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结怨
话说陈同回到东宫,他的那帮妻妾闻听,无不匆匆赶来探视。
舍人欧阳春把在先帝灵前发生的惊险的一幕说了个大概,众人无不心神出窍。
宝儿一边听着欧阳春的叙述,一边查看着陈同的伤势,一边心里像翻江倒海一般。
那曾经的旖旎并没有在宝儿的记忆中完全消失,只是她是一个识大体的人,有挥剑斩情丝的勇气,她只是把那短暂的温柔当成自己做了一场美好的梦。
可是,从人的情感方面来说,宝儿也其实并未能真正做到忘得干干净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抹不去陈陵的影子,尤其是看到陈庄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往事。
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她既担心着丈夫的伤势,暗恨陈陵不该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又隐隐担心着陈陵的结局。
沈月娥几乎和宝儿太子的塌前,她的心思可没有宝儿那么重,她对陈陵的了解也没有宝儿那么多,令她疑惑的只是为什么陈陵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下这等兄弟睨于墙的坏事。
心烦意燥的陈同也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何况刚从死亡边沿捡回来一条命,心有余悸,对面前这帮脸露惊讶与关切的妃妾,根本没有心思享受她们的关爱,借口说自己想休息,便打发她们回到各自的窝。
“月娥,你也回去吧,我身边留下宝儿照顾就足够了。”陈同捏着月娥的手。
“太子,你受这么重的伤,我······我······”月娥实在放心不下。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势不要紧,平叛的事有母后做主,我也用不着操心,你就放心吧。”
月娥还能说什么呢?她知道自己并不受太子器重,抬起泪眼看了一下陈同和宝儿,也失落地走了出去。
赶来东宫报告喜讯的是陈坚,宝儿坐在陈同身旁,听着平叛的消息,让她着实为夫主感到高兴,但陈陵的遭遇,又让她不禁黯然神伤。
陈同倒是高兴得忘了自己脖颈的伤痛,不断向陈坚询问平叛的过程,更不时插话夸赞童建业指挥有方。
这一夜陈同兴奋得连觉也睡不着,陈陵被擒,再也没有人对自己有威胁,自己即将稳稳地登上那个宝座,虽然他对皇位并没有多大兴趣,但那宝座上的人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干自己想干的事,对陈同又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宝儿心事不宁的陪着陈同过了一个最难熬的夜晚,她想到了那天陈陵对自己暴虐后留下的甜蜜,想到了张楠对自己亲如姐妹的情分,想到了陈庄百岁之日陈陵送来的礼物。
陈同偶尔看见宝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满以为她还没有从自己遇刺的惊险中缓过气来,还不时出言安慰,宝儿也只好强作欢颜。
天刚擦亮,陈同就迫不及待地让人去通知童建业,他要亲自接见这个大功臣,并重重奖赏他一番。
承香殿内,长沙王陈坚坐在陈同一侧,兴高采烈地,完全一副大功臣的模样,宝儿在陈同的再三请求下,伺立在另一侧,但却看不出一点兴奋的样子。
“召童将军上殿!”陈同斜躺在榻椅上,脖颈的伤让他根本无法坐直身子。
昨天虽然早早地就将陈陵一伙作乱之人平定,但童建业受太后懿旨,让他尽快肃清残敌,赶赴江防前线,所以,一晚上便忙着指挥士兵详细搜寻东府每一个角落,今早接到太子的传唤,身心俱疲地赶过来。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托先帝和太后以及太子洪福,微臣已经所有叛乱之人一一肃清,特向太子禀报。”一脸倦容地童建业跪禀道。
“童将军辛苦了,童将军在时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匡扶社稷,力挽狂澜,功在千秋,等父皇后事处理完后,一定重加奖赏,今日暂且将东府所有搜刮来的财富全部奖赏于你。”
童建业一听之下,震惊不小,东府的财富那可是能令所有人眼红的,太子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有点诚惶诚恐。
“回禀太子殿下,微臣深感殿下隆恩,此次平叛,全赖所有将士舍生忘死,忠心报效,才势如破竹,肃清叛逆,微臣不敢居功,将把东府的财富赏赐给有功将士。”
