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自重(二十)
推开雅间的门,一阵梅香传来沁人心扉,贺砚星一抬头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苍白瘦削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泡着茶。
“来了?”严隐微微抬头,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精致的下颚,他生得极其俊美。
看到门口站着的少女,他笑得温润,“刚泡好的茶,来尝尝。”
“严哥哥。”贺砚星和严尹月一起走进去,她与严隐相识于严家老太太的寿宴,那时十一岁的严隐躲在严府花园的花丛中哭,还年幼的严隐,一张小脸精致得如同玉雕的人儿。
“你在哭什么?”五岁的贺砚星更加软糯,一双大眼睛就跟葡萄似的,灵动得很。
没想到会被人发现的严隐惊讶地抬头看向贺砚星,眼圈红彤彤更像一只兔子,“我母亲把我的兔子丢了。”
“你母亲为什么要把兔子丢了?”贺砚星看四周没人,她蹲下身子蹲在严隐身边。
严隐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是红得厉害,“母亲说,兔子会影响我的学业,父亲会不喜欢我。”
“若我是你,便不会在这里哭。”贺砚星撑着小脸,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在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应道,“要是我强大到谁都不能管束我,我要做什么就没有人能阻止了。”
少女说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光,配上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好看极了。
严隐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关注少女的,然后慢慢发现她就是一个小太阳耀眼温暖。
依着这些年做的事,严隐自认不是个好人,可他还是想自私地把太阳占为己有。
“这茶是宫中的贡品,砚星妹妹尝尝,可好喝?”严隐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贺砚星的面前,温声开口道。
茶自然是好茶,只是贺砚星心中藏着事,她低头抿了一口茶,“这茶,极好。”
“若是喜欢,待会带些回去。”严隐轻笑着点头道,他的目光很温柔,自带的温和力,让人能瞬间放下心防。
严尹月也低头喝茶,听到自家哥哥送茶,不由得抬眼看了过去,这茶她知道就是连父亲想要都没有得到,居然就这样送人了。
贺砚星并未多想,她随意点点头,“我能去一下茅厕吗?”
“我让人带你去。”严隐放下手中的杯子。
贺砚星连忙摇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认得路,严哥哥和月姐姐等我片刻便好。”
出了厢房,贺砚星往二楼走去,她绕了一圈,她记得因为桃源楼靠近江边,所以二楼的包房外都设有一亭子。
贺砚星的脚步很轻,她从另外一间没人的雅间走到外面的亭子。
果然房间里传来说话声。
“一直以来父皇本就是更加偏爱四弟,若是他不死,日后这太子之位给他可好?”是温振皓的声音!
贺砚星咬了咬唇,看来她没有猜错,她屏气继续听下去。
“太子殿下三思,皇上最不喜手足相残,若让皇上知道是你做的,我们一切的筹谋就落空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贺砚星并未听出来。
“那先生说,该如何?”
“秋猎将至,若是能……”后面的声音有些低,贺砚星听不清,她的身子微微往前,却未想到头上的珠钗打在墙柱上发出了声响。
“谁!”里面很快就有声音响起。
兄长,自重(二十一)
贺砚星提起裙子就往外跑,她知道要是被抓住了,以温振皓的性子,就算不敢杀她,也会惦记上将军府的。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贺砚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跑进最近的雅间想躲躲。
只是她刚碰到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贺砚星拉进了房里。
受惊的贺砚星下意识就想叫出来,宽大的手掌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倏然响起的嗓音是轻慢带笑的瑰丽,语调缓慢缱绻,“妹妹可不要喊,免得把人招来。”
“哥哥?”贺砚星听出这是徐正均的声音,不知为何她那颗乱跳的心此刻平静下来。
见少女认出自己,徐正均勾了勾嘴角,手却并未从少女嘴上拿下来,“妹妹今日出来不止是私会外男,还闯了不小的祸,嗯?”
贺砚星眨了眨眼,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徐正均会在这里,“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徐正均俯身低头,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看来温振皓的人要找过来了。
“哥哥,他们过来了。”贺砚星压低声音道。
少女温热的气息吐在手心,有些微痒,徐正均的眼眸微深,随后他松开手。
徐正均转身,掀开了拉开了一旁的一副画卷,一个密室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贺砚星不可置信,这里居然会有间密室。
徐正均拉着贺砚星的手闪身进密室,密室很小,只能容下一人。
对他们两人来说有些窄,两人面对面,这样近距离的观察,贺砚星更是能发现少年的眉眼如画,一双桃花眼,似有情似无情地扫进她的心里,贺砚星的心脏莫名地漏了半拍。
有人打开了雅间的门,接着贺砚星听到脚步声,很快雅间的门再次被关上。
少女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握着他衣袖的手指不知觉收紧,徐正均低眸认真地看着少女白皙的面颊。
“哥哥,他们走了。”贺砚星小声地开口。
徐正均的头微仰,喉头微滚,长睫半垂遮住了暗黑的眼眸,“嗯,我在楼下等你,你上去尽快与你那情郎告别。”
“不是情郎,是月姐姐的兄长。”贺砚星微掀长睫,认真地看着徐正均道。
徐正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若有人传出闲话,妹妹的声誉可就毁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确实不便与男子私自见面,就算月姐姐的兄长。
“哥哥等我一下,我去和月姐姐告别。”贺砚星点点头,转身上楼。
她站在走廊往下看,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侍卫进来了,看来太子是心急了,不过也对,那样的计划被人听了去也是该慌张。
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内容,贺砚星的手紧了紧,随即推开门进了雅间。
“砚星妹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一进门严尹月就迎了上来。
贺砚星摇了摇头,她抿嘴轻笑道:“刚刚迷了路,费了些时间。”
“我都说让我陪你了吧,这里我熟悉。”严尹月拉着贺砚星坐下,她差点都以为要把人弄丢了。
兄长,自重(二十二)
贺砚星正起身要离开,门口来有人敲门。
严尹月疑惑地看向严隐。
严隐起身去开门,挥手示意两人躲到屏风后。
严尹月点点头就拉着贺砚星站到屏风后。
雅间里的空间并不大,贺砚星清楚地听到前来的人是辛祁。
“是严先生啊,刚刚公子的房里去了个小贼,或许听到了些什么,不知严先生这可有嫌疑人?”辛祁的声音很恭敬,看样子似乎与严隐很熟练。
严隐顿了顿,眼眸微沉,随后摇摇头,声音低沉道:“并无,我今日我与妹妹在这品茶聊天,没有可疑的人来过。”
辛祁抬头看了看屏风后的两道身影,看身形都是女子,他垂下眼眸,“那便不打扰先生了。”
辛祁说完话立刻垂下了眼眸,低头退了出去。
严隐关上门若有所思,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少女,温声问:“砚星妹妹刚刚出去可是有事?”
