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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三少爷的剑

    次日大军要攻打近江,吴三桂卸了盔甲,将宝剑压在枕头下睡了,陈圆圆辗转难眠,悄悄起身披了貂裘,走出账外看着漫天雪花,吟出那阙词来。

    帘外春迟风细细

    望断江南花落桥边驿

    川满绿萍蓝露泣,飘零总向天涯忆

    日暮愁烟堂寂寂

    长恨此身,差损双飞翼

    一曲章台心抑悒山河破碎归无计。

    这词道出了陈圆圆的心声,国破家亡,她深爱的情郎冒辟疆生死不明,她被人当做财货一般送来送去,争来抢去,田宏遇、崇祯、刘宗敏、吴三桂,这些男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饿狼盯着肥羊,身为女子在乱世之中能保住性命已经很难得了,她亲眼见过京师中官宦妻女被闯贼虏至军中沦为营妓,李自成战败后,这些女子成为行军的拖累,直接一刀杀了,弃于路边,本来自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没想到却鬼使神差的在乱军中被吴三桂找到。

    三桂是少年英雄,南人北相,相貌堂堂,文质彬彬,却又有一身好武艺,曾经在敌阵中七进七出,堪比当年赵子龙,他二十七岁就当了总兵官,对自己也算是一往情深,世上人都说,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三桂是为了自己才打开山海关引清军入关的,但陈圆圆知道,吴三桂不是那种为了一个女人就能舍弃江山的男人,他只是走投无路而已。

    但是这又如何呢,天下大乱,能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保护自己,疼惜自己,这就够了。

    一声叹息,雪下得更急了。

    ……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刘彦直等人成功降落在淮江对岸,回望翠微山顶,党爱国痛心疾首:“糟了,穿越舱危险了。”

    穿越舱的工作方式和航天飞机差不多,虽然可以多次往返,但只限于时间锚点和基准时空,并不能任意前往其他时间锚点,这次出现误差,天知道是什么方面出了岔子。

    “或许是在宋朝的时候被破坏了。”关璐道。

    刘彦直反驳:“不可能,用枪打都不会坏,几个宋朝的农夫用锄头砸两下就能坏?依我看是装的东西太多,超载了,半路掉在明末。”

    关璐汗颜道:“党教授,不会真的是因为我买的东西太多了吧?”

    党爱国道:“当然不会,一时半会查不出原因所在,但是我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回去的,事不宜迟,彦直,你有没有能力带着穿越舱一起飞?”

    刘彦直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大概能扛得动,但是穿越舱的重量会抵消反重力,飞不动的,如果扛着它在地面上走,我就无法自卫,任人宰割了。”

    党爱国点点头:“明白,你先去侦察一下,看看他们把穿越舱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咱们在近江城外十里长亭会合。”

    刘彦直再度飞回翠微山,看到清军将穿越舱运送下山,他并未阻止,确定了穿越舱在大营中的位置,这才返身回去。

    秦制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后来长亭就成为送别之处的代名词,基本上大城市外都会有长亭,当然距离城池不一定非得十里的距离。刘彦直冒雪疾行,远远看到影影绰绰一座亭子,但是内外都没有人影。

    莫非党爱国等人走岔路了?他用无线电联络对方,但是没有回音,刘彦直不由得起了戒备之心,凝神静气仔细倾听,在怒号的北风中,他听到了许多人刻意压制的呼吸声,有埋伏!

    或许党爱国等人被俘虏了,刘彦直有心自投罗网,从容上前,距离长亭还有五步远的时候,有人发一声喊,四周雪地里突然站起来十几个人,俱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刀客,他们在大雪中潜伏多时,站起来之后雪地上十几个触目惊心的黑洞。

    没人说话,一张大网向刘彦直抛过来,他没有反抗,束手就擒。

    刀客们用绳索将刘彦直五花大绑起来,四个人抬着他押往近江府,这帮人都是留着发髻的汉人,应该是明军设在城外的潜伏哨,后半夜大雪渐止,一行人来到城下,城墙上挑起灯笼,上下对了口令暗号,这才放下一个吊篮,将刘彦直吊了上去。

    刘彦直被吊到城头上,举目四望,城墙上黑洞洞一片,看起来好像不设防的城市,但黑暗中隐藏着大批士卒,刀矛弓箭滚木礌石。

    “看甚么!”有人呵斥道,两名身材高大的士兵一左一右夹住了刘彦直,将他押往敌楼。他们都带着高顶金属钵盂头盔,身上盔甲铿锵,腰间挂着长刀和弓箭,明朝正规军打扮。

    敌楼是城墙上御敌的城楼,规模和城池整体大小成正比,北京正阳门城楼恢弘壮观,足有四五层高,小县城的敌楼就是一间小屋,近江府是一座中型城市,城池周长二十五里,城高墙厚,又有淮江之水环绕作为护城河,算得上一座坚城,它的敌楼有两层,面积宽敞,楼内是城防指挥官的中军所在,生着炭火盆,兵器架上插满斧钺钩叉,居中摆着一张虎皮帅椅,座位是空的。

    清军兵临城下,近江府的守将居然可以做到临危不乱,指挥得当,还在城外布置了暗哨对付清军的细作,光凭这些,在明末乱局中就称得上是一号人物,刘彦直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将军。

    少顷,一个少年走进门来,抬眼看看刘彦直,问道:“阁下便是刘彦直?”

    “正是。”刘彦直打量对方,一袭白色暗花锦绣战袍,腰间玉带,挂七星宝剑,头戴束发冠,冠上一颗红绒绣球颤巍巍的,少年面如冠玉,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分明是一个武装版的贾宝玉。

    “快快松绑。”少年吩咐道。

    刘彦直有心露一手,便道:“我自己来。”双臂略微用力,麻绳寸断,少年面露惊喜之色:“党先生所言不虚,阁下真乃仙人也,近江府十万百姓的生死,就在阁下身上了,请受我一拜。”

    刘彦直一把扶住下拜的少年道:“且慢,我还糊涂着呢,我那三个同伴呢?”

    少年道:“三位先生已经安排在馆驿用饭了,党先生说您即可便到,我是特地来接阁下的。”

    这下刘彦直放了心,党爱国这个大忽悠把人家哄的晕头转向,倒也不愧他历史教授的头衔,便道:“也好,同去吃两杯酒。”

    少年一招手,从人献上貂裘,他不自己披上,而是披在刘彦直肩头,道:“这大氅乃银狐皮所制,是家父多年前在辽东花千金购得,今天就送给阁下御寒吧。”

    刘彦直笑道:“我用不着这个。”

    少年有些讪讪地收回了大氅,但也不好意思自己披上,两人出了敌楼,沿着马道下了城墙,近江城的城门已经用砖瓦石块封死了,街道上摆着拒马鹿砦,看样子是准备与来犯之敌打巷战了,去馆驿的路上,至少遇到三波巡逻队,可见城市戒备之森严。

    馆驿片刻就到,党爱国等人果然坐在堂上吃着火锅,热腾腾的铜火锅里煮着肥美的牛羊肉,氤氲里都带着食物的香味,桌上摆着开了泥封的陈年黄酒,黄酒加上话梅冰糖放在小铜壶里加热,光是闻闻味道都会醉。

    “彦直,你来了,快坐下吃点。”党爱国招呼道。

    “怎么回事,无线电坏了么?”刘彦直落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大冷天的,一杯热腾腾的黄酒下肚,浑身热气都升腾起来,一个字,舒服。

    “大概是电磁干扰,不能用了,幸亏遇到了三少爷。”党爱国道,“我来引见,这位刘彦直,得纯阳子吕洞宾剑法真传,这位是近江府有名的才子方府三公子,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的方承龙。”

    刘彦直点点头:“哦。”筷子翻飞,大快朵颐,雪夜吃火锅,爽。

    方承龙道:“党先生谬赞了。”

    对方丝毫不讲礼数,只顾吃喝,但方承龙丝毫也不恼怒,因为他知道,越是行事张狂不拘小节之人,越是身怀绝技的世外高人,近江城能不能守住,就指望这四个人了。

    近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清兵大举南下,领军将领乃是赫赫有名的多铎,还有降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配合,近江军民一心,誓死不降,方家散尽家财,招募死士,方三公子虽不到弱冠之年,却文武双全,肩负起城防大任来,他派出一队探马在城外侦察,不想逮到了三名细作,押回来亲自审问,却发现这三人皆是宋人衣冠,而且谈吐不俗,绝对不似细作。

    然后就是党爱国的一番忽悠了,方承龙是带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来接待这几位的,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没有完全相信,这四个人是从宋朝而来,专门解救近江万民于水火的,他也不信刘彦直是吕洞宾的徒弟,在他看来,最多是个江湖豪客罢了,正值用人之际,只要愿意出力,他一概礼贤下士,不问出处。

    忽然一阵噪杂,方承龙推开窗户,只见外面冲进来一队军士,箭上弦刀出鞘,迅速将方承龙手下亲兵缴械,带队的将军站在雪地中手扶着刀柄傲然道:“三公子,咱家将军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但是那一张张拉满的强弓和冷森森的箭镞都不像是正常邀请别人该有的礼仪。

    方承龙大怒:“什么要事,无非是要降清!方某宁死不降!”说罢拔剑出鞘,横在脖子上。

第三十章 杀人夜

    事情变化太快,近江城并不是铁板一块,有人想抗清,有人想降清,搞不好发生在眼前的是一场戏,用来考证四位宋朝来客是不是有真本领的大戏,总之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如果真的是演戏,那这些演员都是专业级别的,方承龙满脸决绝,视死如归,对方杀气腾腾,连小兵的表情都很到位,放到横店当龙套也是金牌级别的。

    不过很快穿越者们就知道这不是在演戏,方承龙毫不犹豫的拉脖子,要不是千钧一发之际被刘彦直捏住了剑刃,颈部大动脉就割开了。

    刘彦直劈手抢过七星宝剑,道:“借来一用。”脚下用力,腾空跃起,带兵的军官挥刀喊道:“放箭!”

    馆驿的院子不大,只进来二十余名军卒,其中十二名弓箭手,一起攒射也不过十二支箭,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全都扎在馆驿的墙上,室内吃火锅的客人们早有防备,见势不妙全体卧倒,用桌椅作掩护,剩下的活儿就交给刘彦直了。

    刘彦直旋风般冲入敌群,剑光闪处,一颗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士卒们顶盔掼甲,但脖颈是不设防的,刘彦直挥剑直取他们的脖子,一剑一个,快如割草,满院子的兵没一个跑掉的,最后只剩下传令的将军。

    带队的百户惊呆了,转瞬之间手下全部被杀,惊得他裤子都湿了,两腿迈不动,更别说举刀抵抗了。

    刘彦直捡起一颗脑袋,摘下脑袋上的铁盔,赫然发现这是一颗新剃的头,前额刮的铁青,后脑只留一小块头发,连着一根猥琐的满清发辫,看来这帮人是真的要降清。

    七星宝剑横在百户脖子上,刘彦直冷声道:“你家将军姓甚名谁?”

    百户战战兢兢道:“是刘……刘刘刘……刘良佐大人。

    “原来是花马刘。”党爱国从地上爬起来轻松道,“这就对了,公元1645年,刘良佐以下十万人马降清,跟着多铎攻打南明,刀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汉奸程度四星,比吴三桂稍逊一筹而已。”

    刘彦直正要一剑割头,方承龙道:“英雄,且慢!”

    “怎么?”

    “不如留着他,智取刘良佐。”方承龙两眼放光,脑子转的极快,他低低的将计策说出,党爱国觉得靠谱,郑重的点头:“我等愿与近江共存亡!”

    方承龙吩咐自己四个吓呆的亲兵收拾残局,将那百户捆绑起来,将满地的尸体和脑袋拉到墙角,剥下衣甲穿上,那边党爱国在给其他三人开会。

    “伙计们,咱们被绑在战车上了,不干也得干了,我们要回到基准时空,需要满足三个条件,一,拿回穿越舱并修复,二,占领翠微山一段时间,三,获取必须的能量,所以我们四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最重要的时间!”

    “你说怎么办吧。”刘彦直道。

    “我们需要这座城市的资源。”党爱国道,聪明人之间交流不用多说,借助方三公子占据近江,做一个短时间的土皇帝,这就是计划。

    “如果近江的人力物力不够呢?”姬宇乾发问。

    “那就整个江南,还不行就把全国都打下来。”刘彦直恶狠狠道,“给我十年时间,我还你一个新明朝。”

    “好,干了!”姬宇乾和关璐都表示赞同。

    开完了小会,党爱国把方承龙叫过来道:“事不宜迟,干吧。”

    方承龙激动得脸色潮红,手按剑柄道:“勠力同心,保家卫国,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尽在今夕。”

    “有我在,败不了。”刘彦直拍拍他的肩膀,“打起来刀枪无眼,穿上盔甲吧。”

    方承龙拍拍胸膛:“战袍里面衬着软甲哩。”

    ……

    雪夜街头,一队骑士向北门疾走,为首之人正是方承龙,防守北门的是方府的家丁和招募的义勇,也是方三公子唯一能调动的嫡系人马,而其他三座城门和城内的衙署、粮秣军械库房皆在刘良佐控制下,刘部兵马众多,他决意降清,谁也阻止不了,除非深入虎穴,挟持刘良佐号令众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有三分胜算。

    方承龙抵达北门,召集部众简单布置了一下,一队人扮成官军模样随他去总兵府拜见刘良佐,一队人前往方府保护家人,其余人马坚守北门,决不能让清军趁机攻城。

    部署完了,方承龙带了二十名亲兵,按照计划和刘彦直一起去会刘良佐,两人骑马并辔而行,踏着积雪前往总兵府。

    “三公子,你本可以趁机带着家人逃离近江的,赌上性命,这又是何苦?”刘彦直故意拿话试他。

    方承龙叹道:“兄台可知大明朝半壁江山是如何沦丧的?正是因为守土之臣每一个都是这么想的,文官贪财,武官怕死,百万大军一触即溃,望风而逃,满人全族不过数十万,八旗兵不满十万,居然能长驱直入,饮马淮江,我不服气啊。”

    刘彦直赞道:“如果天下人都有三公子万中之一的勇气,大明朝断不止于此。”

    说话间,总兵府就在眼前了,衙署周围列满军队,一顶顶头盔下,阴影遮住了眼睛,长枪如林,杀气弥漫。

    百户战战兢兢道:“末将带方承龙复命来了。”他见识过刘彦直的手段,彻底吓破了胆。

    守门的千户看他们一眼,进府禀告,不大工夫出来了:“总兵大人有请。”

    百户带着两人进门,千户拦住刘彦直:“这人是谁?”

    方承龙道:“这是义勇队的副将刘大人。”

    千户见刘彦直没带兵器,阴沉着脸点点头,放他们进去了,二十名亲兵停在二门,三人入内觐见总兵。

    总兵府正堂前的空地上,两侧站满了百户以上军官,鸦雀无声,只有甲叶摩擦的轻微动静,这些军官都是大明朝的正规军,头戴高顶钵盂盔,身穿垂到脚踝的全身甲,加上高高的盔缨,比常人高出一大截,更显森严威武,令人不寒而栗。

    堂下摆着一张桌案,总兵刘良佐就坐在案后,他身穿一品武官服,胸前补子绣着狮子,头上却是一顶凤翅盔,桌上摆着他的佩刀,关防印信和一壶令旗。

    刘良佐见方承龙带到,沉声道:“邀三公子来,有一件要事相商,商量好了,可免近江十万父老刀兵之灾。”

    方承龙道:“总兵大人,可是要降清?”

    刘良佐脸色一变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公子读了满肚子的文章,这点道理也不懂么?”

    方承龙讥笑道:“说句胆大包天的话,若是天下兴替,中原有明主现世,降也就降了,方某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可是满清鞑子算什么正朔,化外之地的腥臊之辈而已,你投降他们,和做猪狗有什么区别。”

    刘良佐大怒:“来人!”两旁侍卫将刀抽出半截来。

    “慢着!”刘彦直大喝一声。

    “汝是何人?”刘良佐眯缝起眼睛问道,他本来是随时可以杀掉方承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的,只是顾忌方父的身份和方家招募的那几千义勇而已,但是撕破脸就没这些顾虑了,大不了全杀了。

    “大明朝的军队,你说降清就降清!你算老几!”刘彦直厉声质问,声音高亢,震得在场众将耳膜发疼。

    “谁敢降清,格杀勿论,今夜没三公子的将令,谁也出不了这扇门!”刘彦直继续威胁,他手无寸铁出此狂言,倒把刘良佐吓住了,莫非事情有变,义勇围了总兵府?看架势不像啊。

    “拿下!”刘良佐乃身经百战的宿将,和闯贼交战多年,什么世面没见过,这等色厉内荏的把戏只能吓唬他一下,没有持续性效果。

    两旁亲兵冲出,刘彦直双手齐出,抢了两柄雁翎刀,刀锋闪过,亲兵保持着姿势僵直站立,脖颈上一道细细的痕迹,过了片刻脑袋才滑下来。

    一眨眼的功夫,刘彦直就站在了刘良佐的帅案上,一把将刘良佐按住,挥刀就剁,活生生在众将眼皮底下将总兵官大人的脑袋给砍了下来,掀掉凤翅盔,露出刘良佐新留的发辫,揪着发辫提起血淋淋的脑袋示众。

    “降清者,以此为鉴!”