“好!童将军居功不傲,真是忠勇可嘉,一切就依将军所言,将军可自行斟酌,不必回禀。”
陈同对童建业的表现非常满意,说气话来难掩他兴奋之情。
这时旁边的陈坚转过身来启奏道:“太子,陈陵逆贼已经擒获,其妻妾皆遭到逆贼毒手,而陈固业已伏诛,太子应该考虑对逆贼父子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陈坚担心太子念及亲情,对陈陵手软,那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自己出身低微,历来被陈陵看不起,不知忍受了陈陵多少鄙夷的眼光,这个时候正好落井下石,以泄心中怨愤。
宝儿在旁边听得心里极为难受,陈陵论罪当诛,但他那些孩子何辜,既然都是先帝子孙,何必如此狠心地赶尽杀绝。
“殿下,陈陵谋逆,罪不可恕,但是他的孩子还那么幼小,不可能参与谋逆,还望太子念在同根的情分,网开一面。”宝儿急忙劝道。
陈坚一心报复,冷笑道:“张贵人,你难道不知除恶务尽的道理吗?如果姑息养奸,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长沙王,他们还是孩子,能做什么,你难道非要赶尽杀绝?”宝儿反诘道。
“哼,他们现在虽小,但再过几年,不久长成大人了,到时候难道他们会忘了父仇,我朝历来有祖训,宫眷不得干政,还请张贵人自重。”
陈坚见宝儿一再阻碍自己,心里窝着火,也没有想到太子是多么宠爱他的宝儿,便脱口说出后宫不得干政的大道理来。
宝儿当然明白,一时语塞,转身便向里面走去。
心情不佳的宝儿愤然而走,回到了自己的寝宫,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从太子身边甩手而去。
宝儿气鼓鼓地坐在梳妆台前,随手翻开那个鎏金的梳妆盒,那里面有许多东西,都是陈陵过去暗中派人偷偷送来的,看着那些东西,宝儿不由潸然泪下。
宝儿摩挲着那些冰冷的珠宝,如今已物是人非,陈陵虽然还苟延残着性命,但宝儿相信,没有人会允许他活下去,自己也无回天之力。
宝儿的心在绞痛着,那曾经的一幕幕又在眼前闪现,那真是一场梦啊!她清楚以陈陵不甘屈居臣位的心理,走上这条不归路,那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他的孩子有什么罪?长沙王那样做,叫自己以后九泉之下如何面见张楠?
哎······宝儿在心底长叹着,今日所受的屈辱难道就这样算了?不!长沙王,你难道连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都不懂么?何必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殡
陈同强忍着脖颈的伤痛,来到了宣福殿吊念,而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探问如何处置陈陵父子。
本来平定叛乱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可是在如何处置陈陵的子嗣这一问题上,长沙王和宝儿当着自己的面起了争执,宝儿更是在长沙王的言语刺激下负气而去,这让陈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觉得两人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而从情感方面来说,他更倾向于宝儿的意见,但自己目前还仅仅是太子的身份,对这样的大事还不能一手遮天,还需要听母后和朝中大臣的意见。
“同儿,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王太后一见陈同,赶忙拉着儿子的手问长问短。
“母后,我的伤已无大碍,儿臣惦记着父皇的后事,所以过来看看。”
“哦······只要你的伤无碍就好,我儿孝心可嘉,也不枉你父亲疼你,今日叛乱既平,我想你父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母后,对陈陵父子你看·····”陈同试探着问道。
其实王太后估摸着陈同也会有此一问,便将这事应该交给有司依罪论处,而不宜由她们母子私自决定,自己也正在等待结果说了一遍。
陈同不好再言,他尽管想按照宝儿的意思向太后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又怕引起太后的不满。
而陈同等待的结果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事情最终尘埃落定,自己再也用不着担心有人会觊觎皇位,忧的是事情的结果并未能如宝儿所愿。
