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重生
申城，某日深夜，小巷子里。
刘黎茂拖着病歪歪的身子躲在角落里，来来往往的军官制服似乎在搜索犯人。
他冷汗直冒，却一言不吭，慢慢地等着外面的热闹远去。
借着直射下来的光线，身上随处可见的伤口使得他躲避的地方留下了一摊血迹。
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靠在墙的一边：“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附近的一家牙医诊所结束最后一个病人的治疗后，准备关灯休息。
“小方，今天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处理。”戴眼镜的男子提醒道。
“那就麻烦你了，韩医生，我跟燕子就先回去了。”小方忍不住打着呵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诊所。
“小姐，刚才还有军官制服的人在四处搜查，我们可得小心点呀。”方燕跟在后面小心提醒道。
“只要我们嘴巴严实点，怎么可能会暴露。”方沁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就怕被大少爷撞见，然后我们在这里的护士工作就会彻底泡汤。”燕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了，穿过这个巷子就到了。只要我们说话注意点，这一块就是安全的。”
刘黎茂步履蹒跚地沿着巷子往外走去：“今天没回去，大哥该担忧了。沐家养育我这么多年，就算死我也只能死在家里，不能被那些人当成无名尸处理。”
突然，目光所及之处，发现了两个黑影。
无路可逃的他只能着急慌忙地向着巷子深处跑去，掉落的血迹来不及清理。
“采儿，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小姐，你这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得好。一会儿用着假名，一会儿叫着真实的名字。”沐采不是很理解她的行为。
“这股血腥味让我害怕嘛。”她像往常一般十分敏锐。
“我…拿住包里的手术刀了，如果遇到危险，小姐就躲在我身后。”采儿在这氛围之下越发恐惧。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站在远处的他渐渐地缓了下来。
现在没时间纠结她们两人是怎么回国的了，失血过多的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砰”得一声响，从巷子的尽头传到了这边。
“啊——”采儿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方沁慌张地捂住了她的嘴：“难道你想将人引过来吗？”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那人就挡在我们出巷子的地方。”采儿有些害怕，脚步沉重了起来。
她冷静地从包里拿出手电筒，照亮路面，一条红色的血迹出现在他们眼前。
移动手电筒朝着巷子里面走去，一名男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正好是她们的必经出口。
“那人是否受了很重的伤？我们赶紧过去看看。”
两人急忙地跑了过来，巷子里的血迹一直蔓延到这里，采儿使劲将人移了出去。
月光照耀在那人的脸上，又惹得她一声惊呼。
“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方沁从里面走到了这边。
“没死，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采儿探了那人的呼吸，眼巴巴地望着小姐：“我们得救他，这人是大少爷的左膀右臂——刘黎茂。”
“什么？”
两人在惊愕中将刘黎茂抬上了自己的出租屋，方沁又跑下去将沿路的血迹清理了一遍。
采儿撕开那人的衣服，四处查看了伤口。
“小姐，他八处伤口里有八发子弹，手指处有轻微的骨折。”
“你明天给大哥拖个口信，就说他最近在外面忙没办法回去。”方沁皱了皱眉头：“家族的生意有这么危险吗？”
幸好她一直都有随身携带手术刀的习惯，这次真是派上了用场。
她想了想，继续指挥道：“家里的碘伏将剩余的全部拿过来，然后点一根蜡烛。”
“小姐，你不会要在家里给他动手术吧，家里没有麻醉药呀。”沐采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要不我叫韩医生回来帮我们拿麻醉药？”
“现在正是宵禁，他再回来会很危险，就按照我说的做。”
沐采没辙，只得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准备。
就算让韩医生明天回来，黎哥估计一命归西去。
一切结束后，方沁的额头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采儿递上了手绢：“擦一擦。”
她又去探了探这人的鼻息，顿时放下心来：“还好没疼死过去。”
“我将这些染血的衣物处理下，你给他喂两颗阿司匹林。”
方沁胡乱地将用过的医疗绷带和染血的衣物拿了下去，藏在了草丛里。
“好。”采儿又从房间里找来了剩余的消炎药，强行地将最后几片囫囵地喂了进去。
“天啦，赶紧让我醒过来，这丫头要谋杀我呀。”
刘黎茂拼命地叫喊着，始终无法冲破这层黑暗。
渐渐地，药效发挥了作用，他跟着睡了过去。
隔天早上，方沁上班去了，只留沐采在家中照看。
她想起了小姐的话：“烧已经退了，明天你时不时地给他喂一些温水。下午我拿个吊瓶过来，再输上一瓶药水就好了。”
小姐怎么不想想等黎哥醒来之后要怎么解释自己不在德国的事情吗？
她胡乱地翻着桌面的书，要是黎哥将事情告诉大少爷，我们两个都完蛋了呀。
偌大的沙发上，刘黎茂不停地抖动。头不停地晃，却晃不走那令人发慌的画面，他们朝他走近，再走近。他们伸出了苍白的双手，围着他，圈子越来越小……“走开！”
他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不得不继续让他躺了下去。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摸了摸脑门，一股脑的冷汗。
这是哪里？
他想不通，自己不是在被鬼子送上绞刑架了吗？
这人的动作让沐采儿不得不回头来看他：“这是做噩梦了？”
见那人没出声，起身走到沙发边，只见那人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醒了？”
“你——”那人虚弱的声音让沐采有些害怕，仿佛犹如地狱里的恶鬼在呼唤这个世界。
她定了定神，再三确定没救错人后，继续说道：“八年未见，你不记得我了？”
“这里是哪里？”刘黎茂看着站在面前的沐采，十几年前的模样让他叫不出名字。
“这是我跟小姐租的屋子。”采儿发觉他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一时之间说不上来的害怕。
“小姐是？”他不敢相信目前的这一变故，站在面前的采儿仿佛在告诉自己混乱的时间。
“不是吧，不会被子弹打傻了吧。”沐采说着就要去摸他的额头：“等会儿让小姐回来看看，脑袋里不会也中弹了吧。”
这八年，黎哥经历了什么？
他在外面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大少爷知道吗？
反复检查后，沐采放下心来，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脑袋没伤呀，怎么会不记得我家小姐了呢？”
“馥儿——”刘黎茂拼尽全力地说出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名字。
前世的他在反抗对外侵略时期，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人。原本两人约定取得全国抗战的胜利后，就成亲。可是，叛徒出卖了他，上了绞刑架，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看来是受伤之后的脑袋间歇性短路，吓我一跳。”沐采儿给他倒了一杯水，喂到了嘴里。
“小姐说你身上的伤是两天逃亡造成的，你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那人要你死？”
他不想说话，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沐采，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本来想好好高兴一下，但是身上的伤口都不允许他情绪大幅波动。
采儿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转移话题：“厨房里有粥，我给你端来，慢慢吃。”
“谢谢。”
刘黎茂虚弱的声音让沐采不忍直视：“你好好躺着吧。”
这是上天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吗？
他盯着屋顶，身体的能量不足以支撑大脑的转动。不一会儿，他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这具身体的记忆涌了进来。
刘黎茂，癸卯年生人。乙卯年乞讨上沐府，被沐家父母收养。趁着沐馥出国之机，沐璟将人送至了日本学习新闻与军事，回国后加入了组织。这次被暗杀是由于叛徒的出卖，导致他设立的一个据点被全部端掉，只有自己逃了出来。
这明明就是自己的履历呀，我真的重生了？
明明是在我去江城的时候遇见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有些奇怪。
他睁开眼睛，打量着屋内的装饰和摆设。
现在究竟是什么年份，记忆里的组织不会就是我理解的那个组织吧？
一肚子疑问的刘黎茂等待这个世界的沐馥归来。
采儿一直在厨房忙碌着，时不时地飘出一些香味来。
忽地，进入客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朝里推了进来。
走进来一名身着一身浅蓝色旗袍，披着黑白相间披肩的女子。墨玉般的青丝，简单的如意髻，是时下最流行的发髻的。
“小姐回来啦，该开饭了。”采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接过沐馥身上的包放到一旁。
“黎哥醒了没？”她没有盯着沙发上的人看，径直走到厨房端菜。
“醒了。”
“果然是黎哥呀，中了这么多子弹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沐馥有些感慨。
躺在沙发上的刘黎茂听到了日思夜想的声音，十分激动，又怕吓着她。
“你们主仆在那边吃着，我这里只能闻到香味，也太惨了。”
02：活着
“给他的饭是什么？”沐馥放下刚要拿起的筷子无辜地望了采儿一眼，仿佛在说你晚上吃什么就指望她了。
“受伤的人不宜吃我们吃的东西，我做了粥的，我们吃完后就端出来喂他。”采儿做了个鬼脸，催促小姐继续吃饭。
刘黎茂丝毫不在意沐采话里的意思，静静地看着吃饭的沐馥，昔日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江城的某处民宅。
他进入家里，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沐馥。
“今天怎么亲自下厨了，采儿不在家吗？”
“她又不是我的仆人，自然有自己的事情。”沐馥时不时地端出一盘菜来。
“肯定是林昌祖那小子将人约出去了。”刘黎茂鼓起脸颊，逗得她哈哈大笑。
“明明在申城的时候都是你照顾我的，现在却表现得像个孩子。”
“那还不是馥儿给我灌了蜜糖水了……”他拿起筷子夹住豆腐就往嘴里喂：“果然还是豆腐最好吃了。”
沐馥假意听不出他的意有所指，两人在江城的生活十分快乐。
“这是饿得很了？”沐馥放下碗筷发现那人一直盯着自己。
刘黎茂回过来，尴尬地将头转向另一边：“你们吃的这么香，我确实饿得不行。”
沐馥听到这话，从厨房里端出了肉末粥。
“哇哦，这粥很有食欲呀。”
“那里面加了一味中药，有点苦。”采儿小心提醒。
她想到采儿平日里放在汤里的药材，变了脸色：“病人吃的，我就不抢了。”
“我的手使不上劲，就只能麻烦你了。”刘黎茂越发觉得此人跟前世的沐馥相似，忍不住出声。
沐采朝他看了一眼，这家伙真的是黎哥吗？
“家里有吸管，流食可以用吸管吸进肠道。”她说着就从厨房里拿了出来。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劫后重生，大脑难免有些短路。”
“你跟之前相比，变了不少。”馥儿微笑着柔声道：“我不知道你最近遇到的什么事情，但是只要不告诉大哥我回来的事情，还是能收留你几天的。”
“我昨天的那身衣物你处理掉了？”此时的刘黎茂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上穿的不是原先的衣服，有些担忧她们随意处理会招来祸患。
“衣服上都是窟窿眼，上面血迹斑斑的，难道你还想穿出去让人打死不成？”在厨房忙碌完的采儿走了出来。
“记得处理干净，免得引来后患。”
“今天上班前，我拿去诊所跟废弃的医疗用品一起烧了。”
沐馥观察他的行为举止有些疑惑，似乎在哪里见过，小心谨慎的性子又不好先开口。
“你什么时候打算告诉大哥回申城的事情？”多年的特工经验让刘黎茂意识到得转开话题避免尴尬。
“告诉他干什么？我在这里当护士很自在。”提到大哥两个，沐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八年前的事情，自己也不会被沐璟送出国避难。都待了几年了，还不允许我回来，难不成要老死在国外？
“大哥这些年经营了这么多企业，不能只靠我一人帮忙打理，你也得出力。”刘黎茂敛去脸上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哥，他结婚了吗？”提起沐家，她靠在窗外忍不住望着家的方向。
“他嘴上说不想你回去，实际上是天天盼着你回去。你的那个房间还原得跟八年前一样，里面不时地添置一些新鲜玩意，就盼着你哪天回去给你解闷呢。”
他想起了那个嘴硬心软的大哥，凭借一人之力支撑起来的企业，忍不住笑了起来。
“昨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总不可能一直在我们这里躲着吧。”采儿端了两杯果汁出来，打断了小姐的伤感。
“我还是得养一段时间的好，到时候逃命才利索。”刘黎茂用吸管将碗里的粥喝干净后，仍旧躺在沙发上。
“随你，明天医学院的老师托我代两节课，就让采儿照看你。”沐馥小嘴微微抿起，嗓音平淡得没有丝毫波动。
“我听说大学里除了新教授都是要见报纸的，你这瞒得住？”他疑惑不解地看着这个人，明明刚才都说要自己瞒住沐璟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我自有主意。”沐馥似笑非笑的模样，惊得他心肝直颤。
她加入组织的事情不会是提前了吧。
半夜，刘黎茂起身往窗户外面扔下一枚扣子，被在附近的宵禁人员发现并攥到了手里。
隔天，沐馥早已离开了出租屋。
沐采儿跟刘黎茂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甚是无聊。
“要是没遇见你，我今天都要去小姐身边吃香的喝辣的了。”
刘黎茂听到这话，变得有些讨好：“采儿，你想想。如果不是你们前天经过那边，说不定我就死了。到时候沐馥只有那个冷面的大哥，难道你不心疼？”
“扣子还活着。”宵禁人员将这枚特制的扣子交给了一位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十分惊喜。
“那我要主动联系他吗？”
“不需要，他告诉我们还活着就代表自己是安全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查出内奸，避免进一步的伤亡。”他握住这枚扣子，反复地盘着。
“明白。”此人说完就离开了茶楼。
另一边，巡捕房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中山服的熟悉面孔，快速地消失在人群里。
他躲在一处民宅里用着自己知道的方式写下联系上级的密语。
“我请求组织继续安排我工作。”
他将密语写好后塞到了广场中央的邮箱里，等待进一步的安排。
在广场盯梢的人发现了这封联系的密语，继续约着上级在茶楼见面。
“他没被捕吗？”中年男子紧皱眉头，发觉两件事有些不对劲。
被端掉的同一个据点里的人，居然有两个人还活着，叛徒必在其中。
他立即向上级汇报了自己的发现以及这人的请求。
不久后，得到了回复：对要求工作的同志先进行考察。
他心下了然，这个被端掉的据点人员再次启用会十分危险。
目前没有制定出各项考察的手段，只得冷一段时间看着那人后续的反应行事。
一个月后，刘黎茂留了一封信给她们便离开了这里。
早晨起来的沐馥拿着那封信随意地扔在了垃圾桶里，一旁的采儿有些不解。
“我们有必要谨慎到这份上？”
“还不知道他除了是沐府的管家，还是哪里的人呢？我们没必要给他走得太近。”沐馥换好衣服随意地躺在沙发上。
采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他会不会像大少爷汇报我们已经回来的事情。”
谭军的人在这条街上已经搜查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抓什么人。来来往往的拿枪士兵，给路边普通百姓造成了恐慌，吓得大白天的街边至今没什么人出来晃悠。