“嗯?”贺砚星歪头,单纯的模样又乖又巧,看起来无害得很。
严隐轻笑一声,绕开了此话题,“无事。”
“严哥哥,家中还有事,我先告退了。”贺砚星福身行礼,莞声开口道。
严隐也并未强留,他点头,“好,我让尹月送你。”
“不用了,月姐姐跟你一起回去吧,我家的马车都在楼下。”贺砚星笑着拒绝了。
严隐并未多说什么就让贺砚星离开了。
出了门口,贺砚星的脸平静下来,她似乎又发现了点事情,太子与严隐的关系不简单。
而严隐在书中并未出现,贺砚星心下稍有不安,她下楼时遇到了正从楼下上来的辛祁。
“这位小姐。”辛祁挡在对着贺砚星面前一拱手。
贺砚星停住脚步,平静地看着辛祁。
“今日小店免了客人的账单,不知小姐是哪间雅房的客人?”这是在不着痕迹地调查她。
贺砚星心下明了,太子温振皓为人也确实圆润做事滴水不漏,她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我是三楼竹宛的客人。”
辛祁眸色一变,弯下腰,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惊扰小姐,还请小姐赎罪。”
“无碍。”贺砚星轻声应了一句,抬步离开。
出了桃源楼,贺砚星的心才松了松,她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自家的马车。
“小姐,你出来了。”颂楠迎了上来,“公子在车上等你。”
虽说颂楠看到徐正均时吓了一跳,但她做为自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也知道小姐对这个哥哥的欢喜的,所以并未拦着他。
贺砚星点点头。
一上马车,贺砚星就看到正坐在车内的徐正均,饶是见过很多次徐正均这张脸了,贺砚星还是被惊艳了。
“哥哥。”贺砚星乖巧坐好。
徐正均轻轻抬眸,那双风华无双的桃花眼里一片平静,“告别而已,竟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如此难舍难分?”
“遇到了太子的人,他们查得紧,耽误了些时间。”贺砚星看着徐正均那张脸,心中的不安莫名消散了些,她抿了抿唇,“哥哥,刚刚我听到了太子要对四皇子动手。”
兄长,自重(二十三)
徐正均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女,他轻笑一声:“妹妹这是在拉我下水?”
“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贺砚星伸手抓住了徐正均的指尖,身子微靠前,“我并不是想拉哥哥下水,只是想让哥哥帮我分析一下,若我想让太子登不上那个位置,我该如何?”
“太子与你有恩怨?”徐正均面色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任由少女抓着他的手没有抽回。
贺砚星大着胆子继续靠近徐正均,软声软气道:“我不喜欢他,这个理由可以吗?”
徐正均的面上不动,“要我帮忙,可想好用什么来换?”
他微垂着眼眸,看到少女半跪在座位上,抬着精致软棉的小脸,用湿软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喉结微滚。
“哥哥,我们是一家人,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你帮了我,以后我也会帮你。”贺砚星眨了眨眼眸,少女的声音太软,如同一只小奶猫般的呢呐。
“坐好。”
徐正均的声音低沉肃穆。
这是在拒绝她?贺砚星歪头,正想再说些什么。
“把你刚刚在雅间偷听到的话,说一遍。”徐正均低眸看着少女,眉梢微挑道。
贺砚星看着人,点点头:“太子觉得皇上偏宠四皇子,要在在秋猎之时设计四皇子意外身死。”
徐正均听完贺砚星的话,低垂眼眸思考着,“可今日你弄出的动静惊扰了太子,他今天抓不到人,若我是太子,我可不会再继续用刚刚说的计谋。”
“那我是不是白听了。”贺砚星有些懊恼地往后一靠,她刚刚要是没惊动太子悄悄离开还能算计太子一番。
徐正均看着少满脸失望,勾了勾唇,“倒也不是完全无用,太子竟然要除掉四皇子,若秋猎之前四皇子还活着,太子未必不会铤而走险一次。”
“那我们能做什么?”贺砚星一听还是有希望,她坐直身子,乖巧地听着。
徐正均伸出一只手,触碰上少女白皙的脸颊,“妹妹可要记得,从我这拿了东西,以后可是要还的。”
“哥哥你最好了,以后我就是你最爱的哥哥。”贺砚星乖巧地应道,能让徐正均帮她总比她自己要有胜算得多。
“此话当真?”徐正均微挑起眉梢,眼眸深邃,语气意味不明。
贺砚星立刻点头,语气再认真不过了,“哥哥放心,日后就是你拉我帮你挡剑我都不会退一步。”
“我记得,你有一位姑姑在宫中,是封了宜嫔吧?”徐正均收回手,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贺家确实有一位女子在宫中,只不过那是贺老爷子年轻时的一位妾室所生,后被贺老太太丢进了宫里。
那位宜嫔没有娘家在朝中打点,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在宫里的日子只能说勉强活下。
“她进宫多年,并不得圣宠。”贺砚星不理解为何徐正均会提起这位被家人遗忘的宜嫔。
“得宠与不得宠,向来看的都是你家里的态度,若你父亲送些东西照拂这位宜嫔,皇上也会想起她。”徐正均缓缓开口道。
“她进宫多年,祖母和父亲都放任她自生自灭,她心中对贺家必定有恨。”贺砚星自然了解那位姑姑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兄长,自重(二十四)
徐正均微抬起眼眸,“有恨才好啊,才能抓住一切想往上爬,借刀杀人远比亲自动手来得方便。”
宫里的人没有一个简单的,只要有一个能往上爬的机会便不会放过,而往上爬,手里又岂能不沾的龌蹉,控制起来可就简单多了。
“哥哥此举甚好。”贺砚星眼睛一亮,借他人的手做事,又不动声色地把人控制在手里,她这位哥哥的本事确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贺砚星回府后便去找了贺将军了,让贺将军答应她送东西进后宫不难。
在贺将军的礼物到后宫的当晚,皇帝便去了宜嫔处,不过是一晚,后宫的风云变化便让人再次捉摸不透。
“贺易荣送东西给宜嫔是想做什么?莫不是要扶持宜嫔上位。”宫里一时间风云四起,无数猜测都围着宜嫔和贺家。
就连皇帝都忍不住猜测,“贺将军此举是顾念亲情,还是另有所谋?”
