。
今天之后……齐律终是笑了。
谢珂握紧了双拳,握的指甲生生刺进掌心。她不能乱,便是心中此时惊涛骇浪,也一定不能让眼前之人看出半丝端倪来。
她得快些脱身,不。她要立时脱身,她想回家。谢氏诸人待她虽然多是藏了心思的。
可也好过面前这人。
这人,这人根本就不是人。
前世他那么坏。权笙固然有错,可没有他的挑唆和引诱,权笙便是有了异心也不敢轻言娶妾之事。
是他,都是他,是他让权笙觉得男人便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是他让权笙自以为寻到了靠山。一切都是他……谢珂深深吸尽一口气,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场一噩梦。
现在她醒着,噩梦也不再会发。她无须惧他。
不管他性子再如何冷戾不通情理,她终于没有害过他,他既然曾经跟在小舅舅身边,想来此时还未成那大奸大恶之人。
所以只是她和他离得足够远。
今生,他不会再有机会害到她。
想通这其中关窍,谢珂极力镇定下来。“……话己说完,公子还请自便,时辰不早了,我需快些赶回谢氏。”言下之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到点为止,从今以后依旧是桥归桥,跟归路。如果这话谢珂在前一天说,齐律都不会反驳什么。
左右他并不想牵扯个无辜之人进来,何况还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
可是此时……齐律笑了,其实齐律真的生了幅好皮相。
不管是笑,是绷了脸,甚至是周身泛起冷戾嗜杀之气时,都是极为惹人注目的。尤其是此时他的笑。似乎很是舒心,并非他惯常的那种皮笑肉不笑……谢珂虽然辩不出,可本能的觉得不好。
不会因着她的多事,而让自己今生也与他有所牵扯吧。
谢珂很怕,是直的怕。许是前世他的名头委实过大了。让她便是重活一世,她依旧怕他。
别说他的人立在她面前了,便是只听他的名字,她身子都能抖上三抖。
谢珂缓缓的松开掌心,又握紧。再次的刺痛让她的神智质保持着警醒。“……公子该知道,昨晚是我兄长的大喜日子,他却因我离家。我总要回去替他辩解几句,若是惹了新嫂嫂生气便不好了。公子若是无事,我便先行告辞了。”谢珂有礼的俯身行了福礼。随后掀起车帘,果然看到程善才夫妇被几个护卫打扮之人拦着。好在他们只是用刀柄将二人挡在道旁,倒没有伤到二人分毫。见到谢珂,程氏眼睛一亮。
刚想开口,可是旁边的护卫刀柄一抬。
程氏吓得猛然垂下头来。
而一旁程善才始终阴沉着一张脸,似乎知道自己的身手无法和齐律的人手相比,索性便不做那无用之功。
可是谢珂知道,程善才此时一定十分后悔刚才和她说起齐律之事。
为着他,她不顾自己的清誉,前来相劝,可是最后才知道,他竟然是自己的仇敌。
前世她最恨的即不是谢玉,也不是权笙,其实是他……她知道自己前世想法太过狭隘了,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不恨他。
重活七载,在谢珂心中,齐律一直是个坏人,而且是坏无可坏的那种。她最庆幸的便是此生不会嫁进权氏,不会有机会去京城,也就不会遇到他。
可是千想万想,却未想过,他们竟然早己相识。
这算什么?命运弄人吗?
这己不是命运弄人了,而是命运在惩罚她。她怎么能……怎么能救了前世自己最恨之人。怎么竟然还能在得知他或许犯下噬兄大罪时粑巴巴的赶来相劝。
她真傻。
傻的谢珂自己都恨不得打自己几下。
可是事己至此,多悔无益。谢珂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抬目对齐律道。“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全在二公子自己。现在请放了我的家仆。”
齐律此时微拧着眉,脸上虽然只是少许的疑惑之色,可是心中却是一团疑云。
难道是他会错了意。
她这般急急赶上相劝,不就是怕他真的动手杀人。她在担心他!这个答案不言而喻,齐律甚至都不必动心思去想。可怎么他将名字告诉她后,她的心神……仿佛瞬间乱了。
是的乱了。
饶是齐律这样心思暗沉的,都想不通谢珂为何突然变了个人般。虽然她的脸色极平静,可是眼神却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她在怕他。
很怕!
这个认知让齐律很是不悦,他并未做过伤害她的事,甚至还曾救过她,那次他若不出手,她的小命兴许早己失了。
所以可以变相的说。
没有他的出手,便没有此时在他面前俏生生的她。
上次在大福泽寺,她也救了他,虽然她口口声声是受人之托。这小姑娘,看惟娇娇弱弱的,可是嘴却从来不饶人的。
那时他只觉得她似乎有意闪躲。他心中便有些不舒服,不过没此时这般明显罢了。
再遇,她竟然亲自追上前来,却只为劝他一劝。
可是又是什么让这姑娘瞬间变了心思。由闪躲变成了恐惧呢?