王太后看了朝中大臣送来的处理意见后,立即批准执行,将东府所有附逆之人一概处以极刑,首恶陈陵连同他的儿子陈江枭首并沉入长江,其余子嗣一概赐死,倒是对陈固诸子从宽发落,只是把他们贬为了庶人,而东府舍人欧阳青则因为为人正直,且敢于揭露陈陵为非作歹之事,后来还主动投诚,所以免除了一切罪过,待机重新录用。
一场弑兄篡位的风波就这样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朝中紧接着开始准备先帝的葬礼。
主管丧事的是江总,江总对先帝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在仕途上几起几落,除了太子的鼎力相助外,当然免不了最高统治者对自己的信任和重用,要不是先帝的提拔,他哪能坐上今天这个吏部尚书的高位,特别是先帝临终之前,还特意把自己叫到病榻前,敦敦嘱托,要他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丧事一切从简,这是先帝临终前的遗嘱,江总遵循先帝的遗愿,一切照办,但是想着先帝的恩惠,江总日夜构思着如何把先帝的后事办得热闹风光,又不多花钱,不违背先帝的遗愿。
江总在处理事情上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唯恐自己有想不到的事情,便特意让袁宪来帮助自己,两人经过认真仔细的推敲,最后拟定了参加葬礼的人选。
由于先帝的遗诏中明确规定“四方州镇,五等诸侯,各守所职,并停奔赴”。所以对驻守在江防一带的武官概不通知,依然让他们坚守岗位,只是想到童建业乃是先帝临终所决定的辅政大臣,照理应该参加,但要把江防的主将抽走,三军无帅,亦是大忌,两人最后决定将这事上报太后,让她做主。
王太后对这事一样小心谨慎,思虑再三,决定允许他一人参加,至于在京的文武卿臣,几乎都在送葬的名单之中。
先帝的灵柩前,依序跪着一个个身穿孝服的后妃、皇子、王妃、王子、卿臣、以及先帝的亲随太监和贴身宫女等。
王太后理所当然地跪在最前面,她的身旁跪着太子陈同,由于她们母子两人身上都有伤,尤其是太子,所以出于安全考虑,在安排的时候,太后的两个贴身侍女以及太子的乳母和太子的贴身太监分别跪在了他们两侧,以便随时伺候两人。
这种安排大家当然没有任何异议,但皇子中有人却对跪在他们身后的人相当不满,以他们的看法,那已经是僭越了。
原来陈同的身后竟然跪着陈胤和陈深。
参加送葬的人员都已经到齐了,却偏偏少了童建业。
眼看发丧的时间快到了,急得江总不时走到门外去查看,以他看来,童建业应该不会迟到,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更让江总不舒服的是,他从皇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居然听到有人在议论陈胤和陈深跪的位置,他不好说什么,这种安排虽然是自己提出的,但太后是同意的,暗想:这皇家的事情真是麻烦,人越多,事情越不好办,满足了这个,得罪了那个,简直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时辰已到,不能再等了,在这庄严肃穆的时刻,也不可能把童建业未有赶到的事情告诉太后,以免让她担心,好歹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随着宣礼官的一声‘起灵’,十六名身强力壮的人抬起了先帝灵柩。
众人尾随着先帝灵柩,缓缓向外走去。
就在先帝灵柩抬出不远,只见童建业远远地疾步奔来,径直奔向王太后。
“启禀太后,隋朝高颖率领军队向我江防而来,我军正严阵以待,请太后做好防范准备。”
王太后这一惊非同小可,‘兵不发丧’这是自古以来沿袭下来的规矩,没想到隋主竟然如此不顾廉耻,趁此机会,兴兵进攻。
葬礼正在进行,不可能半途中断,王太后很快冷静下来,“江大人,你随太子负责送先帝。”
“是。”江总答应着就要转身。
“不忙,你去通知毛大人和刘将军前来见我。”江总领命而去。
“太后,军情紧急,微臣不敢耽搁,请恕微臣不能为先帝送行之罪,我必须立即赶回去。”童建业说道。
“好!童将军,江防所有的军队,全部交给你节制,你一定要协调好各军,组织起牢不可破的防线,绝不让隋主阴谋得逞。”
“请太后放心,微臣哪怕舍此性命不要,也要力保我南国江山,绝对不让隋军侵占我半寸土地。”童建业说完,转身跃上战马,挥鞭而去。
王太后含着泪眼看着先帝已经远去的灵柩,感慨万千,这坐江山怎么如此之难,一波刚平,另一波又起,自从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连囫囵觉都没有睡一个,她已经感到心力交瘁,难以支撑了。
原本要好好送丈夫一程,那可是自己多年患难与共的心上人,从此再要见面只能是下辈子了,可是,事情却偏偏接二连三地找上自己,这个国家何时才能安宁啊!