    在场众将全懵圈了,任谁也想不到,大帅居然这样被人杀了,他们中有些人是刘良佐的铁杆,有些人对降清是持保留看法的,既然刘良佐一死,主心骨垮了,他们的心思就又动了。

    二门外等待时机的亲兵们冲了进来,方承龙也跟着大喊:“总兵府已经被我围了,想活命的,就站过来,吾等汉家男儿,有志气的就逐鹿天下,为何一定要降顺那满清鞑子,是汉子的,就站过来。”

    几个军官迟疑着,终于还是站了过来。

    刘彦直暗道这方家小三果然是个人物,不提什么精忠报国,却说逐鹿天下,南明半壁朝廷腐朽至极,已经全无号召力,激起男儿斗志才是正道。

    正堂内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刘彦直挥刀闯了进去,只见五个穿马蹄袖的清军使节正想逃跑,被他一刀一个尽数杀了,将人头丢到院子里。

    “多铎派来的使节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想投降也没门了。”方承龙再次大喊,剩下的一些人终于松动,连声说我等愿意协力抗清。

    刘彦直低声对方承龙道:“这些首鼠两端的人不能相信,不如全杀了。”

    方承龙道:“正有此意。”

第三十一章 江右少年

    要杀的人太多,就算是一群猪一时半会也杀不过来,何况都是带兵的军官,怎么杀得讲究点技巧,方承龙跳上帅案说道:“首恶既除,其余人等既往不咎,只要协力抗清,承龙自会禀明圣上,论功行赏。”

    底下一群人叫嚣着要回营整顿人马,方承龙哪里敢放他们出去,刘良佐手下这帮骄兵悍将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只是暂时被刘彦直的身手吓住了而已,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只要放虎归山,近江城今夜就得大乱,他们倒未必全都投降满清,但肯定不会服方承龙这个不及弱冠之间的孩子。

    明末时期,天下大乱,兵为将有,朝廷也无力拨付军饷,养活军队全靠主将的本领,刘良佐是军伍出身,靠镇压闯贼升上来的战将,他能压得住手下人,全凭一身好武艺和说一不二的霸气,在战场上刘良佐算得上一员悍将,寻常人等近不得身,没想到连刀都没拔出来,就被人像宰狗一样杀了,刘彦直给他们造成的威慑可想而知,但这种威慑力的有效期不会太久。

    无论多厉害的人,也架不住人海战术,军官们寻思着只要把队伍拉出来,还能扳回一局,他们都是武人,心里藏不住事儿,脸上表情更是毫不掩饰,脚下更是迈步朝门口走去。

    小方太嫩,压不住局面,刘彦直又开口了:“都住嘴,我让你们回去了么,谁再往门口走半步,我手中刀不客气。”

    “擅杀朝廷大将,你是何人?”有人不服气的问道。

    “我是何人?”刘彦直冷笑一声,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悬浮着俯视众人,这回大家真怕了,方承龙居然请了个妖人回来!

    “上仙是从天庭而来,特来助我们抵御多铎大军的!”方承龙趁机喝道,加重大家的敬畏心理。

    “贫道是从京师而来,带着崇祯爷的诏书来的,重整河山,列为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刘彦直一通胡说八道,把个方承龙都听的头皮发麻,心说这位爷您也太能侃了吧。

    其实刘彦直是故意用大量信息充塞众将的大脑,让他们没有时间认真考虑,这和诈骗集团利用电话骗人钱财的套路是一样的,他露的这两手已经将众人镇住,先入为主,不管胡扯些什么都是成立的。

    “三公子,叫大家进屋商量守城事宜。”刘彦直使了个眼色,方承龙会意,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刘良佐手下亲信大将,这几个人不敢不从,硬着头皮走进大堂,室内还躺着五具清军使节的无头尸体,血流满地,让人很不舒服。

    刘彦直从空中降下来,进入正堂,返身关上门,不大工夫和方承龙并肩出来了,神色都轻松了不少,借着微弱烛光,院子里的幸存者依稀看到血从台阶上淌下来。

    毋庸置疑,进去的人全被杀了。

    “刘良佐和他爪牙都已经除掉,诸位放心,方某绝不滥杀一人。”方承龙大大方方承认,环视众人,拱手施礼,“今夜血流成河,只为保我汉家衣冠,望诸位能成全方某的这一颗报国之心。”

    众将早就吓傻了,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若是他们中真有血性男儿,也不会随着刘良佐降清了,如今来了个比刘良佐凶恶十倍的猛人,他们自然不敢忤逆。

    雪夜下的近江,暗流涌动,一场叛乱被悄然平息,刘良佐做梦也没想到,会折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手上,他的尸体依然躺在总兵府的院子里,这里原本是淮江漕运总督衙门,去年底才被刘良佐占据,没过几个月就成了他的丧身之所。

    外面一阵喧哗,是党爱国拿着兵符带着两千义勇赶过来了,援兵既到,危机全面解除,众人商量着要让方承龙统帅全城兵马,三公子断然拒绝。

    “我年纪轻,担不起大任,当个参谋将军还行,元帅必须德高望重之人。”方承龙将目光投射在党爱国身上,“先生可当之。”

    大敌当前,党爱国当仁不让:“也罢,我就暂代主帅一职,只是这排兵布阵……”

    方承龙道:“我来参赞军务便是。”

    他们初来乍到,对近江城的基本情况一无所知,对军队将令粮秣敌情也完全不了解,更别说带兵打仗了,干自己擅长的活儿,把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去办才是聪明的选择。

    接下来,方承龙重新委任了一些副将、参将、游击,明朝军队早期采用卫所制,军官级别是百户千户指挥使之类,后期卫所崩坏,军户逃亡,各地督抚募兵成军,军官称之为守备、都司、游击、参将,最高军职是总兵,到了晚明时期,军制更加混乱,总兵、副将跟不要钱一样乱封,活像1949年的中国,遍地都是临危受命的将军,手底下有几百号土匪就能得到少将的委任状。

    刘良佐号称麾下十万人马,事实上远没那么多,满打满算一万战兵,两万民夫,加上裹挟的工匠、妇女,总数不超五万,其中大部驻扎在凤阳府,在近江的只有五千战兵而已,这些人马被方承龙一口吞下,加上原本的六千兵马,手中也有了过万的兵员。

    方承龙调度有方,刘彦直等人看了敬佩不已,党爱国道:“历史上是有这一号人物的,方承龙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方孝严是进士出身,做过南京兵部侍郎,年老致仕还乡,方家在近江颇有名望,方三公子虽然是庶出,但颇得父亲宠爱,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喜好排兵布阵,文采也不差,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是方家的千里驹,他师从钱谦益,和郑成功是同窗,号称江右少年,多铎进兵江南,方家举兵抗清,只一天就兵败身死,方承龙和夏完淳是齐名的人物。”

    “这小伙杀伐果断,我看好他。”刘彦直道,“在馆驿他横剑自刎也是做戏给我看的,算准了我会出手相助,而且他不迂腐,脑筋很活络,若是条件齐备,得了天下也未可知。”

    姬宇乾也道:“看出来了,有点李世民的意思,现在就看他爹是不是李渊了,毕竟三公子太年轻,积累还不够。”

    外面又有人来,一队挎刀的家丁挑着灯笼在前面开路,灯笼罩上写着“方府”字样,后面是一顶四人抬轿子,到了近前,轿子里下来一人,头戴貂皮暖耳,身穿羊绒鹤氅,四十岁年纪。

    方三公子很高兴,上前行礼:“大哥,小弟处置的可算得当?”那副表情活像考了一百分在长辈面前显摆的儿子,还是小学阶段的。

    方大老爷面如止水,到底是当过御史的人,面对黑压压一片兵将完全压得住场面,寥寥几句话抚慰众将,带着三弟进了后堂,谈了一会儿出来,依旧上了轿子去了,临行前远远看了看刘彦直党爱国等人几眼。

    方承龙满面愧色,找到党爱国说,父亲大人有令,让自家大哥担任主帅……

    “无妨,我本来也是应急暂代。”党爱国笑道,心中却有些不悦。

    方承龙向他们介绍了一下城内的基本概况,大军压境,知府举家逃亡,但衙门六房吏员都在,可以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粮草也够这些兵马半年食用,护城河里有活水,城里有水井,有荒地可以种菜,有水路可以通往南京,只要军民一心,依托坚城守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

    “我军有战船五十艘,可运兵至敌后骚扰,北兵不习水战,这是杀手锏之一。”方承龙谈起排兵布阵来就进入了状态,完全不像十八岁的少年。

    “另一个杀手锏是城外不知道刘良佐已死,此獠必定已经和多铎有书信来往,我们可以诈降诱多铎入城,活捉了敌酋,攻势自然瓦解。”方承龙侃侃而谈,“只是清军使节已经死了,想请君入瓮,还得花费一番心思。”

    “多铎未必上当,他没必要以身犯险。”刘彦直道,“打探敌情的活儿,就交给我吧,三公子帮我们找几套铠甲来。”

    ……

    次日,天终于放晴,穿越小组四人站在城墙上,看天地银装素裹,山河壮美,淮江冰封,万籁俱寂,心中顿生豪气。

    “今天,我们将会亲身经历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战。”党爱国道,“姬总你当心点,离得太近会误中流矢的。”

    姬宇乾的一双眼睛就是摄录装置,他的所见所闻,都会传导到记忆体中,回到基准时空中,上载至游戏机服务器,光是这场战役开发成的游戏,就价值几十亿。

    他们都穿上了明军衣甲,高顶宽沿六瓣铁盔上插着黄色盔旗,身披对襟鱼鳞罩甲,胸前一面熟铜护心镜,双臂裹精钢臂缚,下面是绣着云蟒的战裙和皮靴,腰悬佩刀,一身行头足有五六十斤重,走路都不利索了,但是穿上心里踏实。

    军士们在城墙上奔走忙碌,预备滚木礌石,大铁锅里烧着茅房里掏出来的屎尿,这东西叫金汁,烧得沸腾了浇下去,烫伤之后很难治疗,往往感染而死,是守城的利器,只是加热之后味道实在难闻。

    “臭味飘过去,傻子都知道城里在预备什么大餐,就这还想玩诈降?”刘彦直道。

    远处传来呵斥声:“谁让你们现在就烧金汁的?赶紧把火熄了。”是方承龙带着亲兵巡城来了。

    烧锅的是个民壮,傻愣愣顶撞道:“是少将军吩咐的,小的不敢不从。”

    方承龙道:“我晓得了,你先把火熄了。”

    关璐纳闷道:“他不就是少将军么?哪还有什么少将军?”

    “诺,真正的少将军来了。”党爱国一努嘴,只见城墙另一侧走过来一帮人,为首之人年轻英俊,玉树临风,年纪和方承龙相仿。

    “那位大概是方家的长房长孙。”党爱国道。

第三十二章 男儿行

    两伙人迎上去,那少将军果然称方承龙为三叔,神色间并无倨傲之色,反而甚为恭敬,方承龙交代了几句,拍拍少将军的肩膀,便带人过来了,沿途不时和兵卒们闲聊几句,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大战来临之际的紧张恐惧。

    “方家都是人才。”党爱国感慨道,南明弘光小朝廷腐朽不堪,文臣武将鼠目寸光,卑劣怯懦,只顾争权内斗,清兵来了就投降,朝廷大员们都糜烂至此,方家算不上名门望族,只是一般致仕官员而已,竟能散尽家财举招募义勇抗清,就凭这一点,方承龙,方家老太爷,老大,少将军,全都是值得敬佩的好汉子。

    “我看他们是想效仿唐国公旧事,野心勃勃啊。”姬宇乾冷笑道。

    隋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逐鹿中原,唐国公李渊在太原起兵,最终消灭各路割据反王,统一天下,建立了大唐王朝,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李渊的几个儿子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后人只知李世民,不知李建成,其实太子建成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彼时李家和此时的方家有不少相同之处,都有一群大好儿郎,都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那方承龙就是李世民。”关璐笑道,“我看好他。”

    “那可未必。”党爱国摇头,“他还嫩,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未必稳固,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竞争对手干下去,长房就是他最大的对手,庶出嘛,资源肯定比不过老大。”

    “但是他有我们。”刘彦直道,“等于开了金手指,只要我们愿意,送他一个天下也不是难事,只是……”

    说话间,方承龙已经过来了,正色抱拳施礼:“见过各位英雄。”

    刘彦直拿出一张纸上,上面用炭笔画着清军大营驻地,他解说道:“翠微山下是多铎的大营,根据帐篷的数量估算大约有三万人马,十里之外是吴三桂的大营,规模比多铎的营盘要大两倍,两座大营互为犄角,另外他们在翠微山上设了炮台,想必是意图阻断水路。”

    方承龙如获至宝,将此图细细看了三遍,啧啧连声,赞叹图画的详实,凭他手下的探马是绝对探不到如此详细军情,这是实话,论打仗,明军和清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多铎的侦骑放出去几十里远,个个弓马娴熟,明军探马凑不上去,谈何侦察。

    “现在就缺一个下书人,以刘良佐的降书顺表诱骗多铎入城,只要除了敌酋,近江危机可解。”方承龙热切的眼光看着刘彦直,想请他出马,又不好意思直说。

    “诈降这一招对老奸巨猾的多铎来说基本没用。”刘彦直毫不客气道,“他对刘良佐也未必信任,对其他人就更没有信任可言了,清军不是一盘散沙,即便杀掉多铎,他手下人也会立刻接替位置,率军攻城,血洗近江,三公子以为凭临时拼凑起来的一万人马,能够挡得住清军十万铁骑么。”

    方承龙沉默片刻道:“挡得一时是一时,扬州史阁部的援兵指日可待,近有高杰、刘泽清、黄得功三位总兵在敌后策应,远有武昌左良玉,四川张献忠,江南久攻不下,清军腹背受敌,必然回兵。”

    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谁也不忍出言打击,明末的局面错综复杂,汉人有无数次机会翻盘,无奈气数已尽,即便有郑成功、李定国这样的豪杰力挽狂澜,最终一个老大帝国还是沦丧与鞑子之手,满清八旗入关时不过十万人而已,就能吞下整个中原,不是他们太强,而是汉人不团结。

    马道上跑来一名旗牌官,手拿令旗气喘吁吁,向方承龙传令,说是义军元帅升堂,召集众将议事,特地交代三公子将四位义士带去。

    义军帅府设在总兵府,也就是近江府衙,三通鼓敲完,军官们集合完毕,排列两旁,高坐堂上的正是方家老大,他头戴乌纱,身穿大红官袍,威风凛凛,明代武将地位低微,远不及文官,何况刘良佐已死,没人能和当过御史的方承斌抗衡。

    方御史是进士出身,才高八斗,更擅长争权夺势,他召集众将无非是借着御敌的名义重新洗牌,将三弟的胜利果实夺过去,也不知道他昨夜私下里进行了什么勾当,那帮刘良佐手下的军官见风使舵,全都投到方老大账下,方承龙招募的义勇也被收归元帅统一调度。

    “承龙,给你五百精兵,出城侦察,不得有误。”方老大丢出一支令箭来,脸色温和,风轻云淡。

    刘彦直差点爆了,就给五百人马,还出城侦察,那不是找死么,他刚想发作,被党爱国以眼神制止。

    方承龙面色不改,捡起令箭道:“遵命!”

    方承斌给其他军官也都分派了任务,四门皆有守将负责,预备队则交给少将军方子豪率领,抡排兵布阵和蛊惑人心,方老大的本事也不差,可见方家一门都是良才。

    方承龙领了将令要走,刘彦直等人也跟着离开,方老大笑吟吟道:“四位义士请留步,稍待后堂奉茶,老夫有话相谈。”

    傻子都知道方老大要笼络人心,将四位异人从三弟手上夺过来,刘彦直丝毫不给他面子,当面顶撞道:“叙话就免了,我等情愿跟随三公子出城侦察。”

    方老大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众将也都惊讶莫名,少将军方子豪脸色骤变,手按在剑柄上,节堂上不遵将令,顶撞上司,按律当斩,只等父亲一声令下就要拿人,堂下老大家的心腹们也蠢蠢欲动,恶狠狠的眼光在刘彦直身上打转。

    千钧一发之际,方承龙转身道:“清军前锋随时杀到,军情紧急,还望大哥成全。”

    方老大阴转晴,点头道:“报国之心甚急,也好,来人呐。”

    两名家丁捧了漆盘上来,四匹云锦上是一封封细丝银锭。

    “无功不受禄。”刘彦直一抱拳,昂首挺胸下堂去了,党爱国等人也跟着快步离开,生怕慢走一步,就被刀斧手剁成肉泥了。

    方老大脸色不悦,强压怒火,他有所耳闻,三弟招纳的这四个人中有一个家伙是剑侠,眨眼间取了刘良佐首级,如果能为我所用最好,不能的话就得智取了。

    ……

    北门内,五百名士兵松散的站着,表情茫然,这些人三天前还是农民,没有受过任何军事训练,身上还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只在头上包了块红巾作为识别,兵器也极其粗劣,只有比例极少的军用刀枪,其余都是民间铁匠铺打造的枪头配木杆,一副弓箭都没有。

    这就是大哥给的“五百精兵”,方承龙的心都凉了,带着这些人出城就等于给清军送人头,他手上能用的只有五十多个人,这些人是他以往相交的习武朋友和重金招募的江湖豪杰,而且这些人有马匹,可以快速机动。

    “尔等还是留在城内吧。”方承龙叹一口气,冲他手下精锐道,“弟兄们,随我出城。”

    “三公子,此时出城无异于送死啊。”一名豪杰急道。

    “将令在此,不得不从。”方承龙心中滴血,脸也红了,“违命者军法从事!”想了想他又泄了气,“罢了,你们也留在城中吧,我一人前往。”

    民夫们已经搬开了城门口的障碍物,城头上搬动绞盘,吊桥慢慢放了下来,城外一马平川,正是杀敌的好战场。

    方承龙一马当先,冲出了城门。

    刚才说话的豪客犹豫了一下,猛夹马腹也跟着出城去了,其余骑士也都不甘示弱,纵马扬鞭随之而去。

    那五百民壮中忽然有人高呼:“三公子平日待我等不薄,没卵子的留下,是男人的同去!”众皆响应,五百兵竟无一个退缩的,尽数杀出城去。

    方家乃是近江豪门,有千顷良田,这些兵都是方家的庄客,三公子仁厚心善,巡视田庄时经常私自减免租子,又喜抱打不平,锄强扶弱,没受过他恩惠的人很少,没人带头也就罢了,只要有人挑这个头,这些青壮庄客们哪个也不愿当孬种。

    刘彦直等人互相交换一下目光,胸中热血翻涌,明末也是有真男儿的!