由于牙科诊所里的医生护士不能正常上班，门上的门锁已落下一丝灰层。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不能正常上班，就发不出工资，之前攒下的积蓄全部都喂病人了。”
“我记得回申城的时候不是带了根金条吗？那也花完了？”沐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得多能吃呀。”
“那根金条确实没用，但是上面印有沐家钱庄的印记和编号。”丫头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只要将东西流通出去，大少爷估计就会知道广州发生的钱庄盗窃案是怎么回事了。”
沐馥有些无奈，手脚并用地耍着小脾气。早知道花不了，何必费那么大劲将东西从里面带出来。
戴着瓜皮帽的刘黎茂出现在一处民房的墙边，时不时地朝着身边的两个通道警戒。
他很快摸到一块活动的土砖并拿了出来，将烟盒塞了进去后快速地离开这里。
回到了沐家，沐璟坐在书房里正在研究香水生意的计划方案。
听见德叔通报刘黎茂回来时，立刻冲了出去。
“什么情况，外面的生意再难做也不至于一个月都不出现吧。”
他马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外面的生意出了点事情，我多花了点时间处理。”
“你没受伤吧。”沐璟略带疑惑地审视这个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没有。”
沐璟听到他的否认后，放下心来。
“我听说谭军专门出动了一个营的人在闹市搜查，你知道是搜查些什么人嘛？”
“这我哪里知道，无外乎是那些敌对势力罢了。”刘黎茂想要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去。
“哼，现在侵略分子到处猖狂肆虐，他们却排除异己，简直是无法忍受。”沐璟想起那些人的恶性就来气。
“大哥少说两句，咱们沐家还得跟他们做生意。得罪他们，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另一边，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将烟盒从土墙里拿了出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话：伤势已无大碍，回家将养并暗中查访内奸。
不愧是扣子，这个据点里的成员都是他自己发展起来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除内奸。
不过那个人又是什么情况？他想起了最近已经正常接组织工作的戴佐，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03：线索
沐家两兄弟一阵寒暄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刘黎茂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仪容整理台右手边第二抽屉里的小铜镜，越发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说是重生，难道不应该跟前世的走向一样吗？
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可没遇到被叛徒出卖的事情。
他望着铜镜里跟前世一模一样的面孔，房间内放着自己喜好的摆件和衣服，越发地摸不着头脑了。
这具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又是个什么情况？自己凭借记忆里的联络方式将信息发出去了，不会落到巡捕房的手上吧。
他躺在床上让自己放空，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熟悉的家人，熟悉的沐馥，熟悉的面孔，不一样的事情又让他的认知出现了混乱。
渐渐地，他的情绪平稳了下来。
既然上天让我再一次成为了特工，我就做好特工的本分，就先查出内奸为你报仇。
隔天，刘黎茂开着家里的车去了之前放烟盒的地方，发现已经被人取走了。
他又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这里，躲在角落里的长衫中年男子碰巧看到了这一幕。
他朝着土墙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远去的车辆，戴上毡帽离开了。
此时的戴佐曾在平凉路的一个文具店当伙计，平常负责一些收发文件。
日常的客人十分火爆，忙碌的都没空察觉外面行驶的车辆。
刘黎茂开过去好一段路，才想起来这张熟悉的面孔。
等他反应过来时，文具店已经打烊了。
他将车停在了文具店门口，朝窗外望去。
这人居然还活着？他有些震惊，多年的特工经验，让他的情绪不易外漏：自己逃出来的时候这个人都被捕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
刘黎茂没有在这家店门口停留多久，启动了车子朝家里开去。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按了喇叭，提醒着前方挡路的人赶紧让开。
刘黎茂赶在宵禁前到了家，坐在客厅里的大哥放下报纸，对于他的晚归有些意外。
“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去了查看了最近要与谭军交涉的军需。”
“那批军需早已做好，过两天再检查一次就能交货了，你何必今天去呢？”
“沐家的企业大多都是有军方背景的情况下才能做得这么好，我去检查一下也能放心。”刘黎茂将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沐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出感叹：“我们家最乖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现在要开饭吗？”德叔站在一旁提醒。
“原本就是为了等他回来的，哪有不吃的道理。”沐璟站了起来，整理整理自己的马甲衬衣，朝着阿茂房间的方向指去：“你叫东子去叫他吃饭。”
“是。”
德叔与冬子将饭摆上桌后，请了刘黎茂出来。
他换了一身舒适的衣衫坐在了餐桌边，沐璟笑而不语。
一顿饭结束后，刘黎茂问出了何时打算让沐馥回国的事情。
“为什么提这个话题？”
沐璟简短的语言让他一阵尴尬，总不能说我在申城见到了你妹妹，因为你没有松口，她只能有家不能回吧。
“她去慕尼黑已经八年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沐家。难道你想让她在国外待一辈子？还是说沐家的这些产业你不打算交到她手上了？”
“现在谭军的势力在上海越来越大，让她回来只会是害了她。”
“那你每次去外地谈生意都要往馥儿的房间塞些东西，就像是随时准备她回来一样。”
沐璟不想再让馥儿的话题扰乱自己坚定的意志，直接离开了餐厅去了书房。
这人瞒得这么严实，连这具身体的记忆都探查不出情况，看来得往书房跑一趟了。
他又想起了前世，沐馥去德国后，总是缠着沐璟说要回来，让我帮她劝劝大哥，可是大哥的固执让她待在德国十几年，直到大哥死之前两兄妹都没相见。
想起沐馥，他忍不住笑了笑。
如果能打破两人之间的矛盾，说不定那小丫头就不用在外面辛苦工作了。
每次沐璟汇钱到国外，就需要转换成马克币。沐馥主仆现在在国内，就算使用账上的资金也得去银行兑换，德国的账户跑到国内使用搞不好会被沐璟发现。在出租屋待的一个月里，每天都看见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回来，很是辛苦。
这天，他送沐璟去钱三爷那边谈生意，路过文具店时忍不住停了下来。
“怎么了？”坐在后排的沐大少爷拿出兜里的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又将怀表放了进去。
“没事，我碰见一个朋友，先送你到那边，我再过来看看。”刘黎茂回神过来，转头说道。
“行，你记得来接我。”沐璟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家伙究竟是不是我怀疑的这种情况，刘黎茂有些犹豫。
就连车子启动了，他也忍不住朝着文具店多看了几眼。
难道说敌对势力的特务机构转性了？对组织里的人就这么放过了？
一路上，两人一声不吭。
到达约定的咖啡店后，刘黎茂送沐璟进去后，将车开到文具店附近停了下来。
路过的沐馥敲开了他的车窗，“你怎么在这里？”
刘黎茂看着她手上的围巾忍俊不禁：“这是又去当老师了？”
“有什么办法？大哥给我的钱我又用不了。”沐馥不以为意地盯着他：“我看你盯着这家文具店有一会儿了，是有什么情况吗？”
她说着，跟着采儿一起进了车内。
“这里不方便，这条街上有家法国人开的蛋糕店。我们去歇歇脚，然后再回去吧。”沐采抿嘴一笑，厚着脸皮让刘黎茂当起了司机。
“也好。”
一行人抵达蛋糕店后，刘黎茂让两位女士点单。
“小姐，我们能省一笔呢。”沐采一直朝着沐馥使眼色。
“你这丫头。”沐馥有些好笑：“沐家还能少你一口吃的不成？”
“可是黎哥吃了我们两人一个月的薪水，难得地让他请一回客，总得够本才是。”
“这丫头张口闭口就是钱，难道我昨天给你们送去的银元没看到？”
刘黎茂应声挑眉，望着面前的沐馥，与那个世界的她拥有一模一样的脸庞，仍旧难掩激动。
理智上却告诉他，两人压根不同。
“那些银圆昨天一拿到手，就被小姐捐给福利院了。”采儿想到这点就来气：“虽然说福利院的孩子们可怜，但是我们有家不能回更可怜。”
“行了，难道我平常又饿过你一顿？”沐馥见她越说越过分，急忙出言制止，将手上的菜单递到了她的手上：“点吧，等会儿让黎哥买单。”
“好嘞。”一听黎哥请客这话，沐采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菜单上，仔细研究了起来。
身边的两人又开始了之前相互试探身份的套路。
“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文具店附近，难不成沐家要涉足这个行业了？”沐馥回到了今天见面问的第一个问题。
“大哥与钱三爷约着谈生意，我送他过去后，到这边见一个朋友。”刘黎茂不慌不忙地回答她的话。
“原来是这样。”看样子今天是试探不出来了，她转身看向采儿：“点好了吗。”
“我点完了，等会儿就能拿到。”采儿正将菜单递给服务员：“没有点咖啡，等会儿我们回去吃吧。”
“怎么不留下来在这里吃，吃不饱可以继续点呀。”刘黎茂有些诧异：“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
“今天福利院的院长跟小姐约好了，要去教那里的孩子们启蒙，可不能迟到了。”
等蛋糕被打包好，沐馥主仆就离开了蛋糕店。
“怎么不继续问了？”沐采不解地看着自家小姐。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问不出什么。”她想起了刚才的样子，那人似乎透过她在看什么。
“今天成功完成任务，就用两杯小姐亲手研磨的咖啡庆祝吧。”
“我在德国将你喂叼了吧。”两人就这么打闹般的回到了家里。
另一边，刘黎茂又回到了文具店附近。
他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犹豫着不敢下手。
万一杀错了人，自己就真成叛徒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刘黎茂越发证实了自己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将怀疑的事情用着平常联络密语送到了接头地点，这一次长衫中年男子依旧没有看清送信的人是谁。
上面明确写明了送信人的疑惑，并将他跟踪后发现的怪异情况一并汇报到了这里。
他忖度了良久，才发现应该是扣子传递的消息，立即将新得到的消息汇报给了上级。
经过几天商议，一致决定要引蛇出洞，看着戴佐露出马脚。
此时的吴子实在上级的指示下得到了敌对势力杨平略的赏识，任命为上海特派员。这个职位虽然看着不起眼，却有很大的权利。
一场围猎行动即将展开……
04：确认
这天，戴佐照常与妻子一道在文具店工作。
他已经在这里工作快一个月了，目前只是做着一些收发文件的工作，当然文件里的情报早就被他换成了银元。
这简直就是通往升官发财道路的最快捷径了，口袋里的银元越来越满，他的发财美梦也越来越大。
终于，他想到了个好主意。
既能获得大量的银元，又能在组织内部继续安稳地获取情报。
晚上，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内部的视线，联系上了专门为他银元的杨平略。
三瓦两舍内，莺莺燕燕的美女环绕。两人预订了房间，打发掉那些女人，就这么在屋内畅聊起来，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的戴佐，借口妻子怀有身孕让组织调来自己的小姨子到店内帮忙。
长衫男子并没有查出这件事背后的意义，为了避免他的猜忌，只得答应将小姨子调了过来。
从此他将自己的妻子替换了下来，小姨子成为他的助手，帮忙招待客人。
这段时间的刘黎茂除了盯着这个戴佐外，还要分身陪着沐璟应付各类生意上的老板，十分疲惫。
“是不是那一个月忙得太狠了？最近只是需要陪我应付下客人，没想到却把这孩子累着了。”沐璟有些担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得说出来才行，不然我经常使唤你也会良心不安。”
他摸了摸刘黎茂的额头：“有些烫呀。”
“没事。”他迷糊之中抓住了沐璟的手：“能再次见到大哥，我很开心。”
记忆中大哥与现实中的沐璟重叠在了一起，一时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林医生到来后，原本以为是身上受的伤引起的。
谁知，扒开衣服查看后，原先还是一个个窟窿的位置已经长出了新肉。
沐璟看到后十分惊骇：“这些新长出来的红肉是……难道他最近受过伤？”
“应该是，而且还受伤很深，幸亏遇到了一个外科医生将子弹给取了出来。”
他想起了消失的那一个月，衣着破烂的小乞丐沿路乞讨过来带话说刘黎茂忙碌的事情。
那一个月居然是去养伤了，他有点站不稳，扶着墙边的沙发缓缓坐了下去。
家里的生意虽然是黑白两道，但没有为了生意拼死拼活的地步呀，这家伙究竟在外面做什么事情？
“沐少爷您放心，刘管家就是单纯的发热。”林医生收好了自己的听诊器，从包里拿出问诊记录和药方递给了沐璟。
“您按照这个药方派东子去我那拿药就好了。”
“谢谢。”沐璟淡定地将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起身接过药方并将人送到了大门口：“今天多亏你了。”
“我们都是老相识了，还跟我客气呢？”林医生说完，进入了接送自己的车子，东子也在这辆车上。
沐家是虽然是世代经商，但也不是没出过秀才，真就和别家土暴发户的教养不太一样。
半梦半醒的刘黎茂让沐璟不放心撇下他，只得用凉水给他降温，一边催着东西为什么还没拿药回来。
“大哥，出了什么事？”梦中的刘黎茂发现沐璟拿枪指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沐璟与以往不同的疾言厉色。
“我是从小就跟在你身边的弟弟呀。”
“弟弟？”对面的那人冷哼一声：“我哪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将馥儿托付给你，而你做了什么？将馥儿抛在江城，她在那里等了你一辈子呀……我妹妹有多少个一辈子值得你耗？”
沐璟说着就要扣动扳机，了结站在面前的人。
“大哥，你先放下枪，听我解释……。”刘黎茂有些慌张。
没等他说完，一声枪响，随后刘黎茂醒了过来。
他将脑门上的毛巾撤掉，查看房间的四周。
沐璟正趴在床沿边上睡觉，他摇醒了大哥：“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早点睡，明天还有一个应酬你不用陪我了，好好休息。”
大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刘黎茂即刻再次躺下，想起刚才的梦，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怎么起这么早？”沐璟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病人。
“休息够了，就醒了。”他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让人安心的微笑。
“你今天好好待在家里吧，我让东子接送就好了。”大哥仍然不放心他跟着自己外出，坚持昨天的决定。
“好的，临时突发状况记得让东子来找我。”
一顿早饭结束，各自都有了安排。
沐璟离家后，刘黎茂再次开着车子离开了沐府。
德叔望着远去的车子有点头疼：“这个家里要是多一个像大少爷那种不让人操心的人，我就可以安心养老咯。”
这天，吴子实在杨平略的指挥下直接端掉了这家文具店，里面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抓获，漏掉了戴佐。
今天他不当值，一脸猥琐的邪恶模样，呆呆地坐在家里傻乐。
想着杨平略承诺给他的银元数量，就算是睡觉就要笑醒了。
刚抵达这里的刘黎茂有些搞不懂，这是闹得哪一处。
余光间，看到了站在另一个角落的沐馥。
难道此事与她有关？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警惕地离开了现场。
这个世界的事情变化会这么大吗？她摇身一变成了敌对势力的特务？
不会是发现我的身份吧，那天看到我在这块地方停留，就以为那家文具店有什么问题？
他躲到了自己开来的车里，快速地离开了现场。