“毛大人,江防出现了紧急军情,你立即派人告知江防各地将领,全部听从童将军指挥,同时,令他们加强警戒,严防北方军队偷袭。”
王太后吩咐完,又接着说道:“你安排下去后,立即来柏梁殿,我们共商护卫京城的大事。”
毛远也领命而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殷勤侍候
童建业回到军中,正要召集众将,安排防守,准备迎敌,斥候却来报告,说隋军在半路已经撤兵回去,并未再继续南下。
这一下倒是让童建业犯迷糊了,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好派斥候继续打探,务必要查明原因,同时也把自己刚得到的消息派出探马,火速报告王太后。
不久,斥候回报,原来隋主令丞相高颖统领十万大军南下是真,但走到半途,突然听闻陈式驾崩,便又以‘兵不发丧’为由,奏请隋主,班师还朝。
一场虚惊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陈同在听闻这事后,更是心安不少。
只是这几天,宝儿的心情似乎特别不好,总是不说不笑,这让陈同心里像猫抓一样,极不安定。
可是事情已经了结,再也无法挽回,陈同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劝劝宝儿,以慰其心。
宝儿在参加完葬礼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正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坐在床沿上,暗自神伤。
听闻外面的脚步声,她不用想都知道是陈同前来看望自己,她只是用手帕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因为她觉得这两天自己眼角总是湿润润的。
宝儿一反常态,并没有因为太子的到来露出欣喜,也并没有兴高采烈地急忙跑出去迎接。
“宝儿······”陈同亲昵地呼唤着他这块心头肉。
“殿下唤臣妾有何吩咐?”宝儿木然地站起来,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样子。
人们常说,女人的心事一般都写在她的言谈举止上,陈同见宝儿如此无精打采、对自己爱理不理的模样,心知她是为何陈坚争执的事还在耿耿于怀,却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宝贝!”
“没怎么。”宝儿有气无力地说道,心事突然涌上来,眼圈不由一红。
美人含悲,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为之动容,也会心生怜爱,何况陈同本就是心慈之人,本就怜香惜玉,哪能不为此多情。
陈同一把将宝儿搂在怀里,爱怜地说道:“宝贝儿,你别生气了,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你可知道我看见你这幅模样,我的心里有多痛,你才是我最重要的,等我登基以后,立即封你为贵妃,我看到时候谁还有胆子敢对你不敬。”
“那倒不必,我只要不被人当着你的面被斥退就足够了。”宝儿一边娇嗔道,一边再也忍不住,螓首埋在陈同怀里抹着她眼眶里滚落的委屈的泪水。
“谁敢!我砍他的脑袋!”陈同斩钉截铁地说道。
宝儿还从来没有听过陈同如此语气坚定的话,不由破涕为笑。
陈同捧起宝儿的脸,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一边深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眸,说道:“宝贝儿,你是我今生的最爱,自从遇见你,我整个灵魂都依附在了你身上,你可知道,我只要一时半会儿看不见你,就心烦意乱,我受伤这些天,你不分昼夜地侍奉在我身边,你都已经累得憔悴了这么多,我看着都心痛,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有多么爱你、宠你。”
陈同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让宝儿内心激动无比,她对陈同也是爱意颇深,但想到自己的身世,不由幽幽地说道:“臣妾能得殿下如此错爱,让臣妾铭感五内,但我出身低微,殿下对臣妾的隆恩,恐怕难以服众。”
“哈哈,宝儿放心,我是这个国家的主人,难道我对自己所爱的人给予一点奖赏都做不了主吗?”
“殿下虽然是真命天子,但也不可不防一些奸佞小人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啊。”宝儿想到陈坚因为护驾有功,在太子身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
陈同也不是懵懂无知之辈,陈坚的无礼,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当着自己对自己心爱的人颐指气使那一幕,陈同不由也脸色凝重起来。
宝儿见自己的话已引起了陈同的重视,便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关心起陈同的伤势来。
“殿下,你已经到了服药的时间了。”宝儿说着,扶着陈同到床边坐好。
“臣妾这就去为你端来药汤。”
“宝儿,你不要这样累自己,让那些侍女去端药就可以了。”陈同拉着宝儿的手,无限爱怜。
“服侍殿下养伤是臣妾的本分,也是太后交给我的重任,宝儿可不敢有任何懈怠,何况那些侍女笨手笨脚的,我也不放心啊。”
宝儿端来药汤,亲自喂陈同喝下去,陈同一边喝着药,眼睛却一动不动地只顾看着宝儿,宝儿似乎感受到了她在宫中初遇陈同时那种热恋的眼神,凭此目光,她就觉得她的未来一片光明,心情也舒爽开来。
“宝儿,给我读点东西吧。”陈同特别喜欢听宝儿读书,那声音清脆圆润,饱含深情。
宝儿转身在阁子上找了一本集子,轻声朗诵道:“······云气荫于丛竹,金精养于秋菊······草无忘忧之意,花无长乐之心。鸟何事而逐酒?鱼何情而听琴?······”
陈同一边听着,一边喃喃道:“草无忘忧之意,花无长乐之心。是啊,忘忧之草不能忘忧,长乐之花无心长乐,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只可惜,像庾信这样的才子最后却落得客死异乡,可叹!”
