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宇文繁炽醉酒
时并州宇文举,也是先帝的宠臣,宇文赟记得他也曾经对自己颇多微词,屡次在先帝面前说自己的不是,于是,命内史赉着鸩酒,前往并州,逼令其饮鸩酒而死。
尉迟运虽然出镇秦州,但整日忧心忡忡,不知自己能否躲过祸端,听闻先帝之时一众老臣有的含冤而死,有的被逼自尽,因而积郁成疾,不几日便暴亡。
朝中一众勋臣被宇文赟折磨而死,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做起来有兴趣呢,宇文赟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奇事。
宇文赟即位之初,即封皇子为太子,而太子此时年方弱冠,还是一个懵懂不知任何事的小孩。
宇文赟觉得每日的早朝,实在让他难以割舍美人的怀抱,大清早的,自己还拥抱着温香软玉做着美梦,甚至还趁清晨睡意朦胧,与美人悱恻缠绵,却要起来早朝,虽然他其实并不是每天都如此,甚至许久不上朝,但是就是这偶尔的早朝让他很不习惯,于是,决定将帝位传给年幼的儿子,自己好心无旁骛地享受美好生活,好整日与美人纵情歌舞,饮宴作乐。
宇文赟这一建议被提出,朝中众臣无一人敢反对,谁也不愿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劝阻皇上,只好请出东宫太子,抚上御座,排班参拜朝贺。
一个小屁孩茫然无知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手足无措,急的都哭出来了,登位大礼草草而就,太子仍被送回东宫,并改名为阐。
宇文赟随即颁布了一系列政令措施,自称为天元皇帝,所居宫殿,更名为天台,所有御用之物,皆加倍,尤其规定臣下要朝拜他,必须吃斋三日,清身一日,然后方可觐见。
每次召见臣僚,宇文赟只准谈如何改变制度,誓要有一番创新,或者如何修建宫殿,至于如何治理国家,则不准任何人提及。
游戏玩乐,没有任何节制,从早到晚,通宵达旦,在他身旁侍奉之人,经常遭到无端毒打,每次毒打,以一百二十杖为一个单位,称为天杖,就连宫女、太监、皇后嫔妃也不能幸免。
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却谁也不敢做出头鸟,只能忍气吞声地默默承受。
宇文赟不久又将天元皇后朱满月改为天皇后,另外,晋封贵妃元乐尚为天右皇后,德妃陈月仪为天左皇后,加上杨坚之女杨丽华,一共四位皇后。
朱满月之所以得此殊荣,那是因为她十二岁时生下太子宇文阐,她本出身贫寒,是宫中侍女,而且比宇文赟年长十多岁,但却颇具姿色,宇文赟对她的年龄并不介意,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
宇文赟还喜欢军功,当时北方突厥遣使求和,乃慨然允诺,并与突厥和亲,让赵王之女远嫁突厥,由是北方无事,宇文赟便坐立不安,总想找点什么事情来做,消磨时间。
于是,令韦孝宽为行军元帅,出兵南下,好在当时由于陈陵等人为保存实力,延误了战机,致使周军大胜,并进而据占淮北一些地方。
有了这莫大的军功,宇文赟更是自认自己非天人可比,古往今来千古第一帝,便下令大肆营造洛阳宫,派遣人借视察全国各地为名,收集四方美女,充入宫中。
宇文赟经常带着四个皇后和皇子外出巡幸,亲自驾驭御马,日驰三百里,命四皇后并驾齐驱,稍有先后,即加谴责,而随驾之文武侍卫之人,每一次都不下千余人,其声势之壮观,犹胜两军对垒。左右虽然疲于奔命,但却未敢有丝毫怨言。
一日,宫中大庆,所有王公大臣以及他们身边的命妇,无一不遵诏入宫,其中有一女子,名尉迟繁炽,乃是蜀国公尉迟迥孙女,是西阳公宇文温的妻子,年方二八,生得风姿绰约,艳艳动人,当时亦入朝参与宴会。
宇文赟一见之下,恍如坠入云雾中,顿觉六宫无颜色,两个眼珠子便再以挪不开去,心中邪念顿生,便觉难以自制,但当着众人,如何能与其苟活?
宇文赟哪还有什么心思饮宴作乐,满脑子都在急速旋转,如何能将尉迟繁炽勾搭上手,好在他这方面的主意还真不少,用在女人身上的办法也较多。
宇文赟暗中叮嘱宫女,一定要频频劝尉迟繁炽饮酒,因而将其灌得大醉,到宴席散时,仍然烂醉不行。
众人当然不能因此而等待尉迟繁炽酒醒,在众人离去之时,尉迟繁炽便理所当然由宫女扶进床帏,等待酒醒后再自行离去。
宇文赟随即赶到,见她酣睡不醒,心中大喜,随即亲自为她解去所有衣服,尉迟繁炽在酒酣中还以为是宫女所为,加之意识模糊,更不想动弹。
当宇文赟压在她身上,潜意识中才知道事情不妙,可是已经动惮不得,只能任其所为,被宇文赟霸占了一宿。
第二天,宇文赟还沉浸在美人的娇吟中,哪能容她出宫,不肯放归,转眼间已经差不多十天时间,宇文赟才渐渐少了几分兴趣,将尉迟繁炽放回府邸。
尉迟亮见自己的媳妇多日不归,又不敢去宫中打听,今见其归来,面有羞赫之色,料定发生了尴尬事儿,便令儿子询问。
尉迟繁炽哪敢隐瞒,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宇文温悔恨连连,宇文亮也自觉子媳被玷污,让他颜面扫地。
宇文亮于是找到长史杜士峻说道:“今主上荒淫无度,社稷危如累卵,我位列宗支,岂能坐视国家倾覆,我打算袭取韦公营寨,并有韦公所部,另推明主。”
杜士峻以为然,于是乘夜率领数百骑,奔袭韦孝宽军营,到了营前,见营内寂静无声,宇文亮以为所有人众都已入睡,便不辨好歹,领军杀入。
哪知里面却是一座空营,宇文亮方知中计,但为时已晚,正待退出,四面呐喊震天,伏兵四处,将宇文亮团团围着。
宇文亮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回顾身边之人,只不过寥寥数骑,不由垂头丧气地往前行,方行半里之地,忽有一对军马杀至眼前,将去路截着。
宇文亮借着对面的火把,望将过去,拦路之人正是韦孝宽大将军,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宇文亮虽拼死抵抗,怎奈众寡悬殊,又兼战败之军,士气低落,随行之人很快丢盔弃甲,宇文亮左冲右突,身被数处枪伤,终于力竭坠马,随即被众军一拥而上,乱刀砍死。
韦孝宽取下宇文亮首级,进宫禀报,宇文赟虽然放走尉迟繁炽,但还是想念着她的美貌,正愁不知如何才能鸳梦重温,再续锦被中的情缘,闻言大喜,特别嘉奖了韦孝宽,随即命禁卫军前往抄斩宇文亮家,除了独赦尉迟繁炽外,所有人等全部诛杀。
宇文赟在女人这点上也算的上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至少没有忘记尉迟繁炽带给自己的快乐,从此更是能名正言顺地与其连宵取乐,而不用担心。
宇文赟更将尉迟繁炽拜为长贵妃,回报女人对他的付出,也许是此女的确有过人之处,令宇文赟觉得自己所有其她女人都不足与之相比,长贵妃的名位都不足以显示自己对他她的宠爱,那么,作为帝王的女人最高的荣誉是什么呢?当然是皇后。
第一百九十八章 荒淫昏主一命归阴
宇文赟想到就要做到,他是个敢想敢做的有位青年,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畏首畏尾,很富有开创精神。
宇文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宗伯辛彦之,辛彦之却说道:“自古以来,皇后没有这样五个的先例,此事尚请斟酌。”
没有得到支持,宇文赟当然对辛彦之极为不满,于是转而征询博士何妥,何妥原本谄媚之人,趋炎附势之辈,当然不会忤逆圣意:“自古以来,帝后多少,并无定制,圣上乃是英明君主,这立后之事,亦应打破陈规,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因破除陈规陋习,名留青史,圣上当效古之贤明君主,开创新制。”
宇文赟于是由怒转喜,便将辛彦之免去官职,这还算他一念之仁。
但给予她什么名号呢?于是便增设了天中太皇后之位,以天左太皇后陈氏充任,将尉迟繁炽立为天左太皇后。
宇文赟复又突发奇想,遍觅有姿色的少年,让他们男扮女装,专习歌舞,经常在皇宫演出,自己则与五个皇后和众多嫔妃饮宴观赏,以资娱乐,也不怕自己身边的美女见那些少年清秀俊朗而思爱慕之心,有苟且之事。
皇后杨丽华性情贤淑温婉,素来对宇文赟的所作所为并无半句多言,谨守自己为妇之道,就是她与其她几位皇后之间的相处,虽然她的班次排居末尾,但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所以和几位皇后关系特别和睦,情谊甚深。
只是宇文赟虽然正值青春,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整日浸泡在美人堆里,不知自制,哪怕金刚不坏之身也难以承受那些娇滴滴的美女终日摄取,精神日渐萎靡。
宇文赟岂甘示弱,向美女低头投降,于是又辅以药石,强自撑起门面,无疑竭泽而渔,水干鱼尽。
宇文赟精神开始变得错乱,性情也更加暴躁,就似回光返照般,认识到自己已经就要远离这个花花世界,可是自己却只游玩了二十多个春秋,还有那么多的美好年华看来是无福消受了,便把怒气集中在了手中的天杖上面。
天杖的单位已经比过去翻了一倍,现在竟然连他的五个皇后也不能幸免,作为宇文赟的结发妻子,杨丽华再不能不闻不问,坐视不管。
杨丽华的蜿蜒规劝当然只是换来宇文赟的盛怒,下令将她责罚二百天杖,杨丽华也似乎铁了心,要纠正丈夫的过错,仍然在不停地规劝,这更让宇文赟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你可先死,我随即会将你全家陪葬!”宇文赟令太监将杨丽华拉入别宫,逼令其自杀。
杨丽华素来对人和蔼,其中一个太监飞奔到杨府,告知这一消息,杨坚之妻独孤氏吓得三魂七魄出窍,急忙赶来,为女儿和杨家求情,叩头出血,宇文赟怒气稍减,才下令将杨丽华释放。
但是这事并没有因此过去,宇文赟心里一直堵得慌,因为心中的怨气无法释放,就决定拿杨坚问罪。
于是,他吩咐左右,一旦杨坚前来,只要他面色稍有变化,就立刻将他拿下,杨坚接旨,不敢不来,明知此行凶多吉少,但舍得一人之命保全整个家,也是值得的。
想明白了道理,他坦然地面对宇文赟,宇文赟见杨坚容止端详,言貌自若,绝无半分惊慌神色,乃未治杨坚之罪,杨坚得以安然退出。
侥幸躲过一场灾难,但杨坚心有余悸,面对主上不仅琢磨不透,而且显然已经变态的性格,他如坐针毡。
杨坚与郑毅少时曾一起就读,是同学关系,而且入仕以后,两人一直交往密切,郑毅虽然谄媚主人,迫害无辜,但始终对杨坚尊敬有加。
郑毅虽然是小人,但他除了善于媚上之外,还有一项特殊的本领,他对面相之学颇有研究,因见杨坚龙颜凤表,额上有五柱入顶,手中更有王字纹,知此相绝非常人,乃大富大贵之人,将来必定有不可限量的前途,所以,也有心和杨坚结交。
杨坚私下找郑毅密议,求脱祸之法,与郑毅言道:“我很早就有心出镇外藩,也曾多次对公言及,公当知我的心思,务请公为我留意,有机会相助于我一二。”
郑毅很爽快地说道:“公之品德威望,天下尽知,我知公因圣上对皇后之事,心内不安,不想呆在京城,惹无端祸事,我与公自**好,岂能坐视公之安危而无动于衷,公请放心,公之所请,我必定留意。”
不久,郑毅被诏见,商量南略之事,郑毅向宇文赟建议先挑选元帅,以定三军之主,宇文赟便征求郑毅的意见,郑毅趁机推荐道:“陛下,臣以为杨坚可以胜任,杨坚素有韬略,屡立奇功。又是皇后之父,乃圣上亲人,且坚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宇文赟自那次事件后,对杨坚虽然没有好感,甚至有些讨厌,但谗臣就是谗臣,他们的话有时尽管不合上意,依然会被采纳。
宇文赟同意了郑毅的建议,任命杨坚为扬州总管,领兵南伐,让郑毅总调全国各路兵马,约定双方在寿阳会师。
但正当诸事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杨坚由于脚伤复发,无法立即成行,而当时天气异常炎热,宇文赟车架前往天兴宫避暑,也许是他被掏空的身子,这一热一凉,寒热侵体,当晚便病倒,至第二天,又感喉咙疼痛,只好匆匆还宫。
也许每一个人在临死之前都有那么一点预感,宇文赟也不例外,似乎感到自己命不长久,急召刘方、颜之仪进宫,嘱托后事。
可偏偏冥冥中自有天定,当两人匆匆赶来,宇文赟已经说不出话来,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但他使劲了所有力气,也只是在喉咙里咿呀。
刘方宽慰了数句后,也不管宇文赟什么表情,便自退出,颜之仪当然不便久留,退出寝宫后便回到了自己府中。
刘方则留下来与郑毅等商量国家大事,郑毅心中早有计较,想到杨坚的异象,加之宇文赟死后,杨坚因为其女儿和小皇帝的关系,必掌大权,何不将这条大腿早点抱着,于是建议请杨坚辅政。
刘方立即赶到杨府,告知大家的意见,杨坚初始以自己才疏学浅,功德微薄假意推辞,郑毅见此事不能拖延,时机稍纵即逝,便说道:“公若肯为,便当速决,公若不为,我当另想办法。”
刘方亦是谄媚小人,素与杨坚有交往,而这种人把握机会的能力也特别强,否则,也不可能讨得主上欢心。
杨坚其实也素有野心,见话已说明,便应刘方之请,随刘方进宫,对外则声称受命进宫侍疾,杨坚进宫不久,宇文赟便一命呜呼。
郑毅并没有立即发布消息,而是矫诏令杨坚总督天下所有兵马,而且所有在场之人一一签字证明。
唯独颜之仪拒不签字,并抗声说道:“主上病亡,嗣子年幼,辅政之人,应该宗亲功勋,方能担此重任,方今赵王,有功于社稷,且是宗亲中的老人,深得朝野拥戴,正应请赵王入朝主政,我等受先帝隆恩,应该精忠报国,岂能轻易将国家大事托付于外人,我宁愿一死,也不愿做出有违先帝遗愿的事。”
刘方等找不到理由辩驳,知道颜之仪绝不肯为此事,刘方便代为签字,于是,假诏颁发下去,中央禁军一概听杨坚节制。
杨坚随即向颜之仪素要玉玺,颜之仪正色道:“这是天子的东西,自有主人,你只是宰相,要此物何为?”