沐馥观察完抓捕现场后，就去了离这里不远的厕所里，换了一身白大褂出来去赶往医学院。
校园里，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生与沐馥擦肩而过时，趁人不注意，塞进一张纸条到了沐馥白大褂的口袋里。
两人没有说话，就这么分开了。
“还有人跟我一样，都觉得那家文具店里的人有出卖情报的嫌疑。”
沐馥趁人不注意就将字条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去了课堂。
刘黎茂慌乱之中回到了家里，眼前时不时地会浮现看到沐馥的那一幕。
结合他自己的猜测，又判断出戴佐应该不是内奸。
他忍不住地挠挠头，不免有些混乱。
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按照前世的经验估计会让自己吃苦头。
他坚定自己的判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刘黎茂无意地打开抽屉想翻出与前世不一样的物品时，一个打发时间的字帖里却出现了一张字条。
内奸将现，等你锄奸。
他立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着急地喊来德叔：“今天有人去过我的房间吗？”
“大少爷吩咐过，您跟他的房间一直都是两位自己打扫的，我一般都不会叫下人去你们的房间。”
“没事了。”刘黎茂将他不要在意刚才的事情，去一旁安心歇着，自己又返回了卧室。
他捏住字条坐到了床上，这人胆子这么大的吗？居然跑来家里送情报。
字条上面写着接下来的任务意味着我的嫌疑被排除了？
刘黎茂立即将桌面上的一盏备用油灯的灯罩取了下来，取出火柴点燃灯芯后将字条放了上去。
不一会儿，那张字条化为灰烬。
他再次吹灭灯芯，将油灯回归原位，走出了卧室。
这个沐馥，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几次出现在那家文具店的时机难道是巧合？这件事还有待查证。
他学着大哥的样子拿起今日的报纸看了起来，上面热议的新闻是围绕平凉路的抓捕事件。
小报记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那人编了不少的花边新闻，他不知道今天出现的事情是否与他即将接手的任务有关，也不知道报纸上写的被抓的几名工作人员是否需要营救。
为了防止被家里的其他人察觉到异样，他只能当做一般的新闻打发时间。
怎么就这么碰巧地抓到的是他小姨子？刘黎茂通过记忆中的挖掘，对戴佐走这一步棋的分析，越发觉得他就是背叛者。
几天后，戴佐在家里坐不住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呀，不是该将小姨子放出来了？怎么还扣留着？
家里的妻子自从看到报纸上的新闻后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每天不依不饶地盯在身边跟他闹。
这位小姨子从小就与妻子相依为命到现在，原本妻子想带着自己的妹妹有个好奔头才同意丈夫的建议去文具店工作。趁着前几天文具店一锅端，桃色新闻却找了门。
虽然他多次申辩这是为了以后的发财之路，但是自己跟小姨子的花边新闻仍旧让家里鸡犬不宁。
终于，他决定联系杨平略将人放出来，让小姨子亲自来解释这一切才能平息妻子的怒火。可杨平略却告诉他，已经将事情交给一位叫吴子实的特派员。
于是，他不得不亲自跑到了那人的办公室，解释自己的来意。
吴子实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你家的小姨子有赤色嫌疑，怎么能说放就放。”
此时的戴佐还不知道这人早已从杨平略那里得到消息，有一个投降的赤色分子为他们传递情报的事。
戴佐见他如此不上道，只能拿着自己投降后的身份说事，这才换来了吴子实缓和的语气。
“等程序走完，过几天就放，你先回去等等。”
05：解除危机
吴子实笑盈盈地将人送走后，转头就去了接头的地点将自己确认的消息送了出去。
这个内奸，好日子要到头了。
一切的准备都是值得的，两方的怀疑加上吴子实的确认，终于将内奸锁定在了戴佐身上。
经过组织上多方筹划，决定由刘黎茂来执行。
因工作需要沐馥主仆去建业医学院讲学，返程搭上了火车。
采儿靠在窗户边叽叽喳喳地讲述在南京的见闻，好不热闹，时不时地引得沐馥停下自己的视线被她吸引过去。
这时，一个头戴毡帽，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坐到了她们跟前。
他发现前面的女士时不时地被身边的人引起注意力，提出自己上车前没来得及卖新报纸想要跟沐馥换报纸的意图。
她无所谓地将报纸折好递了上去，同时对方又将旧报纸压在了新报纸的下方。沐馥会意，很快就完成了交接。
到了申城火车站，沐馥提醒采儿将行李收拾好，两人一并下了火车。
回到家里，将收在自己包里的旧报纸拿了出来。
上面标出了这次的任务内容，采儿从厨房里端出了一个火盆，沐馥心领神会地将报纸丢了进去。
“需要亲自动手吗？”丫鬟谨慎地问道。
“不需要，那个据点唯一存活的人会亲自动手。”
“那我们……”
“我们只需要将人引出来即可。”她转头朝着采儿笑道：“你这几天观察下那妇人出门买菜时间，打探清楚后再下手。”
“明白。”
沐馥帮采儿在诊所里请了假，方便她每天化装成各类妇人去戴佐家附近蹲点，终于在十多天的观察中发现了戴佐妻子的大多数日子的固定买菜时间。
这天，采儿从菜市场的另一头进来，这位妻子从另一头进来。两人就在同一家小摊贩前相遇了，采儿趁着菜贩老板与那妇人纠缠之时，将沐馥早已写好的字条塞到了菜篮里。
对摊贩上菜一通嫌弃后，采儿快速地离开了这个位置。
戴佐妻子只当她是挑剔客，并没有在意。
到家后，她将菜从篮子里拿出来，剥开叶子时发现了一个十分纤细的小竹筒。
眼尖的戴佐立刻就意识到这是组织又在联系他了，从厨房里拿出篾刀，将竹筒轻轻地划开，一张卷得很整齐的字条出现在眼前。
展开来看，上面写着：德水，家乡来人，请于即日午后三点到东安旅馆三号房找张先生面谈。表兄。
戴佐有些激动，这是又给我送钱来了。
他已经打好了算盘，下次找杨平略要多少银圆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他美滋滋地等着约定的时刻到来。
刘黎茂的房间内，又出现了字条。
他已经对那些送信息到家里来的人见怪不怪了，只见上面写着：午后三点，东安旅馆三号房。
今天下午两点，沐璟与做纺织生意的王老板约好了在荣顺馆谈接下来的合作计划。
那里离东安旅馆特别近，足够刘黎茂完成任务后回来了。
还是得去探探路才行，多年特工经验的他为了谨慎起见开车到了今天的任务目的地。行驶的车辆放缓下来，以便于他查看周围四处的逃亡路线以及最近的一条去荣顺馆的路线。
完成任务的成功率大幅增加后，刘黎茂特意去了荣顺馆预订位置以便查询王老板预订的位置是在哪一个包间。
这一切的探查准备工作结束后，又开着车回去了。
“终于能赚钱了。”采儿有些渴望自己去诊所当护士的日子。
“明天就能去了。”沐馥坐在自家的客厅里看着在沙发上躺着的采儿有些忍俊不禁。
这时，采儿想到了什么，突然来了兴致。
“我们受过训练，但是还没有亲自实战呢？要不要去观摩一下？”
“这有什么好观摩的，一般做这种事都是熟练的特工，我们负责传递情报就好了。”
“可是那边有一家几十年的大饭店，难道你不想试试开了几十年的大饭店的饭菜与其他饭店有什么不同？”
“过了今天之后都可以去。”沐馥移开了停留在书本上的目光，抿嘴微笑。
采儿不乐意了：“你不会是想着碰见大少爷吧，也没那么巧的，大少爷谈生意喜欢在咖啡厅。”
“那也不行，刘黎茂是大哥生意上的助手。我们至今还未查明他的身份，如果今晚去荣顺馆撞见了他和大哥，这大半年的时间都会付诸东流，一定会被大哥连夜送上去慕尼黑的轮船。”
“你是在怀疑……”答案呼之欲出，采儿却说不出口。
从小在沐家长大的他真的走上了跟自己截然不同的阵营吗？
现在国难当头，明明那个阵营还在排除异己。
“我观察了很久，他盯着文具店已经很久了，想来是为了看有哪位同志从那里出来，熟悉面孔后再下手。”
“那次他受伤又怎么解释呢？”
“我的判断是苦肉计，引出潜伏在申城的同志。”
“今天还是别出去了，免得大团圆结局变成了血流成河。”采儿悻悻地离开客厅去了房间。
这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我跟大哥摊牌，沐馥望着进入卧室的背影直摇头。
那个吃顿饭都要上新闻的沐家，我才不要回去呢。传递情报，还是需要更隐秘的身份才能完成任务。
再加上一个现在身份不明的刘黎茂，就更不能回去了，至少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
希望他不是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样吧，她按了按太阳穴，缓解最近所遭受的精神压力。
渐渐地，快到了约定时间。
沐家的两兄弟拿好今天需要谈生意的文件，坐上自家的车准备出发。
“我听说你最近去了蛋糕店，难道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沐璟有些无聊，顺便拉起了家常。
刘黎茂笑了笑：“上次帮我回来带话的那个小乞丐，要求的报酬就是一块小蛋糕，我就亲自去了一趟。”
“原来是这样，冬子说那天你回来时，身上有一股奶油味，可能是在蛋糕店浸染的吧。”沐璟有些失落。
他想着自己这个样子是娶不上妻子了，妹妹在慕尼黑嫁个外国人也无所谓。
万一他自己哪先天他而去，他身边又无亲人照顾，那可如何是好。
“今天的生意结束后，我托人给你安排相亲吧。”大哥想到这里，冷不丁地将心里话冒了出来。
“相亲？”刘黎茂被他的话惊到了，激动之下差点让车辆偏离了正常行驶路线：“大哥不也没结婚吗？何时我就需要相亲了？”
“臭小子，你能跟我比吗？我要想家族生意得撑起来，没时间去打理那些女人。你可不一样，结婚后有个知暖知热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沐璟今年将二十八岁，因为从小肩负沐家企业的重担，有着比同龄人还沉稳的气质，跟各方大佬谈生意游刃有余。
鉴于沐家优秀的基因，他丰神俊朗的外表，走到大街上都会让小女生害羞。
家里除了有张冬子这个兼职司机以外，一般大多数都是刘黎茂开车亲自将人护送到指定地点，几乎很少传出他的花边新闻。
就算是上了报纸头条，也只会说沐璟又谈成了一桩生意，让事业更上一层楼。
这些年沐家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谁家有适龄的女儿也不会放过条件这么优秀的单身汉。就连与沐家交好的谭家军营中，都有不少军长女儿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晃悠。
可是他偏偏谁也不理睬，一心就只扑在自家的生意上。
要不是因为八年前的那场意外事故导致他未婚妻惨死在沐府，刘黎茂当真就以为这是个不理男女之事的好大哥了。
到了荣顺馆楼下，刘黎茂将车停到一旁。
沐璟俯上前来，拍了拍驾驶席的阿茂，再次叮嘱：“我的话你要放在心上，有合适女孩子抓紧谈一个。”
“好了我知道了，赶紧下车我送你上去看你谈生意。”刘黎茂无奈地将人从车上拉了下来。
“今天不跟朋友见面吗？”大哥有些诧异转头望着他。
“一天天的哪有这么多朋友。”他一句话将沐璟的好奇心堵了回去，两人一并进入饭店到了指定的包厢里。
纺织企业的王老板起身相迎，拱手客套起来。
“沐少爷还是一表人才呀。”
“哪里哪里，王老板才是宝刀未老呢。”
寒暄过后，王老板让自己的小跟班出去叫人上菜，与沐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王老板今年想要三成的利息？”刘黎茂盯着王老板的笔画不禁好笑。
沐璟笑而不语，王老板看着他们的表现反而不乐意了：“去年你们两兄弟在我这里进的布匹赚了这么多，总得让我喝点汤呀。”
“我觉得咱们这事还可以再谈谈。”沐璟出言解决尴尬现状：“我家小弟在家里跟我分工不一样，他主要负责暗地里的生意。那边总是直来直往的性子，还请不要见怪。”
他说着就示意刘黎茂出去看看怎么还没上菜，刘黎茂顺势走出了包间。。
06：字迹
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他该行动了。
刘黎茂不放心地转头看了看包厢的方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里。
今天只是普通的生意人，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顺着沿路设计好的路线，打晕清洁工后潜伏进入到了旅馆。
清洁工手上都有所有房间的钥匙，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把并取了下来。
忽地，走廊上的清洁工变成了刘黎茂的模样，他推着清洁车缓缓到达了指定的房间，开门进去将清洁车藏在了卫生间。
一切工作就绪后，熄灭了房间的灯。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只有一个人，应该没有旅馆的工作人员。
他做出判断后，立即躲到了门后，一把水果刀塞进袖子。
就在门外的人开门后，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时，利器由刘黎茂明晃晃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他拿抹布堵着他的嘴，手中用力，转动刀子搅和几下，直到对方不再挣扎。
“你这个内奸，还记得我是谁？这么多兄弟因为你惨死，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
“你……”戴佐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倒在了地上。
他抽出凶器，快速的整理房间，将所有物品回归原位。
最后，点燃香薰，将屋内的血腥味散去，他悄无声息地推着清洁车离开了现场。
任务结束后，回到了被打晕的清洁工放置地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抄着近路抵达荣顺馆的包厢。
到达包厢时，发现他们谈完事情已经在开吃了。
他佯装埋怨道：“难得来这里吃席，怎么不等等我呢？”
“你这孩子，在家里我把你宠坏了，你好意思让王老板等你呀。”沐璟很配合地地骂了一句：“又去哪里去了？”
“还不是冬子，生怕我前两日的发热还没消散，继续要我吃两天是稳固下，结果吃得我今天都住在厕所哪里了。”
“哟～那晚上回去再给林医生打个电话再来一趟吧。”
“吃完这一顿，我得回去骂他。”见沐璟当真了，刘黎茂赶紧转移话题，笑盈盈起来。
“见谅，我家小弟被我惯坏了，从不顾及自己的喜好。”沐璟不理他，向王老板赔罪。
“哪里哪里，年轻人活泼点好。”王老板说着就再要敬他一杯酒。
一杯酒下肚，大哥打起了回去的注意，又把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王老板，今天是我相亲的日子。既然你们都谈妥了，那我就拉着大哥帮我去掌眼了。”刘黎茂抖机灵般地将话题扯到这上面。
“你让沐少爷去掌眼，难道不怕那些姑娘看着他摞不开眼。”王老板不免有些好笑。
沐璟是申城有名的美男子，女子见着他都走不动路。这个刘黎茂还真是好玩，居然想着让他去掌眼。
“万一真如王老板所说，让他对那些女子恶语相向，我再请个小报记者一通宣传，那些女子也就不敢朝着他看了。”
大哥没有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叫你说这个了。
要不是沐家的修养不允许他在外面翻白眼，估计能看到沐家少爷有失风度的模样。
“呵呵，那我可就等着呢？既然沐少爷有事，我就不挽留了。”王老板擦擦嘴，就要起身送客。
“王老板见谅，我家小弟胡闹得很。”沐璟一同站了起来：“今天确实不能多陪王老板畅饮了，改天一定陪您多喝几杯。”
说罢，两人一同离席走了出去。
王老板立刻变了脸色：“这个沐璟真是好手段，竟然一分利润都不让。”
“沐家这位再有本事，也只是个年轻人。您老吃过的饭比他吃过的盐都多，我们稍使手段，让他吃点苦头，后面自然会乖乖听您的吩咐了。”
“他身后的那个谭家可不是好惹的，你难道有办法能避开？”王老板看了跟班秘书一眼。
“您就瞧好吧。”
两兄弟一路上相顾无言，各自都在放松自己，平安地回到了家里。
刘黎茂从口袋里查出了一张字条，这张字条是在戴佐身上找到的。
他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想起这字迹似乎在哪里见过。
嘉陵江边的一处民宅里，沐馥正在练习毛笔字。
刘黎茂从外面进来，看着窗边的她调侃起来：“怎么来了江城，变得有沐家小姐的样子啦？”
“假扮情侣的任务有些无聊，我要不申请去换衣额个。”
“哎，别别别。”他着急地走上前来拦住了欲往外去的沐馥：“别，我两搭档了几年，突然调换会引起怀疑的。”
刘黎茂的目光被桌面的字迹吸引了：“你这是哪位名家的字帖呀，居然写得这么好？我居然看不出来。”
“这是我在德国瞎练的，并非名家。”沐馥被他逗开心了：“我除了原本使用的字迹外，还会一些其他的字迹变换。这样只是为了防止自己暴露。”
这是沐馥的字迹，他像是解决了心头的一个难题，有些惊喜。
原来她这么早就加入组织了，那天在文具店碰见沐馥的疑惑就能解释了，怪不得到处用假的名字从事各项职业。
按照沐璟的脾气，只要沐馥果断回家，大哥又岂能真的将人扫地出门连夜送上去慕尼黑的轮船。
难道前世，她也提前回到了申城？
事情已经发生这么久，他也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任务等着他，时机恰当之时就把她调到大哥身边吧。
这个世界上大哥唯一在乎的女人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帮他了却临死前的遗憾。
他得出沐馥的身份后，并没有多少记忆里的悸动。