“殿下博学多才。”宝儿恭维道。
“哎,宝儿,这谈不上博学,庾信乃当世最负盛名的才子,谁人不知,可叹他才气横溢,却偏偏被命运捉弄,他奉命出使北方,因自身才干而被北方强自扣留,虽然予之高官显位,可他内心却始终难忘故主旧土,内心郁郁寡欢,所作诗文更是言辞凄切,如今他既已身归尘土,只怕世上再无那样的锦绣文章了。”
宝儿见陈同说起庾信,脸上满是悲痛惋惜之情,急忙安慰道:“是啊,庾信至死也没有实现他重回故土的夙愿,但他的才情世人是永远不会忘记的,殿下也不要过于心伤,想我江南地杰人灵,自古以来人才辈出,且不说古之屈子宋玉司马相如,就拿殿下来说,你文采风流,不输于先贤,是大家公认的当今文坛的领袖,庾信之所以不得回归,从另一个方面也可看出北方人才匮乏,他们不得不强留下庾信,借此装点门面,粉饰自己。哪像我江南锦绣之地,人才如夏日星空中的繁星,璀璨闪亮。”
宝儿一席话说得陈同三万六千个毛孔,如沐春风般。尤其是宝儿暗中对自己的夸赞,更是让他眉开眼笑,能得美人芳心赞许,陈同禁不着情意洋溢。
陈同忘情地拉着宝儿的手,凝视着她深情的双眸,忘记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势,一下子把宝儿揽在怀中。
陈同浑身燥热起来,情欲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他紧紧环抱着宝儿的玉颈,压着宝儿的双唇,炙热的气息几乎让宝儿窒息。
第二百三十章 别有用心
“启禀太子殿下,孔娘娘、龚娘娘前来请安,在殿外候召。”帘外传来侍女的禀报声。
宝儿慌忙地从纠缠中挣脱出来,随即理了理散乱的云鬓,一颗心儿砰砰跳个不停,一张脸颊犹自泛着红晕。
在服孝期间,而且太子伤势未愈,本来是禁止这种旖旎的,可是刚才怎么就忘记了,幸好来的是孔灵和龚晓婉,要是让别人看见这幅模样,只怕又会惹出不少闲话。
当然宝儿也知道,其实太子是管不着自己的,他的其她妃妾似乎也知道这一点,尽管在某些日子有明令禁止,但大家私下却没有中断过男女之间的亲昵。
“太子今日好些了吗?”还未见两人的声音,就已经听到龚晓婉的莺声燕语。
“难得你们还想着我,快进来!”陈同笑盈盈地说道。
宝儿自觉从床沿站起来,定了一下心神,准备接待两位姐姐。“两位姐姐快请坐。”
龚晓婉那对眼珠子早瞧见宝儿神态有些异样,明白两人刚才肯定在卿卿我我,低声在宝儿耳边说道:“没打断你们的好事吧。”随即径直走向床边。
可能是因为朝中大事已定,再用不着担心什么,所以龚晓婉心情特别好,脸上泛着迷幻的笑意,眸子含着深情,用她细嫩的玉手轻轻抚摸着陈同的脸庞。
这种亲昵地举动在整个后宫也只有她才能当着别人的面做得出来,而陈同却又偏偏喜欢她这样的主动,每一次都会很受用的接受她这种爱意。
而宝儿和孔灵对此已经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陈同手中有了玩物,一时估计不上她们,孔灵道显得坦荡,便转而找宝儿搭讪。
“妹妹,我看你容颜有些憔悴,这些天一定十分辛苦吧。”
宝儿淡淡一笑:“姐姐,这本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辛苦,只是这两天你们也忙着搬家,累坏了吧。”
“妹妹,我们累些没什么,只是妹妹恐怕不知道,先帝的妃嫔们还在宫里,没有来得及安置,我们搬过去只能和她们挤在一起,像我们这种平常人,倒是觉着没什么,大家暂时挤一挤,凑合凑合也不打紧,可偏就有那自认为高贵的人,未必那么好商量。”
陈同虽然搂着温香软玉,和龚晓婉磨叽,但孔灵的嘀咕声却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听她后面的话应该是话中有话,不由追问道:“怎么了?难道有什么纠纷不成?”