“贺将军是忠贞之人,他与宜嫔是同父所生,血肉亲情总是难割舍的。”皇后陈氏跪坐在皇帝身边,低声开口道。
贺将军手握重兵,而目前看来贺将军与太子关系尚可,若有将军府支持,太子的位置也能更稳当。
皇帝闭上眼眸,他已经年岁已大,膝下的儿郎也都长大成人,很多事不愿再多想,心肠也软了许多,“贺家子嗣单薄,他念及骨肉亲情无可厚非,明日册封宜嫔为昭仪吧,赐字号纯。”
“是。”皇后低声应道,不过多个昭仪,于她来说没什么威胁。
宫里人心浮动,而宫外的贺砚星整日都跟在徐正均身边,两人虽相差年岁不远,可徐正均明显比贺砚星懂得多。
“若你是太子,秋猎上要如何对四皇子动手。”徐正均正在和贺砚星对弈,突然开口道。
贺砚星抬眼看了看徐正均,“自然是设计他意外身亡,找人在他的马匹中下药,再设下陷阱,这样便天衣无缝。”
徐正均轻笑一声,“若我抓住了下药的人,他供出你,你该如何?”
“那我便不亲自出面。”贺砚星落下一子,略一思索便开口道。
徐正均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开口道:“可为你设计陷阱的人呢?若你说,你亲自去设计,又如何保证无人看见。”
贺砚星放下手中的棋子,低头思考,“哥哥又有何计谋,能天衣无缝?”
“四皇子性子偏激,激怒他轻而易举,若他争强好胜非要猛虎搏斗,死于猛虎爪下,岂不更干净。”徐正均落下一子封住了贺砚星手下棋子的生路。
“那哥哥如何保证他能遇上猛虎。”贺砚星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一双漂亮的眼眸里全是控诉。
徐正均伸手把人拉到面前,目光有些深邃地看着人,“狩猎的山中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安全,闯进一只猛虎合情合理,查猛虎的来历可比查人难多了。”
“哥哥这心思,将来必定有一番做为。”贺砚星轻哼一声,扭开身子,坐到了她的位置上。
徐正均看着空了的怀抱,眼眸微沉,“妹妹刚刚的做法,也未必不可,只要手脚利落些,便不会留下尾巴。”
兄长,自重(二十五)
贺砚星低头喝了一口茶,“我没有哥哥的玲珑心思,哥哥日后可要看好我,免得我被人欺负。”
少女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表情干净又乖巧,眉眼间尽是软意,柔软水润的唇轻抿着,长睫下漆黑的眼眸似承载了星河,好看的令人眩目。
“少爷,这是我们的人得到的消息。”隐一走进来,手里拿着信件。
徐正均伸手接过信件,打开,随后轻笑道,“太子做了两全的计划,倒不失为一个好计谋,星儿也看看。”
说着把手里的信替给了贺砚星。
贺砚星接过信,上面的描写很详细,不止有太子与人谋划了什么,甚至太子见过何人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而其中严隐的名字出现次数极多,太子周全的谋划里也少不了他的手笔吧。
“星儿可有破解的对策?”徐正均的指尖轻扣桌面。
贺砚星抬头,弯眸一笑,“自然,哥哥这些日子教我的,我可都学会了。”
皇帝年岁已大,太子也已立多年,按理说太子的位置应是稳固的,只是越是年纪大了,皇帝更加偏爱瑜贵妃和她所生的四皇子,朝堂上的群臣也惯会见风使舵,隐隐形成了一股拥护四皇子的势力。
这可给太子一派造成了不少麻烦,现如今四皇子的麻烦不少,连日出门马车都会被惊到。
京城的茶楼中,二楼临近窗户的位置,一对壁人站在窗口,看着街道上的闹剧。
“哥哥,太子出手也太急切了些。”贺砚星看着乱成一遭的街道,四皇子的马车受惊,掀翻了不少摊子。
徐正均冷眼看着,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趁他势弱时斩草除根,日后可不好动手,皇上对四皇子的疼爱可是日益加深,不日前可是把岭南那片当封地给了四皇子,可是给了他和太子一争的资本。”
街上,一名小厮模样的人靠近衣着凌乱的四皇子,一张纸条不动声色地放入了他的掌心。
等四皇子发现手中纸条时,那名小厮已经不见了踪迹,四皇子抓紧手里的纸条,放进了怀里。
“热闹也看完了,哥哥,我们回府吧。”贺砚星放下窗户,接下来就看看四皇子究竟有没有脑子了。
两人下楼时,与正巧上楼的严隐相遇。
“砚星妹妹。”严隐的目光放到了贺砚星的身上,开口道。
贺砚星停下脚步,福了福身子,“严哥哥。”
两人的身影走远,严隐身边的侍卫低声道:“贺小姐与她兄长关系看起来不错,看来,她接受这个哥哥。”
严隐的目光却放在了不远处被下人扶着的四皇子,今日这场设计,他已经提前收买了四皇子身边的马夫,那马会突然发狂,是他让马夫今早在马料里下了药,而路边他也提前放了带着尖刺的路障。
按计划行事,四皇子这次必死无疑,这次也会是一个完美的意外,没有人会怀疑到太子头上。
可现在四皇子的马确实发狂了,可摆在路边的路障不见了,四皇子此次只受了点皮外伤。
兄长,自重(二十六)
严隐在书中并没有出现,那他在书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贺砚星不由得暗暗算了起来。
“在想什么?”马车上徐正均看着出神的贺砚星,低声问道。
贺砚星眨了眨眼眸,回过神道:“严隐对于太子那么重要,若是他离开太子,是不是等于断了太子一只臂膀。”
“妹妹的意思是?”徐正均低头靠近少女,温热的呼吸撒在少女的颈脖,他妖异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暗沉,“杀了他?”