    “就冲这股胆气,我送他们一场泼天大胜!”刘彦直一抖缰绳,战马嘶鸣着奔了出去。

    方承龙单人独骑驰骋在荒野上,忽然听到身后密集的马蹄声,回头看去,五十余名骑士尾随而来,后面是五百步卒掀起的滚滚烟尘,他不禁热泪盈眶,喉头哽咽。

    城门在五百余名勇士身后缓缓关闭,吊桥升起,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一面大纛,紧跟着是铺天盖地的铁骑滚滚而来,大地都随之颤抖。

    大纛下面是清军大将吴三桂,他身披重铠,随手抽开葡萄牙进口的千里镜瞄了一眼,竟然呆住了,近江守军疯了!居然出城野战,而且只派了几百个步兵加少的可以忽略的骑兵。

    “传令前军。”吴三桂在马背上微微晃动着,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生擒敌将,本帅要亲自审问。”

第三十三章 泼天大胜

    关宁铁骑是大明朝军队中的翘楚,也是仅有的精锐骑兵部队,普天之下,若论战斗力,满清八旗数第一,关宁铁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今天跟随吴三桂出战的这一万五千名战兵都是百战老兵,看到中军大纛停下,也纷纷从行军队形转为战斗队形,前后左右中,队形分明,旌旗招展。

    中军大纛下是整个军队的指挥核心,五军都要根据这里发出的指令而行动,昨天下了一夜大雪,但中原的雪毕竟比不上关外那种鹅毛大雪,厚度只没到战马的小腿位置,并不影响骑兵作战,一万名骑兵,五千步兵按照营头摆好阵势,车粼粼马萧萧,西风中一片寂静,只有战马打响鼻和风卷大旗的猎猎声。

    中军挥动红旗,同时战鼓擂擂,这是命令前军出动的信号,军队中发布指令全靠旌旗金鼓,五军各有相应的军旗颜色,前军为红色,中军为黄色,左军为青色,右军为白色,后军为黑色,中军举红旗就是对前军下令,前军接令后举旗回应,称之为应旗,战鼓急擂,传递的是快速进军的号令,但是主帅的一些特殊要求就得靠传令兵口头传达了。

    一骑飞奔至前军,传达了吴三桂要求生俘敌将的命令,前军领队的参将不以为然,说声知道了,抽出佩刀,催动战马开始冲锋,左右唯他马首是瞻,一千五百匹战马踏着大地,地动山摇。

    冲在最前面的方承龙觉得喉头干涩,心脏狂跳,他曾经在南京以一敌众,面对数十名地痞不落下风,但是真正的战场还是头一回上,上千敌军集体冲锋的威势是城市地痞无法比拟的,为了壮胆,他大声呼喊,可是声音淹没在马蹄声中。

    忽然一骑从背后而来,与他并辔而行,刘彦直扭头对三公子说:“不要怕,跟着我冲过去,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停。”

    “晓得了!”方承龙心中大定,前有敌军,后有坚城,逃也没地方逃,男子汉死在战场上也没什么丢人的,想到这里,他的胆怯一扫而空,抽出佩剑,紧跟着刘彦直的战马冲刺。

    五十余名江湖豪客各自挥舞着兵器,紧随其后。

    城头上,方承斌手扶着垛口,冷眼观战,他没想到三弟如此死脑筋,面对吴三桂的铁骑竟然敢硬碰硬。

    方子豪担忧道:“爹,三叔怕是要糟。”

    “谁让他逞能,为父只是让他侦察,又没让他拼杀,哼,以卵击石,咎由自取。”方承斌很不快,老实说他并没有想用这种办法搞死老三,他只是想挫一挫老三的锐气,让他出城溜达一圈灰溜溜的回来就行,老三却发起了死亡冲锋,待会儿全军覆灭,对士气打击不说,也会让人说自己的闲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三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求仁得仁,让他马革裹尸也能给父亲大人一个交代了,大不了亲自作一篇祭文,厚葬其衣冠,也能糊弄住城中军民。

    方家老大脑子里全是这些破事儿,倒是忘记了观察战场,耳畔传来儿子的惊呼:“接战了!”

    双方前锋终于碰到了一起,就像钢刀的刀刃一定要用最好的钢材一样,能担任冲锋队形的箭头之人物,往往都是万人敌,吴三桂前军中的第一勇士蒙古人***手持一杆丈八长的马槊迎风而来,他臂力过人,单手持马槊朝刘彦直捣过来,马槊的枪尖足有二尺长,锐利无比,带着战马疾驰的冲击力,所向披靡。

    ***信心满满,他仿佛已经看到敌人被戳下马来,又被随之而来的万马奔腾踩成肉泥的场景,这副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早已习以为常。

    马槊挥出,却没有感受到刺入人体的阻尼,反而手中一空,身经百战的蒙古族勇士,关宁铁骑把总***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马槊被敌人劈手夺了过去,紧跟着脖颈一凉,视野迅疾变得开阔起来,他的人头在半空中飞舞,悲哀的看到那名骑兵拿着自己的马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顷刻后,***的脑袋掉在积雪和烂泥中,被马蹄踩成了一堆血肉,而他的躯体依然骑在战马上,漫无目的的奔跑着。

    刘彦直抢到了一支手感不错的马槊,中国古代除了元朝这种变态的异族统治者之外,其他朝代是不禁止民间持有常规冷兵器的,但有三种东西是历朝历代都严禁的,分别是盔甲、强弩和马槊。

    前两者暂且不提,马槊作为骑战中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光是制造成本就极为惊人,枪杆用料讲究,不光要有足够的长度,还要层层包裹麻棕藤条,涂漆晾晒,保证韧性和强度,制作一杆枪的时间周期以年来计算,制造成本和战斗力是成正比的,***这杆马槊,在刘彦直手中又发挥出来百分之一千的威力。

    吴三桂的骑兵呈锐角箭头攻过来,当先的都是最精锐的骑士,但他们在刘彦直面前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刘彦直使用马槊的方式也让人目瞪口呆,他单手握持着马槊的根部,将这杆长枪挥舞的如风扇一般,沾着就倒,碰着就亡,而且是连人带马一起完蛋。

    前军锋锐迅速瓦解,就像一个吃人的老虎一口咬下去,结果被崩掉了门牙,刘彦直杀的兴起,所向披靡,在他身后只留下一片狼藉,方承龙兴奋的一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他大呼道:“跟上,保持队形!”

    豪客们纵马狂奔,紧紧跟在后面,他们并不是专业的骑兵,但也懂得跟在大将后面沾光捡漏的道理,其实也没什么可让他们捡的了,只需要骑着马踩过去,将那些没死的骑士踩死就行。

    前军受挫,吴三桂看的是清清楚楚,他十四岁从军,从未见过如此惊异的场景,这还是人么!惊诧之下,竟然忘了下令。

    好在关宁军经验丰富,不需要主帅事必亲躬,下面军官下令放箭,刘彦直舞动马槊将箭矢尽数拨开,他的马快,转瞬冲到了弓箭手阵前,直接趟出一条血肉胡同来。

    刘彦直杀的兴起,忽然看到远处小山包上亮光一闪,那是千里镜的反光。

    “他要干什么!”吴三桂心头一寒,他从千里镜中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眼神犀利,恶狠狠瞪过来,吓得吴三桂急忙捂住了千里镜,仿佛被这人看一眼都会受伤一般。

    刘彦直拨马向着小山包冲过来。

    近江北门城楼上,方承斌也惊呆了:“这厮要干什么!”

    刚才刘彦直单人独骑大破吴军前队,已经彻底震慑了众人,现在他似乎要冲击吴三桂的中军!一个人领着一小群骑兵,好像开水浇积雪一般所到之处无人可挡,这还是人么,这分明是赵子龙加张飞,再加关云长的合体人物!

    关宁铁骑上下胆寒,近江守军士气大振,城头上的士兵们自发的欢呼起来,方子豪按捺不住道:“爹,趁机杀出去吧!”

    方承斌呵斥道:“荒唐!匹夫之勇能有何用。”

    就算老三的人斩将夺旗,也不可能击败吴三桂的大军,现在只是一员勇将出其不意,打得吴军手忙脚乱而已,只要敌人回过劲来,胜利果实不但全吐出来,这些兵马也全得赔进去。

    方子豪不大开心,转身去了,过一会城头鼓声响起,方承斌回头看去,是儿子脱了上衣赤膊擂鼓为三叔助威。

    紧跟着刘彦直身后的方承龙也愣了,随即意识到这是要直取主将,顿时兴奋起来,大喊道:“杀吴三桂!”群雄也跟着大呼:“杀吴三桂!”

    刘彦直被提醒到了,举起血淋淋的马槊长啸一声:“杀~~~~~~~~~”

    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震人心魄,用科学术语解释就是声音频率与人的心脏能产生共振,战场上所有人都觉得肝胆俱裂,城头上的众军也捂住了耳朵。

    四十里外的清军大营内,多铎听到一声喊杀,涮肉的手停住了,眉头皱起。

    吴三桂晃了晃,差点从马上栽下来,这一声喊杀让他最后的勇气都消散了,吴军上下也都胆战心惊,方承龙等人虽然耳膜也被震得流血,但胆气更壮,欣喜若狂,张牙舞爪的将吴军乱兵一通砍瓜切菜。

    城门附近,五百步兵眼睁睁看着前面杀的痛快,只恨自己只生了两条腿,党爱国见势头不错,拔刀道:“给这匹骆驼背上再加一根稻草吧!”

    五百步兵齐出。

    一万五千人马虽多,但摆在广阔的旷野中就不够看了,吴军是进攻阵型,不适合防御,前军溃了,中军首当其冲,根本就没有人抵抗刘彦直,吴三桂拨马边走,亲兵们一拥而上,舍命抵挡,但他们也只是暂时阻碍了刘彦直的前进速度而已,转眼刘彦直就冲上了小山包,浑身上下连战马洒满鲜血,天气寒冷,血还是热的,整个人红彤彤的散发着热气,真如恶鬼一般。

    吴三桂跑了,大纛旗还在,这杆大纛旗是整个军队的指挥中枢,主帅的象征,旗杆极高,除了掌旗手之外,还有六名护旗手,扯着绳索保证大纛不被风刮倒,在非行军途中,旗杆是深深插在地上的,匆忙之间拔不走,掌旗的是个高大的壮汉,此时吓得屎尿横流,走都不敢走,刘彦直也不杀他,将马槊往地上一戳,劈手抢过大纛,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掷在地上。

    大纛倒了,对吴军上下的心理冲击是巨大的,虽然关宁铁骑战斗力超强,但只能打顺风仗,稍有挫折就灰心丧气,没受到打击的左右后三军,见状立刻撤退,全军潮水一般退走。

    刘彦直本想追击,但是万马军中根本看不到吴三桂的影子,他要的是胜利,不是多做杀孽,索性勒马停下,仰天长笑。

    方承龙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拿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好样的。”刘彦直赞了一句。

    “我们胜了么?”方承龙至今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

    “我说过,要送你一场泼天大胜。”刘彦直道,拨马回头,慢慢的去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方承龙,”啥时候说的?”

    !

第三十四章 小周后or陈圆圆

    战斗结束了,参战将士都对刘彦直敬若神明,但这位神一般的人物却非常的平易近人,他笑着向这些勇士打招呼:“诸位别闲着啊,这满地的人头可都是功劳。”

    群豪们面红耳赤,他们只是抱团跟在刘彦直后面冲锋,顺带着喊两嗓子助威而已,基本上没杀几个人,战场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敌军尸体都是刘彦直一人造成的,可是话又说回来,神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亲自去割头这种龌龊的事情呢,还是交给小的们来做就好了。

    连方承龙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下马拔刀,在尸体里忙碌起来,吴三桂的兵大都是汉人,也有部分满人和蒙古人,但是全都剃发留辫,把脑袋割下来,辫子拴在马鞍上,五十多匹马都挂满了人头,血淋淋的很吓人,但大伙儿却开心的很,人头是最好的计算功劳的筹码,这些首级送到南京,少不得每人一个世袭的千户哩。

    党爱国带的五百步卒也呼啦啦跑过来了,他们也捡到一些便宜的脑袋,大都是被马蹄踩烂,卖相不好的,比如满格的首级,就只剩下半个颅骨连着头皮和小辫子,五官都找不着的。步卒们捡的最多的还是辎重,尸体上的盔甲战袍也不嫌脏,除了内衣不要全剥了,兵器旗帜缴获不少,还有满战场的战马也收拢了一批。

    城头上的方承斌再也忍不住了,下令大开城门,出城支援,仗都打完了,自然不需要支援,只是让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见识一下战场的血腥。

    整个战场一片欢腾,义军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大胜,士气振奋,兴高采烈,他们在城门外自发的排成两列,欢迎得胜凯旋的同袍,回城的队伍里,刘彦直走在第一位,方承龙次之,后面的骑兵捧着刘彦直用过的马槊和吴军的大纛,马脖子下挂满首级,喜气洋洋的走着。

    方承斌亲自迎了出来,完全变了一副表情,满脸都是关切,他先冲刘彦直抱拳:“近江全仗英雄了,方某替全城百姓感激不尽。”说完竟然翻身下马,给刘彦直牵马。

    刘彦直没有拒绝,更没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英雄,就是神仙,别说一个方承斌了,就是弘光朝的皇帝给他牵马坠镫都是理所当然的。

    进城门的时候,悬挂在城楼上的鞭炮点燃了,啪啪的炸响,红色纸屑满天飞,吹鼓手们鼓着腮帮子吹《将军令》,全城百姓夹道欢迎,初战告捷,百姓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义军帅府,清军的首级堆成了一座小山,群豪们不敢贪功,都说是刘彦直一人的功劳,刘彦直却说:“这样的捷报送到南京去,朝廷一定说我们谎报,不如把战功分给大家,也好多些封赏。”

    “这如何使得!”方承斌第一个就不答应,见识了刘彦直的手段后,他打消了所有龌龊的念头,决定从此后跟随辅佐这位异人,天下大乱遍地烽烟的年月,跟着这样一个猛将,何愁没有一个开国元勋的身份。

    刘彦直不领情,摆手道:“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再说我另有所需,届时尔等不要推却就是。”

    方承斌只好答应,将这些首级分配给义军众将,他善于搞平衡拉关系,分了三弟这边的功劳,自然拿别的东西来弥补,本来三公子只有五十名属于自己的部曲,现在老大将那五百步卒全都划给他当亲兵,缴获的兵器盔甲战马也都给了他们,另外再给五百两银子的奖赏。

    “三弟,你也太孟浪了些,大哥让你出城侦察,你怎好和吴三桂对阵,下回切莫如此了,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哥怎么向父亲交代。”方承斌瞅个机会,低低的教训了三弟。

    “大哥教训的是。”方承龙虚心接受了批评。

    方承斌又送了刘彦直一个无法拒绝的礼物,一匹高大威猛毛色混杂的骏马,这匹马本是刘良佐的坐骑,花马刘的绰号就是根据这匹马而来,别看毛色杂,但懂行的知道,这叫玉花骢,是一种很名贵的马。

    本来方老大是想将这匹玉花骢给儿子骑的,可是这马认主,刘良佐死了,除了马夫谁也不能靠近它,与其每天花费上好的马料养着,还不如送给刘彦直卖个人情。

    “如果今天有这匹马,我就能追到吴三桂了。”刘彦直笑纳了这个礼物,从马夫手中接过缰绳,拍拍战马的脖子,说来也怪,那马本来暴烈无比,遇到刘彦直就变成了温顺的小马驹了,还打个响鼻,用头蹭新主人。

    “果然是异人啊。”方承斌暗暗叹服,心说马也是识时务的骏马,明明是杀了前主人的仇人,只因对方实力强横就俯首帖耳的卖萌,动物和人有什么区别。

    刘彦直牵着玉花骢走了,方承斌收拾心情,回去写奏章,他要写一哥花团锦簇的奏章,今天就派人送去南京报捷,那些首级也要用石灰腌了一并送去,朝廷的封赏指日可待,自己这个靠边站的御史说不定弄个督抚什么的当当哩。

    虽然敌军暂时被击退,但是第二波进攻随时会来,义军士气高涨,也不堵城门了,放出去十余骑探马侦察敌情,城墙上也积极备战,就这样溜溜等到夕阳西下,吴三桂也没敢再来,大家心情放松,准备开饭。

    古时候一日两餐,上午一顿,下午一顿,今日大捷,军中杀猪宰羊犒赏三军,刘彦直成了热点人物,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和他喝一碗酒,他自然是来者不拒,竟然喝了上百碗,人家都是喝大了作弊,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是实打实的全干了,一滴都不洒,但是喝多了之后头顶有一圈氤氲,让人看了更加叹服。

    酒酣耳热之际,大家开始吹牛,基本上以吹捧刘彦直为主,一个人说,其他人跟着捧,一名豪杰说:“要我说,咱大哥今天发挥算是失常,一来兵器不趁手,二来战马不得劲,若是换了好马快刀,什么关宁铁骑吴三桂,今夜咱就挑了多铎的大营。”

    大家就都说没错,是这个道理,得给大哥配一杆好兵器,有人说丈八蛇矛,有人说青龙偃月刀,起码九九八十一斤重的那种,方能配得上大哥的神力。

    方承龙道:“如今好马有了,好兵器还差,大哥中意什么兵器,我让城中铁匠打造。”

    刘彦直道:“回头我画几幅图,让铁匠照着打造就是,今天来不及了,先帮我预备一些火药。”

    方承龙道:“大哥,要火药何用?”