孔灵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们这种后宫女人,都遵循一个生存法则,只要别人有空子可钻,绝不会逮着机会,而不在主子面前讨好。
“那倒也不是有什么大的纠纷。”孔灵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只是我和龚姐姐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见太后似乎有些不高兴,我们心想叛贼已平,还有什么事能令太后忧心,所以顺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长沙王妃去请安的时候,请太后也搬出柏梁殿,到宣德宫去居住。”
“什么?长沙王妃竟然如此要求母后!她又不住在柏梁殿,母后住在那里关她什么事,她竟然敢对母后如此无礼!”
“她是不会住在那里,那里是皇后居住的地方······”孔灵撇了撇小嘴,望着陈同,言犹未尽,她相信太子能明白她想说什么。
“哼,一个王妃竟然敢对母后说出这样的话,岂有此理!”陈同一下子联想到陈坚那飞扬跋扈的气势,气不打一处来,将怀中的龚晓婉推开,就要坐起来。
“殿下,你伤还没好,不能这样动怒,还是静心养伤要紧。”龚晓婉小手儿不停地按揉着陈同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断的胸口。
“我还能静得下心来吗?有人居然把主意打到母后身上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去向母后问个明白,长沙王妃这是要干什么。”
宝儿见陈同怒不可遏的样子,知道他和太后母子情深,平时又极为孝顺,他这一去,莽撞之下,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大,至此大局初定,正需要稳定的时候,宝儿即便对长沙王有什么不满,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岔子。
何况宝儿深知这事其实牵涉到太子妃,因为长沙王妃和她是姐妹,那柏梁殿既是皇后居所,而太子妃在太子登基后,理所当然的是皇后,长沙王妃也只不过是为她而争。
当然,这事宝儿肯定不是太子妃暗中授意,以她对沈月娥的了解,她是一个克己待人的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既然只是长沙王妃的个人行为,在目前局势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殿下,殿下!”宝儿见陈同不顾龚晓婉拦阻,就要下床,赶忙上前劝慰:“殿下暂息心中之怒,这事孔姐姐也只是猜测,且容宝儿去太后那里问问实情再做决定,如何?”
美娇娃出面,陈同当然不能拂了她的美意,但犹自狠声说道:“好,你快去,如果确实因为这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宝儿不敢怠慢,急忙向孔灵和龚晓婉递了个眼色,告诫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不能在此时兴风作浪。
“奴才见过张娘娘。”太后身边的太监恰好在柏梁殿外,见宝儿急匆匆走来,急忙施礼。
“哦,是公公呀!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宝儿就是对东宫中所有人等都平易近人,何况太后身边的人,每次见着,她总是先向别人问好。
“多谢娘娘记挂,奴才见娘娘行色匆匆,不知有何急事?”