贺砚星抬眼,听到徐正均的话她立刻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不是可以劝说严隐离开太子。”
“妹妹打算用什么说辞让他离开太子?要知道他为太子筹谋多年,要是离开,可得不死不休才行。”徐正均看着少女往后靠,他勾了勾唇,眸色潋滟。
贺砚星顿了顿,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严隐离开太子,准确的说,她跟严隐的交情仅仅只有五年前的一场宴会。
“我倒有一个办法。”徐正均的身子轻靠在车厢上,低沉的嗓音如同美酒般醇厚,“星儿若是嫁给严隐倒可以吹吹枕边风。”
“哥哥,我并没有这种想法。”贺砚星不由得娇嗔道,她对自己的亲事虽说没太高要求,却也不会拿自己一辈子去开玩笑。
徐正均轻笑了起来,只是他那双揽尽风华的桃花眸里没有冷得很,“自古以来,姻亲就是一个好的谈判筹码,若严家公子是个痴情种,说不定可以为你,颠覆天下。”
“我也愿意为了哥哥颠覆天下。”贺砚星听到话,抬起眼眸看着一旁的徐正均认真地开口道。
徐正均顿了顿,修长的指尖微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嗓音是轻慢带笑的瑰丽,“星儿妹妹,说出去的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是什么,有哥哥重要吗?”贺砚星歪头想了想,她如今把徐正均当成亲人,而不单纯只是利用的关系。
徐正均笑了起来,从他来贺府开始贺砚星就没有见他如此笑过,他一个生性那么清冷的人,这样大笑起来竟然有些邪魅,打破了他身上那股无时不在的清冷感,“原来在星儿心中,我如此重要。”
贺砚星认真地点头应道,白皙的小脸上全是坚定,“哥哥是亲人,自然是重要的。”
为了加深可信度,贺砚星很大胆地抱住了徐正均,亲人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少女身上好闻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徐正均垂下眼眸,他这个妹妹如此有趣,做成玩偶未免可惜了,伸手把人揽进怀里,少女轻得没什么重量,软软的似乎没有骨头,他把头压在少女的颈脖,“那以后星儿就是我的了。”
少年呼出的气息有些热,贺砚星仰了仰头,并未觉得徐正均的话有什么问题,她点点头。
并未发现徐正均微扣着她腰间的手悄然收紧和那长睫半遮的眸子里,那本就深黑的眼眸内竟是堆积着无尽浓稠的暗雾,令人心惊胆颤。
兄长,自重(二十七)
贺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小姐对少爷有多欢喜,而因为老爷纵容着小姐,他们也不敢苛待了这位半道出现的大少爷。
“哥哥,我的纸鸢在树上了。”贺砚星站在府中的大树底下,娇声朝不远处的少年喊道。
坐在凉亭的少年听到少女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书,上天似乎十分偏爱少年,少年仅一个抬眸就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已经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须臾,少年飞身上树取下纸鸢。
“谢谢哥哥。”贺砚星笑着接过纸鸢,有细微的汗水挂在少女的额间,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如同小鹿般纯净。
徐正均把人拉到自己的怀间,伸手缓缓擦掉少女额间的汗水,“已经入秋了,身上都是汗,小心着凉。”
贺砚星乖乖地仰着头任由徐正均帮她擦汗,眼眸里明亮得如同揉进了星辰,“哥哥交我武功好不好,这样我以后就能自己拿纸鸢了,不用每次都麻烦哥哥。”
“自家哥哥怕什么麻烦。”徐正均把擦汗的帕子收好,拉着少女往凉亭走去。
贺砚星跟在徐正均身后,弯眉轻笑,细碎的阳光中美得晃眼,“我想学些防身术,以后可以保护哥哥。”
“好,我教你。”徐正均把泡好的茶倒入杯中,似是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
隐一过来时就看到了自家主子的轻笑,自从来了贺府后主子笑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四皇子并未死,并且咬下了刑部尚书。”这两个月里,他们兄妹二人在府中推波助澜把整个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四皇子最近有如神助,身后不仅没有被打压反而隐隐有持续上升的势头。
事到如今太子的人再傻也明白了四皇子身后有人帮忙,而背后那人不简单。
“四皇子的野心不小,如今这能力倒也配得上。”贺砚星放下杯子,有徐正均的帮忙,太子并不如书中一般顺遂。
徐正均并未在意四皇子如何,他自然地接过贺砚星的杯子倒上茶水,“我们只不过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往后要想抓到太子的把柄可并不容易。”
温振皓不是草包,接下来他一定会蛰伏起来找四皇子身后的人。
“已经够了。”贺砚星明白若不是徐正均帮她,等日后太子地位稳固,她想扳倒太子可就难了。
夜色涌动。
——东宫——
“都是废物!老四身后何时有如此能人了?”温振皓黑着脸,本以为除掉一个老四而已,轻而易举的事到如今变得举步维艰。
太子府一众幕僚全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太子从成年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顺风顺水,太子之位也越来越稳固,假以时日那龙椅上坐的一定是太子。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可四皇子的出现给他们当头一棒,原来太子也不每次都如此顺遂哦。
“都哑巴了吗?”温振皓眸色阴沉,“若弄不死老四,你们都提头来见!”
“太子何必如此大的火气。”门外有人裹挟着夜间的寒气而来,温润清澈的声音也带着丝丝凉气,一瞬间就抚平了人心。
兄长,自重(二十八)
温振皓抬眼看到披着黑色披风的严隐,君子仿佛携月而来,一身气质温润而高深。
“先生。”温振皓拱手低头,能让他如此对待之人也就只有这一个。
“殿下何必动怒,登位之路本就不会一帆风顺,之前殿下行事过于顺遂,我还担忧。”严隐抚去身上的寒霜,“如今这般,本就再正常不过。”
“先生所言极对。”温振皓一瞬间收了身上所有怒气,虽说严隐比他年长不了几岁,可相处起来却如同一个年长的长辈般。
严隐挥手屏退了一屋子的谋士,转身正色对温振皓道:“殿下几次算计被人识破,说明背后之人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那先生说,现在该如何是好?”温振皓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他从生下来就是顺风顺水,还从未有过如此挫折。
严隐的表情平静,他甚少在外露出不一样的情绪,“自然是等。”
“就放任老四对我的威胁越来越大?”温振皓眸色阴沉,他不能忍受有人威胁到他的位置。
“殿下,你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你只需安稳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人再多的谋算也只是徒劳。”严隐看着太子充满怒气的神色,他知晓太子是人中龙凤,但从未历经过磨难,性子虽狠辣却智谋不够。
温振皓的神色温和下来,,也明白自己失态了,“是孤心急了。”
月明星稀,小太监带着严隐穿梭在宫中,这个时辰的宫内人很少。
晚风微凉,严隐垂着眼眸,他经营算计十余年,他看得清楚太子是有大运之人,假以时日必定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那日在桃源楼太子谈话被人窃听,他不过略微一想就知那日偷听之人必定是砚星。
只是不知她是无意闯入还是另有算计,若来日他们站在对立的位置,他该如何自处?