杨坚大怒,下令将颜之仪斩首,刘方急忙劝阻:“公请息怒,颜之仪素来品行端正,素有名望,且当此之时,大局未定,杀之不祥。”杨坚余怒未消,把颜之仪贬为西方郡守。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尉迟起兵清君侧
诸事既定,杨坚随即为故主发丧,将幼主宇文阐迎居天台,大赦刑人,尊阿史那为太皇太后,杨后为皇太后,朱后为帝太后,而宇文赟的其她三位皇后则被撵出皇宫,出家为尼,其中最不值当的便是尉迟繁炽,锦被未暖,春梦未醒,便从此了断尘缘。
杨坚为左丞相,节制百官,权倾朝野,为了堵人口舌,任命宇文赞为上柱国右丞相,但只是一个空名,手中根本没有任何权力。
杨坚之所以能这样轻易篡夺大权,也是要感谢宇文赟,在位之时,把诸亲王纷纷撵出京师,才让杨坚有机可乘。
杨坚担心诸王在外有变,便以小皇帝的名义,下诏让他们入朝,恰逢北方突厥他钵可汗派遣使者前来吊丧,并迎娶千金公主。
此事乃是宇文赟在位时定下的,当时提出要以突厥归还高绍义作为条件,没有答应,因而耽搁下来。
今旧事重提,他钵可汗假意邀请出外围猎,趁其不备,将高绍义拿获,执送长安。
杨坚认为遗命还需遵守,于是找赵王商议,令他将女嫁给他钵可汗,而且赏赐了大量金帛。
但国内因新旧交替,依然人心浮动,杨坚于是全力拉拢禁军首领卢赉,卢赉骁勇无比,成了杨坚最忠实的贴身保镖。
一日,杨坚召集百官议事,散朝后,卢赉早已令禁军整顿兵甲,在外等候,杨坚走在前面,卢赉随即说道:“要想保着自己权势财富的,跟我来!”
百官见此阵势,个个心胆俱裂,见那一帮如狼似虎、虎视眈眈的禁军,人人噤若寒蝉,哪个敢言半个不字。
于是,杨坚将正阳宫改为丞相府,郑义、刘方等皆在丞相府担任要职。
杨坚的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他开始着手革除宇文赟时候的暴政,厉行节约,国内风气随之大变。
杨坚已是位极人臣,但是人就是这样,随着权势的增长,野心也就会更加膨胀,何况那个金灿灿的宝座,有谁能抵挡得着它的诱惑,何况杨坚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就连杨坚的夫人独孤氏也时常劝说杨坚,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情势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就应该勇敢地迈出登天的一步。
杨坚对独孤氏之言,深以为然,便思应该首先剪除宇文宗室,时汉王赞常居禁中,经常与幼主同塌而坐,彼此话语投机,杨坚感到长此以往,必留后患。
相府司马为杨坚设计,挑选无数美女,亲自送与汉王,汉王年少,贪恋美色,与司马情好日密,司马于是向汉王说道:“大王系先帝介弟,今主上年幼,岂堪大任,而朝中大臣纷扰,王何不暂回府邸,待事情稳定后,入为天子,方是万全之策。”赞深信其言,便日夕与美姬饮酒作乐,不再过问朝政。
杨坚最担心相州的尉迟迥,声望素著,于是以参加宇文赟的葬礼为名,让其子赉诏令去相州将尉迟迥调回,同时任命韦孝宽为相州总管,克日起行。
尉迟迥接到诏令。料知此去必定落入杨坚圈套,并未动身,而是派人去途中迎接韦孝宽。
韦孝宽见迎接他的人神情有异,也料知事情有变,便假意称自己有病,徐徐前行,同时派人暗中去相州,只称前去索取药物,实则窥伺动静。
孝宽之侄韦艺,恰在尉迟迥手下任职,被派去送药,韦孝宽说服其侄子,一同向西撤退,每经过一个驿站,便将所有马匹赶走,同时吩咐驿官,说尉迟迥随后即将感到,让他们准备好酒食准备迎接。
尉迟迥得知韦孝宽半途返回的消息,立即派出数百骑兵追赶,每到一个驿站,全是盛大的宴席招待,想要更换马匹,却一匹都找不到,所以行军速度自然慢了下来。
韦孝宽把事情上报给杨坚,杨坚再派人前去相州下诏,并暗令其见机行事,被尉迟迥知晓,将所派之人处死。
尉迟迥于是召集部下,说道:“杨坚仗势皇后父亲的权势,挟持幼主,作威作福,逆迹昭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与宇文皇族有外甥与舅父的情谊,身兼将相,先帝之所以让我出镇相州,就是要我担负起国家的重任,维护国家社稷,我今特意集结忠义之士,匡扶正义,以除国贼,你等以为如何?”
所有之人无不响应,尉迟迥于是起大军讨伐杨坚,清君侧。
当时雍州牧宇文贤,得知尉迟迥起兵,便联络在京的几位王爷,准备暗杀杨坚,杨坚提前得到消息,将宇文贤及其三个儿子处死,考虑到外乱方起,如果立杀五王,恐怕引起更大的动荡,便佯作不知五王参与了这事,暂时放过,以便集中力量对付尉迟迥。
赵王等入驻长安后,因见杨坚怀有不臣之心,每每思忖要图谋杨坚,见宇文贤被杀,心里更加不安,不知哪天会轮到自己,与其引颈待戮,不如趁早打算。
思虑再三,赵王乃邀请杨坚过府饮宴,杨坚考虑到不去,无疑会使矛盾公开化,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京城又生出事端,要去又担心暗中被加害。
杨坚于是自己备下酒食,令左右送至赵王府邸,赵王邀请杨坚入内,从人皆留于外厢,只有大将军宇文弘、元胄随伴左右。
酒至半酣,赵王拔出随身佩刀切瓜,并不断递与杨坚解酒,元胄恐怕赵王乘机刺杀杨坚,便上前进言道:“相府有事,请公速回。”
赵王怒斥道:“我方与杨公酣饮畅叙,你这等做法,意欲何为?”
元胄也不示弱,厉声道:“赵王意欲何为,敢如此呵斥于我!”
赵王忌惮元胄的气势,便哂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歹意,你何必如此猜疑。”于是斟酒赐予元胄,元胄更不多言,一饮而尽,侍立在旁,不再远离。
于是两人继续畅饮,赵王佯装酒醉,作呕吐之状,便借口要到后面去,元胄恐他离去突生变故,便将元胄扶在正位上,小心服侍,不让他离开。
一计不成,赵王便自称口渴难耐,要元胄去厨房取水解渴,元胄屹立不动。恰在此时,滕王后至,杨坚起身相迎,元胄私语道:“账后有甲胄声,公宜速回。”
元胄拉着杨坚往外就走,赵王急忙起身追赶,元胄疾呼宇文弘带杨坚先走,自己横身挡着门户,不令赵王走出。
第二百章 尉迟迥兵败身亡
却说元胄怒睁虎目,横在门户中央,赵王不得出,暗恨自己没有早先下手,如今杨坚脱困,恰如猛虎出笼,定会反扑,不由捶胸顿足。
杨坚脱此危难,随即诬称赵王图谋簒逆,而且与滕王勾结,于是派兵将两个王府四面围困,将上下人等尽行屠戮。
时值益州王迁,也响应尉迟迥,自蜀地起兵,与尉迟迥、司马消难互相呼应,尉迟迥又派人联络后梁,后梁诸将,纷纷劝梁主举兵,与尉迟结为联盟,一来显示对周室的忠心,二来可以乘机占据山南,梁主尚犹疑未决,遂派使者前去长安,观察情势。
杨坚热情地接待了使者,“我昔日在开府的时候,曾经在江陵任职,得梁主许多眷顾,今幼主年幼,国家动荡,我蒙先帝重托,匡扶社稷,希望与梁主勠力同心,共保社稷安稳。”
使者回去后,对梁主言道:“尉迟迥虽是老臣,但已经年老昏聩,而且王迁和司马消难,才识庸劣,难成气候,周朝将相,为了自身荣辱,多已归附杨坚,尉迟等人终必为坚所擒,不若保境安民,静观其变。”梁主于是不再提起兵之事,只作壁上观。
话说韦孝宽受命行军大元帅后,引领大军遮天蔽日,浩浩荡荡开赴前线,前军行至沁水,与尉迟迥大军隔河对峙,恰逢沁水河水猛涨,极难渡河,于是两军相持在沁水两岸,久而不战。
孝宽军前长史密报杨坚,称梁士彦等接受尉迟迥贿赂,所以不肯奋力向前,杨坚得知消息,异常忧虑,设若果真如此,如何平叛,甚或其阵前倒戈,那后果不堪设想。
杨坚召集亲信商议此事,准备换将,李德林劝谏道:“杨公与诸将皆国家重臣,诸将此时并未真心服从公之领导,公只不过依恃主上来号令诸将,诸将因忠于社稷之心,方才听从号令,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今公动则猜疑,而不是与诸将推心置腹,坦诚以待,必令众人寒心,谁与公卖力厮杀,效命疆场,何况此事并无任何实证,如果不问真假,贸然临阵易将,此乃行军之大忌,会令三军互相猜疑,军心不稳,军心一离,公又何以平天下。”
杨坚沉吟道:“德林之言很有道理,只是今当如何处置此事。”
李德林进而言道:“依属下愚见,何不派一才望俱优者,前往军前,了解军情,即使诸将中有人有异心,短时之间也不敢妄动,即使发生什么情况,也容易适时控制。”
杨坚以为李德林之言甚有道理,便打消了换将的念头,但选派了几人,都借口各种理由推脱,并没有任何人愿意前往,杨坚不禁心内如焚,心知众人都顾忌两军交战,难保性命周全,而且值此军心有异动的情况,说不定没有死在敌方的枪口下,反而因为自己人的内乱而丧身。
正当杨坚为此事愁眉不展的时候,司录高颖主动请求前往阵前,杨坚大喜,令高颖即刻启程,不得耽误。
高颖倍道而行,快马加鞭,赶到阵前,与韦孝宽商议进军之事,韦孝宽是忠于杨坚的,否则杨坚也不会将这重任托付于他。
两军对峙已经好长时间,韦孝宽也正担心旷日持久,军心涣散,丧失斗志,所以便派人遍探水情,寻找河水较为浅的地方,准备渡河作战。
尉迟迥之子尉迟悙率众十万,大军绵延二十余里,枕戈以待,见周军渡河,便下令将军队稍稍往后退却,准备在周军半渡之时,趁势进击。
韦孝宽看清尉迟悙意图,决定学西楚霸王破釜沉舟,否则,自己大军未上岸,说不定就被尽数驱赶到踹急的河水中。
韦孝宽趁尉迟悙退却的时机,鼓噪而进,众军呐喊,震荡河谷,一时士气猛涨,抢先达到对岸者,个个如猛狼饿虎,尉迟悙挥军上前拦截,尽被杀退,韦孝宽更令人烧断浮桥,以断众军归路。
由是,众军除了奋力向前,再无任何退路,更是势不可挡,犹如出笼猛虎,拼死向前,尉迟悙军队不能抵挡,十万大军阵脚浮动,便立时像溃堤的洪水,再难阻遏。
孝宽趁机挥动大军,奋力掩杀,直追至邺下,尉迟迥与另外一个儿子尉迟祐率领城中所有将士,共计十多万人,屯驻在城南,阻着孝宽大军。
当此之时,尉迟迥的另外一个儿子从青州聚集五万大军,前来援助,他嫌大军行军速度太慢,便自引三千铁骑,星夜飞驰,极速赶来。
尉迟迥一生戎马,虽然年老,跨马横刀依然不减年轻时的勇武,他手下有一万黄龙兵,皆头戴绿巾,身穿锦袄,全是关中人,个个身形彪悍,如狼似虎,久经战阵,足可以一当百。
尉迟迥亲冒矢石,率领他的虎狼之师,势如洪水猛兽,与韦孝宽军力战,孝宽不支,只好且战且退。
行军总管宇文鑫见此情景,如果一味回退,那身后便是滚滚沁水,怎么得了,见邺下有数万百姓在旁边观战,于是心生一计,令军士将弓箭射向百姓。
那些百姓在飞蝗的箭羽下,当然惊慌失措,四处奔走,惨叫声呼天抢地,如平地想起一阵阵巨雷。
宇文鑫随即让兵卒大声呐喊:“贼寇败了!”