毕竟前世的沐馥是一个刻在骨子里的人，将这些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总会造成些悲剧。
既然上天要他重来一次，那就好好完成任务，圆满离去。
这个世界的沐馥如果有可以利用之处，为了完成任务，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
哪怕这个沐家再次给了我家的温暖，我也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我只是中央特科的一名特工，我的使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隔天，他按照桌子里的字条地点到了江边。
一位戴着毡帽，穿着黑色棉长衫的人坐在了字条上的位置。
他很清楚，这就是今天要见的人。
周围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时不时地有小孩的哭闹声传过来。
刘黎茂漫无目的地走到他的位置一边坐了下来，“这里人这么多，怎么会约在这？”
他像个小痞子一样靠在了另一边的扶手上，时不时地抖动着腿。
“《文艺新闻》报刊的同志们全部牺牲了，大家都很难过，但是光明的事业还有需要靠我们努力。听说建设委员会无线电管理处处长武津准备在申城开设培训班，谭跃安谭司令当军监？”
“有这回事。”刘黎茂肯定了他的问题。
“组织调派了三名新同志前来，你协助三名同志完成这次培训。另外，组织打算配备一名跟谭司令有关的女同志打入进去，策应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这真是想啥来啥呀？除了沐馥还能有谁入得了谭跃安那个死小子眼里。
这位中年男子看他不说话，继续补充：“不要有顾虑，这位女同志有好几年与敌对势力抗争的经验，相信你们两人的协作会十分不错。”
“那据点还需要恢复吗？”
“这件事组织另有安排。”中年男子捡起椅子上的报纸，起身准备离开。
他们两人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有交流的模样，刘黎茂骂骂咧咧起来。
“臭书生，不就是我放了个屁吗？有必要一声不吭地甩脸子走吗？”
中年男子气得直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周围的人都觉得这个男子也太不文雅了吧，从小学的诗书礼仪都吃到狗肚里去了，纷纷指指点点。
刘黎茂看着那人走远，“哼，下次再也不做有人的藤椅了，你走了我一个人坐。”
一个多时辰过后，他气消地离开了这里。
沐馥如果要回来，应该会联系我打掩护，安心等着就是了。
他嘴上的沐馥看到新的任务后反而犹豫了起来，没必要给我来大招吧。
好不容易混的街坊邻居都熟知我的地步，现在居然叫我回沐府做新的任务。
她郁闷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缓解新任务带来的焦虑，采儿却兴奋得合不拢嘴：“小姐，这是好事，至少咱们不用特意躲着大少爷了。”
“难道你觉得这项任务会成功？大哥说不定就抄着家伙赶我回德国的轮船了。”
“我虽然不记得八年前的事情了，但是你总不能被他安排待在国外一辈子呀。另外，你不是想知道刘黎茂的身份是否给大少爷带来危险吗？回去之后我们正好探查一下。”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沐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起来：“在这里自由自在的多好，传递情报遇到危险大哥也不会操心。”
采儿比沐馥大上两岁，自然总像照顾妹妹般时不时地开导这位偶尔发脾气的大小姐。
她看着沐馥噘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笑么，都怪你，要不是常常念叨回家的事情，怎么会接到这样的任务。”
07：回家1
“都是我的错，让我们家大小姐委屈了。等明儿，回到沐家，就让大少爷罚我做一个月的饭，然后光看着你吃。”采儿耐心地哄着她。
“你这搞得我有多娇贵似的，我们得好好筹谋一下怎么样的回家方式不能让大哥觉得是在骗他。”
“是。”采儿开心地跑开了。
这天，三位青年才俊乘船抵达申城港口，一起进入新雅茶室。
几人品茗新茶后，从各自的坐垫里拿到了新身份证明，径直去了无线电培训班报名处，各自填了一张报名表回家去了。
原来那间茶室就是刘黎茂指定给他们的联络地点，由服务员提前将塞满身份的证件装入各自的坐垫。等他们抵达包间后，立刻就会发现不对劲，进而拿到他们想要的身份证明。
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为了各自的安全，多年特工经验的刘黎茂只在远程指挥，直到他们进入报名地点后离开了。
自从委婉地给上级建议后，上层领导特意将这一建议在范围内讨论开来。
不久，这种单线的情报工作流程彻底在中央特科的人员范围内实施开来，这样既避免了人员接触，又能减少意志不坚定的成员叛变后之后的伤亡行为。
等三位同志陆续进入培训班后，沐家的采儿单独找上了刘黎茂。
她将人约到荣顺馆，刘黎茂一眼就看透了她的目的。
沐馥应该受到了指派，要回到沐家就位了，采儿找上他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在沐璟身边打掩护，以免主仆两的演技被戳穿了。
对于与自己爱人有着一模一样名字的女子，他多了些冷漠。
也不能说他心狠，自从察觉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与前世的经历不相符后，他就打心眼里这女子就是个冒牌货。
既然上天安排他再一次成为了特工，他也只会在不与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交集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当然，沐馥只是他完成任务的一部分。
两人在饭馆里一通攀谈，大致知道了沐馥的计划。
她想要造成从慕尼黑回来的假象，当然就得借助轮船了。
几番计划后，沐馥借口五羊城的医学院请她代课一月为由辞去了各项兼职，同时保留了自己在申城医科学院的任职。
几名医科学院的老师依依在火车外惜别，直到车子启动。
“他们怎么搞得像我们不回来了一样。”采儿望着站台上的人们，有感而发。
“回来后，整日有大哥盯着，我们的行动没有了往日的自由，这些课还上不上得了也不一定呢。”
“你选择专业时的凌云壮志，立志学好德国最先进的西医技术。我又在你的影响下去拜了个流亡到慕尼黑的老中医为徒，天天研磨药材。谁知道我们又能做出那样的选择？一身的医术只能藏在心里了。”采儿有些惋惜。
“医学虽然能救治国人的肉体，但是救治不了他们麻木的灵魂。”
“这是新文化运动里的先生说的吧。”采儿不禁好笑：“小姐难得会说出这样的话，等着德国邮寄的信件一到，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嗯。”沐馥点头：“在五羊城更要与在申城一样，小心行事。”
“明白。”
这段日子，沐馥两人分工十分明确。
沐馥以申城医学院客座教授的名义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医学研究，为的就是国外最先进的成果倾囊相授，能掌握多少都看他们的造化了。
采儿用着各种假名四处兼职，巡捕房见她两人过得实在清苦，时不时地提供工作信息，就为了让她多打一份工。
这样的日子可把采儿累坏了，沐馥从学校里回来第一时间就是烧热水给采儿泡脚解乏。
“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你当初在黄埔军校附近的报社记者身份也是假名。申城医学院客座教授的名头这么响，他们压根就想不到哪里去。”
经过热水地浸泡，采儿发出了舒服的声音：“要不是我常备一些缓解疲劳的药材，这些天得累死我。”
沐馥有些心疼：“有人给我传信从德国发出的信件已经到达建康港口，只要一踏入申城的港口，我们就可以动身了。”
沐馥医学院的客座教授名头虽然响，但是之前记者身份的名头更响亮。
从军校里出来的人只要买上一份那家的报纸，就能知道报社名下有个积极联合抗战的记者，并时不时地暗讽校长的私德问题。
两方组织合作破裂后，对方第一时间就想逮捕在报社里工作的女记者。
好在组织的人得到消息后立刻就将沐馥主仆转移到了申城，不然沐馥两人现在也不会在五羊城这么小心谨慎地过日子。
就是不知道那家报社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是否幸免，这都是后话了。
“我们当初应该研究去健康，跑到这里真不是明智之举。”采儿劳累中带一些埋怨。
“你忘了？慕尼黑寄过来的信件虽然经过建康港口，但是轮船是先由五羊城停靠，然后再收船客去申城、建康最终抵达津沽。”
沐馥看着躺在沙发上的采儿劳累模样，自己搬个板凳坐到了一旁，将采儿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根据穴位揉了起来。
“你果然比我聪明，讲两遍就会了。”采儿有些感慨。
“我这是跟师傅学的，只能说是师傅教得好。”
采儿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自从两人被送到慕尼黑，两人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要不是采儿时不时小姐、小姐地叫，很难会被人看出这两个是主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血缘的亲姐妹。
靠沐馥优秀学员的身份，采儿在慕尼黑的医疗学校里时不时地免费旁听。由于她的底子薄很多东西都无法听懂，课后经常给导师们带来一些中国菜，这使得德国导师经常叫上沐馥一起开小灶。他们两人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进步得如此之大。
就在导师们挽留这两人留校工作时，她们毅然决然的回来了。
终于，信件踏上了申城的土地。
两人告别工作和师生，踏上了去申城的轮船。
行李箱里没有装一件国内的物件和衣服，穿起了小洋装、梳着国外最流行的发型，仿佛真是从国外回来的一般。
这天，刘黎茂将沐璟从生意场上接回来后，将醉醺醺的人送回了卧房。
他趁机拿到了书房钥匙潜入进去，西式的书柜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有与自家生意相关的管理书籍，也有一些世界各地的名著，例如但丁的神曲，全英文的圣经等等。
这要怎么找？
突然，刘黎茂的目光落到书桌的几层抽屉，其中一层上面挂着一把锁。
整个书房的入口钥匙都在大哥身上，书桌的抽屉上单独挂了一把钥匙，这里面肯定有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牙签，直接敲开了抽屉上的锁。
打开抽屉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箱子。
上面挂着一把密码锁，根据以往的撬锁经验，他毫不犹豫地将密码变成了沐馥的生日：0221。
随着“啪”的一声，锁打开了。
“黎哥在哪呢？”冬子站在外面询问德叔。
“应该是将少爷送回来后去善后了吧。”
两人的对话传入刘黎茂耳中，吓得他停止了动作，仅仅只是靠在门口等待他们的离开。
“少爷醉酒期间，你得千万留意不得让其他人随意闲逛到书房附近走动，那里可是大少爷再次叮嘱的重地。”德叔就像个放不下孩子的父亲，总是为他们操心。
“放心，我已经强调过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走远，刘黎茂再次回到了书桌跟前将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封信。
他想起前世八年前沐家的案子虽然结案了，他总是有意无意地与那些懂破案技术的人接触。
这封信难道是那件事情的调查结果？
想到这里，身体有些颤颤巍巍。
虽然只是想搞明白为什么大哥直到死都没有松口让沐馥回来，真正要接近真相的他却起了退却之心。
自己从小就没有感受过亲生父母的关爱，直到遇到了沐家的这一对。
沐老爷和阮夫人从来没有嫌弃自己是乞丐出身，将他送至学校学习知识，一家人和睦美满。
直到那场大火……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大哥也不用早早地继承家业。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林秋水也不至于惨死，大哥也不至于为她单身了一辈子。
如果这个世界给我一次报仇的机会，我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同意的。
他从盒子里拿出那封信，不着痕迹地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
一阵惊天巨雷，天空也忽明忽暗。“啪啪啪”豆大的雨滴像断了线的珍珠撒在地上，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不一会儿就形成了水帘，像一张巨大的网，洒向地面，溅起一朵朵水花。
刘黎茂看完内容后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书房。
听见冬子由远及近地埋怨着什么后，他急忙地处理好一切痕迹后进入沐璟的卧室，将书房的钥匙回归原位。
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书看了起来。
08：回家2
“黎哥在这里呀。”张冬子走到房门口，发现了正在看书的人。
“是啊，外面是不是下雨了。”刘黎茂镇定地接了话。
“是啊，德叔正指挥他们将半干的衣服收进来呢。不过照这雨势，也不会是半干的了。”他抿嘴苦笑，算是表达了自己对这种天气的无奈：“不跟你说了，我去检查各处的窗户。”说完，又朝着远处去。
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刘黎茂看了看手上被自己掐出来的血丝，强忍着情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经过了几天的旅途，沐馥主仆于晚间抵达申城港口。
“怎么没人来接我们呀。”采儿有些担忧。
“谁说没有，那不是德叔？”沐馥朝着远处的熟人望去。
德叔望了半天，始终没有发现船上下来的人里有小姐的身影。
被冬子点醒才发现，不能拿小时候的照片来比对接人。大小姐去慕尼黑八年了，女大十八变，长的都跟照片上不一样了。
沐馥主仆朝着茫然无措的德叔和张冬子走去，他们才确定面前这位长的与夫人和大少爷相似的面庞是小姐。
张冬子乐呵呵地将行李塞到了车里，德叔一个劲地招呼她们到车里歇息。
“是大少爷安排你们来接我的吗？”沐馥有些好奇。
“大少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信件是今天送到了刘黎茂的手中，晚间他跟少爷都很忙，所以安排我两过来接人。”冬子答道。
“原来是这样。”沐馥佯装有些害怕：“我瞒着大哥回来的事情，你们可得替我多说好话呀。坐了将近两个月的轮船，采儿都在船上吐了好几次。我们要是再被打包送回德国，还不如直接将我们投在海里喂鱼算了。”
话音刚落，采儿就晕晕乎乎起来。
“大少爷那脾气，换作是刘黎茂去劝说估计也不顶用。”德叔戳破她现在回来的尴尬事实：“八年前的那件事他不是没查，只是没过多久就放弃了。他除了不时地给你送些用度，叮嘱你不要回来后，一般都泡在生意上，这些年也耽误了说亲。”
“德叔怎么知道大少爷放弃了？”采儿迷迷糊糊间问起了这个话题。
“有一天，有个擅长破案的人派人带给他一封信。他躲在书房里看完信后，就砸了一地。从那以后，再也没说过要为无辜死去的父母报仇的话，然后一个劲地叮嘱我们不要偷偷放你回来。”
大哥难道是看到了离事情更进一步的真相？如果能拿到那封信，说不定能解开那年的真相。
沐馥主仆两人四目相对，留在沐家的契机就这么来了。
德叔一路上说着申城这些年的变化，让小姐有机会逛逛。
他时不时地又叮嘱着，大少爷虽然不想你待在申城，但是确实无时无刻不想你的。
抵达沐府后，沐馥下了车，发现了隔壁院落的门牌上赫然刻着军政办公厅几个大字。
原来谭家的住宅早已搬迁，想来是住在更好的房子里了。
德叔从袖口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沐府的大门。
他对着搀扶采儿的大小姐说道：“今天大少爷他们回来得很晚，小姐要不先去休息？”
“他们去哪里了？记忆中如果没错的话，过一会儿就是宵禁了吧。”沐馥提醒道。
“谭家和沐家合作的生意很大，大少爷特意开了特别通行证，因此就没宵禁这个概念。”冬子解释道：“不过今天听黎哥说，晚上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高级晚会的应酬，需要大少爷作陪。”
“什么高级舞会还需要我们沐家作陪，冬子你开车送我去看看。”沐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大哥说是为了忙生意，原来是为了这些无聊的应酬耽误给我这个妹妹找嫂子呀。
“那就让采儿留下休息吧，我带大小姐去。这么晚都不回来，大少爷做的确实不像话。”冬子怯怯地看着德叔的眼神，仿佛在说就你会说话。
“行，采儿就交给德叔了。”沐馥笑盈盈地叫人和行李交到了德叔手上，自己一人跟着东子开车去了浦江饭店。
刘黎茂站在门口，看到了自家的车辆停在了这里。
从车上下来的女子不是沐馥又能是谁？原本以为等明天沐璟发作时，自己再想个办法稳定他的心情。这丫头还真是，非得逼着你大哥在这里爆发吗？
他定了定心神，装作小时候逗沐馥的模样：“你怎么来这里了？”
郭旭闻副官走出来时，看到沐璟的助手正跟一个女人打招呼，十分诧异。这不会是沐璟不知名的女人吧，居然这么热络。