“先生您慢走。”小太监亲自将他送到宫中暗门,这边把手的都是太子的人,十分可靠。
严隐伸手微拉下帽子,低声应道:“劳烦了。”
他走出宫墙,裹挟夜色离开。
————
贺砚星趴在徐正均书房的软榻上翻看着传来的书信,上面写着太子近期的行动,自从上次太子杀四皇子不成反折损了几名心腹,太子如今倒是沉稳了下来。
看完上面的内容贺砚星随手把信件放在脸上,随后微闭眼眸,太子如今隐匿,于她来说是好也是不好。
“秋日寒凉,怎么不关窗?”一只手拿开了贺砚星脸上的信纸。
贺砚星睁眼,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哥哥。”
少女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更撩动人心。
徐正均心中微动,面上却无太多情绪,“还在想太子的事?”
“秋猎快到了,哥哥可知太子会不会动手。”贺砚星坐起身子,漂亮的眼睛里装着星辰,似会蛊惑人心。
“他如今不敢轻易出手,只是四皇子如一根刺在他心头,让他不得安稳。”徐正均靠着少女坐了下来,缓慢地把手里的信件叠起来,“他无论动手还是不动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兄长,自重(二十九)
宫中纯昭仪最近盛宠正眷,已经连着七天让皇上留宿在她的寝宫了,这让后宫的各位心中都有了不一样的算计。
“一个多年不得宠的贱人罢了!不知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让皇上连着多天宿在她宫里!”皇后为此摔碎了一套茶盏。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安抚皇后,“娘娘息怒,何必动怒,不过是个妃子,如今太子地位稳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太子。”
“对,如今皓儿有本事,本宫倒也不必跟一个后妃计较。”皇后面色沉稳下来,皇帝近些年来极少宠幸新人,这才让她乱了分寸,“明日让纯昭仪来凤仪殿,本宫要看看她是用什么狐媚的手段迷惑了皇上。”
而此刻的昭华殿里,纯昭仪跪坐在软榻边低头为皇帝揉着膀,她只穿了一身素白的寝衣,一头青丝简单地垂在身后,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头饰,眉眼精致,柔和的烛光照在她的面容,配合着她那张清丽的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毫无疑问,纯昭仪继承了贺家的好容貌,后宫美人不少,可如纯昭仪这般美而清澈的美人太少了,来了一次昭华殿皇帝就对这里上了心。
“云宜。”皇帝放下手上的笔,侧头看向一旁的贺云宜,“贺家可与你再有联系?”
贺云宜垂下眼帘眼里微冷,贺家,当年她被贺老太太送进宫里,就因贺家一句话,她的容貌就算再出色有再多的手段也留不住皇帝。
“兄长未曾再送东西来。”贺云宜低声回道,她的人生向来由不得她,一直掌控在他人手里。
皇帝看着面前柔顺的女人,目光平静,淡淡开口问道:“这些年贺家对你不闻不问,你这心中可有恨?”
贺云宜收回手,恭顺地看着皇帝,轻轻一笑,她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轻柔,目光清澈如水,“怎么会?臣妾在宫中这些能安稳生活,都是因为兄长,臣妾又怎会心生怨怼。”
“你是个识大体的。”皇帝心中满意,宫里的哪个女人不是心思深沉,心思纯净的在这宫里早就连骨头渣都不剩了,不得不说,这贺云宜这副模样是真真是激起了皇帝心底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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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将军府院里有从洛阳送来了的几盆秋菊,一大早就全送到了贺砚星的院子里。
“祖母那边可有送去?”这几盆花开得雅致,千金难求,贺砚星几乎一眼就喜爱上了。
“老夫人已经挑走了,剩下的都在小姐这。”韦管家低头恭敬回道,他是夫人带进府里的陪嫁,也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心中对小姐的敬意甚至大于将军。
“那哥哥那边呢?”贺砚星侧身问道。
韦管家心中一震,他立刻垂下眉眼道,“少爷那并未送去。”
“这样,那我给哥哥送去。”贺砚星倒并未怪罪韦管家,她弯腰抱去最近的一盆瑶台玉凤。
韦管家心中松了一口气,连声应“好”。
韦管家面上虽无多余的表情,但离开贺砚星的院子却吩咐身边的人,“以后对少爷那的用度尽心些,缺什么及时送去。”
府里上下行事喜恶全看贺砚星,这是全府都需铭记于心的事。
兄长,自重(三十)
徐正均的院子很冷清,除了他自己的人院子里明面上没有任何下人,贺砚星抱着花走进房内,屋内没有人在,想来徐正均是出去办事了。
放下手里的花,贺砚星照常走进书房,书房里很静,贺砚星从架子上拿下上次没看完的书窝到软榻上看,没一会困意上头,她把书随意盖在脸上睡了过去。
贺砚星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今日陛下在大殿上吐了血,太子被禁足,看起来离被废也不远了,布置这么多年,殿下也该收网了。”
“不急,再帮太子一把。”徐正均的声音清冷矜贵,他开口一瞬间贺砚星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有些清醒。
对面的人疑惑开口道:“为何?此刻痛击太子,殿下回去收拢太子旧部,就有和衍王一争的筹码。”
“衍王母家还未倒,太子还有些用处。”徐正均波澜不惊地开口道。
“殿下布局周全,是属下思虑不周。”
贺砚星动了动手,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她眨了眨眼眸,下一瞬间一把长剑破开了面前的屏风。
徐正均淡声开口:“段尘。”
剑锋停在了贺砚星的眼前,寒气从剑上传进贺砚星的眼里,贺砚星的目光从剑上移到了拿剑的断尘身上,很普通的青年,着一身黑衣,浑身都是杀伐气,毫不夸张的讲,若是徐正均不开口这把剑已经刺进贺砚星的眼里。
“把剑放下。”徐正均起身走向贺砚星。
“哥哥。”贺砚星的目光平静地从剑上离开,她看向徐正均乖巧地喊了一声。
段尘把剑放下,只是那目光依旧锐利地看着贺砚星。
徐正均伸手把人拉到怀里,“吓到了?”