宇文鑫更是激励将士:“贼寇既败,正是我等将士立功之时,尔等随我杀进贼营!”
众人于是气势复振,返身再次杀入敌阵,尉迟迥军队闻百姓呼声,心里自然慌张,古之战争,俗语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尉迟大军心中勇武之气已泄,顿时失去了战斗力,心神慌乱,怎禁得住此时再次气势如虹的孝宽大军的冲杀,不由仓皇溃散。
尉迟迥难以支撑,急忙率儿子退回城中,韦孝宽指挥大军,一鼓作气,很快攻破城墙,大军蜂拥入城。
尉迟迥退到碉楼上,见大势已去,料定自己绝无生理,与其被俘受辱而死,倒不如死得悲壮一些,于是自刎而亡。
韦孝宽于是分兵征讨关东叛逆,依次削平,唯独还有王迁和司马消难两支叛军。
杨坚于是命令梁睿为西征元帅,进图益州,司马消难素无才略胆识,只是因为尉迟迥发难,想趁火打劫,捞取一些好处,殊不知战争乃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岂可轻言战端,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家毁人亡的下场。
听说尉迟迥兵败自杀,司马消难吓得魂不附体,自知难以自保,便急忙遣使到南国,可惜南国还未做出反应,大军已至,司马消难不待两军交战,便仓皇连夜奔逃出城,投降南国。
益州总管王谦,向利州方向逃亡,不久也兵败被杀。
至此,北周政权已完全被杨坚掌控,国内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他抗衡。
第二百零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宝儿看完手中的谍报,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她本不应该关心国家大事,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习惯使然,因为呈递给太子的所有奏章她几乎都看过,久而久之,她心中对天下大势已经知晓了十之七八。
北方的变故,这对南国来说本是一个好消息,杨坚专权,北周内乱,局势动荡,如果能就此倾举国之力北伐,即使不能一统天下,但至少收复失地,进而开疆拓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是这机会从谍报中可以看得出来,那只不过是昙花一现,转瞬已逝,北周平定叛乱,竟然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经完成。
内乱既平,不仅能使北周安如泰山,更令人畏惧的是权臣杨坚,从他雷厉风行的手段,此人必定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人,必将是国家最大的后患。
“太子,这谍报中说,司马消难来降,太子可知此事?”
陈同这段时间很少接触过政事,儿子的事情让他焦头烂额,所以对北边变故要不是父皇扔给自己的这份谍报,他可谓是一无所知。
陈同摇了摇头,这北方的事是父皇日夜担忧的事,难怪父皇看起来那么憔悴。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陈陵,陈陵出镇扬州,总督水军,他虽然也是日日离不开美人相伴,而且还有挖掘古墓等爱好,但他作为常年领兵之人,对周边各国的侦查也从未松懈过。
北周朝廷的一些事儿时时有消息传来,他认为机会难得,正与心腹之人商议,如何向皇上提出北伐之事,尤其是如何把征战的权力抓到自己手中,一来树立自己的威信,二来掌握军队才是自己能立足脚跟的最好办法。
一日,陈陵正与手下人密议,忽有斥候来报,说北周司马消难来降。
陈陵这一惊非同小可,司马消难的女儿是北周小皇帝宇文阐之后,他贵为北周皇亲国戚,竟然前来投降。
陈陵觉得兹事体大,先不说司马消难究竟缘何来降,即使看在他的身份,也不能怠慢。
陈陵迅疾下令,整肃大军,前往迎接,只见一对狼狈不堪的人们风尘仆仆地踏着滚滚黄沙而来,为首一人,身材魁梧,一个典型的北方汉子。
陈陵早已滚鞍下马,立在军前,司马消难见陈陵如此厚礼相待,也急忙下马,疾步上前拜见。
“济王殿下,降臣司马消难,携部下来降,承蒙殿下远道来迎,万分感激,愿为殿下马前卒,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将军不必多礼,你弃暗投明,我主必定会重加赏赐!”
两人客套两句,便并马入城,陈陵设宴款待,仔细打听,方知北方详细。
陈陵立即将这一消息告知陈式,陈式也颇为兴奋,亲自接见了司马消难,并且拜他为大都督。
陈式也正在为北方的变故而忧心忡忡,寝食难安,那一天一个样的谍报早已在案头堆积如小山,他也想趁着这机会举兵北伐,收复失地,心中却又有几分隐隐的担忧,至于担忧什么,连他自己心里也恍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司马消难来降,增加了他几分北伐的信心,他决定对自己国家的军队来一次大的检阅,借此整肃军队,瞅准机会北伐。
陈陵接到父皇诏令众皇子返京参加军演的圣谕,立即挑选了最精锐的部队,崭新的盔甲、崭新的刀枪剑戟,他要在所有人面前一展自己军队的风姿。
他并没有随军而行,而是让陈固带着大部队,自己则和几名亲随轻装简从,先行动身,他要在检阅之前赶到京都,向父皇探探此次军演的真正目的,是否如他所料,要大举北伐。
陈陵骑着自己那匹久经战阵的高头大马,一路狂奔,远远地就看见建康城的城墙高高耸立在视线中。
已是夕照时分,城垛上士兵铮亮的枪矛在夕照的映射下,折射出刺人眼目的光芒,那随风飘荡的旗帜随着风向的变化,猎猎作响,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
快到了,陈陵的心里非常激动,这座古老的城池,那略微斑驳的城墙,记载了多少兴衰荣辱,拥有这座城池,就意味着拥有权力,陈陵多渴望哪天自己能掌控它,以它为中心,让自己的光芒四射,照亮九州。
他似乎看见城墙下的护城河边有一对人马,横亘在城门前,这是怎么回事?
陈陵驱马近前,见这一对士兵也是盔甲鲜明,个个英姿飒爽,正待问他们为何阻住进城之路,他旁边的亲随平时跟着陈陵,作威作福惯了,见自己的主人来到,这帮人不仅不闪开路径,反而个个视若不见,岂能遏止着心中的怒火。
有两个亲随也不言语,猛地一拍坐骑,就向前冲去,要从他们之中穿过。
“你找死啊!没有看见不许通过吗?”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也有军士那种火爆的脾气,将手中刀枪往前一横,拦着去路,口中则大骂。
陈陵的亲随何曾受过此等窝囊气,大骂道:“这路是天子的路,这门是天子的门,你算老几,敢拦着去路。”
那马并未停止下来,对方见此情景,也不缩回手中长枪,反而往前一送,那马来势甚快,其中一个冲在前面的亲随刚好碰到枪尖上,由于身着便服,没有铠甲护身,冲击之下,立刻来了个透心凉。
一见自己的人中枪罗马,无名怒火猛地上窜,陈陵自小到大,哪曾吃过这样的亏,哪曾有人敢对自己的人动手,真是反了天了,他也不想想,自己一行人身着便装,这些军士还满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儿带着一群奴仆,他们可是在这里等待着自己的主人到来,哪能容一般人轻易进出。
陈陵怒发冲冠,猛地一夹胯下坐骑,腰中宝剑早已出鞘,那马深懂主人之意,一声长嘶,狂奔向前,陈陵手起剑落,眼前一蓬血光四下飞溅,刚才那个持枪刺入他亲随胸膛的那个士兵虽然手中还握着长枪,但头却已经裂开成了两瓣。
这下轮到那些士兵惊恐地望着陈陵,不断往后退去,这是什么人?如此凶神恶煞!但旋即军人羁傲不驯的性格又在他们心中升起,错愕之下,又将陈陵围在中间。
那几个亲随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立即长刀出鞘,双方陷入对峙,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尔等活得不耐烦了!”陈陵觉得心中屈辱之气上涌,随着他的怒吼,只见血淋淋的剑光一闪,离他最近的一颗脑袋又飞了出去。
看着肩上鲜红的血迹不断滴落,陈陵桀桀怪笑起来,心情舒畅极了,那剑砍入对方身体的那一瞬间,让他觉得快感十足,杀人,能让他感到无比的痛快。
这些士兵可没有见过这种将杀人当成一种乐趣的人,心中的勇气再次泄去,不自然地又退开了去。
陈陵眼睛发着森冷的寒光,又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正在此时,左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支队伍飞奔过来,那为首之人怒斥道:“济王,你已经杀了我两个人,还嫌不够吗?”
原来来人正是怀王陈坚。
第二百零二章 演兵玄武湖(1)
陈坚乃是何淑仪之子,陈陵历来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从心底看不起这个出身低微的兄弟,要不是他母亲又几分姿色,要不是自己的父亲喜欢拈花问柳,何淑仪一个酒家女如何能近得圣颜,如何能有陈坚存在。
陈坚的勇武不亚于陈陵,尤其是那日校场演武,他居然敢抢自己的风头,更是让陈陵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收拾陈坚,可是由于彼此坐镇一方,总是难以找到借口。
今日倒是好机会,可陈陵眼睛骨碌碌一转,觉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惹出大乱子,父皇召集他们,如果和陈坚在这里自相残杀,哪怕是他的人先动手,自己也讨不到好去。
陈陵勒着马头,底气十足地说道:“是你的人先动手,这怪得了吗?”