    刘彦直道:“吴三桂肯定会来夜袭攻打,我抄他后路,少了他的粮草大营,让他不战自退,若是有闲空,顺便去多铎大营转一圈,给他留点念想。

    近江是一座中型城市,硝石硫磺木炭的资源丰富,方承龙连夜让工匠配制了一些威力强劲的玩意,装在鹿皮褡裢中交给刘彦直。

    酒足饭饱的刘彦直在近江城头起飞,踏着祥云向北去了。

    满城百姓目睹这一奇观,都知道神仙来助战,近江大可无虞了。

    ……

    二十里外,吴三桂的军队正在行进,今天他们吃了一场无厘头的败仗,其实没损失多少兵马,只是被打懵了而已,连大纛都丢了,关宁铁骑丢不起这个人,吴三桂决定夜袭近江,这回他们出动的大部分是步兵,携带了云梯等攻城器械,每个人都摩拳擦掌,等着杀入近江,抢掠奸-淫,为所欲为。

    天阴沉沉的,仿佛灌了铅,云又黑又低,大军缓慢行进,载着火炮的马车在官道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士兵们窃窃私语着,讨论着上午兵败的原因,谣言比风还快,近江守军有妖人助阵的说法已经传遍了全军。

    吴三桂脸色铁青,披着狼皮大氅坐在马背上,他要洗雪耻辱,杀掉那个妖人,为此他预备了一支火铳队,用可以击穿三重铠甲的火枪对付妖人,不怕打不死他。

    一片雪花飘飘而下,落在狼皮的毛领子上并不融化,又下雪了。

    二十里外,吴军大营,一片萧瑟,精壮兵马都拉出去了,营中剩下的是老弱病残,刘彦直借着雪花飞舞按下云头,正落在粮草囤积处,这儿是大营的重点防护位置,有一队精兵把守,但他们防得住外来的敌人,防不住天上来客。

    刘彦直也不客气,直接点燃了一枚火药弹丢进了草料堆,都是易燃的干草,登时火起,越烧越旺,巡逻队正巧路过,冲过来灭火,被他一刀一个全杀了,等到火焰冲天,救无可救的时候才离开,又去马厩放了一把火,整个大营全乱了。

    既然放火了,就干脆来的全套,刘彦直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把在军营中到处点燃帐篷,遇到阻拦一刀砍翻,如入无人之境,不知不觉杀到中军帐外,发现这顶帐篷不一般,于是挥刀划破了牛皮帐篷,想进去看个究竟。

    帐篷内温暖如春,铺着地毯,生着火盆,几个侍女见到有人闯入,尖叫不止,刘彦直明白这是吴三桂的私人军帐,只有他才有资格在行军途中带着女人,那么陈圆圆在哪儿?据说吴三桂和她形影不离,走哪儿都带着,既然来了,不得见识一下。

    侍女们紧紧护着一个女子,想必就是陈圆圆了,刘彦直上前将侍女们踢开,同刀鞘挑起那女子的下巴。

    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你……你不是小周后么?”刘彦直惊呼。

    !

第三十五章 夜袭白虎营

    陈圆圆也算见过世面的女子,当初北京城破,崇祯皇帝吊死煤山,朝廷大臣集体投降李自成,闯军在京师大肆劫掠,抢钱抢女人,陈圆圆也被李自成手下大将刘宗敏抢了去做了一段时日的夫人,可怜江南女子整天被逼着吃羊肉泡馍,跟不爱洗澡的关西大汉困觉,简直生不如死,好在后来大顺军兵败,吴三桂在乱军中找到了陈圆圆,从此不再分开,南征北战都带在身边。

    既然领教过刘宗敏那样的大老粗,世间就没什么能让陈圆圆恐惧的了,她深信世间没有男子能够抵挡住自己的花容月貌,而且越是看起来粗豪野蛮的男人,骨子里越是喜欢自己这种柔弱女子,就拿刘宗敏这厮来说,杀人如麻,喝酒如饮水,虬髯如钢针一般的铁塔汉子,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如同小花猫一般,百般讨好,只求美人一笑,所以,面对这个拿刀的汉子,陈圆圆毫不畏惧的抬起了头。

    对方的反应不出预料,但是说出的话却很奇怪,什么小周后大周后的,莫非有人长得和我陈圆圆一样,导致认错了人?

    “妾身姓陈,名圆圆。”这话是用吴侬软语说出的,说不出的酥糯好听,刘彦直却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小周后,怎么又是陈圆圆?”不过他转瞬就明白过来,林素和甄悦不也是长得酷似么,说不定陈圆圆是小周后的转世哩。

    想到这里,刘彦直打定主意,从床上抓起锦被,不顾陈圆圆的尖叫厮打,将其包裹起来,抗在肩头走了出去,外面一群士兵拿着刀不敢靠近,刘彦直也不理他们,紧跑几步腾空而起。

    下一个目标是多铎的大营,此次刘彦直连夜出来,只是顺带着焚烧了吴三桂的粮草,他主要是去寻找穿越舱并将其带回,以便返回基准时空。

    陈圆圆被裹在锦被里,外面用皮条扎了三道,如同襁褓中的婴儿,她能感觉到身体离开地面,越升越高,只看到满天繁星,耳畔是呼呼风声,偏巧她是个恐高症患者,吓得晕死过去,纹丝不动,倒也不妨碍刘彦直飞行。

    不大工夫,刘彦直抵达清军大营上空,两座营盘互为犄角,吴军大营火光冲天,显然是遭遇夜袭,但清军并未增援,而是坚守营寨,用强弓硬弩朝暗处招呼,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多铎已经醒来,他身为南征主帅,对吴三桂上午的大败了如指掌,在满人看来,汉人都是怂包,关宁铁骑尤甚,这帮货色装备最好,饷银最高,却是汉人中最孬种的部队,但凡他们有一点男儿血性,满清都不会有今天,所以吴三桂今天的失败毫不奇怪,挫一挫这厮的锐气也好,听说一个时辰前吴三桂再次出兵,多铎也不抱太大希望,吴军赢了当然好,败了也无所谓,反正死的都是汉人。

    吴军大营失火,让多铎对近江守军有了新的认识,这帮汉狗还挺会打仗的,保不齐他们顺道来骚扰自己,于是他连连发出将令,全军上下严阵以待。

    “吴三桂这样的也算汉人中知兵的,真是笑话。”多铎鄙夷道。

    刘彦直在空中看的清楚,清军调度有方,一线是刀盾兵和弓箭手长矛手,后面骑兵大队已经整队完毕,随时可以杀出去,同时又有大队步兵向存放粮草辎重的位置行进,两军交战,粮草是最重要的,没了粮草,这仗就打不下去,所以三国演义中最常用的招数就截取粮道。

    刘彦直毫不客气,飞到粮秣仓库上空投下了燃烧弹,他放火都放出经验来了,粮食不好点,先点草料堆,干草最易燃,一点就着,火借风势越烧越旺,须臾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中军大帐,有人来报:“王爷大事不好,粮草失火!”

    多铎大惊,若是敌军夜袭他都不会如此紧张,事态严重超出预计,他努力保持着镇静,道:“拿本王的盔甲兵器来。”

    多铎的亲兵们快速聚拢过来,将大帐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盾牌护住鸟铳手,长矛从后面探出来,整个帅帐保护的如同刺猬一般,几名侍卫帮王爷穿上盔甲,佩刀弓箭挂上,战马也预备好了。

    忽然一声巨响,漫天抛下一堆残肢断体来,也该清军倒霉,火药库被引燃了,清军在入关前就开始大量使用火器,红衣大炮、鸟铳都是军队常规武器,所以辎重中包括大量火药,火药库爆炸,顿时热闹的如同二十世纪的除夕夜,火焰比吴军大营还高,爆炸的气浪震死了守卫仓库的几百名士兵,由于威力太大,士兵们的残肢断体被抛到空中,落的满地都是,尸体的衣服也被气浪冲走,一具具赤条条的煞是骇人。

    中军帐前也落了几具白花花的尸体,这副场景就算是百战老兵也是头回见,吓得毛骨悚然,浑身冷汗,多铎也装不了镇静了,他想到了前日在翠微山上屠戮清兵的神仙,莫非神仙杀回来了?

    此时清军大营一片哀嚎,战兵们还能保持镇定,那些随营的汉人工匠民夫们就乱了阵脚,没头苍蝇一般乱跑,马厩也炸了窝,受惊的战马到处狂奔,又踢死不少人,只有中军大帐如同滔天巨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多铎沉声道:“传令下去,各营守好本阵,擅动者杀无赦!”

    军队有防备夜袭的预案,那就是守住固定位置,射杀跑动人员,因为发动夜袭的往往只是少数敌人,就能搅得大营一团糟,损失多是自相践踏而成,只要坚守本阵,很快就能恢复秩序。

    军令用铜锣声传递出去,清军的素养到底要比吴军强得多,很快镇定下来,火光中箭矢乱飞,将那些吓傻了乱跑的自己人统统射死,这才勉强维持住秩序,避免了炸营的危机。

    刘彦直背着陈圆圆到处窜,他是来找穿越舱的,可是怎么也找不着,这么大一个金属舱,能藏到哪儿去,连找了几个人询问,得不到答案,气得他手起刀落,又造了几条杀孽。

    别人不知道,多铎肯定知道,刘彦直心一横,决定直闯多铎的中军,找他问个清楚,可是又怕乱军中伤了“小周后”,于是找了件铠甲裹在锦被外面,用牛皮绳索绑紧了,捡了一杆长枪,大踏步的向中军大帐走去。

    夜空中飘着雪,远处烈焰熊熊,半个天幕都红彤彤的,加上到处高挂的松油火把,大营中亮堂无比,大帐外一千余名亲兵眼睁睁看着一人持枪踏雪而来,视他们如同无物一般。

    “呔!来者通名!”一名清军佐领厉声喝问。

    “我来找多铎问点事,他在么?”刘彦直高声回应。

    “大胆,王爷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么!”佐领怒道,声音却在颤抖,此人敢一个人单挑上千人,莫非就是传说中单骑大破吴三桂的神人?

    “起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不叫多铎叫什么?麻烦你叫他出来,我不杀他,就问一句话。”刘彦直大模大样的站着,丝毫不在乎两翼包抄过来的鸟铳手。

    佐领见鸟铳手已经就位,刚想下令开火,刘彦直先动手了,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把鸟铳用的铅丸来,这是刚才在军火库里拿的,沉甸甸的装了一大把,此时当成暗器使用,倒也趁手,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鸟铳手们伤亡惨重。

    刘彦直投掷铅丸的速度极高,能达到每秒钟三百米,几乎相当于现代枪械的初速,他挥手之间就是一支霰弹枪在开火,鸟铳手们排列密集,衣甲单薄,被他一通乱砸,溃不成军。

    既然动手了,双方便不再言语,弓箭手开始放箭,刘彦直舞动长枪,泼风一般拨打着箭矢,瞬间冲到清军密集队形前,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胡同来,进了中军大帐,早已不见了多铎的人影,只有铺在帅椅上的一张白虎皮。

    “多铎,滚出来!”刘彦直高声大喊,声震九霄。

    二十里外,吴三桂看到后方火光冲天,知道明军夜袭抄了自己后路,哪里还顾得上攻近江,急令后队变前队,火速回营救火。

    回到营中,清点损失,死人不多,但是粮草付之一炬,再打下去都成问题,唯一让吴三桂欣慰的是,多铎那边也遭到夜袭,损失比自己这边还惨重。

    吴三桂回到大帐,看到几名侍女跪在角落,瑟瑟发抖,心中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夫人呢?”

    “夫人……夫人被掳走了……”侍女们小声答道。

    吴三桂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圆圆又被掳走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抢我的圆圆!为什么!

    ……

    近江府,馆驿,刘彦直落在中庭,解开牛皮绳,将甲胄打开,抱着锦被进屋,吆喝道:“别睡了,都起来,看看谁来了。”

    党爱国等人揉着睡眼爬起来,聚在堂屋,就见刘彦直铺开锦被,露出一个古装美人来,不是小周后还能是谁!

    !

第三十六章 清军退了

    躺在锦绣被中的女子仿佛睡着了,她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身条颀长,细腰不盈一握,除了发型和服装不对之外,分明就是穿越小组不久前才埋葬的小周后。

    这女子当然不会是小周后,李煜的皇后周薇已经葬在翠微山下了,她是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明朝末年最著名的红颜祸水,没有之一。

    关璐拿来热水,撬开陈圆圆的牙关灌了一些进去,又狠狠掐她的人中,下手之重让男人们都看不过眼,纷纷劝她轻点。

    “你们这些男人啊,怜香惜玉也不看时候。”关璐狠狠掐了一通,陈圆圆悠悠醒转,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看周围,是几张陌生的汉人面孔,五官端正,没有武人身上的杀气,圆领襕衫的袍服倒是有些奇怪,不像是明人衣冠,倒像是画中宋人打扮。

    陈圆圆想爬起来,可是受了惊吓,又在空中受了风寒,娇弱无力连身子都撑不起来,关璐只好充当丫鬟的角色,将其搀扶起来。

    “妾身陈圆圆,见过各位公子。”陈圆圆道了个万福,她姿态婀娜,比起小周后来,略带了一些风尘气息,眼波流转之间,也能看出确实不是一个人。

    至于称呼大家为公子,那是因为实在看不出实际年龄来,三位男士其实都是四十岁,在明代能当爷爷的年纪了,这个岁数肯定要穿稳重的袍服,留胡须,四平八稳的坐着,绝不会把脸刮得干干净净,还穿着素雅的白袍,所以叫一声公子错不了。

    公子们仔细端详陈圆圆这位历史上有名的女子,虽然她和小周后酷似,但后者毕竟是一国皇后,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是民间女子无法比拟的。

    众人开始轮番向陈圆圆发问,问她的身世,问她的经历,问她是不是知道小周后这么个人。

    陈圆圆知道自己的俘虏身份,有问必答,她虽然娼妓出身,但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对历史典故更是了若指掌,宋初的那些事儿,什么小周后、花蕊夫人之类,勾栏瓦肆内讲得多了,她当然不陌生。

    “小周后红颜薄命,叹煞人哉。”陈圆圆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从小周后联想到自己的命运,都莫名的替男人们承担了失败的责任,南唐打不过宋朝,那是天时地利和气数都不够,大明江山半壁沦亡,也怪不到一个烟花女子身上。

    “不要怕,我等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归宿的。”党爱国道,“但是你得配合我们。”

    陈圆圆盈盈下拜:“但凭吩咐。”她从小受过专门训练,只为取悦男人,言谈举止都带着楚楚可怜,别说文人墨客了,就是吴三桂、刘宗敏这样的武人都扛不住,但是党爱国姬宇乾等人却基本上免疫。

    一来是因为时代的差异,明朝的美女标准和二十一世纪不同,现代人见的世面更广,眼光更开阔,见过哈利贝瑞、苏菲玛索、海瑟薇的人,不会被区区一个水蛇腰溜肩膀的女子迷倒;二来是陈圆圆本身也就那么回事,古代人大多营养不良,歪瓜裂枣的占了大多数,模样稍微周正一些的都堪称美女了,像陈圆圆这样的十分女,放到现代去,也就是个七分出头而已,穿越者们见识过皇后身份的小周后,再看娼妓出身的陈圆圆,虽然是同样的皮囊,感觉也是截然不同。

    谈话久了,陈圆圆倦了,打了个很卡哇伊的小哈欠,表示本美人要休息了,在座的都是君子,肯定不会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于是给陈圆圆腾出一间屋来供她安歇。

    “关博士,你不是怕冷么,这个给你当个床垫。”刘彦直将一张白虎皮递给了关璐。

    “挺漂亮的老虎皮,哪里弄得?”关璐抚摸着虎皮,很是喜欢。

    “捡的。”刘彦直道。

    ……

    近江北门城楼上,方承龙带着亲兵沿马道疾驰而来,上了城墙,就见远处火光冲天,正是清军大营的位置。

    “哈哈哈哈,大哥夜袭成功,火烧连营。”方承龙心中大定,拨转马头,回府报捷去了,方承斌也没睡,在总兵府坐镇指挥,听说敌营被烧,捋着胡子大笑,让书童赶紧拿笔墨来,要再写一份奏章。

    “咱们方家,怕是要成为大明中兴之臣了。”方承斌高兴地拍着三弟的肩膀说,“那四位义士住在馆驿,可派专人伺候了?”