“……即如此,我便亲自随了你回谢氏。”
什么?谢珂瞬间瞪大眼睛,一脸不解的望着他。他……要跟她回谢氏。
做什么?“自然是去替你开脱一番。此时时辰可是不早了,恐怕你离府之事……你父亲也无法替你瞒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拒绝
谢珂一怔,随后品了品他的话,竟然觉得他该死的竟然说的全对。
此时己近晌午,她没有给谢老夫人请安,谢老夫人必然派人前来相问,父亲便是有心替她开脱,她不在的事实也终究是瞒不住的。她回去自然可以解释为被事情耽搁了,可是若是佑哥儿顶不住谢老夫人的责难,将惜玉之事道出,那她便是领了父亲之命前去别庄,或许也终究会被谢老夫人所不喜。
前世她出嫁前虽然极少出院子。可是据程氏言,谢老夫人是极疼爱她那位娘家侄孙女的。
这事本就是佑哥儿的错。她和父亲是觉得瞒下来对谢氏好。所以才决定瞒了众人。
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那惜玉竟然大了肚子。
那时再告诉谢老夫人,简直就是错上加错了。
所以父亲谢年没有开口。现在惜玉己生了孩子……此时再将事情道出,这不明显打了姜家姑娘脸面吗?人家在娘家可是颇受宠,才嫁来谢氏第一天,她便当了‘母亲’,这种事情相信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无法忍受的。
她自然也会被牵连其中。
因为她早早便知道了惜玉之事,却选择了隐瞒。
如果齐律护送她回府,老夫人看在他的面子上,许会宽容她一二。
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离家一夜却被一个男子送回?这种事情让旁人怎么想,谢老夫人会不会认为她妇德有污?若是因此对齐氏生了心思……谢珂想到这样的可能,身子竟然惊得一颤。
齐氏啊,皇城里数一数二的贵胄之家。
齐律既然开口说送她,自然是打算道明身份的。
皇城齐氏……谢珂都可以想像的出谢老夫人脸上的神色,她不仅不会怪责她的‘夜不归宿’,也许还会觉得她回来早了……
而那之后,谢老夫人会顺理成章‘要挟’齐氏。
自然是借着孤男寡女共处的由头。嘴是一定会说,相信齐家二公子的为人,可是毕竟人言可畏云云……
而齐律会如何应对?
若是不知前世之事,她或许觉得他会调头便走,可是知道他前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毒之人。谢珂觉得谢老夫人若是真的做出那等事情,也许会牵连整个谢氏。
齐家可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便是皇帝的女儿,据说还曾嫁进齐氏做了继室。
所以齐律的话音才落下,谢珂的头便摇的像拨浪鼓。“不必了,不必麻烦了。”她宁愿被谢老夫人责罚,也一定要和这个瘟神保持距离。
万不能顾此失彼。
谢珂那毫不掩饰的拒绝让少年眸子半眯。
他便这般惹她生厌吗?为什么?齐律相信世上没有无条件的喜欢,自然也就没有无原因的恐惧厌恶。何况如果她一早便厌他,又何必跑这一趟。
而她的神情突变,是在他道出姓名之时。
她早便知道他的姓氏,那时她脸上并无什么异样的神色,所以便是他的名字让她心厌。
进而证实,她该是清楚他的出身的,也就是她是知道……皇城齐氏的,也知道齐家二公子齐律。
可他自认从未招惹过她啊。
便是几次见面,不是他护她,便是她护他,对她,他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的。怎么反倒是他的名字让她反应这么大?