陈坚本想为自己手下出气,听陈陵这话,料想不虚,只好默然。
陈陵可不想在这里和他纠缠下去,那些什么找理由和原因的话都是废话,只有强大的势力才是硬道理,等到自己拥有天下的那一天,要想怎么收拾这小子,那全凭自己的心情,有谁敢横加干涉。
何况今天自己也没有赊本,以一换二,还是赚了一条人命,想到此,陈陵看都不看一眼陈坚,打马直奔城门,反正说什么自己也要第一个跨进去,决不能让陈坚占先。
太极殿里,陈陵与父亲对面而坐。
陈式精神看起来振作了一些,至少面容上有几分红光,北方的乱局虽然已经平定,但他知道一个国家,大权被朝臣掌控,这个国家再强大也有隐患,被大臣强权压制下的朝野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产生连锁反应,定会内乱频频。
在他心目中,杨坚确实是个人才,他更隐隐感觉到杨坚的野心不会止步于此,那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一天真让他美梦成真,自己的国家该如何应对呢。
“父皇,北方的情况大概你已经早就了如指掌了,我们是否······”
陈陵试探地望着陈式,等待他的反应。
“是啊,北方叛乱尽管平定了,但局势并未特别稳固,这确实是我们的一个绝佳机会,加上司马消难来降,无疑增强了我们的力量。”
陈式可不是孟浪之人,对任何事情都要在脑壳里面考虑好两遍,接着说道:“陵儿,你觉得司马消难这人如何?”
陈陵对司马消难并无多少了解,也没料到父亲有此一问,便说道:“司马消难乃是宇文阐之岳父,在北周掌握政权,儿臣想此人应该是有些才能的。”
陈式沉吟道:“陵儿,我觉得司马消难不堪重任,他坐拥大军,不战而逃,我之所以拜他为大都督,其实只是想拉拢人心,在军事方面,你比你那些兄弟要强出许多,你还得肩负起重任。”
陈陵连连称是,“父亲看人甚明,儿臣以后一定多向父亲学习,儿臣以为,既然北方政局未稳,何不趁这次军演立即举兵北伐。”
陈式道:“兵者,凶器也,我朝历来边祸不断,疲于应付,国家府库空虚,岂能轻言战端,北方虽然乱象已现,但若我大军进犯,必定齐心对外,我并没有十足的胜算,我之所以举行此次演习,倒不是急着北伐,而是想借此整肃军纪,强加训练,以等待更好的时机。”
陈陵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其父顾虑有道理:“圣上英明,若我按兵不动,北方必定因争夺权势而自生内乱,我先整军以待,等待最好的时机,乃是上策。”
“我正是此意,尔等宜尽心尽力,这次演习,务必让我南国军威威震四方,不可松懈。”
陈陵已经知道天子的真实动机,又无话找话,闲聊了一阵,正待告辞,陈式忽然想起一事。
“陵儿,前段时间,陈江将陈深打伤一事,你是否知晓?”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都是儿臣教子不严,致使逆子无端生事,惹下祸端,事后我已将陈江狠狠教训了一顿。”
陈陵当着其父之面,爽快地承认了自己教子不严之罪,他说话讨好的本事可是不必任何人差。
“那就好,你以后一定要对孩子严加管教,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就是你们兄弟之间,也应和睦相处,大家齐心协力,维护我南国江山。”
陈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陈陵说说家务事,又接着说道:“太子虽然有些方面不及你,但是太子生性仁厚,敬上爱民,你当尽力辅助。”
一听父皇谈起这些话题,陈陵担心他废话越来越多,他可不愿意听,便找理由告辞出宫。
翌日的玄武湖,波光粼粼,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射出璀璨夺目的异彩,各色楼船整齐肃立,旗帜鲜明,刀枪如镞。
南国的精兵良将,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都想在天子面前展示自己所部的雄风。
陈式一身戎装,站立在旗舰的船头,看着眼前英风飒爽的行伍,看着斗志饱满的将士,听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正指挥千军万马驰骋在沙场上,仿佛听到了那如雷般怒吼的厮杀声。
陈式手按腰间宝剑的剑把,有些苍老的面容露出微微笑意,北方新近发生的巨变,让他看到了希望,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做一个偏安江南的帝王,如能一统华夏,才是自己平生最大的心愿。
这个机会似乎已经很近了,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他要加强自己军队的训练,让它成为一支虎狼之师,让它在自己麾下,踏遍大江南北,成就自己一代雄主的雄心壮志。
楼船上的陈陵、陈坚和陈叔慎都是那么英姿勃发,气贯长虹,这让陈式感到特别欣慰,自己的儿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确实少年英雄。
只是另外一侧的陈同等人却稍显缺乏英武之气,那文弱的模样似乎风都要吹倒的样子,陈式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陛下,时间已到,请下令!”陈式身后站着一排朝中重臣,毛远上前几步,提醒陈式。
“传旨,祭旗!”随着陈式一声令下,武士将从大牢中带来的囚徒拖出。
两边号角齐鸣,刺破长空,悠长而苍凉的声音,盘旋在天空里,回荡在每一个人脑海中,震颤着每一个人的灵魂。
刽子手抱着鬼头大刀,漠然地站在死囚身后,死囚当然知道自己即将大限来临,可是他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可能是自知自己犯下的罪孽实在是难以饶恕,能够死在这样的场合,也显得特别悲壮,也是为这个国家做了一点贡献。
所有人的神经被那号角声紧紧地牵绊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都在翘首期盼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第二百零三章 演兵玄武湖(2)
刽子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刀高高举起,将全身的力道灌注在双臂之上,这可不比平时问斩,这一刀下去,如果出现了差错,就连自己的脑袋都会搬家。
刽子手全神贯注凝听着号角发出的信号,只见铮亮的刀光一闪,囚徒连哼都没哼一声,已经身首分家。
早有等在一边的武士将素帛蘸上那滚烫的鲜血,涂抹在一面硕大的战鼓上,鼓手早已严阵以待,随即挥动手中的重棒,擂响了那带着血腥味的战鼓。
咚!咚!咚······
鼓声如闷雷一样,震碎了长空,震荡着每一个人,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激情。
“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地呼喊声此起彼伏,湮没了战鼓的声音。
三军健儿,心中的热血在沸腾,一个个就像好斗的雄鸡,高举着手中的刀矛,男人的气概从他们口中喷薄而出。
气势最盛的当数陈陵的扬州兵,那铺天盖地的声音不仅整齐有力,而且一浪高过一浪,陈陵眉宇间洋溢着得意的笑,部下的声浪足以显示自己所部军队的如虹气势。
陈陵巴巴盼着陈式早下命令,他坚信自己军队演练已久的阵型一定比其他任何一支军队都更娴熟,这是展示自己势力的一个绝佳机会,他要让南国的军队看看他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他的军队才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场中最为不堪的是岳阳王,他似乎和女子一样的娇弱,尤其是刚才那血腥的场面,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想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他只觉得胃子里面一阵阵痉挛。
陈同稍微好些,但也不习惯这样的场景,那怒吼声让他觉得耳膜都快破裂了,直响堵着耳朵。但他毕竟也有一颗帝王之心,虽然不似那些疆场厮杀的人那样雄壮,但也有一股天生的豪壮之情。
加之这波澜壮阔的场景,也在一定程度上点燃了陈同心底的雄心,他脑海里的思绪开始飞扬,仿佛眼前出现了千军万马纵横驰骋的画面,不由得想起了屈原的《九歌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蹋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陈式伫立在船头,他的左面靠后一点是太子陈同,右面靠后一点是陈陵,陈陵之所以享有如此殊荣,因为他是这次阅军的总指挥。
陶醉在如此浩荡激昂的军威中,陈式思绪万千,忆起往事,自己也曾金戈铁马,亲冒矢石,披坚执锐,而今那些岁月都已经只能回忆了。
自己早已年过半辈,舒适的生活不仅没有让自己在养尊处优中身体硬朗起来,反而就连起居饮食都大不如前,头上白发无缘无故地在一天天增多,甚至有时候精神恍惚,只觉得眼睛像蒙上了什么的,就连奏折也看不清楚。
难道是岁月不饶人,可自己心中的雄图伟业怎么办呢?难道要把那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可是太子实在懦弱,要是他能赶上陈陵一般的英武果敢那该有多好,可是,一切都似乎已经不可改变,既然太子不能企图他成为一代雄主,那就只能自己在有生之年完成夙愿,天下一统,将一个完整的江山交给自己的儿子,让自己子子孙孙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陈式好想这是出征的前奏,自己也援弓执剑,引领这气吞如虎的三军,踏平胡虏。
“父皇,三军已经准备妥当,请下令。”陈陵跨前一步,躬身说道。
“好!检阅开始!”陈式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陈陵大步走到船头,手中令旗挥动,按照事先排定的顺序,首先登场的是司马消难部下的北方兵。
这北方兵看起来人人高头大马,但终究是以陆战为主,操纵船只更是有些笨拙,好在行进之间进退还有序,军容也算齐整。
接下来便是陈叔慎所部,叔慎一身银盔银甲,站立在一艘大船船头,周边数艘艨艟小船紧紧相随,可能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加上在这次所有统兵将领中,年纪又最小的缘故,一出场便赢得了一片喝彩声。
与叔慎不同的是,陈坚并没有亲自坐在大船指挥,当他所部大船驶出后,才从斜刺里冲出无数小船,陈坚站在小船上,如临敌之状,虎腰微弓,双手执枪,那小船像箭矢一样,划破湖水,眼看临近大船,陈坚突然手中抛出一条铁链,只听‘哐啷’一声,已经搭在大船的船舷上。
陈坚双手抓牢铁链,身子一荡之间,已经飞身跃上大船。
这一动作,立即引爆了全场,陈式看着儿子敏捷的身手,更是捻须微笑。
“父皇,你看坚弟,真是身轻如燕,真乃虎将!”