    “回禀大哥,有一个厨子,四个下人伺候着。”方承龙道。

    “不够,馆驿的厨子只能做些市井粗菜,怎么能进仙人的法眼,让府李的厨子过去,再派八个丫鬟,八个小厮,马弁多派些,出入要隆重体面,干脆调二百士卒供他们差遣。”方承斌来回踱步,兴奋的手舞足蹈,有这四个人在,他当上大明首辅指日可待。

    “你赶紧安排去,关于仙人的事务不需禀告,直接去办。”方承斌道,打发了三弟,他回到桌案后面,酝酿一番,奋笔疾书,一封奏章写好,交给可靠的人连夜送往南京,想了想又誊抄一份,派人送往扬州兵部尚书史可法处。

    ……

    清晨时分,清军大营内,到处飘洒着黑色的灰烬和白色的雪花,一片狼藉,粮草大部分被焚,火药库位置炸出一个方圆十丈的大坑,几十门红衣大炮没了弹药成了摆设,虽然兵员损失不多,但没了粮草,又打不下近江,南征怕是要夭折。

    多铎昨夜见势不妙,悄悄换上普通士卒的衣甲溜了,他为自己的临危决断感到庆幸,事实证明上千名亲卫也挡不住那妖人,若是硬碰硬,自己这会儿怕是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想来想去,他豁然开朗。

    “本王知道他要什么了。”多铎哈哈大笑,中将见王爷笑的胸有成竹,虽然满心糊涂,还是跟着笑起来。

    “来人呀,派骑兵去将昨日回京的队伍追回来。”多铎从容下令,他又修书一封,用加急快马送往北京。

    “待本王将大萨满请来,且看妖人如何猖狂。”

    恰逢吴三桂带着几十名亲兵前来谢罪,多铎亲自迎接,好言抚慰,说兵败不是你的责任,实乃妖人作祟,待援兵来到,咱们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吴三桂问粮草烧了,军粮如何解决,多铎想了想道:“暂且退兵百里。”

    清军放弃了进攻近江的计划,拔营起寨,浩浩荡荡的后撤,事实上不撤兵也没别的办法,粮草烧了,营帐也被焚毁许多,总不能让士兵饿着肚子挨着冻打仗吧。

    明军探马发现了清军大队的异常行动,小心翼翼的抵近侦察,确定清军在撤退,于是飞马回报,方承斌喜不自禁,再次写奏章飞报南京,表功说已经击退了多铎十万大军。

    城中铁匠铺的几名铁匠用了一天的时间打造出了刘彦直所设计的兵器,通常来说名将所用的兵器都是精工细作而成,不耗时七七四十九天,九九八十一天这样的时间,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事儿,但刘彦直对兵器的要求很低,傻大黑粗就是标准。

    铁匠们草草打造出来的兵器是一个三尺长的铁棍,鸡蛋粗细,单手握持正好,棍子外面缠细绳,裹牛皮,防止打滑,后端有攥,前端连着一根两丈长的粗铁链,铁链尽头是一枚硕大的钉满尖刺的铁球,整个兵器有一百零八斤重,基本上就是一个长铁柄的加强版流星锤。

    另外还有为刘彦直打造的远程武器,造型就更加简单了,粗布包裹的大批铁钉,掷出去之后铁钉会穿破粗布形成散布的弹雨,相当于原始版的霰弹。

    刘彦直试了新兵器,感觉不错,忽然方承龙飞马来到,喜出望外道:“清军退了!”

    “靠,怎么跑的这么快。”刘彦直很不高兴,穿越舱不知道被多铎搞哪儿去了,这厮撒丫子溜了,我上哪儿找穿越舱去。

    “敌酋留了一封信给大哥。”方承龙道,一摆手,“带上来。”

    一个猥琐的中年人被士兵推了过来,虽然剃发留辫,但分明是个汉人。

    “不是信么,怎么是个人?”刘彦直很纳闷。

    “回禀大人,是口信,豫王爷命小人给大人带个口信。”那人跪下磕头,“豫王爷说……”

    “嗯?”刘彦直不悦,“多铎算老几,也配在我面前称王称霸?”

    “是是是,是多铎,多铎命小人给大人带个口信,小人姓曾名洪,山东青州人士,万历四十八年的秀才……”

    “捡重要的说。”方承龙手按剑柄喝道。

    “是是是,多铎说了,大人的东西在他手上,若是想拿回,不妨做个买卖。”

    “我的什么东西?”刘彦直眯起了眼睛,多铎已经发现了穿越舱的重要性,还拿来做交易,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一个很大的银色的铁盒子。”曾洪挤眉弄眼道,透着一股狡黠劲,多铎派他来传口信,而不是修书一封留给刘彦直,为的就是察言观色,确定那个铁盒子到底对刘彦直有多重要,之所以派曾洪这样一个地位低微的汉人俘虏来,也是吃准了对方不会滥杀无辜。

    “我不和鞑子做买卖,我的东西先寄放在多铎那里,他会乖乖给我送回来的。”刘彦直道。

    方承龙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明白刘彦直有软肋被多铎捏着了,所谓做买卖,无非就是拿近江城做筹码,大哥就是大哥,根本不上多铎的当。

第三十七章 昏庸弘光

    曾洪是被裹挟的汉人,刘彦直没有过于难为这样的小人物,只是正颜厉色痛斥多铎一番,不但勒令其速速将穿越舱还来,还命他规劝多尔衮等满清首领,若不退出中原,早晚取他们首级。

    “我的口信就这些,你滚回去告诉多铎,一个字都不许更改。”刘彦直道。

    “是是是。”曾洪点头如捣蒜。

    这趟差使来的稀里糊涂,多铎在撤离前忽然想到给妖人留个口信,他不舍得派手下满人,于是随便挑了个汉人俘虏,会讲故事的曾洪是多铎唯一能记住的人,就他了。

    于是曾洪成了多铎的信使,他不得不从,因为妻儿老小还在清军营中,他一人跑了,全家的命都保不住,于是他在原地等到了明军的斥候,蒙着眼睛被带回城,见到了曾在翠微山顶痛宰清军的仙人,胆战心惊也没敢多说,好歹传达了口信,曾洪松了口气,急着想走。

    “既然来了,就多住两天,我有话问你。”刘彦直却不放他走,让人将曾洪带进馆驿,好吃好喝招呼着。

    曾洪在俘虏营中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猪狗食,忽然住进了近江府馆驿,所见之人尽是大明衣冠,吃的是四个碟子四个碗精细的小菜饭,房间里挂着梅兰竹菊的水墨画,触景生情让他唏嘘不已,老泪纵横。

    傍晚时分,有人叩门,曾洪上前开门,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是一绝色女子!一时间老秀才脑海里千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难道传说中的狐仙来找自己了?

    那女子道了万福,自称平西伯夫人陈圆圆,曾洪的脑子再次轰的一下,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主角就在眼前!他有心想怒斥对方,但是转念一想,如此娇滴滴的绝代佳人,换了自己恐怕也要学那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哩。

    陈圆圆找曾洪是想打听一下吴三桂的境况,曾洪多少听说了一些,便说大将军安然无恙,已经随豫王爷退兵了。

    “这里有一封书信,你拿去交给吴将军,他自会重重赏你。”陈圆圆取出一封信,又摸出一枚金钗,曾洪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

    次日,穿越小组召见曾洪,向他打听了清军大营内各种细节,曾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一个奴隶不可能接触到核心机密,也不懂得行军作战,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所说的只是汉人俘虏们的悲惨境遇而已。

    “曾洪,你希望谁赢,大明还是大清?”刘彦直提出一个很诛心的问题。

    曾洪很狡黠的回答说:“仙人帮哪边,哪边就赢。”

    刘彦直怒道:“你抖什么机灵,怎么想的怎么答。”

    曾洪张口结舌,这个问题本该很容易回答,身为汉人,当然希望大明胜利,但是崇祯爷在的时候,苛捐杂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明朝的军队保不住百姓的安宁,清军几次杀进关内掠走大批百姓,又到处闹土匪,闯贼把京师都攻破了,别说平头百姓了,就连王公大臣们都无法保证妻儿老小的安全,乱世的人,不如太平时的狗啊。

    大清虽是异族,但兵强马壮,打下一处,太平一处,若是天下都归了大清,岂不是不用再打仗?

    曾洪不敢再想下去,他以前从没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今天深思之后,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坏了。

    “说不出来也罢,你且回去吧。”刘彦直道。

    曾洪诺诺连声,离开馆驿,方承龙手下的探马用黑布蒙了他的眼睛,带出城去在荒郊野外放了,探马骑士们纵马扬鞭而去,只留下一头瘦驴,一个猥琐的老头。

    清军已经撤退到百里之外,曾洪想逃跑还是有机会的,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踏上了回营的道路,他已经剃了发,无法在南明讨生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书生,回到清军控制区域也无法谋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吴三桂的大营,帮陈圆圆送信,说不定吴将军一高兴,真赏自己几两银子呢。

    寒风萧瑟中,瘦驴驮着老秀才一路向北去了。

    ……

    应天府本是大明留都,北京沦陷之后,群臣拥立福王朱由菘为帝,在应天府登基,南京成了货真价实的京师,这里本来就设有朝廷六部,本来只是北京六部的备份,现在也升级为正式版本,这两天兵部衙门尤其忙碌,前线战报一封接着一封,把现任兵部尚书马士英搞得都快疯了。

    第一份战报是说清军大举南下,豫亲王多铎率领十万大军直逼近江,对此马士英倒是并不在意,清军早晚都要南下的,正如武昌的左良玉迟早都要率军东进清君侧一样,虱子多了不愁,天塌下来,有江北四镇总兵和史可法顶着呢。

    江北四镇是高杰、刘良佐、黄得功、刘泽清四位总兵,麾下总兵力也有二十多万,他们四个是拥戴福王朱由菘登基的元勋,所以势必力保弘光朝廷,至于史可法,他虽然不待见福王,但事已至此,捏着鼻子也得抵御清军。

    所以当第一份战报来的时候,马士英根本没呈给皇帝,自己就消化了,但是一不拨军饷,二不派援兵,他手头也没兵可派,国库里的钱捉襟见肘,皇帝要大肆扩展后宫,在江南搜刮秀女,修缮皇宫,六部官员要发俸禄,都是花钱的窟窿,哪有银子做军饷。

    第二封战报把马士英吓到了,这封战报是刘良佐的人送来的,说刘总兵坚持抗清,被与满清暗通款曲的近江豪门方家诱杀了!

    马士英乱了阵脚,刘良佐死了,近江降了,防线就缺了一个大口子,这可如何是好!好在第三封战报及时到了,和上一封内容截然相反,说刘良佐意欲降清,被忠良诛杀,清军兵临城下,近江危在旦夕。

    虽然搞不清楚真相,但马士英宁可相信后面一封是真实的,至少他不用派兵去堵近江防线的窟窿了。

    紧跟着,捷报来了,近江义勇竟然将吴三桂的大军杀退了,随同战报送来的还有满满十大筐的首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脑袋,马士英让军中和清兵交过手的人来辨认,确实是剃了很久的脑袋,不是刚剃的头拿来冒功的。

    马士英大喜,带着首级觐见皇上,弘光帝朱由菘是老福王朱常洵的儿子,也就是那个被李自成的农民军煮了吃的朱由菘的世子,崇祯皇帝殉国,大明不可一日无主,太祖爷的子孙遍天下,按说轮不到朱由菘这个痴肥的夯货来当皇帝,但是他碰上了狗屎运,江北四镇军阀贪图拥立之功支持他当皇帝,东林党人在武力面前只得屈服。

    朱由菘登基之后的行动证明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横征暴敛,贪图享受,丝毫不管军国大事,弘光朝廷的重臣们也都只顾着捞,内忧外患,充耳不闻,过一天算一天。

    马士英请见皇帝,朱由菘很不情愿的在武英殿召见,看到一筐筐血淋淋的人头,皇帝用龙袍的袖子遮住了鼻子,露出厌恶的神情,大太监卢九德道:“马大人,赶紧把人头撤了,仔细熏到万岁。”

    “万岁,近江大捷,斩首二百级。”马士英呈上战报,皇帝看也不看,打了个哈欠道:“才二百级,这算什么大捷。”

    马士英碰了个没趣,又将刘良佐降清被杀一事奏明,这下朱由菘怒了,刘良佐是拥戴他登基的功臣,谁敢杀他就是对皇帝的正统性有怀疑。

    皇帝勃然大怒,下旨要拿问首恶,为刘良佐报仇,马士英哭笑不得,皇帝也太任性了,前线刚打了胜仗就要拿问带兵的将官,如此倒行逆施,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朱由菘脾气上来,不管不顾,马士英自有他的办法,阳奉阴违,一个拖字诀,等清兵退了再说呗。

    紧跟着又有战报到,称义勇夜袭敌营,杀敌无数,清军粮草被焚,退走百里,近江之围已解,义勇首领方承斌为众将请功,特地提到了四位异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能驾云飞天,御剑斩敌……

    马士英连夜进宫,向皇帝禀明此事,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不说犒赏三军吧,好歹封几个虚衔下去。

    这回朱由菘挺感兴趣的,坐在龙椅上亲自看了战报,手托着下巴,忽然嘿嘿笑了,问道:“爱卿,仙女是怎么回事?”

    马士英暗道不好,战报里提到三男一女四位异人,方承斌卖弄文采,将那女子形容的花容月貌,气质清雅,没想到勾起了皇帝的兴趣,这下可麻烦了。

    朱由菘从宝座上下来,二百多斤的巨躯走起路来都在晃悠,两个宫女吃力地搀扶着他,皇帝踱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两眼依旧放光。

    “传旨,召那姓关的仙女入宫,朕要品尝一下……不,朕要封她为妃,不,贵妃,另外三个仙人也一并召来,朕封他们为国师,还有那个谁,方承斌是吧,哼,擅自杀我大将,派有司拿了,押解进京,交三法司严惩,其余人等,按律处置。”

    马士英道:“万岁,近江刚打了胜仗,这么处置怕是要寒了将士们的心。”

    朱由菘道:“一码归一码,打仗是他们分内的事,难不成他们为朕打仗?笑话,他们是为自己打仗罢了,朕要是不处置方承斌为刘良佐报仇,那天下人岂不是要笑话朕是忘恩负义的皇帝。”

    马士英懒得和皇帝争辩,反正方承斌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没给自己送什么金珠细软,自己凭什么为他说话。

    于是乎,钦差队伍从南京出发了,带着皇帝的圣旨直奔近江。

第三十八章 杀机四伏的晚宴

    清晨,近江北城墙,一名小旗扶着火铳蜷缩在垛口下,他刚打了个盹,起身伸个懒腰,忽然愣住了,放眼望去,城门的荒野上,弥漫的晨雾中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是军队,数不清的军队在雾霭中列队,清军又杀回来了。

    小旗举起火铳朝天放了一响,整个北门上的守军全被惊醒,一边乱糟糟的进入战位,一边飞马禀告负责北门防御的方承龙将军,不大工夫,方承龙带着一队人马赶到,急匆匆上了敌楼,拿起千里镜望过去,此时晨雾正好散尽,千里镜里看到的俱是明军衣甲,牙门旗上一个大大的“高”字。

    这些人马是驻守徐、泗二州的总兵高杰的部队,想必是朝廷派来的援军姗姗来迟,说起高杰,本是闯贼出身,后来归顺朝廷,一路升为总兵,拥戴朱由菘有他的功劳,论人品比刘良佐略强一些,至少不会降清,但骨子里的土匪脾气改不了,麾下士卒比土匪好坏,去年朝廷让高杰驻防扬州,可扬州百姓士绅拒绝高军入城,高杰竟然率军攻打扬州,打了三天没打下来,在史可法的斡旋下才退去,高军的恶名可见一斑,若是让他们进了近江,岂不是比多铎还糟糕。

    一骑飞奔至城下,手持高杰的将令,命城头上的守军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兴平伯大人入城。

    方承龙趴在垛口上大声回答:“请高总兵在城外扎营,城内地方小,住不下许多人马,稍待我等自会奉上牛羊美酒犒劳大军。”

    那骑兵大怒:“呔!我们星夜驰援,尔等居然不放我们进城,这大冬天的住在野地里你试试!”

    “没有将令,不敢擅自开门。”方承龙就是不吐口,高军入城就是一场浩劫,一个月前刘良佐的军队进驻近江就证明了这一点,谁也不会重蹈覆辙,让百姓受二茬苦。

    一刻钟后,高杰亲自来到城下,戴缠鬃大帽,外罩蟒袍,身畔围着一帮骄兵悍将,冲着城头喝骂不止,方承龙充耳不闻,只要高军攻城,滚木礌石等着他们。

    高杰一摆手,城下顿时安静,他仰头问道:“你是何人?”

    方承龙通报了姓名,高杰道:“可是你杀了刘良佐那厮?”