齐律知道自己即使是问询,面前这姑娘若是不想说,也一定会三缄其口的,便是勉强道出,也一定是用来搪塞他的。她显然极怕他护送她回府。为什么?怕因他而连累了她的名声。
谢氏族人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傻到招惹齐氏。
齐律敢说,放眼整个天下,敢明目张胆的与齐氏为难的,整个手掌都数得出。
便是皇帝老子,若想与齐氏为难,都得掂量再三……何况一个小小的建安谢氏。
谢家在建安虽然算是翘楚之家,可齐律还真没看在眼中。
便是望川楚氏,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富贵人家罢了,谢氏,根本就排不上名号。
他亲自相送,那实在是给足了谢珂面子……谢氏不感恩戴德?反倒因此迁怒谢珂?在齐律心中,可不认为有谁敢因为他相送进而算计他。何况他也不怕人算计。谁敢算计他?他总会十倍百倍算计回来的。
他刚才开口,是真心为谢珂着想的。
上次他在谢老夫人面前,并未表情身份。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那时不过是不屑于理会一帮无知妇人罢了。
此次即打算护谢珂周全,自然会报上名号的。
他相信只要他名号一报,谢老夫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被拒绝了,而且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一番心意被这般毫不犹豫的驳回,谁的心情也不会好,何况是齐律。他冷哼一声,倒真的很是君子的转身下了马车。片刻事,程氏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见谢珂安好,甚至连头发丝都没乱分毫,程氏一幅劫后余生的样子拍了拍胸。
“好险,好险。姐儿,这人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身边一个普通的护卫功夫都那般高强……善才可也带着几十个护卫呢,可人家只随便出来两个护卫,便将咱们的人手制伏了。这少年,深不可测啊。”谢珂并没有和程氏说起过齐律的姓氏,所以程氏一直当齐律不过是楚晔手下的,冲其量就是个颇得倚重之人,也许他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是今日这番争闹后,程氏便是再糊涂也知道这少年不是她们惹得起的。
便是随便几个护卫,都不是普通人家请的起的。
程善才说过,越是功夫高强之人,越是恃才傲物,便是给他再多饷银,他也不会轻意应下护卫之职。
因为主人身份若低微,当护卫的自然更是卑微。
所以少年的出身一定是极高的。这样这些功夫高强的护卫才会甘心供其驱驰。
谢珂摇摇头,并不理会程氏的话,只是淡淡的开口吩咐车夫。“启程吧。”车夫应了,马车很快启动。
谢珂听到程善才和齐律拜别的声音,自然,都是程善才在说,而齐律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出声相应。
这个人啊。如果她没有经历前世之事,如果不是知道他终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谢可真的不敢相信前世传言中的那个恶人,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如果他不是齐律。
谢珂觉得,他其实是个矜贵之人。
出身高,修养好,而且为人处事虽然难免有几分激进,可再想到他的出身,谢珂觉得他那样行~事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是齐律啊。
‘齐律’二字己经打碎了所有。
她虽然不会因为前世之事再行迁怒于他,可是即然明知他是怎样的人,她怎么还会傻到再与他有所牵连。
谢珂定了定神,想着回去还是给小舅舅捎个消息,让他离这齐律远些。
上一世齐氏败落,小舅舅身死之事,以前谢珂心中还有几分疑惑,想着也许和这齐姓少年有关,现在心中却己有了七八分肯定,他既然是齐律,是未来亲君的心腹。他若想与楚氏为难,楚氏如何逃的掉。
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对齐律,敬而远之。
***
谢珂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在车厢中摇头拒绝的齐律的相送能有什么严重后果。她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她能感觉的出,他那时却是一片好心的。
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被一个陌生男子送回家中,传扬出去终究好说不好听。
若是再让谢老夫人得知齐律的身份……恐怕谢老夫人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法子将她打包送进齐氏。
什么谢氏的嫡女,到了齐氏面前,又有什么体面可言?谢氏尊贵,不过是因为旁的人家都比不上谢氏富贵罢了。可是与齐氏比起来,谢氏不过是九牛一毛。
谢老夫人也许会被权势蒙了眼,可谢珂不会。
明知齐氏是个狼窝,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置身险境。
与齐氏联姻?不要痴心妄想了。
齐氏是无论如何不会看上谢氏的。这就像是让一个久居富地的有钱公子娶一个乡下乡绅之女,而且那女子的娘家还明显有所图谋。
齐氏可是连公主都yu嫁的人家,谢氏如何高攀的起?
为了不让自己在齐律面前颜面尽失,谢珂是不会给谢老夫人知道齐律身份的机会的。
回程的路上,谢珂始终沉默着。程氏陪在谢珂身边,自然能看出几分。在程氏想来,那小公子委实过分了,自家姐儿可是好心相劝,阴他误入歧途,他却让护卫制伏了他们的人,自顾自上了马车。也不知道那人和自家姑娘说了什么。
自从那人下了车,自家姑娘便始终不言不语的。
可偏生程氏隐约觉得,那少年似乎是自家姐儿的禁忌,还是少提为妙。便这般沉默的一路回到谢氏。
果然,还未到谢氏大门前。
己有小厮一溜小跑的上前,他直接寻了程善才,附耳在程善才耳边说了几句。
程善才点头,随便下马走向谢珂的马车。
“姐儿,四爷派了人来。四爷说姐儿离家之事老夫人己经知道了,自然是发了脾气的。至于佑哥儿之事,只是知道昨晚佑哥儿出门是为了一个丫头。此时尚不知惜玉产子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