“我回来了，总不能闷声不吭地就待在沐家。既然老朋友都在舞会里，我总得打招呼才是。”沐馥小嘴微微抿起，声音平淡得没有丝毫波动。
刘黎茂嘴角抽了抽，不过脸庞上的笑容，却依旧保持。他抬起左手手腕上的时间，“现在应该到了自由会面的时间，我带你去见大少爷。”
“可以。”沐馥俏皮搞怪的模样十分可爱。
两人从郭副官身边走过，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沐家的大小姐。
长的一张与沐璟相似的脸庞，但继承了阮夫人的温婉。
八年了，谭司令看到沐小姐回来了，会不会着急拉着沐璟定两人的婚期呢？
现在可是有各方军队势力都在场的，他的叮嘱司令不能失态，郭旭闻跟在他们身后再次返回到了舞会场内。
谭跃安穿着一身军装正在跟上海的商界大佬敬酒，余光瞄到了去而复返的郭副官。
另一头，刘黎茂带着沐馥走到了沐璟身边，沐馥一把抱住了大哥。
虽然觉得回来后，想自己做事情是麻烦。但是，看到八年未见的大哥，她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郭副官上前汇报那名女子的情况：“沐小姐从德国回来了。”
“你说那是谁？”几年的军队生涯，让谭跃安学会了收敛情绪，言语平静中丝毫看不出内心里的波浪翻滚的内心。
“沐家大小姐。”郭副官用着仅仅对方能听到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谭跃安的脚步不自觉的朝着那边走去。
“大哥，你有没有想我呀。”沐馥调皮地挂在了沐璟身边，让周围的生意人忍俊不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虽然沐璟挂着平时的笑脸，刘黎茂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征兆。
他将沐馥从大哥身上扒下来站好，用着两人能听见的语气：“馥儿难得回来一趟，这里是舞会，你可别发火呀。”
叮嘱完大哥后，他朝着各位围上来的老板们解释：“这位是沐大少爷的妹妹沐馥，刚从德国回来。结果一上来，就用了一个西式打招呼的方式让大少爷惊住了，还请各位见谅。”
“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是大少爷的一个红颜知己呢。”钱三爷在一旁打着圆场。
沐璟回过神来，强制将怒气压了下去，急忙接话：“哪里哪里，家里的生意繁忙，沐某人可抽不出其他精力来应付这件事呀。”
他欣喜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余光瞟到了谭跃安的身上，那家伙竟然朝这边过来了。
“不知沐哥可否介绍一下，这位是哪家的千金，居然入得了你的法眼。”谭跃安佯装不知刚才郭副官的汇报，想要再次确认一遍。
“这位并不是沐璟少爷的女人，而是妹妹。就是沐家发生变故后，去了德国的那个妹妹。”王老板端着红酒杯站在一旁看戏。
“原来是馥儿。”
沐馥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朝着沐璟望去：“这位你应该不认识了，是你小时候经常喜欢围着打转的谭跃安——谭司令。”
“哥哥，你干嘛还说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呀，我都长大了好吗？”她有些害羞，哥哥怎么喜欢接人家短呀。
“我记得馥儿身边跟着一个小丫头，没一起回来吗？”谭跃安有些好奇。
“她晕船，我们在船上一个多月，她就吐了一个多月，我就让她休息了。”沐馥做了个鬼脸，又钻到了沐璟的身后。
周围的军长小姐们，听到他们的谈话，脸色或多或少地有些挂不住。
尤其是唐乐如临大敌：那个搅屎的居然回来了。
角落里的她看着谭跃安的眼睛又长在了沐馥身上，暗自发酸：那人出国八年，一直没有给他来一封信，为什么他还记挂着。
郭副官走到舞台中央做起了司仪的工作：“接下来是舞会，请大家自选舞伴，由百合小姐带来一首《毛毛雨》，掌声欢迎。”
谭司令不顾自己带来的舞伴，率先向面前的这位女子发出了邀请：“不知道沐小姐在德国是否修习了跳舞呢。”
“当然。”沐馥接受了他的邀请。
两人走到舞台中央，开始随着歌曲舞动起来。
“这位小姐好像不是谭司令带来的舞伴吧。”本来周围一起跳舞的人，逐渐停下了脚步观察他们起来。
“不知道，可能是哪个没脸没皮地勾搭谭司令吧。”
09：邀请
唐乐站在一旁灯光照不到的角落l里，看着他们两人郎才女貌惹人注目，暗暗撕扯手帕。
沐馥，你凭什么跟我争。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上的女子，心中越发愤恨。
“你什么时候从德国出发的？应该给我送个信的。”谭跃安心情很好，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啊？”沐馥有些懵，没想到这个谭司令这么关心我。
“听沐璟说，你经常帮他采购一些布匹机器什么的，真看不出来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拥有这么多的创意。”
“我是个爱美的人，可能对这方面就格外注重些吧。”她一笑置之。
刘黎茂第一次通过沐璟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杀人的凌厉，他明白了前世沐璟不让沐馥回来的心情。
自从看到那封信后，才发现两家在八年前居然有这么一段过往。
谭跃安的父亲谭义山原本是江浙地区的督军，一路靠着沐耀支撑当上大帅。为了让两家的友谊延续下去，谭跃安的表妹林秋水就被指定为沐璟的未婚妻。
原本以为两人长大后，会相互吵闹着解除婚约，谁知被上一辈撮合的两人越看越对眼，竟然还订了亲。
这时刚成年的谭跃安却向自己的父亲要求跟表妹一样，也要向沐家求亲时，被谭父严词拒绝了。
他深知江浙地区的管辖都是依靠那些兄弟们，有个别几个军长甚至盯上了未来继承人岳丈的位置。
他不能轻易下决定答应这件事，于是就联络了沐耀商量着把沐馥送出国学习。
谁知，在出国准备工作进行途中，沐家就出了事情。
更有甚者，八年前的那场事故居然还跟大哥或多或少有些牵扯。
当得知大哥得知自己的未婚妻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自己时，那一刻想必他是痛恨的。
沐家的优秀基因带给他们两兄妹的不仅仅的夸耀，更是深层次的痛苦。
“是啊，你从小就很臭美。真不相信，八年前的妹妹转眼间就变成了落落大方的淑女。”谭跃安发自内心的开心。
“是不是发觉我再也不是跟在你后面的鼻涕虫了吧。”沐馥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你十二岁的时候可没流鼻涕了好吗？哪有自己黑自己的。”谭跃安看着她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明天我能开车接你出去玩吗？”
“可以呀，八年不见。上海的变化应该也挺大的，你正好带着我走走。”沐馥话锋一转，想要这位谭司令知难而退：“不过你现在是谭司令了，恐怕不是很方便。”
“明天没什么事情，我要去马场遛马来着。”谭跃安很认真地想了想。
“那就明天见。”
一曲终结，沐馥生怕两位大哥生气，回到了他们身边。
不经意间，她瞟到了哥哥的黑脸，咝地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地问着刘黎茂：“是谁得罪哥哥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调皮地指向她。
“我不就跳了个舞吗？”沐馥变得有些忐忑，难不成真的不被我自己言中了，要打包连夜送我和采儿回慕尼黑？
沐璟径直走到了谭司令跟前，那人却在跟别人推杯换盏。
郭副官提醒后，谭跃安察觉到了沐璟的存在。
“沐哥，你是要辞行？”他轻快地将他的意图说了出来。
“妹妹回来了，家里还没收拾，总不能让她睡在客厅吧，所以今天就不陪司令了。”沐璟说得很谦恭，让谭司令不容拒绝。
“我跟馥儿明天有约，还请沐哥不要嫌弃我的上门叨扰。”
“什么时候约的？”沐璟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刚才。”谭跃安提前将了一军，这是在告诉沐璟，沐馥别想被他藏起来。
“告辞。”
沐璟将沐馥拽出了饭店，张冬子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谁叫你带她来的？”
他刚准备要发怒，就被刘黎茂拦着了：“这里还有谭家的人，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张冬子一人一辆车，剩余的三人一辆车。刘黎茂是司机，两兄妹坐在后排，他时不时地观察大哥的脾气一边结尾。
几人一路无话，到了沐府后，大哥出声叫大家都散了。
这是要骂人的节奏呀，张冬子十分忐忑。
虽然大小姐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回来，但是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到家就是一顿骂吧。
沐璟朝着刘黎茂和冬子看了一眼：“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跟在大哥身边多年，刘黎茂知道一路上回来，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他偷偷示意冬子离开，自己也回了房间洗澡去了。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我去接你。”沐璟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冰冷。
沐馥假装不在意地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忍不住哈欠连连：“大哥事情这么繁忙，我岂能叨扰。一个多月前我从德国慕尼黑邮寄的信件，今天到了，冬子和德叔去码头接的我。”
“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沐璟就算有气要发作出来，现在也不是最佳的时机。
他望着沙发上摇摇欲坠的妹妹，只得将她拉了起来，并塞进了她自己的房间。
隔天一大早，沐馥就被采儿拉着熟悉打扮了半天。
“这是做什么呀，今天难道要去相亲吗？”还未睡醒的沐馥不住地打着哈欠，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到家了还得起这么早。
“你忘了你答应谭司令的事情啦？”
“什么事啊。”
“今天谭司令约了你跑马呢！黎哥一大早过来敲我的门，就是为了让你更好地熟悉打扮。”采儿的笑容有些神秘。
铜镜中的沐馥无精打采的，给她一张床，估计都能立马睡着的这种。
“早知道昨天就不跟冬子去舞会了，现在想睡都睡不了。”沐馥眼角带泪，一副耍赖模样。
刘黎茂学着大哥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报纸，两人的桌面上各自放着一杯咖啡，客厅里弥漫着可可的香气。
“你今天有事吗？”沐璟想到谭司令的邀约，有些不放心。
“不会是想要我护着这小妮子去遛马吧。”他猜出了大哥的心思，毕竟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谭家就是一个深坑，我们都不能陷进去。你今天做一天小妹的护卫，明天去船运公司问问近期回慕尼黑的票。”
“啊——不至于吧。”
掉沐馥回身便打入谭军之中，简直是一步臭棋呀。这不，还没成功达到指定地点呢，就要被大哥送回去了。
“很至于，有人原本就嫉妒我们沐家和谭家走得太近，现在妹妹一回来，直接被人领马场去了。这还能不算大事吗？就怕一不小心将命给玩掉了。”沐璟原本又要动怒，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又不了解整件事的内幕，他没必要将脾气发在他身上。
“明白了，今天我记得大哥也没形成。你就好好看家，安心地等着我跟馥儿回来。”
不知怎的，听见大哥说这样的话，他有些心酸，仿佛自己体会到了前世大哥为了这个家操心的无力感。
可是各自都有各自的归途，就算大哥一时瞒下了，难不成还能瞒住沐馥一辈子不成。
她去谭跃安身边潜伏是一定要达成的目的，现在看来，要不透露一点他知道的消息给沐馥。
现在的他还无法下定决心，一切只能等。
兄妹三人吃过早饭后，谭跃安接送的车子就停在了沐府门口。
两兄妹还未就昨日的事情进入深入的交谈，就被谭跃安接上了专车。
这个行为让沐璟气闷：“这家伙像是恰好了时间来的，你回来后将家里的人员清一清。”并拍了拍刘黎茂的肩膀，走了进去。
他望着远去的车辆，这保镖行为还不能让沐馥发现，感觉也只能藏在车底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呀，刘黎茂无奈地将车子开了出来，紧跟上沐馥所在的那辆车。
“你还要回德国吗？”谭跃安望着四处张望的沐馥，忍不住开口。
“这个要看我哥哥的意见，他说我能在哪，我就只能在哪里。”她一脸无辜地望着这位穿军装的男子。
虽然谭家如暴发户般起家，谭家的基因在谭母的帮助下也没改变多少。但是谭跃安的这一身改良后的军装衬托出了他的天生领袖气质，高贵无比。
由于财政原因，上头统一军装的要求就算传达下来了，但是并无多出的资金为各地改弦更张的司令们制作军装。他们只得靠着军队里的钱袋子购买军装，谭军的军需应该都在大哥那里，想来还是没有交货。
“你可是新世纪的女性，怎么还能听你大哥的呢？”
“可我从小的受的教育是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了，就是哥哥管着我呀。”沐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地眨巴眨巴眼，那修长的眼睫毛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声羡慕。
大哥不是讨厌我跟谭司令出来吗？怎么还派了刘黎茂在后面跟着？
是的，她上车没一会儿，就发现了后面跟踪的人。
如若是做情报追踪，或许是一把好手。可惜……不对，有什么可惜的。他究竟是不是敌对势力的人，还要仔细探查。
如果威胁到大哥的生命安全，不顾大哥的反对，她都要杀掉这个家伙。
10：约会遇险
这丫头聊天滴水不漏，如果要留下她，只能从沐璟身上着手了。
谭跃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车辆拐弯进入了马场的车内。
可是，马场不是又臭又脏乱的地方吗？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女孩子。
他忍不住皱眉，想着就要下车打发那些人。
郭副官出言阻止了司令：“那些要么是军长的女儿，要么是参谋长的女儿，都得罪不起呀。”
顿时，谭司令一个头两个大。
无论是军长的女儿还是参谋长的女儿他都不想招惹，只想跟沐馥好好的遛马而已，这些灯泡简直一个比一个亮。
沐馥和沐采跟着下了车，就看到一群高官的女儿围了上来。
“你们怎么都跑到马场里来了？”谭司令对着这些人只敢客气地奉为上宾。
“我们一大早就听说谭司令去接了沐小姐来，大家过来就是想看看八年未见的小丫头如今有何变化了。”汤婉笑盈盈道。
“有这幅皮相还不是沾了沐家的光，沐少爷是长得不差的，沐小姐更不差。”唐乐卷起手绢，朝着沐馥走了过来。
“只可惜，沐璟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女人，不然生出来的小孩颜值也高。”穆茗虹拉着沐馥牲畜无害地介绍起了自己：“我叫穆茗虹，八年不见我们都长变样了，这次还走吗？”
沐馥撅了噘嘴：“得看我哥哥的心情。”
谭跃安没理那群女人的谈话，径直从马圈里挑出了跟着自己的马匹骑了上去。
郭副官将车停好后走了出来，拉着养马的开刀：“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她们都是闺阁小姐，怎么随意地往这引呢。”
马夫吓得胆寒：“那些小姐们听说了司令的行程后，一个两个都要跑过来骑马来着。”
谭司令听闻后无奈地笑了笑：“今天我没时间陪着各位妹妹们玩耍了，请各位妹妹自便。”
他说着将马带到沐馥身边，将手伸到了沐馥跟前：“上来，我们一起跑马。”
“哟，沐家小姐一回来居然有这待遇，我们平常可是碰都不让碰的。”王姣的语气有些发酸。
“各位姐姐们说笑了，相信司令也会带着你们一起遛马的。”沐馥礼貌地笑了笑，随意地将手伸了过去。
那群莺莺燕燕的小姐们真烦人，但还是感受了几种敌意，就是不知因何引起。
她借力上了马驹，谭跃安搂着腰往外奔去。
郭副官看着他不安排护卫的就这么跑出去了，顿时着急起来。
沐采儿将他停好的车子开了出来，并打开了一边的门：“还不上车？”
他欣喜地上了车，朝着谭司令方向开去。
“都散了吧，沐小姐跟谭司令真是绝配呀。”穆茗虹忍不住感叹。
“虽然你也是穆小姐，但是没这个待遇呢。”另一个军长的女儿李瑶宛忍不住开口讽刺。
“行了，想看的人都看了，各自散去，也不用装和睦了。”唐乐冷不丁地走了出去。
“唐乐喜欢司令十几年，将竞争对手逼到了国外，谭司令都不娶她。怎么？偏偏沐家小姐回来了，就来充当正牌司令夫人了？”李瑶宛看着那副做派十分不爽。
王姣吓得急忙捂住她的嘴：“你说话声音小点，沐家的事情老司令在死前都没有调查清楚的。虽然你家与她家的父亲都同为军长的职位，但是唐军长是最堪重用的。”
顿时，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想起唐军长的心狠手辣的模样，收起了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刚才只是我随便说说，你们别往心里去呀。”
几位小姐们客套一番，各自回家去了。
跟上去的车辆里，虽然只有沐采和郭副官两人。但是根据此时的光线，隐隐约约能看到车底盘下的影子。