    方承龙道:“刘良佐叛明降清,死有余辜。”

    高杰点点头:“后生可畏。”拨马便走。

    方承龙以为高杰要攻城,命令士卒将火铳上的火绒点着,随时准备还击,可是等了半天,高军竟然安营扎寨了。

    城内总兵衙门,方承斌听说高杰大军赶到,也是左右为难,放高军进城,就是一场荼毒,不放吧,清军再至如何是好,忽然水东门守军来报,说是发现了东来的官船。

    方承斌大喜,带人赶到东门,站在敌楼上眺望远方,淮江上有三艘官船逆流而上,旌旗招展,船头赫然插着天子符节。

    “是钦差,南京来的钦差大人到了。”方承斌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想放高杰进城,但也不愿撕破脸皮,两下里缺一个中间人,代表朝廷的钦差就是最好的中间人。

    官船上的钦差是弘光帝身旁的红人总管太监卢九德,卢九德本是北京的太监,有过多次监军的经历,也算是朝廷里见过阵仗的人,摆平区区近江义勇,易如反掌。

    钦差座船抵达东水关,闸门大开,放船只入城,方承斌在码头迎候钦差,三拜九叩,礼节隆重,卢九德头戴纱帽暖耳,身穿大红蟒衣,气派非凡,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随行的是一百名锦衣卫,都戴八瓣帽盔,盔顶插蓝绢旗,穿圆领对襟布面罩甲,佩绣春刀,威风凛凛,趾高气扬。

    卢九德没有钦差的骄横,反而对方承斌非常客气,温言抚慰一番,双方上了轿子,来到总兵衙署叙话,一番寒暄后,方承斌提出请卢九德斡旋高杰事宜。

    “方大人,高总兵千里迢迢驰援近江,您不放他进城,以他的暴脾气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给朝廷,给万岁添堵,可是他手底下那些儿郎也太调皮了些,真进了近江,百姓可就遭殃了,要不这样,您看咱家的面子,放高总兵进城,就带随身亲兵,可好?”卢九德一口北京官话,听起来很悦耳,人笑眯眯的,可亲的很。

    方承斌思忖再三,终于答应,只是在亲兵数量上不好控制,好说歹说,最终确定允许高杰带一千人马入城。

    “这就对了嘛。”卢九德眯缝起眼睛来,嘴角勾勒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

    ……

    高总兵也给卢九德面子,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苛刻的条件,只带了一千名亲兵入城,进入北门的时候,义勇们非常紧张,弓上弦刀出鞘,随时防备高军抢门,可是高杰并未那样铤而走险,一千亲兵连盔甲都没穿,说说笑笑进了城门,让方承龙白捏了一把汗。

    方承斌将总兵衙门让给卢九德下榻,城内就没了其他合适的地方供高总兵歇马,总不能将方府让出来吧,于是乎他派三弟来请四位异人腾地方,刘彦直等人倒也配合,搬到城里客栈居住,把馆驿让给了高杰和他的亲兵们。

    党爱国得知高杰大军已到,有些惊愕:“这家伙来了,那可有点麻烦。”

    方承龙道:“高杰专横跋扈,尤甚刘良佐,他若是常驻近江,大哥的麻烦是有点大。”

    党爱国道:“高杰进城,决无好事,三公子务必当心。”

    方承龙一躬到底:“谨记在心。”

    待三公子走后,党爱国对同伴们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历史因为我们的到来发生了改变,按照原先的历史轨迹,吴三桂此时应该和李自成交战,而不是跟随多铎南征,还有高杰,他应该死在河南总兵许定国手上,而不是方承斌手里。”

    姬宇乾道:“你怎么断定高杰会死在近江。”

    党爱国道:“一山不容二虎,明摆着的事情。”

    刘彦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钦差和高总兵舟车劳顿,先行歇息,方承斌设了晚宴款待他们,圣旨也将会在晚宴后宣读,大致内容卢九德已经稍微透露了一些,方承斌起码有一个兵部侍郎的头衔,其他将令各有封赏,最低的也是参将。

    方承斌心中大定,兵部侍郎是正三品,完全可以压得住高杰,一股感恩的心情充斥着他的内心,都说弘光帝昏庸,但是看起来皇帝做事还是很公道的嘛。

    钦差驾到,近江城上下欢欣鼓舞,方承斌安排了十辆大车的酒肉送到高杰军中慰劳,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减弱了许多,义勇们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弛下来,方大人并未厚此薄彼,也拿出银两酒肉来犒劳大伙儿,城头上到处都在炖肉,香味四溢。

    傍晚时分,总兵衙署张灯结彩,这里的防务由锦衣卫接管,南京锦衣卫是朱由菘重新建立的,由军中精壮士卒充当,小旗们换上了大红色的飞鱼服,手扶绣春刀,站在卢九德身旁,大门二门都站着手持长兵器的卫兵,高杰和方承斌只带了随身的二三十名亲兵,大家都没穿盔甲,只着战袍,配短兵。

    近江义勇方面,数得着的大将基本上都出席了,唯有方承龙例外,方承斌存了私心,在战报上故意隐瞒了三弟的功劳,怕老三在钦差面前失态,故意不让他出席晚宴,还找了个由头,让他带兵在城中巡逻以备万一。

    “三弟,高杰那一千亲兵你可盯紧点。”方承斌这样交代。

    方承龙心中不悦,但还是大局为重,点点头,上马去了。

    方承斌回到衙署,在堂上遇上高杰,两位大人均是乌纱圆领打扮,胸前绣着补子,笑吟吟的互相拱手,分两厢落座。

    小厮们摆上香案,卢九德请出了圣旨,沉声道:“方承斌接旨。”

    近江义勇自方承斌以下,呼啦啦全都在庭中跪下,一个个喜滋滋的等着加官进爵,天下大乱,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近江诸将打退了清军大举进攻,皇上还不得狠狠的赏赐他们。

    方承斌心潮澎湃,壮怀激烈,他的目标是首辅大臣,大明中兴之臣,第一步已经走出,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守住大明半壁江山不难,北伐回复汉家衣冠也不是做不到,只要刘彦直愿意出力,一瞬间他想了许多,被儿子轻轻碰了一下才醒过来,顿首道:“微臣,方承斌,携近江义勇接旨。”

    跪在方承斌身后的是他的长子方子豪,他穿着蓝色团花素面战袍,脸上尽是豪迈,此番封赏,少不了他一个参将的头衔,小小年纪就当上将军,日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卢九德展开明黄色的卷轴,干咳一声道:“圣上有旨,方承斌擅杀朝廷重将,罪不容恕,即可拿下押送南京大理寺处置,钦此。”

    说完将圣旨一卷,勃然变色道:“还不动手!”

    两侧的锦衣卫们纷纷抽刀,方承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倒是方子豪反应极快,跳起来抽出宝剑想反抗,那边高杰一把掀翻了桌案,撕开官袍露出穿在里面的软甲,拔刀道:“杀,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衙署内一片拔刀出鞘声,方家亲兵们不愿束手就擒,欲做垂死一搏,忽听屋顶上一人朗声道:“外虏当前,兄弟阋墙,你们可真有出息啊。”

第三十九章 关贵妃

    话音刚落,刘彦直拎着他的铁榴莲跳了下来,身法轻盈,道骨仙风,就是兵器太粗鄙了些。

    “妖人看刀!”高杰虽然身为主将,依然保持着身先士卒的习惯,他大喝一声,举刀劈头砍来,刘彦直抡起链子锤扫过去,铁榴莲高速击中高杰的脑袋,顿时血花四溅,高总兵的无头躯体还举着刀向前冲了几步才栽倒。

    高杰是何等人物?那是万马军中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悍将,征战十余年,从一个马贼成为朝廷总兵,靠的是不要命,靠的是下手狠辣行事果决,当总兵的人,排兵布阵自然没的说,论起个人武艺,高杰比刘良佐还要强一些,能左右开弓,善使大刀,基本上是万人敌的勇悍程度,可是在刘彦直面前一个回合都没过就被阵斩,在场之人心理上受到的冲击可想而知。

    刘彦直并不知道他一锤毙掉的正是高杰,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兵呢,但是全场瞬间静默让他明白了一些,这具脑袋被打飞的尸体或许是个大官。

    只有瞬间的寂静,高杰的亲兵们从惊愕中回过味来,这是一场埋伏,高总兵死了,他们这些贴身近卫也不会有好下场,有人惨呼一声:“杀贼!给大人报仇!”亲兵们舍了近江义勇,全都向刘彦直扑来。

    刘彦直岂能怕了他们,不过铁榴莲只适合在广阔的野外战场上使用,在院子里甩不开,他劈手抢过一柄雁翎刀,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些头戴缠鬃大帽的高杰亲兵一刀一个全都剁翻了。

    方承斌终于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仙人驾到,尔等还不速速弃械投降!”

    义勇们举刀齐声大喊:“仙人驾到,速速投降!”

    总管太监卢九德见势不妙,急令手下锦衣卫收缩,不要与仙人和近江义勇发生冲突,他的仰仗和底气全都在高杰身上,高杰死了,他就没了依靠,只能随机应变,指望这百十名锦衣卫是根本出不了近江府的。

    锦衣卫们眼睁睁的看着近江义勇配合着仙人将高杰的亲兵尽数砍死,庭院里血流满地,没一个人敢动的,他们并不是当年北镇抚司那些专横跋扈的锦衣卫,而是弘光朝廷新组建的一班人马,没见过大阵仗,这副场景足以将他们吓傻。

    方承斌是文人,但是自幼习武,胆气过人,他也持剑杀了几个人,拎着血淋淋的宝剑来到卢九德面前道:“总管大人,让您受惊了,在下想问问,这矫诏到底出自谁手?为何颠倒黑白,寒了天下忠良的报国之心。”

    卢九德哑口无言,眼珠转了转,指着高杰的尸体道:“他,是高杰蒙蔽了万岁,现在首恶既诛,还请方大人放过咱家。”

    忽然外面喧哗,无数火箭射向空中,将夜空照的通明,是高杰带进城的兵马在向城外的人发信号,方承斌顾不上卢九德了,安排人马将锦衣卫缴械看押,亲自带人平乱,他言辞恳切的请求刘彦直相助。

    “敢不从命。”刘彦直非常配合,拎着铁榴莲加入到平乱队伍中,近江城内展开一场血战,双方人马在街道上厮杀,在屋顶上用火铳和弓箭对射,高杰的一千人马都是精锐,但没了主心骨也打不下去,在优势的近江义勇威压下,死了二百多人后便崩溃了,全体跪地投降。

    城外的军队连夜展开攻城,近江城严阵以待,城高墙厚,箭如雨下,滚木礌石一通招呼,高军死战不退,在火把的映照下拼死爬墙,攻城战一直打到天明,护城河里的水都红了,义勇们的损失也不小,城头被高军火炮打得千疮百孔,城下的伤兵营哀嚎遍地,一夜下来伤兵就五六百人,死者也有三百,攻城一方的伤亡还要翻倍。

    这些汉家男儿,本该牺牲在抗清的战场上,却白白死在近江城下,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方承斌计上心来,高杰的脑袋已经被打碎,是派不上用场了,但卢九德可用,他派人将卢九德和几个锦衣卫请上城头,向外面的叛军宣布消息。

    卢九德不得不从,趁着战斗间隙,拿着圣旨假模假式的以太监太有的公鸭嗓宣布高杰为叛将,而且已经伏诛,城外人马再敢攻城,就是和朝廷作对。

    高杰既死,他麾下人马也就没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几万人马竟然就此散了,分成几股各自去了,是落草为寇,还是投降清军,总之天下之大总有活路。

    高军既退,方承斌也不会继续为难卢九德,依旧以礼相待,不但发还了锦衣卫的兵器,还预备了一份厚礼,卢九德以下人人有份,大太监见风使舵,喜笑颜开,说回南京后一定在皇帝面前秉公论断。

    “不过……”卢九德拉长声音,“方大人也知道,高、刘二总兵都是辅佐万岁登基的功臣,万岁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圣君,若是没有好的说辞,怕是难让万岁收回成命,届时黄得功领兵再来攻打,咱家可就帮不上忙了。”

    方承斌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

    卢九德道:“办法当然有,咱家来时候是奉了万岁密诏的,如果方大人能帮咱家完成这一重任,万岁定然不计前嫌。”

    “什么办法?”方承斌洗耳恭听。

    卢九德耳语几句,方承斌变了脸色:“这……”

    “方大人,说不说在咱家,做不做在你。”卢九德高深莫测的一笑,拂袖去了。

    ……

    客栈,方承龙来请仙人们赴宴,总兵衙署死了太多人,煞气重,宴席设在方府,除了穿越小组四人外,总管太监卢九德也是座上宾,方承斌兄弟相陪,席间大家居然相谈甚欢。

    卢九德是在北京紫禁城待过很久的太监,对于党爱国等人来说,他简直就是一本活的历史书,从他嘴里说出的细节琐碎,在考古史上都是极有价值的,优质的交流就是这样,有人乐意说,有人乐意听,仙人们恭敬好奇的态度让卢九德的自尊心得到很大满足,昨夜的惊吓慢慢抚平。

    唯一的女仙人关璐和其他三人一样,穿的是圆领襕衫,她不施粉黛,丽质天成,除了个子大点,没缠足,性格过于活泼之外,算得上是个美人,最主要的是,这女子已经修炼成仙,而且看起来和另外三位仙人并无暧昧关系,这就好办多了。

    成仙得道,长生不老,是每个皇帝的最高梦想,身为太监总管,卢九德觉得有必要帮皇帝实现这个梦想,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冲方承斌使了个眼色。

    方承斌知道躲不过去了,干咳一声道:“当今万岁对道术仙法颇有兴趣,不知道几位仙家可否愿意进宫觐见。”

    这话说得客气之际,仙人就是仙人,哪怕是天子也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刘彦直早就发觉卢九德这个阉人看关璐的眼神不对了,冷声道:“只是进宫觐见朱由菘这么简单么?”

    竟敢直呼万岁的名字,这胆子也是没谁了,但卢九德不敢发飙,现在可不是太平盛世,皇家威仪不复存在,何况这个皇位来的本来就不正,给你脸,你就是万岁,不给你脸,你就是朱由菘,就这么简单。

    方承斌心一横,暗道早晚都得说,不如早做了断,便道:“总管大人,不如把万岁的密诏拿出来吧。”

    “什么密诏?给谁的?”刘彦直杀气腾腾的说道。

    卢九德吞吞吐吐,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豁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卷密旨,双手捧给关璐。

    “给我的?”关璐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打开密旨看了看,眼睛慢慢瞪大了。

    “我看看。”党爱国凑过来,瞄了两眼,哑然失笑:“皇帝要封关博士为贵妃哩。”

    关璐倒没有生气,反而喜滋滋的摸出小镜子照了照:“贵妃什么级别,上面还有谁,我觉得以我的才貌,当皇后还差不多。”

    卢九德悬着的心放下了,女仙人对此并不反感,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但他,方承斌兄弟也大跌眼镜,本以为此事会激怒仙人们,没想到人家挺乐意当妃子的,看来仙人也不能免俗啊。

    “贵妃已经很高了,再往上就是皇后,你打算玩现实版宫心计么?”党爱国道。

    关璐笑道:“宫心计就算了,我打算上演一出明末玛丽苏穿越大戏,把南明的皇帝、清朝的多尔衮、还有南京那一票书生,什么侯方域冒辟疆陈子龙全都收到老娘的石榴裙下,对了,皇帝长什么模样,我要求不高,有吴奇隆一半就行。”

    党爱国道:“你问问那太监就是。”

    卢九德已经满头大汗,这哪是女仙人,分明是妖孽!他支支吾吾道:“万岁宅心仁厚,威仪万方。”

    党爱国道:“得了吧,朱由菘随他的父亲老福王,胖的走不动路,身高一米六,体重二百八,整个就是一出栏的母猪。”

    关璐咋舌道:“那这个娘娘我还是不当了。”

    仙人们嬉笑怒骂之间,就把这事儿掩过去了,卢九德满头大汗,方家兄弟面面相觑,这么一来,近江和朝廷之间就算是彻底决裂了,皇帝绝对不会放过方氏一族,在不久的将来,近江将会面临来自满清和南明的夹攻。

    此时的近江已经成为风暴之眼,清朝南征大军在近江城下折戟沉沙,南明朝廷赖以抵挡满清的江北四镇也有一半栽在近江城中,刘良佐和高杰自寻死路,怨不得他人,但这也是南明小朝廷的宿命,冥冥中命运之轮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早晚而已。

    !

第四十章 一见倾心

    卢九德忽然觉得很悲哀,太监们再也恢复不了魏忠贤时期的荣耀了,锦衣卫们也无法再像前朝那样威风了,这一切皆因大明朝气数已尽。所以面对仙人们的折辱调侃,他连还嘴的底气都没有,连高杰都说杀就杀的猛人,还差他一个阉人么。

    方承斌也失算了,他本以为仙人们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把皇帝当回事,在他们看来,朱由菘就是口披着龙袍的肥猪,什么选妃全是笑话,连生气的必要都没有。

    最后党爱国对卢九德说:“你回去告诉朱由菘,我们关博士感谢他的垂青,不过这贵妃娘娘的头衔就敬谢不敏了,皇帝有那纳妃的精力不妨多用在正途上,否则弘光这个年号用不了一年。”

    换别人这么说话,那就是大不敬的死罪,可党爱国堂而皇之的直呼皇帝名讳,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说半个不字。

    宴席草草收场,穿越小组返回客栈,党爱国召集大家开会。

    “今年是公元1645年,顺治二年,弘光元年,如果历史进程不出太大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武昌的左良玉就会率军清君侧,明军内讧,左良玉病死,其部十万人降清,南明朝廷在五月份覆灭,朱由菘被俘,明年在北京处决,朱明气数已尽,就是真的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们还是坚持初衷,不要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锚点久留,尽快找回穿越舱并修复,回到基准时空,继续我们的事业,这就是我的看法,谁赞成,谁反对?举手表决吧。”

    全员举手通过,本来他们还有些兴致协助南明政权北伐收复故土,但是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失望透顶,大厦将倾,不是几个人能够支撑起来的。

    党爱国点点头:“大家齐心协力就好,我们也不能把宝都押在吴三桂身上,**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彦直,这事儿多拜托你了。”

    刘彦直拱手道:“敢不从命。”

    党爱国笑道:“出来的久了,大家都向古人靠拢了,我都有些想家了。”

    ……

    次日一早,卢九德启程返京,来时风光无限,去时行色匆匆,望着官船的风帆消失在天尽头,方承斌叹道:“下一个来攻城的怕是黄得功了。”

    黄得功也是江北四镇之一,他的名声比其他三人略好,兵力也更强大,前两回杀刘、高二人都讨了巧,若是野地浪战,未必能成功,近江义勇把大清和大明两头都得罪了,夹缝中难以生存。

    党爱国也来相送,他却极其乐观,笑道:“方大人多虑了,南京封赏文书指日可待,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

    方承斌眼睛一亮:“怎么赌?”