陈同与陈坚关系历来不错,见他如此勇武,当然要在天子面前夸赞两句。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同儿啊,你平时也该习练一些武艺,虽然不能在战场上厮杀,但练武能强身健体,也能增添一个人的豪壮之气。”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一定谨记。”
两个人的对话陈陵听在心里,嘴角不由一撇,只是他站在最前面,没人能看见他不满的表情。
陈陵手中令旗挥动处,只听对面军队中战鼓齐鸣,八艘黄龙战船一字排开,破浪而出。
“父皇快看,这是二弟的水军。”陈同也被那阵势所吸引,急忙提醒身旁的天子。
大船的船舷两侧占满了身着盔甲的武士,个个张弓搭箭,如临大敌。
继而战鼓再响,两边又分别冲出十五艘艨艟小船,直向大船逼来,小船上的武士个个袒露上衣,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钢刀。
呐喊声伴随着战鼓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在即将靠近大船的时刻,小船忽而分散开来,像泥鳅一样穿梭在大船中间,将大船分割开来。
船上的人挥舞着手中的刀矛,金铁交鸣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好!”对这一场真刀真枪的演练陈式赞不绝口,三军更是轰动。
最后出场的当然是童建业的部队,因为他肩负着卫戌京师的重任,他的军队也是南国最精锐的部队,其气势也一点不亚于陈陵的军队。
“今天的演练,足显我南国的军威,希望你们回去勤加训练,将来为国家建功立业,方不负男儿从军之志。”
演练既毕,陈式当然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但话没说几句,他突感胸口一闷,头昏眼花,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好在身旁的陈同还算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搀扶着他。
第二百零四章 姐妹相聚话长短
玄武湖在尽情地挥洒男人的豪壮,东宫里的女人们则忙着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看着孩子玩乐。
宝儿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陈深还躺在皇宫里养伤而不愉快,陈深的伤口已经愈合,她本想将儿子接回来,奈何皇后不肯放手,说陈深虽然伤口已无大碍,但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要留在宫中再观察一段时间。
这种至亲的爱宝儿当然无法拒绝,好在身边还有小儿子,可以聊解寂寞。
今天太子也去玄武湖了,宝儿闲着没事,正愁无法消磨时光,龚晓婉和孔灵却不约而同地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了光昭殿。
宝儿可高兴了,好姐妹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闲话了,这三个孩子,晓婉的名叫陈乾,稍大一点点,最小的是孔灵的孩子陈帆,宝儿的陈庄居中。
孩子之间虽然偶尔也会使性子,耍小脾气,但懵懂无知的他们聚在一起,更多的是天真无邪。
相同的年龄,相同的背景,让他们聚在一起,自然有他们玩乐的方法,几个看护她们的丫鬟也远远躲在旁边,说着私房话。
宝儿和她的两个姐姐也并不担心孩子在一起没有大人照看会出什么问题,他们坐在一起,听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心情舒畅极了。
“宝儿,你那庄儿简直是越长越漂亮,小小年纪,看起来竟然有一股英武之气,将来必定成为一个保国安民的大将军。”孔灵由衷地赞叹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这个儿子,宝儿还真是心里堵得慌,以她的眼光看来,孔灵的话的确也是事实,但她总是越看儿子,越觉得他不是那么斯文,当然这只是她自己心中不能告人的秘密。
所以,宝儿对孔灵的夸赞也并不介意,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看帆儿将来才是一个活脱脱的小帅哥,你看他的皮肤比姐姐还要白嫩,将来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呢。”
宝儿说着,还望着孔灵狡黠地一笑,因为在她看来,陈帆那肤色可是更像岳阳王,完全有那种弹指可破的味道,她可撞见过两人互相学艺的场景,当然至于两人是否最终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恐怕也是不足为外人道。
“照妹妹这样说,姐姐我可是罪孽深重了,我居然生了一个专门祸害良家女子的小祸精。”孔灵自我取笑道。
“那也是妹妹的骄傲啊,将来你抱孙子都忙不过来。”龚晓婉也打趣说道。
“呵呵,你们两个居然当着我的面勾搭成奸,合起来收拾我,尤其是宝儿,你竟然吃水忘了挖井人。”
宝儿笑道:“哪能呢,姐姐这话让宝儿无地自容了,我可时时记挂着两位姐姐的大恩,不敢稍忘。”
“我只是说笑罢了,宝儿可不要当真,我和龚姐姐可是时常念着你的好呢,要我说呀,你看乾儿总是让着他两个弟弟,龚姐姐在教育孩子方面可是我等学习的榜样。”孔灵重新把话题转到孩子身上。
宝儿呷了一口茶,颇多感触地说道:“我们姐妹之间,自打有了孩子,都顾不上聚一聚了。”
“可不是,我也老想着来和你们耍乐,可是又放心不下孩子,哎,没有孩子天天盼,有了孩子我们都不再自由了。”龚晓婉也感慨道。
“哎,今天的演武怎么这么久!”宝儿看着渐渐偏西的太阳,心里有一丝焦急,这大半天尽管一直在和两个姐姐说笑,可她心里总有一些事情放不下。
她知道两个姐姐对当前的局势根本不知道,而她则那么清楚,她心里的担忧也一直没有消除,今天的演武,她相信圣上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必有深意。
难道是要对北方开战了?宝儿暗自多次问自己,可是从种种迹象看来又不像,她希望太子早点回来,也许能告诉她一些什么。
“是啊,你看宝儿盼郎都盼得心急如焚了。”龚晓婉见宝儿有些焦灼的神色,调笑道。
“听说圣上也亲自参加这次检阅,那些都是年轻人的事,圣上也居然有那么大兴趣。”孔灵接过话说道。
“那是因为圣上乃是英明之主,虽说五十多岁了,但雄心不减当年。”宝儿可不同意孔灵的看法,认为是圣上无事找事做。
龚晓婉正端着茶,呷了一口在口中,听宝儿一说,‘噗嗤’一声轻笑,那茶水都喷了出来。
“姐姐为何发笑,难道我说错了?”宝儿疑惑地望着晓婉。
龚晓婉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妹妹当然没有说错,依我看圣上不仅雄心不减当年,就连龙体也康健着呢,要不,怎么还左一个小皇子右一个小皇子的生呢,也不怕伤了龙体。”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宝儿正色道,随即又说道:“皇上子嗣众多,乃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说明我皇室如茂树繁花,泽荫万代。”
龚晓婉是个心直口快,喜怒形于色,有什么话不吐不快,冷笑道:“宝儿妹子,你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自己相信吗?我们倒是可以这样想,就是恐怕皇子们不会这般想法。”
宝儿哑口,晓婉这话可千真万确,在这一点上,甚至她的感触比任何人都多得多,听晓婉这话,也隐隐暴露出她对其他皇子暗藏的夺嫡之心不仅有所只觉,当然也极为不满。
她们这些东宫的嫔妃,尽管个人有自己的小算盘,甚至有些人之间矛盾激化到了公开化的地步,但她们依然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太子是她们的天,一旦天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太子是嫡长子,天经地义的储君。”孔灵在旁边说道。
“我说两个姐姐,我们不说这些了,今天好不容易相聚在一起,可不要让这些打扰了我们姐妹的兴趣。”宝儿不想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越来越不像话。
“是啊,永康公也是嫡长子,天经地义的储君的储君,就连进宫入省,都只带着他。”龚晓婉还在不依不饶,把矛头又对向了陈胤。
这话却让宝儿和孔灵都陷入沉默中,脸上也不由染上淡淡的忧愁,作为母亲,自己再有什么屈辱都可以忍受,但对于自己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有谁见了别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强而不心生嫉妒。
一样是太子播下的种子,为什么有的人如锦褥上的花瓣,那样娇贵,有一些却如泥沼中的枯叶,无人问津。
为什么不凭借个人的才能去为自己博得荣耀,那陈胤只不过早那么一点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想起陈胤,大家更想到他的母亲,她干了那么多坏事,儿子却还能得到这样的殊荣。
要是那孩子是元妃娘娘的,可能大家还能接受,可偏偏又不是,尤其是宝儿,尽管平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一直梗塞着。
第二百零五章 玩乐起嫌隙
小孩子的天性就是玩乐,他们一旦玩起来,想到的就是如何玩得尽兴,疲倦似乎与他们根本无缘。
三个小孩子在外面兴致勃勃地玩着绣球,他们追逐着、争抢着、嬉笑着、陈乾稍大,更懂得礼让,陈帆最小,总是与绣球无缘,但他似乎并不在意,不知疲惫地打闹着,陈庄在三人中岁数居中,而且从体力上看起来,比陈乾还强不少,所以绣球在他怀中的时候居多,玩起来也最得意。
正在这时,陈胤不知从哪里走到了这里,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着锦袍,手里捧着一柄金灿灿的小剑,那剑鞘上面不仅是镀金的,还镶嵌着无数细小的宝石,在余晖的映射下,金光灿烂,耀人眼目。
三个孩子的视线立即被牢牢吸引过去,陈庄怀中的绣球也不要了,走上去伸出小手要去摸那小剑,却被陈胤一手拔开。
这陈胤在过去可不是这个样子,一样的非常谦让,但是可能是骨子里流传着他母亲血液的缘故,那种总想要将别人踩在脚下的恶习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在渐渐萌芽,加上太子妃对他特别溺爱,那种娇贵也日渐滋生。
“大哥哥,这是什么宝贝?”陈乾露出羡慕的眼光,但见陈胤对陈庄的脸色不好,所以有点怯怯地问道。
“哼,这是圣上赏赐给我的宝剑。”陈胤仰起头,无比骄傲地说道。
“好漂亮啊,大哥哥给我也玩一下。”陈帆毕竟太小,对陈胤的孤傲视而不见,天真的伸出手,希望陈胤把宝剑给他。
“去!这是圣上赏赐的东西,哪能给你小孩子玩。”陈胤呵斥道。
“给我!”陈庄刚才已经忍了一肚子气,见他又对自己的帆弟无礼,双眼盯着陈胤,语气坚定地说道。
陈胤才不把这个比自己足足矮了一大截的小毛孩放在眼里,轻蔑地撇了撇嘴,也不说话,扭头就走。
陈庄既然起了争夺之心,也不就此罢休,横跨两步,挡在陈胤面前。“给我!”陈庄嘴里说着,伸手就夺。
陈胤一手将小剑高高举起,一手去推陈庄,陈庄也毫不退让,两人你推我搡,寸步不让,陈胤恼羞成怒,猛地使出十二分力气,用力一推。
陈胤本来就大几岁,又突然加力,陈庄立足不稳,扑倒在地,恰好右脸颊触碰之处,有一个台阶。
脸颊顿时流出了血液,陈庄吃痛不过,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庄的哭声惊动了里面闲聊的几人,急忙赶出来。
“怎么了?”宝儿听到儿子的哭声,第一个冲出来。
见陈庄满脸是血,脸上一道狰狞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宝儿的心像刀绞一般,喝问早一步赶到的乳母:“这是怎么弄的?”
那些带孩子玩的乳母、侍女哪曾料到会出现这意外情况,刚才也只顾着躲在旁边扎堆聊天去了,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细节,现在出了这等祸事,哪个不心惊胆跳,这个照顾不周的罪可没人能担当得起,个个惶恐不堪。
有一个比较精灵的侍女刚才知道是陈胤在和陈庄争执,又见陈胤呆站在一旁,也吓得六神无主,便赶紧说道:“是永康公将小皇子推到的。”
宝儿一听,心中的怒火却并没有爆发出来,反而平静地问道:“永康公为什么要推庄儿?”
“这······这······奴婢没有看清。”婢女这回可找不着合适的理由来推脱。
“你们都是死人啊!”宝儿正在用手绢擦拭陈庄脸上的血迹,一听之下,腾地站了起来,星目怒睁,就连孔灵和龚晓婉也大吃一惊,她们心目中的宝儿一直是那样温婉,遇事不惊不慌,从来没有像这样发过火。
“是大哥哥欺负我们,不给我们看他的宝剑,还打我们。”陈乾也被吓得哭了起来,但还是说出了事情的大概,而早已吓得大哭的陈帆更是像有意配合似的,哭得更加厉害。
“大哥哥······他打我们。”小陈帆一只手擦着眼泪,一只手指着陈胤,这小家伙相互之间也懂得互相团结,都把矛头指向陈胤。
要是落到别人,早已是暴跳如雷,可是宝儿毕竟是宝儿,心中再有万般不满,也不会轻易怒形于色,陈胤的亲母虽然对她有芥蒂,而且还那样下狠手,但自己怎么能跟一个死人计较呢,何况陈胤毕竟也是太子的骨肉,她爱太子,爱屋及乌,对陈胤也没有啥仇恨之心。
陈胤被太子妃收养,而且更得到当今圣上的宠爱,从他小小年纪就被封为永康公这点就可见,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不仅会影响和太子妃的关系,也会影响自己在圣上心中的形象。
宝儿蹲下身子,爱呢地抚摸着陈庄的肩膀:“庄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疼得厉害吗?”
陈庄只是呜呜地哭,什么也不说,也许是他心里也明白,要不是硬要给小弟弟出头,要不是自己也想要那小剑,要不是自己硬要去争夺,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就是这哭,却比任何言语都能更加刺痛宝儿的心,宝儿的眼泪也不由得挂在了腮边。
孔灵见陈胤站在旁边,目无表情,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不由开口说道:“永康公,你怎么能这样啊!和弟弟们一起玩就该好好玩,怎么能随便推人呢?你可比弟弟们大,怎么一点不懂事。”
陈胤心里也觉得有些歉意,要是过去,他肯定不会熟视无睹,也不会和这几个弟弟计较宝剑是自己的,而不给他们看。
本来这事也不能全怪自己,听孔灵也在责备自己,心里那种叛逆的性格突然萌芽出来。
“谁跟他们玩了!”陈胤偏着头,一副不认账的模样。
“你就这么跟大人说话吗?”龚晓婉见他倔强的样子,不由怒斥道。
“你们是大人吗?”陈胤毫不口软,也许小孩子多数遇到这种只教训自己的情况,都会萌生的一种反抗心理作祟,也许也是因为陈胤唯我独尊的性格在不断升级。
“好!好啊!”龚晓婉可没想到他会这样顶嘴,气得双足急顿。
陈胤鄙视地看着三个哭泣的弟弟,狠声道:“我没打他们,是他自己摔倒的,和我没有关系。”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哼,你这小兔崽子,气死我了。”龚晓婉看着陈胤扬长而去的背影,怒哼着。
宝儿的心都要碎了,她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息事宁人,但听刚才陈胤的话,心里不由产生一道阴影: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了呢,将来要是成了储君,还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吗?