谭跃安带着沐馥感受一圈马的奔驰后，在浦江附近放慢了脚步。
他的下巴抵住沐馥的额头，嘴角上扬止不住的笑意：“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德国待一辈子呢，沐璟哥总是跟我打马虎眼。”
“啊？”沐馥有些微微发愣，谭司令难道从小就对自己藏着心思？
她有些尴尬，挣扎的要下去走走。
谭司令不得已将人带到了地上，两人边走边聊天。
他忍不住摸了摸沐馥的头：“我只是关心你，毕竟从小就跟在我后面跑的妹妹好久才回来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了。”
突然，沐馥的肚子咕噜噜地一阵响，场面有些尴尬。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下时间：“现在确实不早了，要不打几只野鸡，我们就在这里解决午饭？”
“司令，沐小姐难得回来一趟，你就用野鸡打发呀。”李副官从车里走了出来。“这个时间点，回城里正好赶上吃午饭。”
“不用，回城里又会有一大堆的人围在身边，这里解决午饭刚刚好。”
司令的任性让他有些扶额，转身对着沐馥说道：“沐小姐您多担待，司令好久没见您了难免有些失态。抓野鸡和烤野鸡这块我日常跟着司令没少干，等会儿跟着我们两个粗汉一起在这将就一顿。”
沐馥被他说得有些忍俊不禁：“我在德国没这么多讲究的。”
“是啊，没这么多讲究的。”沐采儿站在一旁觉得好笑：“没想到回申城还能吃一顿野鸡呢。”
“瞧把你馋的。”大小姐佯装发怒：“难道沐家还能亏待了你一顿吃的不成？”
“哪有，只是吃惯了好东西再吃这些，换换口味也好。”采儿忍不住哄着大小姐。
郭副官在其他地方找了一根树桩子搬到了躺倒的树干附近，“两位将就着休息会儿，我去抓野鸡去了。”
这个电灯泡，没看到司令想单独跟沐小姐待着吗？
他拉着沐采儿的胳膊就往一边走去，“你拉我去干什么呀。”采儿挣扎不过，只得离开了这里。
于是，江边就出现了这一幕。
马儿任自在江边悠闲地吃草，军官与身着旗袍的小姐坐在树杈上似乎在说着什么。
偶尔有微风吹过，丝毫没有打断的他们的交谈。
“你在慕尼黑也会像这样在外面抓野鸡烤着吃？据我所知，那边日常的美食也就面包和肉。”谭跃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聊着。
“我在慕尼黑会跟采儿轮流做饭，时不时地去莱茵河附近野炊。”
他忍不住笑了：“你原本就是那种放荡不羁的性格，这次回来反倒内敛了许多。”
“经历过了家庭的变故，总会要改变什么，才会觉得是成长吧。”沐馥不露声色地挂着职业笑容。
她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成熟、稳重、有气质，让她忍不住遐想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女人想照顾他吧。谭跃安是她自己完成任务的重中之重，现当务之急得说服大哥让自己留下来。
“结婚了吗？”谭跃安冷不丁地将自己藏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我听说德国那边帅哥很多，你这个看脸的家伙应该被不少男生的美貌吸引吧。”
沐馥被他的模样逗得开颜起来，下意识地吐出了自己在国外的心里话：“德国虽然帅哥多，但是容易显老，哪里会有我哥哥这般帅气逼人的商界精英。”
“你喜欢像你哥那样的呀，那这申城恐怕难找到一个呀。”谭司令心里有些失落，勉强维持镇定。
她不想再聊这么尴尬的话题，只得把目光放向远处，采儿的手中似乎提着什么。
“看着他们手中的东西，应该已经满怀了。我到附近找些树枝，等会儿方便烤鸡。”
沐馥说着就要起身去其他处，“我同你一道。”谭司令观察她今天的衣服，一身米白色的绣花旗袍，继续说道：“等会儿捡到的树枝扔给我，免得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此刻的沐家大小姐倒有些懊恼了，为什么要选择这件衣服出门嘛。
躺在车底的刘黎茂不禁翻个白眼：还好我的馥儿没有那么多人喜欢着，不然真想拿枪干掉这个骚包的司令。
一顿烤鸡结束后，沐采从江边带了一堆干沙子倒在了火堆上。
“为什么特意用沙子来熄火？”郭副官有些好奇。
“你真是司令的副官吗？”采儿歪着头一脸鄙夷地看着他：“在野外生火是大忌，还会有烟雾飘到上面给周围的人提醒我们的方位。”
谁知，在覆盖的途中，细细的烟雾还是被人发现了。
一群蒙着面的人骑着马匹疾驰而来，让准备离开的几人一阵凌乱。
谭跃安着急地将沐馥报上了马，看着郭副官还没有启动车子，只得跟着上马朝着远处跑去。
沐采和郭副官只得上车躲避，慌乱之中，车子怎么也启动不了了。
这两人还真是废材呀，藏在车底的刘黎茂握着手边的枪就要起身，直接撞到了底盘上。
于是，他只能慢悠悠地从车底下出来，不顾疼痛地跑了出去。
“黎哥，他怎么会在这里？”采儿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藏到了车底下？”
看着小姐被追赶的方位，她只得下车跟着黎哥跑了过去。
11：转机
这时，副官将车子启动了，加大马力朝着那些骑马的人身上撞去。
刘黎茂开枪打伤了几匹马，让马身上的人摔倒了下来。
其他的人越发的逼近谭司令所在马匹，其中一个人趁着他停止放枪时趁机打伤了马匹，两人摔倒下来滚作一团。
沐馥趁机拿出绑在腿上的手枪朝着最近的那人开了一枪，副官见状扔掉车，栖身到了他们身边朝着附近的人警戒起来。
身后的刘黎茂和沐采儿干掉了不少的杀手，形势一下逆转。
沐馥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已经好一会儿没出声了，她抽出精力检查谭跃安的伤势，却发现他只是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愣住了。
她随即变得冷漠了起来，挣脱他的束缚，眯着眼睛质问道。
“谭司令，这些杀手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当然不是。”郭副官拍了拍发愣的司令，解释道：“沐小姐刚回到上海没多久，又没有得罪谁。”
谭司令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是啊，这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看来我今天带你出来玩，给了他们可乘之机呀。”
“可惜留下来的最后一个杀手自杀了，现在查不到证据。”李副官放下了枪，扶着谭司令站了起来。
“今天让我感到惊喜的是——刘黎茂，你的枪法居然这么好。”谭司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他感觉不妙。
这骚包谭司令是什么脑回路，我可是救了他的。
刘黎茂转身走到靠近车边的沐馥：“没受伤吧。”
“没事，只是有些吓到了。”沐馥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要不是你在慕尼黑时刻带着手枪养成了习惯，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沐馥知道，这是为了摆脱谭司令对他们的怀疑而演出的一场戏：“我跟谭司令见面，大哥还派了你保护我，我就知道大哥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那当然，谭长官位高权重，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而我们只有你一个妹妹，当然要保护好你。”刘黎旻说完勾了勾沐馥的鼻子。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对你产生了好奇。”谭司令阴阳怪气的话，让坐在驾驶席位置上的副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沐家自是有些生意不能放到台面上来的，黎哥的枪法很好也无可厚非。”沐馥靠在车窗边解释道。
“今天的这场刺杀我们会给沐小姐一个交代的。”李副官笑了笑：“还请不要因为我们司令身边有危险就远离他哦，他可是日思夜想盼着您回来的人。”
副官说完，直接带着从那些人身上拿到的证据，带上司令一起开车回了城内。
回到家后的沐馥始终没有搞明白谭司令话里的意图，总之，如果能待在申城，继续利用他也没关系的吧。
一旁忙碌地沐采看了看发呆的沐馥，忍俊不禁：“小姐想什么呢？难不成对谭司令心动了？”
“怎么会？他可是我的潜伏对象，爱上敌方势力的将领可不是明智之举。”沐馥回过神来，连连摇头。
“我倒是觉得那位谭司令对小姐有意思，不如就趁着这个契机跟大少爷说说，说不定会心软地让我们留在沐府。”沐采给她倒了一杯茶，两个女生就这么谈论了起来。
“我总觉得我哥不让我留下的原因就是谭司令，我觉得找这个借口会更加地惹他生气，越发要送自己走。”沐馥悻悻地看着她。
刘黎茂站在门外忍不住笑了笑：这丫头居然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这些日子跟大哥相处，渐渐让他生出了不忍之心。
如果大哥知道自己亲手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推到谭跃安身边当卧底，会不会提枪杀了我。
他忍不住苦笑：原来在这个世界待得久了，总会沾染一些其他的事情。不过沐馥不留下来，他也没办法展开工作。
这个恶人只能是他自己来当了，刘黎茂握住放在口袋里的书房钥匙。
这把钥匙是他特意去找外人打的一把，不同于一般的门锁光是靠着自己的撬锁经验是无法打开的，只能靠复制一模一样的。
他趁人不注意，潜入书房，根据之前的记忆找到了那封信。
连夜复制了一模一样的，又将原件送了回去。
早晨，等大哥去了客厅，他又偷偷地将信封塞到了花盆底下。
沐采来回忙碌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花盆底下的信封。
她轻易地从盆地拿到了那封信，转身回到了房间。
“什么情况？难不成是有人帮我了？”沐馥从床上起来，拿到了沐采手上的信封。
“不清楚，我拿到信封时，发现里面装了东西，于是拿了进来。”
沐馥拆开信看了起来，原来是一家私家侦探社的人写给沐璟的一封信。
“我还以为大哥这些年没有调查过那件事呢。”
上面写明了父母的惨死是由上海的军政要员一手策划安排的人员误杀导致，原本是为了杀害沐馥、林秋水，结果只杀掉了林秋水和父母。这些人都不好惹，请不要再查下去了。
手上的信封滑落到了地上，沐馥摇摇晃晃地坐到了地上，泪如泉涌。
“大哥一直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个意外，可八年前谭老司令一家子就住在隔壁，哪个不要命的敢跑到沐府来杀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她锤了捶胸口：“原来八年前真正该死的是我。”
沐采儿看到她那副模样，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捡起掉落的信件查看了里面的内容。
“所以，我的失忆也是八年前的那场变故？”
沐馥无力地点了点头：“谭跃安的身边的那个卧底我当定了，哪怕不是为了组织，我也要找出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那你要怎么跟大少爷说？”沐采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
“就拿这件事说，不然大哥也不会下定决心地面对的。”
“小姐，早饭做好了，大少爷在餐厅等着呢。”德叔亲自过来喊她吃饭。
“我知道了。”她镇定地回应道，转身悄咪咪地对着沐采说道：“你赶紧跟我梳洗一下，今天早上就得发作起来，不然等大哥反应过来就要换家里的锁了。”
“行。”一众收拾后，沐馥带着采儿去了餐厅。
早饭结束后，几人聚集在了书房。
沐璟冷着个脸：“昨天遇刺的事情还好吧。”
“说担忧就显得担忧一点嘛，冷这个脸吓唬人呢？”刘黎茂不以为意地活跃着气氛。
“我没怪你，你还跟我拽上了？昨天叫你保护好小妹，幸亏没受伤，不然等着的是你的鞭子。”沐璟看着阿茂拆他的台，忍不住发火。
沐馥悻悻地说道：“大哥我没事，就是一点擦伤而已，黎哥赶来的很及时。”
“你看第一天就在家里受了伤，你叫我怎么放心将你留在家里？”沐璟冷不丁地朝着她瞅了一眼，放下心来。
“还是大哥关心我。”沐馥狗腿地抱上了沐璟的胳膊，趁机撒娇提着让自己留下的事情。
“明知道有危险，你却想留在这里，目的是什么？”沐璟无情地甩掉了她的熊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沐馥说着瘪了瘪嘴：“八年了，我没有为父母守过一天的孝，没有去秋水姐的坟上看一眼，我压根就不配做沐家的子孙。”
戏越演越足，渐渐地哭了起来。
刘黎茂有些心疼：“好了好了，就让小妹待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德国现在也不安全。”
他忍不住地扶上她的背，轻轻地安慰起来。
“难不成还能引发二次大战？”沐璟听到刘黎茂的话有些好笑。
“这可难说，动乱年代，难保没有这一天的发生。”
“我们就不能试图给父母报仇吗？秋水姐还是谭司令的表妹呢，我觉得那件事可能跟谭司令自身无关。”她一边说话一边抽抽，甚是可怜。
“怎么，你还想跟那些拿枪的人干架呀。”沐璟被气笑了：“那些人是什么人，我打交道了几年难道还不清楚吗？”
“谭家军队内部不安定的因素很多，不要看他们外边铁桶一块，内部实际上混乱得很。”沐馥顶嘴杠上了大哥，一定要让大哥同意自己的行动。
“这是你在德国学的知识？”阿茂听到她的发言有些感慨：“咱们的小妹长大了，还知道怎么拿捏别人了。”
“哼，黎哥就知道转移话题。我要说的是既然你的私家侦探已经将八年前的事情锁在军队里的人，而谭司令也是当事人之一，想着要不要合作查出之前的凶手。”
“大哥，我觉得馥儿说得有道理呀。这几年谭跃安接手军队后内部并不稳固，如果我们能跟他联手，说不定那些事情会浮出水面。”
沐璟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们能有资格跟谭司令谈条件？”
“那——我们先等几天，等那边主动上门。”阿茂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12：兄弟危机
沐璟将人赶走后，打开抽屉查看了那封信。
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她是怎么知道矛头在军方？
难不成是刘黎茂偷看了我这封信给她说的？
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他有这个可能了。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沐家家大业大，从外面杀是杀不死的，除非是内部自行瓦解。
今天这么积极地站在妹妹那边帮她，难道是……
沐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谭司令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跟着郭副官在自家的书房里讨论了起来。
“沐家小姐这些年变化是真大呀，以前连动物死都哭得很伤心，现在却敢杀人了。”郭副官站在一旁提醒“要不我去查一查这些年沐家小姐经历了什么？我总觉得这次突然回来有一些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她和丫环都是从德国回来的。德国虽然在一战期间是战败国，但是这几年一直不平静，馥儿身上带枪很正常。难不成她是上级下命令要杀的人不成？现在的目的是要查到谁是暗杀的凶手。”谭司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们通过那些查询到的物件可以得知是汤军长干的。”
“那个物件是个人都知道是汤军长，难道就没有嫁祸的可能性？”
“既然要试探那些军长的反心，我们何不拉沐小姐入局？八年前沐小姐迫不得已的离开何尝没有那些人的手笔。”
“你想要将她拉入危险的境地？沐璟就得吃了你。”谭司令瞪大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郭副官：“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沐璟估计还打着要将她送出国的注意，你这个想法是不靠谱的。”
“以沐小姐这么古灵精怪的个性，她要是不想走，谁还能拦住她呀。”郭副官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从表妹死了后，沐璟打心眼里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假设拐跑他妹妹，说不定会被断了军队里的军需装备。”谭司令瞪大眼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谭跃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下去查吧，顺便把汤军长叫进来。”
“是。”郭副官接到命令走了下去。
自己要完全掌握上海军方谈何容易，这些都是跟着父亲一起打天下的兄弟。自从支持了党派的领袖，我们这些人就听从了上面的意见，全部窝在上海了。
现在所占的土地比以往的少得多，虽然富庶的地方好养兵，闲下来这些人净想着争权夺利的事情。
昨天那场刺杀，个个军长都有嫌疑。汤军长是军队里最不想跟自己干的那一个，但是杀手头子手中居然有汤军长手盘了几十年的核桃和家传玉佩，确实比较蹊跷。
就在他分神的时候，汤军长直接走了进来。
“司令，听说您找我呀。”
“啊。”他反应了过来：“你的核桃和传家玉佩在何处？能否让我见一见？”