“有一点。”贺砚星点了点头,微仰着头软声开口。
跟在徐正均身边这些日子贺砚星的胆子也养大了不少,她相信徐正均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徐正均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眸漆黑如深冬的深夜,“自己去领罚。”
“是。”段尘收了剑,半句话也不辩解便转身出门。
看着离开的人,贺砚星迟疑了一会才开口道:“哥哥要走吗?”
“嗯?。”徐正均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泛着光,“刚刚听到多少?”
贺砚星微仰着头看着,目光乖软,“都听到了,哥哥是皇子。”
“真聪明。”徐正均目光平静,他看着少女纯净的眼眸,漂亮,清丽,没有一丝慌乱。
贺砚星抿了抿唇,书中徐正均离开没有通知任何人,而他的离开也没引起半丝风波,“哥哥回去之后会忘了我吗?”
“不会。”徐正均看着乖巧得过分的少女,他从不曾停下脚步,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值得他留恋,只是少女乖巧在他怀里的模样太过美好。
贺砚星弯唇一笑,眼眸里的神色纯净,她抱着徐正均,软声道:“我也不会忘记哥哥。”
十岁的少女出落得宛若仙人般绝色倾城,一双漂亮湿软眼眸看着人时,让人不由自主升起欢喜的情绪。
兄长,自重(三十一)
临近秋猎,京城各处的气氛都有些紧张与热闹,毕竟秋猎出宫那日圣驾会经过京城大街,这是平常百姓离帝王最近的时刻。
对于贺砚星来说,这场秋猎也是她猎场,若能重创太子,她便可保贺家与书中结局不同。
秋猎当天皇家的仪仗穿过京城的街道,街道旁是万民朝拜。
贺砚星的马车在队伍的后面,出了京城后她便伸手拉开车帘,垂着眼眸放空思绪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
“外面风大。”清冷的声音在贺砚星的身旁响起,骨节分明的手附上了她的指尖。
“哥哥。”贺砚星的目光从车外移到了徐正均身上,今日徐正均穿了一身月牙色的衣袍,领口绣着的花纹矜贵典雅与贺砚星裙子上的花纹出自同源。
“星儿在想什么?你看着马车外很久了。”徐正均握着少女柔软的指尖,缓声开口问道。
“若是太子在秋猎没动手怎么办?”贺砚星抿唇摇了摇头,她想到书中对贺家的结局她心中有些不安。
徐正均看到少女清澈的眼眸里显而易见的担忧,他伸手遮了上去,“这次不成就下次,他不会看着四皇子对他的威胁越来越大的。”
温振皓从出生起仿佛就是天道的宠儿,他顺遂了十九年不会忍受有人在他面前。
到了地方,贺砚星刚收拾好东西就有宫人进来禀告,是纯昭仪想见她一面。
“麻烦带路。”贺砚星并没有拒绝,她也想见见这位昭仪是个什么样的人。
纯昭仪的帐子离皇帝不远不近,可从摆设的物品来看,纯昭仪在宫里很得宠。
一进门抬眼就能看见坐在中间的美人,一身白衣单薄却又带着让人眩晕的美,不自觉就让人放下防备。
“臣女见过纯昭仪。”贺砚星半蹲身子就要行礼。
贺云宜立刻站起身半扶着贺砚星,“星儿何必跟我客气,照理说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轻描淡写的话却透露着亲近,贺云宜握着小姑娘的手温柔地拉着她。
“姑姑。”贺砚星看着面前温柔似水的美人低声应承道。
贺云宜看着少女乖顺的模样,不由得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她以为贺家千娇万宠出来的姑娘至少会有些娇纵的。
“今日唤你来也只是想见见你,你出生时我已经进宫多年,都未见过你。”贺云宜顺势把手上的白玉镯子带到了贺砚星手上,“这算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温温柔柔的声音再加上处事滴水不漏,很难让人一见面就讨厌起来,贺砚星收回手也乖巧地笑起来,“多谢姑姑。”
“姑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日后得了更好的再命人给你送去。”贺云宜抬头理了理贺砚星耳边的发丝,一双柔情的眼眸里如同沁了泉水般清澈。
“那星儿就先谢过姑姑了。”贺砚星垂下眼眸,顺着贺云宜的话往下说。
贺云宜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她放开贺砚星,示意贺砚星坐下,自己也缓缓坐在主位上。
看着贺云宜坐下时无意识地扶着腰,贺砚星低头拿起茶盏并未多说什么。
兄长,自重(三十二)
从贺云宜处回来,贺砚星立刻跑去了徐正均的帐中。
“哥哥。”贺砚星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一身黑衣的段尘站在中间,一身肃杀,靠近了隐隐还有些血腥味。
徐正均抬眸就看到少女姝丽的面容,眼眸微柔,“何事?”
段尘见状并未出声默默退下。
“刚刚见了纯昭仪,看她的模样,似乎有孕。”贺砚星没有问关于段尘的事,她靠近徐正均,微抬着脸,眼眸中是再乖巧不过的神色。
徐正均的心中微动,他拉过少女的手,轻轻摩挲,面不改色道:“我会让人查证。”
“好。”无需多言,她知自家哥哥会帮她做好一切。
秋猎开始这几日都风平浪静,无事发生,每日谈论最多的无非就是谁多猎了什么猎物。
贺砚星并不想出这个风头,她与严尹月跟在众多小姐中看着特闹。
她不愿与人交谈倒也不会有不长眼地跑到她面前说三道四,长公主那一遭他们都知道贺将军是个极护短。
“砚星妹妹有什么想要的猎物吗?”一身骑装的严隐朝贺砚星的方向走来。
贺砚星本靠在严尹月身上有些懒散的模样,在看到严隐的一瞬间正色了起来。
“多谢严家哥哥,并无。”贺砚星微抿着唇,低声开口道。
今日的严隐与平日温润的公子形象不同,一身骑装的他更显干练,眸光如深邃的湖水,里面有着让人不懂的情绪。
“哦?若是砚星妹妹想要什么,只要与我说,就算是豺狼虎豹我也帮你猎来。”严隐的眸色微凝,看着面前的少女,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贺砚星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她抬起头,脸上是不解,她微弯唇显得无辜乖巧,“刚刚月姐姐与我说,想要一只白狐,不知山中可有?”