第二百零六章 息事宁人
陈同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东宫,已经很晚了,这一天真是让他忍受了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天。
本来军演都快圆满结束了,自己也好回家轻松轻松,哪知就在最后的关头,父皇居然眩晕起来,要不是自己当时眼疾手快,搀扶着父皇,要不是父皇凭着心中的一口气强撑着,不想在这三军演习的重要日子,当场出现差错,可能早就倒下去了。
真是人有旦夕祸福,把父皇送回寝宫,好在御医经过一番忙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劳累过度,体力不支,暂时没有什么大问题,陈同这才得以回到家中。
看到爱子变成这个样子,陈同的心都碎裂了,真是祸不单行,而且命运好像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大儿子被打,还没痊愈,小儿子又变成了这般模样。
看到她们母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陈同顷刻间火气上窜,起身就要去太子妃那里训斥陈胤,宝儿急忙拉着他:“殿下,永康公是当今圣上属意之人,你要是过分苛责他,只怕会惹得圣上不高兴,现在圣上龙体微恙,我们应该以孝为先,这些小孩子的打闹就不要太计较了。”
“他这么小就这样不爱护自己的弟弟,将来长大了更难管教。”陈同怒气难消。
“还是找机会请太子妃说教一下吧,不忙在这一时,我们还是应该多关心圣上的龙体。”
“是啊,宝儿,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今天在阅兵结束的时候,圣上又晕倒了。”
“什么?那圣上现在怎么样?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给我说,我们也好去看望一下圣上。”
“御医说只要圣上好好休息,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陈同的话并没有让宝儿感到宽慰,她隐隐觉得这并不是好的兆头。
宝儿躺在床上,望着身边呼呼大睡的陈同,脸上布满了愁容,她脑海里思绪翻滚,这些接踵而来的事让她辗转反侧,一点睡意也没有。
陈陵对东宫的觊觎之心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原想父皇才五十多岁的年龄,完全可以将这个国家支撑下去,而陈同也在改变,她相信,再过得十年八年的,陈同一定会脱胎换骨,在这段转变的时期,有父皇在那里撑着,陈陵就是再有野心,恐怕也难有作为,不敢轻举妄动。
谁知圣山的身体竟然一天不如一天,难道真如晓婉抱怨的那样,是因为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掏空了身子,要抛下这个国家而去。
北边变故对朝廷来说,并不是令人惊喜的消息,杨坚在掌握朝中大权,肃清异己后,下一步会做什么呢?
这次演兵是要瞅准机会北伐,看来这个机会也要因圣上的病情而错过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宝儿不敢继续想下去,她担心着只要北方一稳定,恐怕不是南国要北伐,而是北方要南征。
宝儿在这里难以入眠,济王陈陵在他的府邸也满心不是滋味。
关于那把小剑的事早已传到东府,陈陵刚从皇宫里回到府中,便有人向他禀报了那几个孩子因争夺那把小剑而打架的事。
那可不是一把普通的镶嵌有金玉的小剑,那是这个国家的神器,是这个国家的象征,从开国之初就一直传了下来,谁拥有它,就说明谁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那班舞姬在轻歌曼舞,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可那些吴侬软语此刻听在陈陵心里,就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陈固坐在旁边,倒是怡然自得,神情悠闲,一边品味着杯中美酒,一边两个死鱼眼睛盯着眼前那些如风摆柳的白嫩腰肢。
陈陵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越想越觉得怒火上窜,岂不说那神器怎么样,单就陈胤推搡陈庄,让他跌的头破血流这事,就让他难以遏制心中那无名之火。
他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孩子百日那天,他托人带去的礼物,虽然很难有机会随时去看那小子,但他也见过好几遍。
每一次见面都让陈陵有一种不忍割舍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他只是在心底暗自作了一些设想,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小子的眼神一直萦绕在陈陵眼前,挥之不去,他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一听说陈庄受伤,心里可比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断腿还难过。
“滚下去!”陈陵本是斜躺在榻椅上,猛然抬起一脚,将侧面的那摆着菜肴的桌案掀了个底朝天,那些杯盘碎裂成一阵叮叮当当的破碎声。
那些舞姬对陈陵这种突发的疾病早已见惯不惊,随即默默地退了出去。
陈固也是习以为常,一点不惊讶,端着酒杯,笑吟吟地问道:“济王为何如此发怒?”
“哼,你可知道我朝有一柄神器。”
“哈哈,这事就连朝中众人都知道,我岂能不知,谁拥有了它,谁就享有无尚的殊荣,自先祖开国以来,拥有它的无一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你可知道圣上把它给了谁?”
“这个我倒不知,难道已不在圣上身边,我想圣上既然要往下传,应该是太子得到了吧。”
“哼,那你可想错了,圣上居然把它给了陈胤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陈陵怒声道,他不能以陈庄被打撒气,只好把气出在那柄剑上。
陈固顿时默然。
“你可知道,圣上的身子近来越来越差,今天差点就当着众人的面摔倒了,我看圣上是在强撑着,如果哪天他龙归碧海,我岂能甘心向那对懦弱的父子俯首称臣!”
“今圣上诸皇子中,唯有殿下雄才大略,堪主天下,太子只不过是成天在胭脂堆里打滚的书生,真到了那一天,我想不仅殿下不服,恐怕百官也不会服。”
陈固素知陈陵心意,他也巴巴盼着能够傍上这颗大树,至少两人还有共同的爱好,一旦他主政,一定不会将自己抛诸脑后,自己也可逍遥自在地过一生。
“真的?”陈陵眼睛一亮,好想对陈固说: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天下人谁不倾慕殿下的雄才大略,岂是太子的愚弱可及,我虽不才,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陈陵顿时豪气干云,似乎心中的不快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夺得那柄宝剑,用它号令天下,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他才应该拥有一切。
陈陵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看到了自己高高坐在那宝座上,看到了群臣在向自己三叩九拜。
他也看到了宝儿笑颜如花的向自己姗姗走来,被自己一把搂在怀中怀中。
第二百零七章 杨坚篡位称帝
陈式演军玄武湖,想要北伐,又担心国力不济,想再等机会,殊料杨坚却在大刀阔斧地追逐自己的梦想。
内乱既平,杨坚心中踏实,唯一令他惋惜的是韦孝宽班师未还,便因病而故,失去了最忠实和最得力的帮手。
杨坚知道郑义乃趋炎附势之辈,所以在自己掌控局面后,便渐渐与他疏远,虽然没有公开罢免他的官职,但却暗中告诫其它官员,所有事情不必向郑义汇报。
郑义感到自己已经不得信任,奈何事已至此,自己再无回天之力,为免杀身之祸,便向杨坚辞职,回家做一个逍遥翁,快活下半辈子。
杨坚表面上用言语不断抚慰,挽留,其实是想给自己一点面子,不让人说自己过河拆桥。
北周时期所封的五王,已经被杨坚谋害三个,只剩下代王与滕王,两人虽有王的封号,但手中却并无任何权力,即便如此,杨坚仍然不肯放过,便暗中指使人诬告两人私通叛军,从而勒令两人自杀。
至此,杨坚在朝中的地位可以说安如磐石,但位极人臣的他野心也在增长。
于是,便有人上书,声称杨坚功勋卓著,当进爵为王,小皇帝宇文阐焉能不答应,便下诏封杨坚为相国,总览朝中军政大事,并进爵为隋王,以安陆等二十余郡作为封地。
杨坚假意上表谦让,声称封地太多,自己最多只能接受十郡,宇文阐随即颁诏,加隋王九锡,任专征伐,且进杨坚妻子独孤氏为王后,嫡长子杨勇为王太子,杨坚谦让再三,方始接受。
宇文阐时年刚好九岁,他的小皇后司马令姬乃是司马消难之女,司马消难叛逃南国,杨坚岂能放过其女。
一日,司马令姬听说父亲投降南国,正被吓得哭哭啼啼,而宇文阐则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不知如何办。
就连那些太监也知道事态严重,无人敢上去劝解安慰。
这司马令姬与其说是皇后,还不如说是宇文阐的玩伴,两人当时正玩得开心,哪曾想到却听到了这个消息。
司马令姬虽然年纪小,但生活在深宫,也知道自己可能会因为父亲的缘故难逃灭顶之灾,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太后身上。
“陛下,你去求太后吧,请她给隋王说说,饶了我吧。”
“有用吗?”宇文阐的表情有些木然,他可知道这隋王手握大权,就连自己那些封王的叔祖、叔叔也无人幸免,尽被屠戮,而太后虽然是杨坚的女儿,但她会为自己去和父亲翻脸吗?
即使太后能够去为自己争一下,如果杨坚不同意,她又能怎样?
正当宇文阐胡思乱想的时候,殿外突然人声鼎沸,想起一片慌乱的脚步声。
皇宫禁苑一般是没有人敢如此大胆的,除非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小皇帝和小皇后惊慌地抬眼向殿外看去。
一个太监踉跄着奔跑进来,来不及下跪,已经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隋国公······见驾。”
太监话音未落,杨坚已经身佩宝剑,龙腾虎步地走进殿来。
宇文阐和司马令姬惊呆得睁着眼、张着嘴,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尤其是小皇后,见杨坚目无表情,双眼寒光闪耀,全身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畏惧着蜷缩成一团,弱小的身子向筛子一样颤栗不停。
“陛下!”杨坚也不下跪,只是随意地双手一抱拳,算是给小皇帝最优惠的待遇,随即又说道:“臣特意进宫为陛下除去隐患。”
小皇帝心知自己的小皇后还没有等到自己去为她求情,就已经大祸临头,还是假装不知地问道:“什么隐患?”
“正阳宫皇后司马氏。”杨坚目露凶光,盯着司马令姬,一字一字地说道。
“隋国公,皇后是名门淑女,德行端正,深居宫内,从不与外人接触,怎么是隐患?”小皇帝竭力为自己那有名无实的皇后辩解着。
“其父司马消难,深受皇恩,不仅不思图报,反而聚众谋逆,祸国殃民,失败后又投奔敌国,似此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女儿怎么堪当我大周的皇后,还请陛下割爱,不要将此女留在宫内,祸害我大周社稷,请陛下下诏,将她废为庶人,出居尼庵。”
“隋国公······”宇文阐还想说什么,杨坚可没有那耐心听一个几岁的孩子啰嗦,手一挥,立即上来两个武士,也不管天子还在上面坐着,直接走上去,提起司马令姬。
司马令姬早已吓得全身瘫软,甚至连如何对自己处置的都没有听清楚,但她心里明白,这是与自己那个小丈夫的永别,从此再无见面的机会。
她没有哭泣,心里的悲痛已经让她再也哭不出来,只是扭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宇文阐。
眼瞅着和自己朝夕玩乐的小皇后绝望的眼神,小皇帝两行泪水不听话地哗哗流淌,嘴里哀哀地说道:“隋国公,你千万不要伤害皇后的性命,你不能学曹阿瞒啊!”
杨坚本已转身向殿外走去,闻言不由顿着脚步,转身看着小皇帝,暗道:这小小年纪,竟然知道曹阿瞒,将来他是否会记恨我呢?
由是,杨坚废帝之心日渐膨胀,当然这一切用不着他亲力亲为,手下自有一班为求荣华富贵的人暗中使劲。
苦苦捱过了一段时间,杨坚终于盼来了一道逊国诏书。
杨坚得此诏书,当然志得意满,但他可不能像饿虎一样,显露出迫不及待,他可不想史书上给自己记上一笔逼主禅位,那样的名声太不好听了,以后带到九泉下,自己也不得安生。
杨坚三辞三让,才勉强收受册书和皇帝玺绶,选择吉日,升座受朝。将宇文阐降为介公,一应供应,仍从旧制,而被废的司马皇后,也并未出家为尼,而是改嫁了司州刺史,作了官宦之妇。
周太后杨丽华,本是杨坚之女,时年方二十出头,深有妇德,当年杨坚入宫辅政,丽华从未参与其事,但因宇文阐年幼,恐别人掌权,对自己不利,见父亲执掌朝政,心中倒也高兴。
后来丽华见父亲不甘居于臣下,便开始对父亲不满,言语之中也颇多微词,只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皇帝又幼小,如何能与当朝宰相抗争,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
继而父亲篡位称帝,丽华更是愤恨难平,屡屡想到要与自己的父亲当面争论,奈何杨坚也觉得没甚脸面见自己女儿,便不让丽华见自己。
唯有独孤皇后时时与女一起,好言宽慰,见她正值芳年,不忍心让女儿大半辈子独守空房,便劝女儿改嫁,可好说歹说,丽华还是誓死不从。
丽华决意为自己的夫家守节,于是,枯木止水地度过了余生。
第二百零八章 父子话衷肠
杨坚篡位称尊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南国,陈式心惊胆颤地看完那本简报,呆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语。
让他担心的事情不仅发生了,而且就像暴风雨般说来就来,他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猝不及防。
自己还没有找到机会开疆拓土,北方就这样改朝换代了,难道自己的心愿真要付诸东流?