“传家玉佩这两天络子坏掉了，贱内打络子呢。前两天家里出了盗贼，盘的核桃丢了，今天在军政大楼办公手里没东西怎么感觉都不得劲。”
“这么巧？我恰好发现了一个死人身上发现了你的传家玉佩呢？”谭司令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了军长。
“这、这核桃确实是我的东西，怎么出现在您这里呀？这块传家玉佩确实跟我家里的那块长得很像，等我回去找鉴别一下。”
“昨天我去遛马，这些东西是从刺杀我的人身上搜出来的。”谭跃安变了脸色：“你应该明白我接下来的意思。”
“司令，我汤城煊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跟随你老子一路走到现在。就算我一心想争权，但是我也干不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他笑了笑：“正是因为明白汤叔干不出来这种事情，所以我才让您把您的东西带回去呢。”
“你这小子也太能唬人了。”汤城煊合上盒子：“老子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些人既然将自己做的事情栽赃嫁祸与我，这些日子我闹得他们不得安生。”
他说完，就拿着盒子走了出去。
家里有家贼呀，连我的传家玉佩都敢盗真是反了天了。
他气冲冲地将东西摆到自己妻子面前，“我母亲给我的传家玉佩呢？”
“在我们房间里收着呢？”杨叶夫人看着他的架势慌张了起来：“既然你现在要，我去给你找过来。”
她起身去了房间，结果梳妆台的盒子里只发现了两颗石头。
顿时吓得杨夫人说不出话来，她拿着盒子跑到客厅。
“家里遭贼了。”
“传家玉佩果真不见了？”汤城煊听闻后十分震怒。
原本以为谭小子吓唬我呢，看来自己看到的那一块果然就是从家里失窃的。
军队里的这些老狐狸平常都跟笑面虎似的，这次居然做到我头上了。
他想着将桌面上的茶杯摔到了地上：“简直是欺人太甚。”
汤城煊的这一举动吓得堆在桌对面的杨夫人直哆嗦，“一定是家里的佣人干的，我叫他们到跟前来问话。”
“已经问过了，是你身边的小翠干的。这几天她没在家，应该是借故回家去了吧。”
“前两天她经常跟我说家里的老人病了，要回家看看。我就给了五块银圆让她当盘缠，等老人病好了，再回来伺候。”
“可是我问管家，他说小翠家里早就没人了，家里何来老人呀。”
“啊？”杨夫人睁大了眼睛：“那个家伙，我要去她家里看看。”
“行了，别去了，还嫌不够乱吗？”汤城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拿出自己带回来的盒子：“这里面的东西要收好，军队那边这两天谭小子估计要整顿一下，可千万不能再将东西弄丢了。”
她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盒子，打开查看了里面的内容，发现那些东西好好的躺在盒子里，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解这一行为。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谭司令拿到了这些东西交给你的。”
“昨天他遭遇了一场暗杀，从里面搜出来了这些东西。”
“啊？”丈夫的解释将她吓住了：“府内的下人我要给你整顿一下了，不然你的事情还没达成府内的人先把你坑了一下。”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接下来你严令禁止他们四处乱窜。我倒要看看家里除了小翠一个贼，还有没有其他人通外敌。”
“好。”
刘黎茂拿着从市面上淘换的小玩意敲开了沐馥的房门，沐采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今天小姐怎么不出去玩呀。”
“早上刚跟少爷吵了一架，小姐累得很，在房间里休息呢。”采儿怯怯地解释道。
“啊？还在为回德国的事情争吵？之前大哥不是松了口吗？”刘黎茂有些好奇。
“大少爷说给小姐一次主动回德国的机会，希望她想好了。”
“这些玩具是留给她解闷的。”刘黎茂说着将东西递给了采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昨天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引起了沐璟的怀疑吗？难道是觉得自己藏在抽屉里的东西泄密了？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看来这几天表现得太激进了呀，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我都不希望大哥对我产生敌意。
这几天看看大哥的行程，找机会说话，实在不行我只能学沐馥哭一通了。
有的时候觉得小美的方法还是挺管用的，刘黎茂忍不住笑了笑。
另一边，几十个脚夫拿着枪闯进了仓库。
“这可是我们沐家的仓库，你们要做什么？”为首的仓库白大管事出声呵斥。
“谁抢到就算谁的。”那些人拿着枪一窝蜂地将所有人绑在一起，为首的头领将白管事赶下了海里。
这时，码头上的电话响了。
头领接起了电话，只听见里面喊道：“白管事，明天将仓库里的同一颜色的布匹整理齐备，运往各个裁衣店铺。”
“刘先生，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刘黎茂皱了皱眉头，发现大事不妙：“你怎么会在沐家的仓库。”
“那还不是沐家大少爷做得太过火了，惹得商界里的老板们要坑沐家一把。”
“这批货对沐家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损坏。先说出你的条件，等我找沐大少爷商量下。”
“还得是你刘先生呀，说话就是痛快，三天后我给你答复。”头领说完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刘黎茂去了书房，沐璟正在看书。
咚咚咚咚～
他敲门进去了，“大哥，我有事找你。”
沐璟听到发生的事情之后惊了一下，平常自己做生意都是和气生财，怎么会有人想着要报复他。
“我合计了下那批货虽然对我们的损失有些大，但也不是没有拿回来的可能性。”
“先不说这个，当务之急得找到白管事。他在我们家做了三十年，现阶段年纪也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明白了，我这就出去一趟。”刘黎茂说完就要拿衣服出去。
“你就没有其他的事情想要跟我说吗？”沐璟突然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他停住了脚步，想了想：“白管事的人身安全我先确定下来，再来说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大哥又低下头去看手上的书去了。
刘黎茂径直开车出去了，东子站在书房外看着大少爷心不在焉的样子，想起刚才听到的话，难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13：仓库事件
刘黎茂将车子在吴淞口码头附近停了下来，藏到了林子里。
他独自一人乔装成脚夫的模样，在渡口附近观察人员异动。
沐家的服装生意都是正儿八经地过到明面的，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些人的，手上各个带枪，一看就不好惹。
刘黎茂有些不解，沿海找些消息时，水里出现的一个人将她吓了一跳。
“刘先生。”
“白管事——”他趁机将人拉了上来，遮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筋疲力竭的白管事奄奄一息，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刘黎茂不得不将人背到了自己车子的藏身之处。
“受伤了没，我想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的腿和胳膊还能动，先带我去沐家。”白管事大口喘气：“就是将你这车子弄脏了。”
“沐家的生意做得这么大，难道还在乎几辆车？最重要的是你没事。”
刘黎茂前世没有跟白管事打过交代，一直都是沐璟出面处理的，但也听过他的名声。八年前沐家遭遇变故，白管事一直就跟着大哥干。
他的儿子与沐璟一般大，早已娶妻生子，然而我们这位大哥还不着急想这方面的事情。
等沐馥顺利潜伏到谭跃安身边，我得将这件事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刘黎茂快速地抄近路回到了沐家，一下车就急忙吩咐德叔冬子烧热水拿新衣服。
他则将人从车里搀扶了出来：“好在那些人没真敢动枪，我那个时候去估计都晚了。”
“还不是你那个时候的电话比较及时，只要他们想要利益，一般都不会伤害到沐家的人。”
沐璟听闻急忙从书房里跑出来搀人，一并将白管事送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源源不断地热水提供了过来。
“其他人有没有事情？”
“我在附近查看了下，那些人应该只是被装进仓库绑了起来，并无生命危险。”刘黎茂跟着沐璟去了书房。
“管事身上怎么全是水？”沐璟皱了皱眉头，盯着他看。
“我从海里给他捞上来的，身上的有个脚印大的淤青应该是被人踹下海的。”
“这些人来者不善呀。”大哥听完刘黎茂的解释，忍不住吐槽。
“大哥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刘黎茂反问道：“明面上的生意就算有得罪人也不至于出动那么多条枪来占领仓库呀。”
“你做军火生意就跟我做普通的生意是一样的，哪有不得罪人的。他们现在敢这样，无外乎就是欺我年轻罢了。”
沐璟冷笑了两声：“你就按照他的要求三天后给他打电话，虽然我心里有人选一大堆，但是总得排除嫌疑不是。”
站在墙边的沐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生意上是出事了吗？”
“明白了。”刘黎茂走出去望着已经洗好澡出来的白管事：“大哥就在书房里，你直接进去就好。”
“你想掺和？”
“我总不能在家闲着没事干，只靠大哥养吧。”沐馥的笑容让沐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你想出去玩们都没有，赶紧在房间待着去，我这还有事。”
“大哥不愧是妹妹肚子里的蛔虫，我没说你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行了，别拍马屁了。”沐璟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过两天谈生意，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好耶。”沐馥得逞地离开了书房。
白管事走了进去，鞠了一躬：“大少爷，是我没管好仓库，还请责罚。”
“这有啥好责罚的，人家手上有枪，我们也没办法跟人家拼命。”沐璟连连安抚道。
“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三天后的那通电话，我就知道那些人意欲何为了。现在主动拼过去，也只是增加无谓的伤亡。生意上的事情，只能生意上解决。”
“馥儿刚回卧室，给我说了一句要不求助下谭司令。”刘黎茂悻悻地说道，这丫头不是火上浇油吗？
沐璟听到谭司令这三个字就来气：“你要她别整天想着男人，跟着你学学如何做生意。”
“是。”他尴尬地离开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那丫头，一天到晚脑袋里装着什么？潜伏任务一时半会儿又急不得，恰好需要机缘巧合。
刚好谭军内部的混乱就是所谓的机缘，就是不知道两边要怎么合作才能达到效果。
万一，是危险的事情合作，估计大哥会立马将人从谭府接过来。
我为了她的事情还在被大哥怀疑着呢，也不知道收敛点。
刘黎茂气得抓耳挠腮，果然她跟前世的人是不一样的，虽然拥有相同的皮囊，内部心性也天差地别。
不过她虽然不是前世的那个人，我总不能让她出事不是？
他苦笑了一声，翻看斧头帮传递的任务。
好家伙，这真是好家伙。这人到底几重身份呀！建康的暗杀任务，刚好对应了大哥要去那边谈生意的日子，真会算呀。
张白霖，还得查查他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惹着这个帮派的人了，刘黎茂照例将传递的字条烧毁。
晚上，他向沐璟承认了偷拿信封又抄了一封给沐馥的事情。
坐在正位上的沐大少爷用着疑惑的目光审视从小跟自己长大的好兄弟：“那沐馥突然回来，跟你有关吗？”
开玩笑，这个怎么能承认？一旦承认，自己的身份说不定都能暴露。
刘黎茂很淡定地回了一句：“没有，馥儿是私自从德国回来的，我是收到了信件才发现她已经在轮船上。”
“那你偷信的目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帮馥儿留在申城？”
“她如果不留在申城，说不定你一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她一面。申城虽然表面平静，实则底下暗潮汹涌。沐家的生意难道就能在这乱世里安稳？今天别人可以来抢夺仓库，明天说不定又会有其他的意外发生。一辈子太短，我不喜欢你们两兄妹相互之间留有遗憾。”
“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吧。”沐璟听到他的一番话，忍不住叹息，随即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一辈子太短，而我跟秋水，却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阿茂说得对，生逢乱世，说不定意外会随时降临。兄妹时光固然美好，我总得给他们找一条后路。
这天，郭副官到了司令办公室汇报这几天查到的事项。
“您那天给汤军长丢失的物品后，这些天部队里的那些人已经有了一些反应。”
“革命政变，让那些人觉醒了权力的欲望。”谭跃安忍不住冷哼一声：“这些人都是跟随我父亲的老部下，一直以来时不时地敲打没有让他们太难看。现在看来，还是手软了。”
“可是现在急于动手，会不会给那些人把柄趁机反扑？”李副官仍旧有些担忧。
“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就是逼他们主动露出马脚。明天帮我约一下沐璟，我要跟他商议下借人。”谭司令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郭副官走了出去，亲自将谭司令的手书交给了德叔。
刘黎茂闲来没事，坐在客厅里逗弄跟采儿下棋的沐馥来。
“几天都过去了，你还不着急？万一我判断失误了，你就得乖乖地回德国去了。”
“那就等那个万一到了再说嘛。”沐馥撒娇起来：“谭军现在是新帅主持大局，难道那些跟着谭义山打天下的将领会服从谭跃安这个毛头小子？”
“看来你是心里有谱了呀。”
两人聊着，德叔从屋外走了进来，直接去了书房。
“啊，我又赢了。”沐馥有些兴奋：“下象棋这块你赢不过我。”
“小姐，我苦练了这么久，为什么我还是输呀。”沐采儿耍起了无赖，将象棋摆放的位置全部推倒了。
她宠溺地看着八年相依为命的人：“德国一直让你读兵法来着，你偏不听。”
“那些弯弯绕绕的字那有白话文看得舒服。”
沐璟拿着大衣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沐馥，刘黎茂跟在了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大少爷的眼神有些不简单呀。”采儿起了兴致。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鱼儿上钩了。”沐馥看着她那副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刘黎茂将车子开了出来，沐璟坐到了最后一排。车子启动，离开了沐府。
“他来找我了。”大哥皱着眉头，有一种不情愿的感觉。
“大哥这是怎么了？这不正按照我们的计划走吗。”驾驶席上的刘黎茂嘴角上扬，快完成任务了。
“她待在家里，我都得千防万防地怕人家找上门。现在又得去谭跃安的狼窝，这典型是嫌死得不够快的表现。”
“难道您是担忧谭司令压根没有那个魄力对他们下手？”
“这还用我担忧？他母亲是因为秋水的去世而病亡的，谭跃安打心底里就恨这帮杀人凶手。”
“大哥别多想，今天小妹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老司令留下来的谭军自打谭跃安接手后，那些老东西就没有真心地服从过他。如果我们能稍加利用，让里面的人乱起来，说不定八年前的杀人凶手会浮出水面。”
沐璟冷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万一危及馥儿的生命，我是拦还是不拦？”
14：沐谭合作
“我们当初是以为她跟谭跃安的接触刺激到了其他想做岳丈的军长所以导致了那场悲剧，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军长还没有浮出水面，你总不能让馥儿在德国一辈子有家不能回。”
刘黎茂想到了前世的沐馥，听从大哥的话前几年没回过家。后几年抗战爆发了，一直待在重庆做速记员。如果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实的，馥儿一辈子的颠沛流离，还真是沐家的两个男人害的。
“我也知道德国不可取，不然将她送回德国的心也不会渐渐放下。只是申城这里军方势力盘根错节，并不是一块安稳的地方。”沐璟揉了揉太阳穴，闭目养神。
“只有大哥所在之处，才是我跟馥儿最安稳的地方。”