“我特来见太后,还望公公通禀。”
两人的说话早被里面的王太后听见,“丽容进来吧。”
“丽容给太后请安,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太后一脸倦容正躺在床上休憩,宝儿恭敬地跪安问好。
“起来吧,太子的伤怎么样?”宝儿起来,见太后脸色苍白,一下子老了许多,知道她最近可是耗费了不少心力,而且她居然连眼皮也有些浮肿,看来在平叛以后,依然有许多烦心事,便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回太后,太子的伤势大有好转,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估计过不了几天,便能痊愈,请太后放心,还请太后保重自己身体要紧。”
“我知道,你回去好好照顾太子,告诉他说我的残生就指望他了。”太后说着,语气顿时专为激动,继续说道:“先帝刚刚离我而去,就有人谋逆篡位,好不容易平息了簒逆之事,想不到还有人出来逼宫。”
宝儿一听,孔灵之言还并非虚假,好在她早已料定孔灵不会捏造事实,她之所以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是因为她们希望借此引起太子对太子妃的不满,说不定哪天太子盛怒之下,就会和太子妃老账新账一起清算,那她的地位会怎么样呢?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殷勤侍疾
宝儿明白孔灵和龚晓婉的心思,因为两人之所以那样一心为自己打算,还不是看中了自己国色天香的容貌,看中了有一天自己会深得太子的宠爱,而且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
两人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希望推着自己不断往前走,哪怕是她们针对太子妃做的事,也是为了自己,哪怕太子妃被废黜,那个位子也轮不到她们,而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宝儿。
如果宝儿果真能达到那一步,她们相信宝儿绝对不会忘记她们助推之功,那她们一生也就安枕无忧。
但偏偏宝儿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识,知道太子对自己虽然宠爱有加,但自己出身实在卑微,与其坐在那个位子上,不仅受朝中大臣的怀恨,而且还是后宫众矢之的,不如退而求其次,只要太子能够得到太子的真爱,何必要那个虚名。
况且太子妃无论从才德人品,还是家世背景,也的确堪称六宫之主,她自从和太子结发以来,并无失德之处,之所以不得宠幸,主要还是因为屡屡劝诫太子要勤于政事,从而引起了太子的反感。
宝儿不仅没有诋毁过太子妃,反而处处维护着她的权威,直到现在,她依然想着如何为太子妃开脱。
“太后,请容丽容冒昧地问一句,这个建议是长沙王妃说的,还是太子妃也亲自来说过?”
“怎么?你也听说了此事?”王太后疑惑道。
宝儿如实说道:“丽容刚才正在服侍太子吃药,是孔灵和龚晓婉来探望太子的伤势,听她们说起的。”
“哦,这么说,连太子也知道了。”太后沉吟着。
“是,太子的确知道了,太子非常生气,要来看望太后,是臣妾担心太子动怒,影响他伤口的愈合,所以劝着太子,臣妾才不揣冒昧,代太子前来问候太后。”
宝儿恭敬地回答着太后的问话,王太后也担心着儿子的伤情,更深感宝儿的通情达理,幽幽地说道:“我也并非不想搬走,只是大乱初定,先帝刚刚入土,这段日子我也是累得身疲力竭,再有宣德宫又旧又破,许多年无人居住,她们竟然在这个时候逼着我搬过去,哪有做子妇的一点孝心,要是她们都能像丽容这样替人着想,我也省了不少闲心。”
宝儿知道太后早已把自己引为知己,要是只图自己的晋身,趁太后现在掌握着大权,在此时刻,火上浇油,肯定能为自己将来主控六宫作为铺垫,可是她并没有这个打算,反而劝道:“太后不要把此事怪罪在太子妃身上,这只是长沙王妃的个人行为,太子妃贤淑端庄,太后也是知道的,绝对干不出这样的事,若是她知道长沙王妃的作为,一定会责怪她的。”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才隐忍了下来,这长沙王妃也不知仗着谁的势力,竟然如此大胆嚣张,真是岂有此理!”王太后顿时把火气撒到了长沙王妃身上。
宝儿当然明白长沙王妃为什么会这样做,一来仗恃着长沙王在这次救驾中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要不是他,江山早已易主,二来她和太子妃是姐妹,巴不得为她做点什么,当然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长沙王。
可是宝儿不想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不想落人以口舌,认为自己趁机进谗,何况,她察言观色,看出太后其实已经了然于胸。
果然,王太后接着说道:“长沙王这次确实立下大功,但她有什么资格对这后宫颐指气使,老身倒是小看了他们了。”
宝儿心里一阵宽慰,太后在心中已经对他们夫妇存了芥蒂,只要等到局势稍微安定,还怕找不到机会一雪当日所受的羞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殷勤侍寝
往日繁华的建康城自从先帝驾崩后,再也没有往日的喧嚣,一片沉寂,冷冷清清,尤其是后宫虽然没有了哀鸣之声,但由于是守孝阶段,所有人依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尤其是王太后,可以说自从丈夫病情加重开始,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失去丈夫后,更经历了那关乎生死的惊魂时刻,整个人日渐憔悴,心中的忧虑以及对丈夫的思念之情淤积在心里,一时根本无法排除。
倒是太子陈同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对于先帝的驾崩,哭得虽然也像个泪人儿一样,但自从送葬回来后,脸上泪痕未干,便让小安子将宝儿找来,陪自己一起住,说是为了照顾自己的伤势,固然,陈同脖颈的伤势需要人照顾,但令人猜疑的是为什么只要他宠爱的宝儿一人照料,而拒绝其她任何人呢?