陈式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按着胸脯,剧烈地咳嗽起来。
“圣上龙体欠安,散朝。”张贤自作主张一边搀扶着陈式,一边不停地在他背心轻轻地捶着。
“张贤,你让太子,还有济王和怀王即刻来见我。”陈式对张贤没有征求自己意见而让众人散朝的做法没说什么,但却摆着手吩咐张贤。
“皇上,你的身体······”张贤担心着说道。
“不妨事,你快去。”
张贤只好暂时将他扶着斜躺在龙椅上。
见父亲如此面容憔悴,在请安问好后,陈同轻声说道:“父皇,你有什么心事,应该对我们说呀,你总不能总是一个人扛着,就让儿臣等替你分担一些吧。”
陈同本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也许与他平时的爱好有关,对于身边的亲人,他总要比自己的兄弟多了一份情感,多了几分牵挂,少了几分帝王之家的无情争夺。
陈式还是第一次听太子诚心地主动提出要为自己分忧解难,稍慰老怀,无力的眼神浏览了一遍面前稍微得力的三个儿子,说道:“哎,时光荏苒,想不到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人老多情,何况自近来各种不知名的病总是缠上自己,陈式非常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估摸着已经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了,不由感慨得眼眶里面都饱含着湿润。
众多的子嗣,本是一个老人足慰情怀的,但陈式偏偏不这样想,太子暗弱,陈陵勇武但做事冲动,他的不良嗜好太多,陈坚放到前线是一个万人敌的大将,但鲁莽胜过陈陵,叔慎年纪太小,这次也没有诏他前来。
若果他们能各自发挥所长,相互扶持,亦还能让陈式放心不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个道理是颠破不破的。
陈式最担心的是兄弟睨于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前段时间朝廷里面那些弹劾的奏本已经出现端倪。
看着俯首不语的儿子,陈式面现忧虑,用期望的语气说道:“目前北方刚经内乱,杨坚又篡位称帝,国内政局未稳,这本是我大举兴兵,一统华夏的绝好机会,奈何我病魔缠身,日感身体不支,哎,这机会错过,将对我南国构成极大威胁,我真希望你们兄弟能以国家大事为重,团结一心,为社稷黎民,各尽所能,不负我望。”
陈陵说起战争,他最有兴趣,嗜血那血与火的战场,才能让他觉得生活有意义,他每任一个地方,都是先纵容匪患猖獗,然后自己又领兵讨伐。
像这样大规模的战争,他早就期盼着,自己正好趁机将军权抓到手中,那可是立足的资本。
“启禀父皇,父皇身体有恙,何不让儿臣等领兵北伐,杨坚初登地位,民心未服,且刚经叛乱,国力衰弱,若不趁机机会,将来必为我大患,儿臣不才,愿父皇托臣以讨贼大任,必将殚精竭虑,为我朝开疆拓土,解父皇之忧。”
陈式叹息道:“陵儿豪气干云,诚属可嘉,但我之所以不决定立即北伐,除因我身体原因外,我最担心的是我们自己这多年来,边患未断,我们疲于应付中,国力也消耗不小,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对方,一旦事有不济,我即使想立足江南,怕亦难矣。”
陈式毕竟当政多年,全局观比较强,对自己国家的状况认识也比较清楚,诚如他所言,一旦有所差池,恐怕祖宗留下的这片江山反要归他人所有。
陈同可不想打仗,战争有什么好的,整日战报不断,看都看不完,既然别人没有来招惹自己,自己何必无端生事,彼此这样相安无事难道不好吗?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也认为此时不宜兴兵,一来父皇龙体有恙,需要静心安养,二来我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励精图治,强我国力,等待时机,儿臣也一定谨记父皇教诲,团结各位兄弟,必使我南国江山固若金汤。”
“哼,太子此言差矣,历代雄主,当怀臣服四夷之壮志,岂能苟安享乐,似太子之说,恐怕有朝一日,要想安享祖宗基业也不可得。”
陈陵对太子可没有那样的谦恭,鄙夷地看了陈同一眼,毫不留情地反驳。
“我同意父皇和太子的建议,济王一心只想北伐,从没想过我们是否有能力大败敌人,济王熟读兵书,难道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都不懂。”
陈坚早就对陈陵满肚子怨气,既然圣上和太子意见一致,这正是打击济王的好机会,至少自己在言语上怎么也得嘲讽几句。
陈式眼见陈陵面色已变,恐怕再争论下去,这几个不争气的东西就会当着自己的面互相诋毁起来,他真是受不了那种刺激了。
“你们不要再争论了,这事我意已决。”陈式果断地说道。
陈陵正不满陈坚,刚要反辱相讥,陈式的话让他活生生地把嘴边的怨愤吞了下去,他可不想当面给父皇留下不团结兄弟的形象。
“是,谨遵父皇圣谕!”三人恭敬地说道。
陈式稍微缓了一下胸中之气,说道:“同儿作为太子,应该有能容忍纳物的胸襟,应该从善如流,你能否团结与你意见不同的人,能否能够采纳别人好的意见,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事,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望你能时时谨记。”
陈式再把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你们俩素来勇猛,但缺少谋略,我想冲锋陷阵,你们并不会逊于古之名将,但要统领三军,运筹帷幄,却还要多加学习,如今出镇一方,不可稍有懈怠,当竭尽全力,辅助太子,以保我南国江山代代相传。”
陈式心中有太多心结,可又不能把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陈陵对太子的不满,现阶段也只能是停留在对太子生活方式的反对,并没有实质性的针对太子的举动,他也不能仅仅因为这一点,就直接将陈陵拿下,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陈式心中对陈陵还那样喜欢。
孝心让三人对陈式的话唯唯诺诺,陈式继续自己的独角戏,无限遗憾地说道:“朕自继位以来,忙于国家大事,忽视了对你们严加管束,因而致使你们身上各有各的缺点,现在想起来,我真是后悔莫及,如今国家正是多事之秋,我却又重病缠身,先祖的宏愿我也无法完成,我真是愧对先祖。”
陈式一番自我反省的话让陈同等不由得涕泪连连,陈式眼眶中也滚落出苍凉的泪水,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好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先退下吧,我想息一会儿。”
陈同带着两个弟弟告辞出宫。
第二百零九章 江总官复原职
天气也像人们的心情一样,连续阴沉着脸,云层被肆虐的江风吹散了又聚,将天空压得极低,空气被窒息。
东宫早已没有了过去那种笙歌燕舞,早已听不到那种令人悱恻缠绵的丝竹之声,陈同像一个懂事的大孩子,变得一天天好起来,除了进宫探视父皇的病情外,就是忙着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
就连和江总在一起读书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每天回到寝宫,陈同都感觉到昏头昏脑的,这一下子重压在他身上的担子都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宝儿的心情除了担忧着圣上的病情外,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那天太子妃亲自带着陈胤前来道歉,让她觉得太子妃深明大义,心中的淤积烟消云散。
大儿子陈深伤势痊愈,从太后那里回来,懂事的他代替了自己的父亲,整天跟在江总身旁读书习字。
这天宝儿正守着儿子完成从江总那里带回来的作业,陈同兴高采烈地大步走了进来。
“宝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宝儿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陈同露出笑脸了,每次回来都是那像那种打不死的嫣蛇,有气无力,今天这是怎么了。
“什么好消息呀!看把你高兴的。”陈同的兴奋感染了宝儿,仰起笑脸不解地问道。
“你猜猜看。”陈同笑道。
宝儿在心里迅速闪过所有能让陈同兴奋的事,可是一点也摸不着头脑,“是不是圣上的病情大有好转?”宝儿实在想不出,试探着问道。
“这下可难倒你了吧。”陈同得意地嬉笑着。
“快说,什么好消息?”宝儿这回想起了动用刑罚逼问,扬起了一只玉掌,在陈同眼前晃悠起来。
“是,爱妃听禀:我的恩师复职了!”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宝儿知道太子和江总的感情很深,这样一来,太子心里的愧疚便没有了。在这个多事之秋,他的心理压力也就轻了许多。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圣上的隆恩我们一定要谨记在心,太子也更应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替圣上分忧解难,更应该勤于政事,方不负圣上的眷顾之情。”
宝儿在高兴之余,没有忘记抓着这个机会给丈夫上上思想课,给他紧一下螺丝。
“那是当然,我一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望,同时我也要祝贺爱妃。”
“祝贺我?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太子能专心国事,能跟着江总认真学习,那是太子自己的转变,也是江总教育之功。”
“哈哈,爱妃没有听懂我的话,我是要祝贺你。”陈同强调道。
宝儿不禁莞尔一笑,“我有什么值得祝贺的,难道圣上也会给我一个什么官做,让我也过一下官瘾。”
“宝儿,你和龚良娣都被圣上册封为贵嫔。”陈同不想再让自己的宠妾劳神费力猜测,那样会耗损脑力,也会憔悴她的容颜。
“真的吗?”宝儿一下子惊喜地双臂环圈着陈同的脖颈,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更是圣上对自己的肯定。
只是宝儿仍然居住在光昭殿里,光昭殿里面的一切也没有太多变化,相对于过去来说,只不过是每月供奉的银两增加了不少。
当然,随着身份的变化,所使用的仆人也会相应地增加,但宝儿知道在这样的时刻,并不是炫耀自己得宠的时刻,她想到了当今太后和太子妃月娥,她们都是那种勤俭之人,她们平时的生活并不是那种想象中的奢华,自己更不能恃宠而骄,而是要以她们为榜样。
自己身份是那样的卑微,在自己晋升的道路上更是遇到了重重阻力,如今,在这样的荣宠面前,一定要有清醒地认识,绝对不能忘乎所以。
于是,宝儿便把尚书省按照定制给她增派的几名工宫女、小太监和八名仆人悉数退了回去。
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不小的反应,尤其是太后,对宝儿是倍加赞赏,她的声望也因此而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天宝儿吃过早饭,把儿子送去读书后,自己看了一会儿书,感觉到有些疲倦,便信步走到后花园。
正值满园菊花开放的时节,天高气爽,顿觉心旷神怡,一种舒适的心情油然而生,不禁随口吟咏道:中秋悬彩九州红,如是我知建康城······庶子春华世人颂,家丞秋实享誉隆。
“哈哈哈,好诗!好诗!”
宝儿一听太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吃一惊,回过头来,见太子正拍着手,一边称赞自己的诗作,一边走来,于是问道:“太子今日不去处理政事,来此作甚?”