“你这小子，就知道哄人。”沐璟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与谭司令约定的地点，刘黎茂将车子停了下来。
沐璟看了看窗外，谭跃安居然学会了这招。
他冷笑一声，走进了这间夜总会。
二楼是西洋风格的赌场，一楼却是勾栏瓦舍，隐藏的极妙。一想到谭司令对小妹即将要用这些花花点子，忍不住青筋暴起。
两人停在一个房间门口，郭副官站在那里等候。
“沐少爷，我家司令等候你多时了。”
“郭副官穿便装居然也这么帅气，假若喜欢你的女孩子听到你来这种地方，估计会心碎一地呀。”沐璟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彼此彼此。”他说完将房门打开，让沐璟走了进去。
刘黎茂拿着沐璟脱掉的大衣，站在门外跟着郭副官一起当了守卫。
“沐小姐这几天想必是无聊了，等明天司令接她去其他地方玩玩。”
“怎么？找到前几天刺杀的凶手了？”刘黎茂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他收敛了笑容：“我好像没听说谭军内的动静呀。”
“想杀谭司令的人太多了，哪里找的过来。”
“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你这个副官身上的担子很重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郭副官。
想来是沐馥的突然回来，那边的人排除了她赤色的嫌疑。所以谭跃安想要假借自己纨绔子弟的身份，逼出军队里的那些不服从的人了。
他居然想出了借用女人作为挡箭牌，还真是小瞧他了。
刘黎茂越想越不对劲，就要冲进去阻止，被郭副官拉住了。
“里面两位大人正在说话，你冲进去太不礼貌了。”
沐璟走进去后，中间摆着一方赌桌，上面放着各色的赌具。
他礼貌地坐到了司令的对面，今天的谭跃安没有穿一身军装，而是一套白底的黑色西服，皮鞋擦得贼亮。学着商人大佬的模样，将头发用定型膏倒梳在后面，戴着礼帽半遮挡住脸，显得十分神秘。
“谭司令这副模样，恐怕我也再也不敢担当申城美男子的称号了。身边的女性追求者不少吧，何必惦记我的妹妹呢。”
“我想了一下，只有她合适。”平静的语气让沐璟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像是买卖一件稀松平常的商品。
“八年前就因为你的一句话，你父母联合我父母就要送我妹妹去德国。可惜沐家还是没躲过那场灾难，少小离家呀，我压根都想不出她这些年在外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刚避开了火坑回来探亲，你就要又拉她跳悬崖，安的什么心？”
沐璟立刻瞪起了眼，眉毛一根根地竖起来，脖子上爆出一根根青筋，愤怒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罪魁祸首。
“沐哥，这件事你就说得太过了，难道军队里会为我喜欢一个丫头而杀人吗？八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父亲在结案后也有查过，可是具体查到哪一步我们都不得而知。既然你将矛头指向了军队，那就是我们两家联合起来查一查。万一，真是军队里的人干的，我直接卸了他的军权，交给你来处置。”
“你能做的了这个主？”他有些狐疑。
妹妹分析谭军里的风向其实一点都没错，他们表面服从，实则各自为政。就算是抓到了凶手也不能及时正法，沐家还得帮助谭跃安完全的掌握兵权，改革军队风气，才能惩治那些不法之人。等到国家危亡之时，才能同心协力地走上保家卫国的道路。
“这有什么做不了主的，军队里军纪涣散，找个机会整治一下，还能带动风气。”
“你就没考虑过汤恩弘一家子？”
“军队里暗潮汹涌，如果我偏信一方，都会造成势力的不平衡。唐乐虽然喜欢我，但早在几年前就拒绝了她。我贸然找她合作，只会增加她的幻想。”
这是逼着我一定要将自己的宝贝妹妹亲手送上去呀，将馥儿送往国外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沐璟定了定心神：“你如何保证她的安全。”
“她日常也就跟我待在一块，我身边的护卫加上郭副官完全没问题。另外，你对你妹妹太不了解了，带着德国随时带枪的女孩儿本身就懂的方位，又能弱到哪里去。”谭跃安将头上的帽子取了下来，一脸得意地看着未来的大舅子。
沐璟脸色十分平静，内里暗涛汹涌：整个沐家，就瞒我一个人。
他想着想着就很扎心，谭跃安又是如何知晓的，肯定是那次刺杀发现了沐馥的身手，所以刘黎茂才说等几天谭家就会主动找自己合作。
他跟沐馥是早就计划好要搭上谭司令的线路找出八年前的杀人凶手，报仇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只能希望双方共赢了。”
“那是当然，说不定过段时间你还能吃上我跟沐馥的喜酒呢。”
沐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将门打开离去了。
身后的刘黎茂十分诧异，究竟里面谈了些什么？怎么让一向修养很好的大哥都忍不住暴走了。
他回头看了看里面的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跟着沐璟走了。
郭副官不动声色地走了进去：“沐大少爷答应了吗？”
“我以沐家八年前的那件事情作为引子，他不得不答应。后面我跟馥儿接触时间会多起来，最后结束的时候忍不住挑衅了我这个未来的大舅子，所以他气急败坏地跑了。”谭跃安忍不住笑了：接下来就要跟馥儿天天见面了。
“只是司令能挑起沐大少爷的火气，另外，刘黎茂有些问题。”
“哦？”谭司令端起桌面的酒杯不以为意地看着他：“他有什么问题。”
“似乎猜到了你这次找沐大少爷的用意，想要阻止来着，被我拦住了。”
“他一沐府的管家，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呢？查查吧，上次浦江那次刺杀我就发现了，这人的身份不像普通的管家这么简单。”
“是。”
沐璟和刘黎茂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沐府。
沐馥主仆仍旧在客厅娱乐，只不过拉上了东子，换成了牌九。
大哥嘴唇微微发青，脸色发白。她心下暗道：不好，估计受了什么气回来的。
正当沐馥准备叫采儿一起躲回房内，结果被沐璟抓个正着，一起到了书房。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感觉免不了一场批斗。
她只得恹恹地跟着刘黎茂身后，不停地拉扯他的袖口。
“大哥，出了什么事？一路上怒气沉沉的，搞得馥儿有些害怕。”刘黎茂调侃道：“难不成他直接向你提亲，要娶馥儿？不过按照他军队现在的复杂形式，就算是要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那些军队将领都不会答应。”
“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个，那次刺杀馥儿杀了个刺客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沐璟不用继续遮掩，一股脑地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
“说了又能怎样？慕尼黑那几年虽然不安全，但好歹只要手上持枪，人家就不会吃人。她在那边学了各种技能，就为了能回国守在沐家，没想到你还动不动地要将人再送出国。”
采儿小声嘀咕的话传到各自的耳朵里，一阵冷汗。
不愧是沐馥的丫头，连顶嘴都学了个十乘十。
“既然知道你能自保的能力，我就放心了。一开始的不同意无外乎是怕你在那边受到伤害，既然我同意了你去那边，那我接下来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只有一条，管好自己的心，谭跃安不是良配。”
“大哥今天又没喝酒，怎么在这尽说胡话呢？我留在申城只是为了沐家，并无其他想法。”沐馥一脸蒙圈懵逼地看着刚才要发怒的大哥，内心长舒一口气：原来发怒只是怕自己保护不了自己呀。
今天急匆匆地出去，又说同意了。上午的那次外出就是谭跃安亲自邀约的吧，能说动大哥也是不容易。
不过，大哥最后的一句的叮嘱，叫她收心。
自从投身革命队伍，里面的人都是将自己抛诸脑后的。更何况沐馥达成去跟谭跃安接触，只是此项任务中的一环。
就算谭跃安对她有意，她也不可能嫁给一个让沐府遭遇变故的导火线。
15：建康之行1
“希望真如你这句话所言。”
沐璟看了看刘黎茂，仿佛还有话讲，只能先叫沐馥主仆离开了书房。
“与那边的约定打电话的期限就在今天了吧。”
“我今天会将电话准时打过去的。”
“前天要用的那一批货，我已经通过其他途径调货过去了。他们以为沐家这么大的家业，抢了批货就能要挟沐家，把我们想得也太简单了。”
“这个消息放出去了没？”刘黎茂似乎想到了什么。
“早上就通过德叔找人放出去了，我想说的是你今天拖他半小时，再打过去。”沐璟计上心来。
“那我们被绑在那里的员工……”刘黎茂刚要说什么，被大哥打断了。
“放心，他们不敢对沐家的员工怎么样的。”
两人一合计，准备商量着去建康的行程。
这次是建康政府亲自邀请，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一说到去建康，刘黎茂就想起了那个斧头帮给自己安排的暗杀张白霖的任务。
幸好调查了一番，那人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还真以为斧头帮是个什么坏蛋组织呢。
这时，沐璟又想起了一件事，还是早上发生的事情。
他将谭司令对他的怀疑以及接下来的动作都细细说与他听，并叮嘱他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管他在外面究竟是何种身份，做事情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丢了性命。
这一番话，让刘黎茂好生感动。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大哥对他都是最好的。
晚上特意的按照约定的时间延迟半小时去了电话，结果发现那边已经等得很焦急了。
想来是他们的老板接到了我们从其他地方掉货的消息，就知道拿住那一块对沐家压根没用。
这不，急了之后脚夫头领就主动给沐府刘黎茂的房间去了电话。
一边是着急慌张，一边是慢慢悠悠，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给人的感觉沐家压根就不是受害者。
一通馊主意，直接砸在自己手里了。
幕后的老板只能出来约沐璟一见，刘黎茂却说：“沐璟少爷忙得很，见不了，过两天还得出差去一趟建康。”
正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想到了在家里闲着的沐馥，急忙转变了话语：“你先等等，我请示一下大少爷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立即去大哥房间给他说明了缘由，“反正她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日后都不接手家族生意，何不让她先从这件事解决起。”
沐璟一听，欣然同意，总不能让那丫头整天待在谭司令的府邸，免得惹其他人闲话。
第二天一大早，谭司令就亲自开车抵达了沐府。
沐璟一脸头疼地看着正坐在客厅的瘟神，只得硬着头皮地去陪这位尊贵的客人。
当得知沐璟刘黎茂要去建康出差，当下就拍板决定了要将沐馥接到家里住几天的打算。
要不是刘黎茂拉着，沐璟的火气恐怕直接地爆出来。
此时的沐馥做着美梦，沐采在刘黎茂的一阵催促下终于将人叫醒。
“干什么呀，大清早的。”沐馥十分不满地翻了翻身子表达自己的抗议。
“谭司令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呗，我再睡会儿。”她的这副模样，让采儿恨得牙痒痒的：“不是说要完成任务吗？”
“哦，对。”沐馥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止不住地呵欠：“他怎么这么大清早地就过来了？”
“今天大少爷和刘黎茂要去建康出差，想来谭司令是来接你过去小住的。”
“好吧，自从回到申城，还没见过那些姨太太们呢。”
沐馥梳洗后，换了身可以外出的衣服，让采儿梳头。
一番打扮完毕，沐馥和采儿去了客厅。
看着妹妹身上精心的妆容和华丽的旗袍，沐璟有些吃醋。
这丫头就这么喜欢谭司令，不就是帅气的军装加上身材好吗？
他不自觉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刘黎茂看着有些好笑，主动和沐馥说起了谭司令的来意，以及接下来大哥和他去建康的事情。
“我才回来几天，你们就要去出差呀。”说道演戏，沐馥真是拿手就来。这不，开始瘪嘴了。
“好了好了，我们又不是只待在建康了。等我的事情谈完，就给你看一个西洋风格的包包。”
“那就行。”她听闻这句话，直接变了脸色，又喜笑颜开起来。
沐璟直接一副“得，这妹妹白疼了”的模样，又让刘黎茂将交给她的事情叮嘱一番，各自提着行李赶往火车站。
“大少爷他们就走了呀。”德叔赶紧出来看了一眼家里的人。
“今天我也不在家吃了，早饭你们吃吧。”离开了大哥和刘黎茂，她又变成了温婉的模样。
本想采儿仍在沐府吃过了早餐再去，她执意要见识谭司令家的早餐是否与沐家的不同，于是就跟着一起上了车。
这时，郭副官已经坐在了驾驶席上，采儿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
“你的丫头，怎么装起了忧郁？”谭跃安觉得有些好笑。
“申城跟八年前相差还是蛮大的，难免有些伤感吧，有些繁华都不记得往哪里走了。”沐馥尴尬地笑了笑。
沐采这丫头自从八年前那场事故后，前面的记忆都消失了。脑中只剩下秋水临终前的那句话——“拉住小姐，赶紧跑。”
就算是上次主仆两人意外获取的信件，也没能触发她想起来点什么事情，很可怜一辈子就要带着空白的记忆生活了。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在申城做兼职，也只是为了努力地活着。
“你想必知道了我跟你大哥合作的事情，这几天刚好趁着他不在，我带你回谭府熟悉熟悉几位妈妈。”谭跃安盯着靠窗的女子，有些忐忑。
“也好。”沐馥虽然受了几年的西方教育，但是举手投足之前尽显沐家的教养。
他希望能在接触的日子里能够更加了解沐馥，希望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两人从小青梅竹马，虽然年龄相差八岁，但是阻挡不了谭跃安对沐馥的赞赏。
沐家世代经商，沐馥自打出生被父亲捧在手心里，走南闯北，见识过人。
正是由于有了多番经历，让谭跃安对一到冬天就穿得毛茸茸的女孩更加关注。
一年之计的冬天，是沐家不用去其他城市谈生意的日子。
孩子们期待过新年，置办新衣，沐耀总是待在家里接待申城来来往往的伙伴。
那个时候谭家还住在沐府旁边，谭老司令也没有把政府和私宅分得太开，经常会出现几个适龄的孩子们就围在沐府的门口玩了起来。
小孩子们的热闹，大家开着也开心。
只能谭跃安整天围在沐馥身边，缠着她讲一些外面的趣事。这样一来二往，他就深深地被眼前12岁的奶娃子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八年前的那场意外，让她去了国外，面前的这个人估计早就迫不及待地逼着父亲下聘礼了。
沐璟和刘黎茂两人抵达了火车站，两人正等候上车的时间。
他拿着在机场买的报纸，怎么也无法放心下来：“谭跃安身边随时都有危险，我是不是该把你留在申城。我们这一走，馥儿估计连吃饭都是问题。”
“你这倒有点像离不开父母的孩子了，沐馥主仆两人在国外都能生活得好好的，何况现在是在申城？”刘黎茂一直以来知道沐璟有些妹控，但是不知道会紧张到如此，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是发现了，自从馥儿回到家里，你也变得那么地不守规矩了。”大哥抿嘴一笑，收起了报纸。
“馥儿不在家里，我们谈得也就只是工作而已。”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逗得沐璟笑了起来。
沐璟听到了车站里的钟声，拿出了怀表看了看又收了回去：“要上火车了，提好行李别拉下东西。”
到了建康，又转坐黄包车，一路平安地到达了提前预定的酒店。
两人提着行李去酒店入住时，一名男清洁工不小心撞了一下刘黎茂，然后快速地跑开了。
“看来此行不顺利呀。”沐璟办理完入住手续后，转身对他说道。
“您放心，就算建康政府要做点什么，只要我们还有命在，一切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两人进入房间，阿茂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挂在了衣柜里。
沐璟坐到了椅子上，舒服地靠在那里闭目养神。
“你这人，就是心宽。你去见你朋友还是陪我待在会场？”
“这次只是政府方面的应酬，我相信你可以的，大哥。”
他忍不住地用手指头指了指刘黎茂：“老规矩，你来找我。”
“明白。”刘黎茂摸了摸口袋，去了自己的房间。
原来刚才撞了一下他的人是斧头帮里协助他完成任务的人，口袋里的字条明确写明了此事的暗杀目标——张白霖的各种详细资料。
此人阴险狡诈，善于搬弄是非，残害有志之士。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前几天发现他来南京了，此行正是好机会。
这人，就是爱折腾呀。如果一直躲在安徽省陈调元的身边，估计也就用不着我出手了。
字条上面指明了暗杀成功后逃跑方向和宴请宾客的时间，他仔细将这些记录后，按照自己谨慎的习惯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