“若这没有,我让人去别处为你寻来。”严隐轻笑一声,他与贺砚星说话时总是带着一股浅浅的纵容。
“严哥哥,这是月姐姐要的。”贺砚星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她与严隐的关系正常来算是敌对,可严隐对她的态度却有些奇怪。
严尹月在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神后,立刻拉着贺砚星的手道:“无事,叫哥哥送我们一人一只便好。”
严隐微微点头,正要转身,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严兄,在这做什么呢?”
贺砚星的身子微僵,这个声音是太子,她微垂眼帘把眼底的情绪掩饰得干净。
“这位是?”温振皓带着宫人走过来才发现贺砚星二人,眼眸微眯,严尹月他是知道的,毕竟是严隐的嫡亲妹妹。
严隐低头行礼,温声道:“参加太子殿下,这位是贺将军的独女与舍妹是闺中密友。”
贺将军有个放在心尖尖的女儿,这京城无人不知,温振皓笑了起来,“原是贺家妹妹。”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贺砚星屈膝行礼,这是她与温振皓的第一次交锋,与书中的一见钟情终是不同了。
“不用多礼。”温振皓随意挥手,若能得贺将军相助,四弟那边再怎么跳都是徒劳,他的眼中柔情更甚,“贺家妹妹可要换身骑服,孤带你去猎些野味?”
储君邀约这是莫大的荣耀,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欣喜地应下,只是贺砚星不愿,她怕忍不住在半道上对温振皓出手。
“臣女体弱,父亲不许我去骑马,恐不能赴太子的约了。”贺砚星低头欠意道,她搬出贺将军就很少有人能勉强她。
果然温振皓也只是遗憾地摇摇头,“也罢,那贺家妹妹就等着孤去猎些野味送你账中。”
“多谢殿下。”贺砚星微微福身,太子是天之骄子,再拒绝难保他不会生出什么怀疑。
温振皓笑了一声不再多说,带着严隐离开。
等走远了一些,周围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温振皓才出声道:“贺家手握兵权,贺将军又只得一女,贺家女若为太子妃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先生以为如何?”
严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面上却没什么情绪,声音依旧平和温润:“贺家妹妹还小,更何况陛下身体还健壮,若殿下太早提出,难免让陛下怀疑殿下有二心,反而给殿下惹麻烦。”
“还是先生想的长远,父皇真是老了,那么多儿子要宠爱,对我就只有怀疑。”温振皓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次是四弟,下次就不知道是哪个弟弟了。”
“殿下是中宫嫡子,名正言顺的太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那个位置了。”严隐平静地开口,多年谋划让他早就清楚温振皓爱听什么。
“先生所言极是。”温振皓放声一笑,扭头看向严隐,眼中的情绪却平静到让人看不出什么。
兄长,自重(三十三)
贺砚星心中思绪不宁她很快跟严尹月告辞一人回了营帐中,与温振皓的一面竟让她有些不适,只不过她又能清楚的知道这情绪似乎不完全属于自己。
徐正均就是在贺砚星整理思绪的时候进来的。
“哥哥。”贺砚星站起身,清丽的眼眸不自觉有些依赖,原本有些愁容的眉头微舒。
徐正均上去拉着少女的手,轻笑道:“带你去看场戏。”
太子几人安静了这么些天终是忍不住了,只是不知今天这场戏够不够精彩了。
“好。”贺砚星点点头没有任何犹豫地跟在徐正均出去了。
徐正均揽着少女的腰带着她到了林中,现场是一片凌乱,断肢残叶,只一眼就能看出这发生了激战。
除了徐正均带着她站的地方,其余的地方全是血迹斑斑,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贺砚星抿了抿唇看到了躺在中间胸膛微微起伏的四皇子,只是四皇子的腿被齐根咬下,一头猛虎倒在不远处。
这样血腥的画面不适合贺砚星这样还小的小姑娘看,只是徐正均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太子还是心够狠,四皇子看来是活不下去了。”徐正均拉着少女的手,看着少女精致的脸上有些苍白。
“哥哥,他死了吗?”贺砚星到底不是十岁的孩子,这个场面虽血腥,她也只是微微抓紧了徐正均的手。
徐正均低头俯身,漂亮的眉眼如同鎏金般璀璨,眼眸漆黑,“这幅模样自然是救不活了。”
就算活着也比死了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更难。
徐正均伸手拉过少女的手,他缓慢把手里的弓箭放到贺砚星的手里,带着少女缓缓拉开弓箭,对准了不远处的少女。
“这箭是太子的,用这杀了四皇子,太子谋杀四皇子就你能坐实了。”徐正均的嗓音瑰丽美好,让人不自觉沉沦。
贺砚星看着不远处的四皇子和这一地修罗场,她闭上了眼睛,羽翼般的睫毛轻颤。
徐正均低笑一声,带着她的手拉开弓箭,箭羽离弦的声音破空,半晌,贺砚星悄悄张开眼眸,却看不见四皇子身上有箭羽。
“太过明显的证据不足以说服人心。”徐正均看着少女笑道,在这样的人间烈狱的场景中他仿佛更如鱼得水,连平日里的冷然都消失了,只剩下漫不经心。
箭羽深入不远处的树枝上,若不认真看不会有人发现。
四皇子的死很快就有人发现,一群人抬着断气已久的四皇子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当场震怒,命人去查,营地一时间被戒严,所有人都被叫到皇帝面前,皇子身死,这可是大事,更何况最近四皇子极得圣宠,这事不管是不是意外,恐怕都要有人被迁怒。
仅仅半天不到禁军就带着找到的证据来到皇帝面前,而种种迹象全都指向了太子。
“回禀皇上,四皇子死于虎口,现场也有人为布下陷阱的痕迹,臣等还在林中找到了太子殿下的玉佩和……太子的箭。”
在禁军拿着找到的证据放到皇帝面前时,皇后看到太子的玉佩和箭羽,当即就跪了下来。
“皇上,这绝不是皓儿做的,他不会残害兄弟。”皇后心中一惊,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全太子。
温振皓看到禁军拿出的东西,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的设计最多也只是让四皇弟断条腿,在父皇身边他并不愿闹得太大。
一个残废了的皇子是没有资格和他争那个位置的,只是为何如今的结果四皇弟死在虎口。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四皇弟身后不是有高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死,而这些证据一条条都是指向他。
“父皇,儿臣绝没有害四皇弟的心,不知是何人陷害儿臣。”温振皓也跪了下来。
禁军歪头看了一眼温振皓,面色平静,随即继续道:“臣让人去审问了太子身边的宫女,她说太子昨夜不在帐中,更有人说昨夜看到有人出没在林中,太子昨夜可是一直在帐中?”