“呵呵,圣上今日身体好转,交代下来的事情很少,用不着我操心。”
“即便圣上病情好转,但太子也要替圣上主动分忧,以免圣上积劳成疾。”
陈同原本兴致勃勃,不想到宝儿几句话犹如冷水,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只好说道:“爱妃之言极是,但我很久没有听到你吟诗了,刚才这诗句确实很妙,要不是江大人被弹劾,你我岂能这么长时间不能相互对吟佳句,以舒胸怀。”
“臣妾只是兴之所至,偶尔吟咏,承蒙殿下谬赞,臣妾实不敢当,臣妾愚鲁,岂能在殿下面前妄谈吟咏诗作。”
宝儿谦逊了两句,接着又说道:“殿下,你我虽然很久没有长期在一起吟诗作赋,也少了往昔的卿卿我我,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殿下能够安心与江大人学习治国之道,能够把更多的时间用于帮助圣上处理国家政事,这种收获可是千金难买,尤其是江大人因圣上隆恩,得以重新辅助殿下,从而有机会一展心中所学,只要殿下能够持之以恒,虚心好学,我想殿下将来必是一位圣明的君主。”
宝儿的话让陈同如沐春风,可是,他实在不想谈及政治方面的话题,今天好不容易有所空闲,觉得正该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心情。
“好,说得好!什么话只要你一说出来,我怎么就听着受用。”陈同首先对宝儿赞美了一番,接着说道:“别看这花园不大,却也是风景宜人,尤其是这满园的菊花,其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难怪你能触景生情,吟出那样的好诗。”
宝儿一听就知道他的心思始终在这赏景吟诗上,想要再规劝,有担心适得其反,既然太子说今天无事,那何不暂且顺着他的心意,让他高兴一下。
“园林景致宜人,只是我的诗句却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创新之意,既然太子如此有兴致,不妨吟诗一首,以供臣妾赏鉴学习。”
此话正合陈同心意,他轻轻搂着宝儿的纤腰,和她肩并肩地徜徉在花园中,双眼却在寻找能够触动他灵感的地方。
第二百一十章 太子的反复
花园北侧有一个浅水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池底地苔藓缠绕着乱石,轻柔地飘逸,如蒲扇般大的翠绿的荷叶铺展在水面上,荷叶中昨晚的露珠还没有挥发,随着荷叶在微风中轻动,那露珠摇曳着晶莹,煞是好看。
而那红白相间的荷花则正在盛开,在阳光的映射下,娇艳欲滴,池正中有一绿瓦红柱的亭榭,倒影在清波中,随着水波摇曳,别有一番情趣。
连接亭榭的却不像其它地方那样有走廊,只有对面的垂柳下,系着的一只最多可容两人坐的小船。
“好地方!好地方!”陈同看着这恍如世外桃源的景致,顿觉心中舒畅,文思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不禁轻声吟道:相催暗中起,妆前日已光。随宜巧注口,薄落点花黄。风住疑衫密,船小畏裙长。波纹散动辑,菱花拂度航。抵荷乱翠影,採袖新莲香。归时会被唤,且视入蘭房。
宝儿默默地伫立着,眼睛望着面前的亭台水榭,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陈同看了一眼宝儿,知道她正在品味着自己的作品,便也静静地等待佳人的结论。
“殿下果然好文采,此诗语言质朴,但含蓄优美,意境幽深,写景拟人,直抒胸臆,寓情于理,令人回味无穷。”
“爱妃谬赞,我愧不敢当,爱妃的才思乃是女子中佼佼者,甚至有许多饱读诗书的男子亦不如,你的诗作不仅立意新颖,而且饱含情意,总给人一种绚丽多彩的印象。”
“殿下,你可不能如此夸赞臣妾,惹人笑话。”
宝儿不想被太子抬到一个极高的地步,高处不胜寒这个道理,宝儿可是一直忌惮着。
两人说笑了一番,又兴致盎然地徜徉在花园中,惹得陈同脑子里仅是旖旎的风光,便簇拥着宝儿回到了寝宫。
江总恢复了职务,除了朝中必须由他处理的事务外,主要时间都是在太子宫,帮助太子,但宝儿却总是发现太子又像以前那样,老是往后宫跑。
“殿下,你每天来我这里,臣妾心里颇感欣慰,也是臣妾梦寐以求的事,能够得到殿下如此眷顾,臣妾倍感荣幸,只是殿下这样,恐怕会耽误了你研读治国之术的时间吧。”
宝儿察言观色,小心地提醒着,这个大男孩实在让人揪心,男欢女爱当然是年轻人所贪恋,但沉溺其中,将来怎么办呢?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怎么就不能自拔,他将来肩负的可是这个国家兴衰存亡的大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泛其身,而自己的男人却畏惧这个过程的辛苦,这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陈同一听到宝儿话中有规劝自己读书的意思,便漫不经心的说道:“哦,你说的是我向江总求学这事吧,有时间我也没有完全忘记,但没时间的时候就只好放一放了。”
宝儿心里一沉,这不是荒废学业的开始吗?难道太子前段时间的努力都是装样子,从他内心里,根本没有改变观念?
宝儿诚挚地说道:“殿下,臣妾以为你这话说的有些不对,你的一言一行不仅关乎着你的形象,更影响朝中卿相对你的看法······”
不待宝儿说完,陈同冷笑道:“难道他们还不能让我继位不成?”
宝儿见陈同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皇上百年之后,太子将面临如何正确处理国家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大事,如果不借鉴古人的治国之术,面对国家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的事物,可都需要太子的理政之能,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每个人天生就具备的能力,需要后天不断努力学习的结果,太子只有多学古人的治国道理,为自己所用,并能有所创新,臣妾妄言,不知说得可否正确?”
毋容置疑,陈同心里明白宝儿的话是正确的,他的确也该那样去做,可是捧着那种枯燥无味的书籍,实在太辛苦,就连读两遍都瞌睡恹恹的,更不说去参透那些道理了,可陈同嘴上却在为自己辩护道:
“自江总被免职后,江大人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我跟着江大人学习,从中也获得了许多知识,懂得了许多道理,不管怎样,如今他恢复了职务,我的心里也不再有那么多愧疚,而且江总还主动向皇上提出,在履行好职责的同时,一定全心全力地辅助我多读书,并承担起深儿的任教,江总都是这样年龄的人了,整天忙碌得连家都顾不上,我总不能还要像以前那样缠着他,也应该让他轻松一些。”
陈同的一番说辞,听得宝儿芳心震颤。这一大堆话,人情味十足,也蛮有道理,听着都让人感动,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为别人着想,不愿意给别人增加负担,但其实却在为自己找托词。
宝儿还能怎么说呢?如果自己一味苦苦相劝,必然会惹得太子内心的反感,太子妃就是最好的证明,要不是她见着太子,嘴边上总是挂着家国大事,太子也不会因此而疏远她。
宝儿不想步太子妃的后尘,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两个孩子的将来打算,自己一旦失宠,殃及孩子那是肯定的。就像当今天子,有封号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众多孩子何曾进入大家的视线,太子在子嗣的繁衍方面,应该不会比他老子差,这才多大年纪,就已经有十来个小孩了,若干年后,赶上并超过他父亲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想到此,宝儿不再对这事纠缠,转而笑道:“殿下考虑得极为周全,臣妾之言,只不过是妇人之见,还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陈同这才欣然而笑:“爱妃之言其实也不无道理,我会在这方面注意的,只要时间允许,我也会多看一下关于治国方面的书籍,我和爱妃去园中走走,顺便看看江总,听说他正在教深儿读书呢。”
作为太子詹事的江总,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太子宫消耗掉的,其实,太子府的有关政事,并不是他一人处理,还有其他主管官员,比如说舍人欧阳春,因那次为了太子的事奔波,就特别受到重用,加上他人比较聪明,对许多事情也能妥善处理。
但作为老臣,江总还是明白自己肩负的担子,皇上对他如此器重,他当然要知恩图报,不仅很多事要亲自过问,他还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培养陈深身上。
太子和宝儿对陈深疼爱有加,寄予厚望,陈胤在太子妃身边,由太子妃亲自教育,进步很快,他可不能让陈深落后。
可惜的是陈深在读书方面,比太子强了许多,很多东西不仅能很快记忆,还能讲明其中道理,这让江总教育起来,也是信心倍增。
当然,江总也有担忧,那便是太子,他已经感觉到太子又有了变化,他担心圣上追问起来,事情肯定不会容易善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后的朝会
又是一个大朝之日,在通往太极殿的路上,前来觐见天子的人络绎不绝。
已经是数九寒冬,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大家的脸,但即食君禄,便要忠君之事,即使被窝再温暖,再让人留恋,可是这老祖宗留下的定律是没有人敢破坏的。
这大朝会,既是表示对君主的忠心,又是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国事和决策国事的一次会议。
只是今日圣上要大家决议什么为问题,谁也不知道,有人要向圣上提出什么建议,也是人心隔肚皮。
从各自家里出来,所有人难免暗自猜测,尤其是皇上的心意,一旦揣摩准确,不失为自己晋升之路。
进了宫门,有熟知的自以为心意相通的便会走在一起,一边走一边低声嘀咕,互通声息。
江总陪着太子一起,故意稍稍落后人群,因为江总知道皇帝最担心的就是太子的情况,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由于病情的原因,皇上没有单独考核太子了,但是在朝堂上还是不免偶尔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询问陈同的意见,以此来判断太子是否荒废了正业。
所以只要是上朝的日子,江总总要在这个时候一再叮嘱陈同,让他遇到问题不要慌张,多在心里盘桓,要冷静,对于圣上提出的问题,如果实在觉得无法回答,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中庸的态度,切忌不能有偏激的想法。
进入太极殿,原来走在一起的也自然分开,因为大家必须按班排序,等待圣上的接见,只是这一切做起来轻车熟路,没有任何慌乱。
文武两班大臣,很快就按照职位高低排好了顺序,朝堂鸦雀无声,连大家出气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见。
皇上在张贤的搀扶下,终于走了出来,江总偷着往上面一瞧,心里的震惊立即展现在脸上。
只见圣上的面容比头几天更加憔悴不堪,脸上的肌肉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眼睑低垂着,坐在龙椅上,可能是张贤担心着他是否能够坐得稳便,似乎要在旁边搀扶,他只是无力地摇了一下手,张贤只好极不情愿地站在一边。
江总心里闪过一丝不良的预感,看来皇上的病情正在日益加重,说不定哪天这个国家就要更换新主人了。
江总偷眼扫了一下身边的人,他相信所有人一样和他怀着相同的心思,能够站立在这庙堂之上的人,有谁会不当皇上出来的瞬间就留心观察圣颜,以便在自己心里作个铺垫。
果然,江总余光所及之处,每一个人尽管低眉垂暮,但那脸上显露出来的惊讶却难以掩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是皇上落座后千古不变的俗套。
“众卿平身。”陈式尽量想把话说得铿锵一点,可是谁都听得出这短短地四个字他已是后力不济。
众人谢过圣恩,缓缓站起来,每个人都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陈式强睁着眼睛,缓慢地来回看着下面的人群,江总心里一紧,这圣上要干什么呢?虽然他的眼光不再严厉,不再明亮,但这样一声不响地看着,反而更让人毛骨悚然。
“毛大人,今天可有未临朝的人?”陈式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文班领头的毛远身上,虚弱地问道。
“启禀万岁,遵照陛下往日的要求,所有在京文武卿臣,俱已到齐。”毛远越班而出,跨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陈式脸上露出些微的欣慰之色,文武大臣能够按照他的要求,莅临朝会,而且没人迟到或缺席。
按照以往的惯例,陈式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和感受,然后便开始征询大家对国家大事有什么意见或建议,但这次陈式居然连话也没说,只是无力地挥了一下手,示意毛远依旧归班站立。
皇上的病情大家看在眼里,牵挂在心里,都在暗自揣测自己的将来,脸色都很凝重,就是有人写好了奏章,想在今日上奏,也只好把它按在衣袖里,静静地等待。
陈式转头看向张贤:“张公公,宣旨吧。”
张贤躬身答应了一声,拿出事先拟好的诏书。
江总对这道旨意可以说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那是关于他和另外两个官员的任职,陈伯恭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袁宪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而自己则被升迁为吏部尚书。
三人越班而出,叩谢完圣恩,但陈式并没有让他们立即起身,又再次将所有群臣看了一眼,似乎在等待大家对这样的人事安排是否有异议。
因为这次之所以做如此任命,可能也是因为陈式自知大限将近,他要加强尚书省的权力,尚书省是负责执行的机构,下设六部,实际上是国家的行政总汇,是最为重要的人事部门。
陈式之所以将尚书省交到江总手里面,其实也有他的考虑,江总不仅是老臣,更是太子身边忠实的追随者,由他手握重权,辅助太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侍立在朝堂上的人,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虽然江总在朝中并无多大政绩,但毕竟是老臣,而且是太子詹士,从这个安排也可看出皇上也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担心,在为后事做打算。
最为感激涕零的当然是江总了,前段时间圣上恢复了他的职务,可以说是皇恩浩荡,当然也是他改过自新的结果,这次再次提拔自己,是他坎坷仕途中遇到的最大的一件喜事。
朝堂上依然安静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大家都感觉到皇上低垂的双目似乎在看着自己,留恋的眼光从自己身上流过。
皇上的确在看着这些与自己相伴多年的大臣,他们中不乏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之人,不乏敢于直言上谏的忠良,可是,今日朝会之后,自己是否还能再见他们?
他的眼光流露出感激和怀念,流露出期盼,他内心有太多的话想要交代他们,可不知从何说起,他的眼眶里盈满依依惜别的泪水。
早已有人忍不着自己的悲痛,眼泪‘吧嗒’‘吧嗒’地滴落在脚下,他们在默默地祈祷,企求上苍能给圣上多一些时间完成他未竟的事业,毕竟他才五十多岁啊!
不知什么时候,陈式已在张贤的搀扶下走下了御座,环顾两厢卿臣,苍凉地说道:“众爱卿······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