    党爱国道:“若是南京派兵来攻,就是我输了,我保你近江一年无虞,若是南京来旨封赏,就是大人输了,赌注不要金银珠宝,只要些字画即可。”

    方承斌见他说的轻松,将信将疑,接了这个赌局。

    只隔了一日,卢九德的官船就又回来了,这回总管太监是春风满面,笑容可掬,甚至急不可耐的提出要求,在码头上就摆上香案,宣读圣旨。

    圣旨内容如同方承斌所盼望的那样,擢方承斌为江东巡抚兼副都御使,加兵部侍郎衔,给他的长子方子豪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前程,其余众将皆有封赏,从总兵到都司,见者有份,方家老三因为有举人的功名在身,被朝廷任命为近江府通判,掌管粮运、江防事宜,虽然只是六品文官,但比武职的地位要高得多。

    南明朝廷把乌纱帽不要钱一样乱扔,但是实打实的赏赐却一点没有,不过方承斌丝毫也不介意,此刻他欣喜若狂,恨不得抱着卢九德亲一口。

    “卢总管,快请进城歇息,下官仔细请教。”方承斌道,他很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卢九德一摆手道:“免了,咱家还有要事在身,要去黄得功黄总兵那边走一遭。”

    方承斌意识到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卢总管,可是武昌有事?”

    卢九德苦笑:“巡抚大人明鉴,左良玉反了,兴兵二十万要沿江东下清君侧哩,江防就靠方大人和黄总兵顶着了。”

    方承斌倒吸一口凉气,长江上游的左良玉和南京掌权的马士英、阮大铖这一票人不对付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矛盾激化到刀兵相见的地步,大明朝的军队都忙着自相残杀,谁来抵御鞑子?

    原来卢九德还没回到南京,半道上就遇到朝廷来的使者,大敌当前,马士英等人逼迫着皇帝收回成命,招抚近江义勇,利用他们抵御左良玉大军东下,朱由菘虽然昏庸,但并不傻,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只能听从马士英、史可法的安排。

    卢九德二次来到近江,顺利完成了任务,辞别方承斌再赴黄得功处传旨,他风尘仆仆的走了,方承斌感慨一番后犯了愁,拿什么去给党爱国。

    方家是近江豪门,但因祖上是武将出身,家里枪棒教头不缺,但方氏儿郎们诗词书法上的造诣总是欠些火候,所以家里值钱的古画还真不多,即便有,也不舍得拿出来当赌注,反正事先党爱国也没具体指明要什么样的字画。

    期盼已久的朝廷封赏终于到了,近江城内一片欢腾,大伙儿都忙着扯绸缎做新官袍,方承斌从自家书房里拿了几卷字画,又去朋友处讨了一些,亲自送到客栈,此时客栈已经被四位仙人包下,住的倒也宽敞舒服。

    方承斌让家丁捧出一卷卷字画来,介绍道:“时间仓促,下官帮仙人收集了吴门四家的画作,另有董其昌的几幅山水,祝枝山写的一幅赤壁赋,还请仙人过目。

    吴门四家是文征明、沈周、唐伯虎、仇英,都是诗画双绝的大才子,董其昌更是明末有名的书画家,祝枝山的书法也是一绝,光这些拿到现代,拍出百亿不成问题,饶是党爱国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免为之动容。

    巡抚大人见党爱国神色有异,还以为他不满意,毕竟这些书画都是明人所做,董其昌死了没几年,书画虽然也值钱,但在仙人面前毕竟拿不出手,若是拿出王羲之、吴道子的真迹,那才算是上档次。

    “实在惭愧……”方承斌很不好意思,党爱国却极为满意,照单全收,又向他面授机宜,说不必担心叛军东进,因为左良玉的寿数已经尽了。

    党爱国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左良玉还有不过一个月的阳寿,他将会死在战船上,死后众将秘不发丧,拥左梦庚为首领,左梦庚敌不过黄得功,最终会投降清军,所以左军兵锋不会抵达近江,方大人自然不用担忧。”

    方承斌深信不疑,又问方家子孙的前程,党爱国不记得历史上有关于方氏族人的记载,便故弄玄虚道:“别人的命数都已经定了,唯有方家儿郎的前途不可限量,路怎么走,就看你们自己了。”

    天机不可泄露,方承斌也不便再细细追问,这一句就够他回味的了。

    ……

    方承龙被朝廷任命为近江府通判,这个官位不是他想要的,三公子梦想封侯拜将,不愿当一个和案牍打交道的文官,他知道这是大哥从中作祟,故意安排自己做文官,其实他猜错了,方承斌压根就没提到他,这个通判的官职相当于充话费送的。

    方承斌当上了正三品的江东巡抚,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以统一指挥的名义先将本来划给三弟的人马全都收缴回去,真让承龙就任通判,负责粮运江防,近江是一座孤城,哪有什么粮运,江防也是虚有其名,搞得三公子心情郁闷,特地跑到客栈来找大哥喝酒。

    偌大的客栈只住了四位仙人,并无其他客人,方承龙依旧穿着团花素锦战袍,登门拜访,空荡荡的客栈内只有掌柜的百无聊赖拨着算盘,见三公子来了,满脸堆笑上前行礼:“通判大人驾到,小人给您磕头了。”

    巡抚方大人在四门都贴了布告,将这些新鲜出炉的官衔公诸于众,怕百姓不识字还安排了书生在布告旁讲解,现在全城人都知道三公子当上了通判,平头百姓和读书人是两个阶级,没出仕的布衣和官员又是两个阶级,三公子当上六品通判,不说鲤鱼跳龙门吧,也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老百姓们都替他高兴。

    方承龙却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拂袖道:“罢了罢了,起来,快去通禀我大哥,另外再预备一壶酒。”

    掌柜的道:“仙人说了,三公子来了不用通禀,直接里边请,酒菜我这就给您预备着,保您满意。”

    方承龙抬步往里走,这家裕来客栈是近江城内最大最好的旅店,以往太平年间,多招待来各路南北客商和省城赶考的秀才们,现在到处打仗,乡试早就停了,客商也不敢冒险来往,客栈没了生意,门可罗雀,好在住进了四位仙人,仙人们的开销由方家负担,每日用度着实不少……等等,怎么楼上有琵琶弹奏之声?

    琵琶弹奏的如泣如诉,方承龙不由得听呆了,不知不觉上了小楼,隔着窗子看去,屋内有一绝色女子怀抱琵琶,一双玉手翻飞,,忽然从哀怨婉转变成了金戈铁马,十面埋伏。

    方承龙一见倾心。

    !

第四十一章 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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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终了,方承龙忍不住击节赞叹:“真乃天籁之音也。”

    弹奏琵琶的正是陈圆圆,她弹的全神贯注,竟然没注意到窗外来了一名听众,抬眼望去,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年纪不及弱冠,是个小弟弟,便嫣然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方承龙骨头都酥了,强自稳定心神,暗道不对不对,客栈中分明住的是四位仙人,哪里又来的一名绝色美女,莫非是仙人变出来的?

    陈圆圆也有些纳闷,她平日足不出户,见到的除了那四人就只有丫鬟仆妇,今日忽然来了个俊美少年,百无聊赖之下,便随口问道:“公子从何而来?”

    方承龙施了一礼,自我介绍说是近江方承龙,老实说三公子的名号在近江府乃至江东省都是响当当的,但是放在整个江南横向比较,名次就不那么靠前了,江南的才子实在太多了,年少的有侯方域、冒辟疆,年老的有钱谦益,年富力强的有陈子龙,老中青全方位搭配,陈圆圆见多识广,别说江南的才子们,就是京城的崇祯皇帝,皇亲国戚,西北闯贼,武功盖世的关宁总兵,哪个没见识过,所以她只是淡淡的客气了一下:“哦,久仰。”

    陈圆圆对方承龙不感兴趣,但她实在找不到人聊天,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她被刘宗敏掳走那天开始,身畔就都是粗鲁武夫,被吴三桂抢回来之后,仅仅是西北方言变成了东北方言而已,她找不到人谈诗论道,找不到人切磋琴技,找不到人倾诉心声,哪怕仙人们也不行,那四个人都很奇怪,和时代格格不入,交流起来很困难。

    但方承龙不一样,他虽然也在南京呆过一段时间,但彼时年纪太小,家里管得又严,没机会去秦淮河上见识风月,只是耳闻过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等名妓的风流艳事而已,回到近江府之后,闭门习武,更是没见过什么女人,如今得见陈圆圆,简直惊若天人,脚下哪里挪得动步子。

    “公子,进来坐吧。”陈圆圆心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个人聊聊吧,方承龙闻言大喜,进屋落座,畅谈起来,他的文采虽然比不上侯方域冒辟疆之流,但也是饱览诗书的才子,尤其喜欢辛稼轩的词,自己也作了几阙,聊了一会儿急于卖弄,陈圆圆屋里笔墨纸砚俱全,他铺开宣纸,美人磨墨,挥毫写了一首词,倒也有辛弃疾三分味道。

    陈圆圆见三公子腰间悬了一口宝剑,便问他可会舞剑。

    方承龙故意谦虚道:“吟诗舞剑那种不会,小可的剑是上阵杀人的。”

    陈圆圆奇道:“公子上过战阵?”

    方承龙道:“惭愧,就上过一次战场,斩杀了不过十余人而已。”

    陈圆圆在刘宗敏、吴三桂身边呆久了,也略微懂得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战斗中能斩首一级就算得上勇士了,能杀三四个人,那就是很勇悍的战将了,杀十余人,几乎是万人敌的角色了,当然这种战斗必须是势均力敌的对战,而不是屠戮手无寸铁的妇孺。

    “那妾身要称公子为将军了。”陈圆圆小手掩着嘴巴轻笑道,“不知道将军与何人对阵?”

    方承龙道:“数日前,小可率五十骑兵,在近江城下逆袭吴三桂大军,将他杀的落荒而逃,那十余颗首级就是那时斩获的。”

    陈圆圆心里咯噔一下,那日吴三桂兵败她是知道的,在她一介女流的心目中,天下最厉害的莫过于满清铁骑,其次就是关宁铁骑,再次是大顺闯贼,大明朝廷的军队要排在垫底的位置,没想到近江的明军如此骁勇善战,让她不得不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

    “怎么,小姐不相信?”方承龙见陈圆圆脸色有异,只当她以为自己吹牛,正要找点作证,忽听庭院中有人召唤,“通判大人,通判大人,酒菜预备妥当了。”

    “小可去去就回。”方承龙急忙告辞,陈圆圆惊讶道:“公子是近江府通判?”

    方承龙第一次为自己的文官身份感到骄傲,他故作不屑道:“朝廷给的官罢了,小可更愿意手持三尺青峰,跃马中原,杀尽贼人,还黎民百姓一个郎朗乾坤。”

    陈圆圆忽然有些感动,她才不在乎什么通判不通判,只是被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的纯真的豪情壮志所感动,她想说些什么,少年却匆匆去了,只留下一柄折扇。

    店家预备了酒菜却找不到三公子的人影了,大呼小叫一番,通判大人才快步下楼,面若敷粉的脸上有些红晕,吩咐店家却请仙人来吃酒,一颗心却还在小楼上,酒也吃的心不在蔫,吃完了酒告辞回府,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陈圆圆的影子。

    二更时分,方承龙忽然想起自己的折扇落在美女房中了,顿时大喜,也不顾天色已晚,穿戴停当,起码挎剑出门,城内宵禁,但是谁不认识三公子,一路通行无阻来到客栈,不想惊扰他人,索性将马拴在路边,翻墙进去,爬上二楼,却见屋内烛光摇曳,美人一手拿着自己的折扇,一手托腮,心驰神往。

    方承龙低低咳嗽一声:“小可冒昧了。”

    美人似乎早有预料,淡淡道:“门没锁。”

    ……

    百里外,关宁军大营,吴三桂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是信使曾洪,大将军看完信件,又问了曾洪几句,不似作伪,他斥退了曾洪,在账内来回踱步,对方要求用一件东西换陈圆圆,可那东西又是豫王爷多铎极为重视的,这让吴三桂很是犯难。

    吴三桂绝不会为了换取自己的爱妾向多铎开口,但他也绝不会放弃陈圆圆,这回掳走圆圆的不是刘宗敏那样的贼头,而是货真价实的仙人,吴三桂亲眼见到对方的勇武,所以他无法使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只能妥协。

    思来想去,吴三桂狠狠一掌拍在帅案上,嘴角抽动,杀气四溢。

    一个时辰后,由吴三桂亲自带领的六百精骑悄悄出发了,向北急进百里,走在最前面的斥候发现了迎面一支车队缓缓而来,飞报吴三桂,六百精兵设下埋伏,等车队走到近前,乱箭齐发,继而冲上去一顿砍杀,押车的清军猝不及防,一多半被当场格杀,有几个趁乱逃跑,跑出去没百步远就被弓箭手射落马下。

    “杀,一个活口都不留!”重伤的清军士兵听到了熟悉的关东汉人口音,和他们打了几十年的关宁明军说话都这个调调,他挣扎着想要看清楚下黑手的究竟是谁,却被一把刀刺进了胸膛。

    多铎想不到有人敢在中原腹地动手抢自己的东西,他本来已经派人将穿越舱送回北京,兵败后又派快马将车队追回,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等急了派出一队骑兵去寻,却只找到满地插满箭矢的尸体。

    整个运输队被人屠了个干净,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那可是二百名镶白旗的勇士啊,对付明军一千人都不在话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全军覆灭了,这事儿透着蹊跷。

    根据尸体上的箭矢和现场遗留的兵器推断,袭击运输队的应该是明军残余,可这些被大清铁骑打破胆的明军已经沦为盗匪,骚扰劫掠百姓还行,怎敢捋虎须,还那个天庭关押触犯天条仙人的铁盒子抢走了,这事儿八成是那个会飞的家伙下的手。

    吴三桂行事隐秘,办的天衣无缝,他派人将那个银色的大铁盒子送往翠微山下隐秘之处,然后写了一封书信,又让曾洪送往近江。

    曾洪顿首道:“吴大将军,不是小人不愿意遵命,实在是不敢违抗豫王爷的命令,王爷命小人下书,小人若是不回去复命,留在营中的家人怕是要遭殃。”

    吴三桂板起脸道:“他是王,我也是王,本王的将令你敢不听?”

    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虽然也算个王爷,但他是降清的贰臣,冲在前面的炮灰,而人家多铎是正经努尔哈赤的儿子,多尔衮的亲弟弟,大清的铁帽子亲王,世袭罔替,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当然用来压曾洪这种人是够了的,后者急忙叩头,说小人愿往。

    吴三桂派一队骑兵护送曾洪去近江府下书,曾洪二次下书,已经轻车熟路,向城头守军直呼要见仙人,一番周折后,曾洪入城,将吴三桂的亲笔信交给了刘彦直。

    刘彦直看了信之后不禁大笑:“到底是有魄力引狼入室的吴三桂,做事不拘一格,我喜欢。”

    原来吴三桂答应用穿越舱来换陈圆圆,用脚趾头想,多铎也不会将穿越舱拱手让给吴三桂,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吴三桂硬抢。

    党爱国等人本来对刘彦直这一计策持保留意见,没想到还真成了。

    “万万没想到啊。”党爱国道,“吴三桂为了陈圆圆敢对多铎玩阴的。”

    “一定是真爱。”关璐补充道。

    刘彦直道:“那么向陈圆圆通报好消息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关博士。”

    关博士喜气洋洋的去了,片刻后愁眉苦脸的回来了,道:“陈圆圆不愿意回到吴三桂身边,她找到真爱了。”

    “谁?”三个男人齐声问道。

    “方三公子。”关璐两手一摊,“古人也是放得开,这么快就搞上了。”

第四十二章 交易和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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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彦直很生气,这两人早不搞上,晚不搞上,偏偏等到吴三桂要和自己合作,以穿越舱换陈圆圆的时候搞上,这不是让自己难做么。

    党爱国等人也很愤怒,对他们来说回到基准时空才是头等大事,古代人的爱情算什么,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方家三公子这么好的家世,怎么可能和陈圆圆走到一起?这不扯谈么。

    不知不觉间,这些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俨然成了封建传统的卫道士,吵嚷着要棒打鸳鸯,以保证和吴三桂的交易。

    关璐怒了:“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无耻,陈圆圆难道就不是一个自由的人,她难道是吴三桂的私人财产,可以拿来交易的,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有权力选择和谁在一起,同样,三公子也有这个权力。”

    党爱国道:“关博士,我们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评判,我们只能以明末的道德标准来要求他们,陈圆圆还就是吴三桂的私人财产,同样,三公子父母健在,无权选择自己的配偶,当然了,他可以纳陈圆圆为妾室,不过这样就妨碍了我们返回基准时空的计划,进一步妨碍了拯救人类的大计啊。”

    关璐也是分得清轻重的,她撇嘴道:“反正别让我去劝,我张不开这个口。”