“孤在。”温振皓握紧拳头,他昨夜为了确保稳妥确实亲自带人出去了。
“可有人证?”禁军统领张长林是皇帝亲信,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审的案子,除皇帝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温振皓咬牙尝到了血腥,他如今倒是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孤帐中的人都能做证。”
“殿下的人自然会包庇殿下,臣这还有一人,看到殿下昨日不在自己帐中。”张长林移开目光,看向主位的皇帝,“羽嫣公主亲眼昨日深夜看到了殿下从西边风尘仆仆地回来。”
“羽嫣?”皇帝微眯眼眸,他的儿女众多,这个女儿他竟没什么印象。
张长林微点头,示意手下带公主进来。
温羽嫣只有六岁,人长得娇俏可人,是被禁军牵着进来的,她一双水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一眨,有些怯生,却意外地惹人心怜。
“羽嫣见过父皇。”温羽嫣乖巧地行礼,她其实很紧张,昨晚她闹着要抓青蛙所以在外面看到了从夜色中回来的温振皓。
今天禁军带着人找过来时,母妃只是告诉她实话实话就好。
“羽嫣,昨晚你在哪里看到你太子哥哥?”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语气柔和了些。
温羽嫣照着记忆的画面慢慢说了出来。
所有的证据到此都很明细,太子杀害四皇子已经证据确凿,这是皇家丑闻,在场的人的沉默不语,生怕连累到自己。
“畜生!”皇帝气得摔了面前的茶盏,痛失爱子让他心如刀割,他冷着一张脸,指着太子颤颤巍巍地骂道,“那是你亲弟弟!”
“陛下息怒,太子或许有苦衷,还请陛下再调查清楚些。”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贺云宜从位置上站起,朝皇帝微微福身,安抚着皇帝的情绪。
皇后诧异地看了贺云宜一眼,如今明哲保身的时候,她竟肯站出来为太子说话。
贺云宜站到皇帝身边,轻轻柔柔开口道:“陛下还是要保重身体。”
美人轻语急易抚平情绪,皇帝收回手,顺着贺云宜的话开口道:“将太子打入天牢,张统领,此事务必查得水落石出的好。”
“是!”张长林低头应下。
“父皇,儿臣没有害四弟。”温振皓似是还想改变皇帝的心意,若去了天牢,就算最后能出来,一个有污点的太子日后他必然别人耻笑。
皇后看着底下被人拖走的儿子,眼里全是心疼,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说什么,她再求情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让皇帝更恨。
“陛下!太子殿下无罪!”门外严隐带着一身风霜走进来。
兄长,自重(三十四)
严隐的到来让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陛下,杀害四皇子的凶手臣抓到了,昨夜太子是与臣在一起。”严隐一进门就跪下,一身正气的君子如松柏般挺立。
比起太子苍白无力的辩驳严隐仅仅两句话就让人心中信服了一半。
主位上皇帝经过这一天的大悲大怒已经有些疲惫,他抬眼看着严隐,“说下去。”
“臣一听说四皇子出事便也派人去查,细查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严隐低垂着眼眸缓缓说道,“太子身边有一贴身侍卫,此人早些年家中被抄,恨上处查此事的太子,今日所作所为都是他一人做的。”
皇帝的脸色变换莫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半晌才开口道:“人呢?”
“我已经人抓了他绑在家外面。”严隐得低着头不缓不急地回道。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严隐,随后道:“带上来。”
侍卫带着五花大绑的人上来,被绑的人一头血,看着就知道此人被折磨得不轻,但精神是好的。
被绑着的炽阳一被拿来嘴里的布立刻仇恨地瞪着太子,随即大喊道:“什么天潢贵胄!不过是草菅人命的毒虫!我的父亲母亲都死在你这个贼人手中!”
温振皓的脑子还是乱的,可看着被严隐带上来的心腹,他知道这是他翻身的机会。
“你父亲犯了罪,孤按律法处置,并没有做错。”温振皓跪在地上一脸正气,“可你为何要杀害四弟,四弟是无辜的。”
“你们皇家的人都该死!哈哈哈哈哈,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接下来的话已然疯癫,皇帝让人捂了他的嘴拖了出去。
“此事到此为止,刚刚那人丢入天牢,行剔骨之刑。”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惫,“太子回宫禁足半月。”
“儿臣谢父皇。”温振皓跪在地上,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模样,今日一遭彻底打破了他的骄傲,叫他也明白,原来生死是如此简单的事。
众人退出去时严隐的目光对上了在角落里的贺砚星,看着少女微微睁大的眼眸,他轻轻勾唇。
“哥哥,太子被救下了。”贺砚星转身回去就找到了徐正均。
徐正均正在看信,听到少女的话,他抬起头,“已经听隐一说了,不可惜。”
“为何?”贺砚星不明白,今日太子是必定被废的局面,如今这样不是放过太子了。
徐正均冲她招了招手,“皇上并不想废太子,就算今日没有严隐那一出,太子也不会被废。”
“谋害皇子这样的重罪皇上也能原谅吗?”贺砚星不明白,四皇子也是皇帝的儿子啊。
“你们这个皇帝是个明白的人,太子是国本根基,废了他剩下的几个儿子没有能挑起这个位置的,再加上皇后母家一定会力保太子。”徐正均缓声道,这其中的利弊权衡可不少。
贺砚星不由得咬了咬唇,她想让太子被废,可皇帝若不想废太子,那她怎么努力都没用。
“那我们拿太子没有办法吗?”这是剧情的力量无法改变吗?
看着少女忧心的模样,徐正均伸手抚平少女的眉毛,“自然不会,太子已经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一根刺,皇帝为了大局不能动太子,可若有比太子更合适的继承人呢?”
“不急,我们缓缓图之。”徐正均眉如墨痕,一双桃花眼美而妖异,眼尾略带弧度的扬了起来,锐利而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