    刘彦直道:“我去说,孰轻孰重,我想三公子能分得清。”

    外面传来方承龙的声音:“不必了,在下愿意送圆圆姑娘出城。”

    原来方承龙和陈圆圆已经在外面了,谈话他们都听到了,此刻一个泪眼婆娑,一个满脸决绝,大有生离死别之意。

    刘彦直拍拍方承龙的肩膀道:“大丈夫有舍有得,你做得对。”

    信使曾洪又跑了两趟,敲定了交易的地点和方式,双方各带五百人马,当面交割,谁也不许使诈。

    交易当日,刘彦直找方承斌借了五百骑兵,一辆马车,至于派什么用场,方巡抚根本没问,也不需要问,总之仙人要做什么他全力配合就是。

    队伍浩浩荡荡出了北门,忽听身后马蹄阵阵,刘彦直回头看去,正是方三公子跃马追来,追到近前和刘彦直并辔而行,神色坦然。

    刘彦直道:“三公子,你怎么来了,这事儿你还是回避的好。”

    方承龙道:“无妨,我就是想看看吴三桂长什么样。”

    刘彦直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方承龙在挑战自我,他要亲手将所爱的女人送回魔窟,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对自身的毅力是一种挑战。

    “小伙子尿性,当大哥的亏待不了你。”刘彦直道。

    队伍走到一半,刘彦直先行升空去侦察了一番,他一个人赶得上二百名斥候,在高空中放眼望去,有没有伏兵一目了然,吴三桂果然只带了五百兵远远的过来,但只有马队,看不到穿越舱。

    莫非有诈?刘彦直怀疑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吴三桂忌惮自己的能耐,更害怕对方使诈的应该是他们。

    两支人马碰头了,双方俱是骑兵,隔了二百步远站定,吴军和近江明军的服色打扮都差不多,对襟布面罩甲,六瓣高顶宽沿头盔,盔顶上插着不同颜色的认旗,如果不是有旗号辨别,看起来像倒像是友军。

    刘彦直轻轻一夹马腹,走到两军中央,吴三桂到底是个有胆色的汉子,居然也单枪匹马上前,两军主将面对面交谈。

    “你就是吴三桂?”刘彦直仔细打量着这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家伙,三十出头的年纪,蓄着胡子,身穿铠甲,身上流露出百战杀气,好一条雄赳赳的武将,倘若他后来造反成功,推翻了康熙,岂不成了开国皇帝?那历史又要重新书写了。

    吴三桂也打量着这位仙人,那日近江城下一战,刘彦直浴血杀敌的形象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恐怖印象,今天再看,倒不像是修罗煞神,倒像是个翩翩君子,文弱书生。

    刘彦直没穿盔甲,头戴方巾,身穿交领蓝布玄色直身,连兵器都没带,他感慨完了,笑吟吟问道:“吴军门,我的货呢?”

    吴三桂心说仙人做事真是直接,连寒暄都省了单刀直入,便道:“我的圆圆呢?”

    刘彦直向身后摆摆手,方承龙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陈圆圆在车内端坐,吴三桂眼神很好,看的清楚,心中松了口气,道:“先生要的东西,本帅没有带在身边,等接了圆圆,自会告诉你地方,你自去取了便是。”

    “你不讲究。”刘彦直道,“说好了当面交易,你又反悔,当我三岁小孩一样耍么?”

    仙人突然发飙,吴三桂大惧,赶忙解释:“在下岂敢戏耍先生,在下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先生的手段,灭我全军只在举手之间,在下出此下策,也是因为太过挂念圆圆。”

    刘彦直点点头:“这是君子协定,我肯定不会赖你的,你若不信,我带圆圆去提货,如何?”

    吴三桂面露犹豫之色。

    刘彦直道:“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你不答应也行,反正人马都带出来了,趁今天天气不错,咱干一场得了。”

    吴三桂心说我就带五百骑兵还不够你一个人杀的呢,便道:“依先生之意也可,但先生要在众军面前起一个誓。”

    刘彦直恶狠狠瞪了吴三桂半天,后者坦然和他对视。

    “好吧,众军都听了,做个见证,今日我刘彦直与吴军门交易,若有反悔,天打雷劈。”刘彦直指天发誓,在场一千余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吴三桂一颗心也终于放下,兵不厌诈是真,但他也相信毒誓。

    刘彦直回到本阵,替换下车夫,亲自驾车送陈圆圆走,方承龙一提缰绳想跟着来,被刘彦直喝止。

    “郎君,别了。”窗帘掀起一条缝隙,传出陈圆圆低低的离别之声。

    方承龙眼圈红了,硬生生忍住,将头扭向别处,一言不发。

    “你在这等着,大哥不会亏待你。”刘彦直似乎意有所指,说完挥动马鞭,载着陈圆圆去和吴三桂的军队会合,向着翠微山方向去了。

    穿越舱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但放在广阔天地之间就是沧海一粟,若非吴三桂带领,凭刘彦直的本事还真找不到,这东西被藏在翠微山附近一个池塘里,士兵们七手八脚将其打捞出来,刘彦直的脸色有些难看。

    穿越舱受到严重破坏,裂痕触目惊心,外壳上还糊满烂泥,很是丑陋。

    “这是豫王干的,和我无关。”吴三桂见刘彦直脸色不善,急忙解释。

    “算了,反正已经这样了。”刘彦直跳下马车,“陈圆圆连带马车都给你,咱们人货两清。”

    “多谢成全。”吴三桂骑在马上,用马鞭子掀开车帘看了看,确认陈圆圆没被掉包,心里石头终于落地。

    “后会有期。”吴三桂一拱手就要走,却被刘彦直叫住。

    “吴军门稍等,交易是结束了,现在该和你算另外一笔账了。”

    吴三桂眯起眼睛,手慢慢伸向刀柄:“哦,什么帐?”他已经预感到不妙,只是猜不到刘彦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放鞑子进关,导致中华文明延迟发展三百年,本来明末已经有资产阶级萌芽出现,大航海时代指日可待,殖民美洲澳洲不是梦,结果全被你搅黄了,这笔账我要替全体炎黄子孙向你讨要,吴三桂,你万死都抵消不了罪孽!”

    说罢,刘彦直纵身跃起,将吴三桂从马上揪下来,先扫脸抽了四个大嘴巴。

    “这一巴掌,是我替 崇祯皇帝打你,这第二巴掌,是替被你绞死的永历帝打你,第三巴掌,是替三藩之乱时死难百姓打你,第四巴掌,是我个人赏你的。”

    吴三桂被打懵了,他完全听不懂刘彦直在说什么,一张英俊的脸肿起老高,他的亲随护兵们想上前营救,刘彦直甩出一包钢钉,嗖嗖破空之声传来,一片人仰马翻,接着他从吴三桂腰间缓缓抽出佩刀来,高高举起。

    初春的阳光下,刀锋闪着幽光。

    马车里的陈圆圆惊呆了。

    “闭眼,别看。”刘彦直道,当着女人的面杀她男人总归不大好。

    “吴三桂,下辈子别卖国。”刘彦直手起刀落,用吴三桂自己的佩刀将他的头颅斩下。

    刀很锋利,头颅滚出去老远,血从腔子里喷出去,身躯还挣扎了几下。

    刘彦直捡了吴三桂的脑袋,见他双眼依然睁着,显然是死不瞑目,便伸手将其眼皮掩上,割下尸体战袍衣角包了,对吓傻了的吴军士兵说道:“我不杀你们,都散了吧。”

    吴军五百骑兵一哄而散,他们知道刘彦直不是**凡胎,所以连报仇的心思都不敢有。

    刘彦直请陈圆圆从马车上下来,将车厢拆除,只留下平板,再把穿越舱抬上去, 马车是特制的加长平板车,车轴加固,而且用了八匹健马驾车,确保无虞。

    那边陈圆圆却望着吴三桂的无头尸体瑟瑟落泪,不管这个男人做了天大的错事,如何被万人唾骂,他总是真心爱自己的。

    “算了,给他留个全尸吧。”刘彦直又将吴三桂的尸体丢上马车,拉了陈圆圆上车,一路南返。

第四十三章 仙人也有解决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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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匹马拉着的平板车在崎岖的土路上艰难的走着,刘彦直坐在车把式的位子上,穿着读书人的袍服方巾,时不时甩一个响鞭,身畔坐着美娇娘,车上载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工业品,以及一具用马革裹着的无头尸体。

    路边有累累白骨,那是逃难者的尸体,明末出现小冰河期,粮食大幅减产,朝廷又屡屡加派辽饷,官逼民反,中原大地到处烽烟起,造反者和官军互相杀戮十余年,老百姓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这也是今天刘彦直杀吴三桂的原因之一,留着这厮,还会有三藩之乱,白死那么多人,不如一刀杀了以绝后患。

    “你存心要杀他……”陈圆圆幽幽道,刘彦直连马革都预备好了,可见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吴三桂死的冤,只因一心念着自己,反误了自家性命,想到吴三桂以往的种种好处,陈圆圆还是洒了不少眼泪的。

    “不杀他,你怎么好和方三公子风流快活?”刘彦直反唇相讥,心说女人就是事多,妈的不是你非要和方承龙好,我才做活雷锋帮你们小两口消除隐患,怎么这会儿又怪起我了。

    陈圆圆道:“妾身哭他,不少因为他不该死,而是他对妾身有恩。”

    刘彦直道:“我也没怪你,一码归一码,以后你就是方家的人了,我帮你们做主,给你弄个正房夫人当当。”

    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把陈圆圆吓着了,继而泪如雨下,刘彦直更不懂了,妈的砍了吴三桂你就掉几滴眼泪,说帮你争取个正房,你反应这么大。

    刘彦直不懂得是,这个正房是多么的宝贵,以方三公子的家世和六品通判的官身,是绝不可能娶一个烟花女子,而且是侍奉了许多男人的烟花女子为正房的,最多纳妾,而陈圆圆又不是一般的烟花女子,尼玛大明朝就毁在她一个红颜祸水手里,这样的女人,连生存下来都是罪过,又怎么能当正房夫人!

    同时期几个和陈圆圆齐名的名妓,柳如是、董小宛,都是做妾的命,柳如是嫁给了钱谦益大人做小,董小宛跟了陈圆圆的情敌冒辟疆,同样也是妾室,吴三桂那么爱陈圆圆,也没说给她扶正,这种行为除了疯子,没人做得出。

    不过,有仙人做媒,这个正房夫人还真不是没可能,陈圆圆哽咽道:“多谢仙人,妾身不求名分,只求能和三郎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刘彦直道:“我祝福你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和小方是怎么搞……是怎么私定终身的,把我都瞒在鼓里。”

    陈圆圆道:“妾身和三郎是前世的孽缘……”

    刘彦直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你前世是谁,你还记得?”

    陈圆圆道:“前世的事情谁还记得,都喝过孟婆汤的,但妾身一见到三郎,就觉得冥冥中早就和他相识了,前辈子的缘没尽,这辈子再做夫妻。”

    此前关璐对陈圆圆做过催眠试验,期望能唤醒她的前世记忆,当然是失败的,大家也都放弃了,所以才会那陈圆圆来换穿越舱,现在刘彦直又开始犯嘀咕,到底陈圆圆和小周后之间有什么联系。

    远远的有几名骑兵奔过来,是方承龙派出的斥候,他们见到刘彦直安然归来,欣喜的吹响唿哨,告诉远方的袍泽,不多时,两下里会合,方承龙见到圆圆完璧归赵,立刻从马背上翻下来,跪倒在地:“谢大哥成全。”

    刘彦直笑道:“我说过,大哥不会亏待你的,你先别忙着磕头,我还有个重礼送给你,权当给你们小两口的贺礼了。”说着将一个血迹斑斑的布包丢过去。

    方承龙眼疾手快,接了布包,入手沉甸甸血腥味十足,就知道是一颗首级,打开来一看却愣了,大哥竟然把吴三桂给斩了!

    “吴三桂是你杀的。”刘彦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今天咱们出城,没干别的,用计赚了吴三桂的脑袋回来,大功是三公子的,尔等也都有份。”

    顿时欢声雷动,唯有陈圆圆黯然神伤。

    五百骑兵凯旋回城,刘彦直赶着马车回到客栈,在中庭内掀开盖在穿越舱上的破布,党爱国等人在楼上见了都惊喜万分,忙不迭的下楼,也不顾穿越舱外壳肮脏,开启舱门检查,里面行李箱还在,从宋朝买的书籍文物分毫未动。

    “有人用火药炸过。”党爱国检查过后面露愁容,“损伤严重,需要修复。”

    “用什么修复?”大家都傻眼了,穿越舱是高科技的东西,明末哪有条件修复。

    “舱内有些备用的工具,就是缺原料。”党爱国道,“其实也不算太难,有一颗龙珠在,就能解决原料问题,然后我们需要造一个高炉,熔炼龙珠……”

    ……

    方承龙向巡抚大人献上了吴三桂的首级,方承斌当场傻眼,这是多大的功劳!朝廷上下要震动了,克复中原不是梦,可惜的是这一切和自家儿子无关。

    不过这难不倒巡抚大人,他先夸赞了三弟一通,然后命人将石灰将吴三桂的首级腌了,放在木头匣子中保存着,等他请功的战报写好,一并送往南京。

    这写公文的玄机就多了,多一个字少一个字,换一个字,都有着极大的学问,方承斌不敢贪墨大功,但完全可以把功劳往自己和儿子身上多揽一些

    精心炮制的战报连同吴三桂的首级星夜送往南京,弘光朝廷果然巨震,起初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派人查证首级的真伪,恰好有北京逃来的大臣与吴襄相熟,见过吴三桂,确定这颗留着金钱鼠首发型的脑袋确实是前关宁总兵吴三桂的。

    弘光帝大,天佑大明,吴三桂授首,大功妥妥的,不过赏赐嘛,朝廷经济困难,暂时拿不出来,荣誉可劲的给,方承斌运筹帷幄乃是首功,给他加太子少保衔,方承龙和方子豪赐穿斗牛服,斗牛服是次于蟒袍和飞鱼服的一种赐服纹样,乍一看和蟒袍区别不大,这是一种荣誉象征,但是明末官民服装僭越现象严重连教坊司的女子出门都穿麒麟、飞鱼花样,谁还在乎斗牛服。

    不过皇帝有心,给方氏兄弟的老爹,已经致仕的前礼部侍郎方孝严一个伯爵的封号,又给老夫人一个二品诰命夫人,方家这下可大发了,一门上下喜气洋洋。

    城外乱坟岗,初春的冻土上挖了一个墓穴,吴三桂的尸体被装在一口楠木棺材中,这棺材是陈圆圆当了首饰买的,尸体的脖颈上接了一颗楠木雕刻的脑袋,近江城没有什么雕刻大师,只能找了个木匠刻了个大概意思,也算是全尸下葬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很少,除了穿越小组的四位,就是方承龙和陈圆圆了,民夫们将棺材吊人墓穴,盖上土,没有立墓碑,吴三桂名声太差,大家担心以后有挖坟鞭尸。

    “一代枭雄就这么去了。”姬宇乾感叹道,瞥了一眼刘彦直,“历史上重要人物,说杀就杀,你不担心造成巨大的影响么?”

    刘彦直道:“我已经总结出经验来了,历史有自我修复主轴的能力,我就算现在去把多尔衮宰了,也挽救不了大明覆亡的命运,这是劫数。”

    姬宇乾嗤之以鼻,却不得不服,他倒是想随意斩杀历史上的大人物来着,可没那么能耐。

    刘彦直问方承龙:“三公子,你大哥又阴你一把,吴三桂的首级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功劳,结果变成集体的功劳了。”

    方承龙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吴三桂也不是他杀的,便道:“大哥这么做也是大局为重。”

    党爱国谆谆教诲道:“承龙,你是该担责任的时候了,功劳该争的就要去争,你不是一个人,麾下几百号兄弟都跟你混饭吃,你总是谦让,那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你懂么?”

    方承龙拱手低头:“谨遵教诲。”

    关璐道:“某人答应帮三公子解决的问题,打算怎么下手?”

    刘彦直道:“简单,我亲自去方府走一遭,帮圆圆提亲。”

    ……

    次日,刘彦直果然登门拜访,他不找方承斌,直接找方家老太爷,刚被封了忠孝伯的方孝严,递了拜帖进去,管家飞一般通报,不多时出来恭迎刘彦直在客堂奉茶。

    少顷,方老太爷出来了,方巾大袖,文士装扮,花甲之年,精神矍铄,他明知刘彦直是得道的仙人,却不卑不亢,谈笑风生,引经据典,极为健谈。

    刘彦直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一通天南海北的瞎扯,不知不觉扯到龙珠,方老太爷眉头一挑,捋着胡子道:“说到这个,老夫在崇祯十二年,倒是听说过此物在武当山出现,似乎藏在一个洞里。”

    “具体什么位置知道么,武当山那么大,总要有个坐标吧。”刘彦直眼睛一亮。

    “不清楚,是逃难的百姓看到的。”方孝严道,他也只是道听途说,知道的不慎详细,但这对刘彦直来说已经够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彦直索性将来意挑明,说老爷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给您家三公子做个媒。

    方孝严道:“那女子可叫陈圆圆?”

    刘彦直道:“正是。”

    方孝严端起了茶杯,青衣小帽的长随在旁高喊:“送客~~~”

    人家不接招,直接端茶送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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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介绍:
小女孩歪着头问:什么是时光穿越者?
费教授说:他们可以跨越时空,改变历史,扭转乾坤,拯救人类……他们是和时间赛跑的人。
穿越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