于是,关于太子养伤期间的一些说辞便成了很多人私下议论的话柄。
当然,在太子的所有妃妾中,最热衷于宣传的就是王莲香。
王莲香其实从姿色来说,并不属于除宝儿之外的任何人,可是偏偏就得不到太子的宠爱,虽然靠巴结太子妃,自己的地位得到了晋升,但这并不是作为一个女人最想要的东西。
正值芳龄的王莲香也是初绽的青春花儿,最需要的是男人的滋润,最难熬的是一个人守着空落落的宫闱,在无尽的相思中煎熬自己的容颜。
她把得不到太子宠爱迁怒到宝儿身上,认为正是因为有了宝儿的狐媚,太子才冷落了自己,所以,对宝儿的怨恨之心与日俱增,总是想找机会诋毁宝儿。
其实陈同这一做法也的确欠妥,就连沈月娥前来探望,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心中也有些不了然,但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所以不敢劝告,害怕引起太子对自己的进一步不满。
其她嫔妃看见这等情形,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对即将成为新皇的太子和他最宠爱的人,谁会傻到无端为自己树立这样撼不动的敌人,惹事上身。
所以大家每次去,也就随便坐坐,请安问好,然后也不多作逗留。
王太后尽管辛劳神伤,但还得强自支撑着,在太子养伤期间,她代理并主持着朝政,摆在她眼前的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事情。
而王太后最盼望的当然是太子的伤势能够尽快好,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己虽是太后,但毕竟是一个妇人,她多想早一天把肩上的担子交到儿子手中,那样,国家才能最终安定下来。
王太后在百忙中,也尽量抽时间,亲自带着御医,去看望儿子的伤情,他对太子身边只有宝儿服侍,视如未见,反而认为宝儿服侍得极为周到,不断夸赞。
一天,王太后又前来探望,在问过太子的伤情后,将宝儿叫到自己跟前:“丽容啊,那天为何你谈起朝中的事,我曾让你替我认真打算一下,不知你想好没有?”
“禀太后,丽容资质愚鲁,作为宫中一妃妾,本不该议论朝中之事,怎奈太后垂询,丽容不敢不尊太后懿旨,臣妾苦想之下,提出几点想法,今谨呈太后,请太后指正。”宝儿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建议拿了出来。
王太后展开一看,不住点头。原来宝儿针对那天太后和自己谈及的事情,指出应该大力发展生产,奖励耕织,才能使国富民安;针对北方虎视眈眈,应该加强江防,提拔青年将领,加强对军队的训练;同时奖励在平叛中的有功将领,务必要做到赏罚分明,在朝廷用人方面,更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等。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宝儿的智慧
宝儿这份建议可着实花了她不少功夫,为了让太后对她另眼相看,她足足花了半夜的功夫,洋洋洒洒写下了上千言的文字,每一条建议不仅针针见血,而且剖析得十分透彻。
王太后也想不到宝儿居然具有如此才华,越看越高兴,她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看完。
“丽容啊,我真想不到你会考虑得如此周全,你的这些建议太好了。”
“太后错爱,对宝儿如此谬赞,实在让我愧不敢当。”宝儿谦逊地说道。她没有想到,自己涉猎政务的建议不仅没有引起太后的反感,而且还得到她的称颂,心里踏实了许多,但还是担心这是太后一时的兴起,日后想起来,怪自己干预政事,为了消除这种隐患,宝儿接着说道:
“太后,宝儿自知自己无才无能,只堪为奴为脾,侍候太子,,也深知自己不该妄言朝中之事,只是太子伤情未愈,所有大事全部落在太后一人身上,让我心中实在为太后的凤体担忧,又蒙太后垂询,宝儿只得僭越,说出自己心中肤浅的想法,只想能够为太后分忧,以略尽我一点孝心。”
王太后听完宝儿的一番倾谈,更对宝儿增添了三分好感,一边把那奏折递给太子,一边宽慰道:“丽容,我不会怪你多事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如此多才多识,深明事理,替我分忧解难,有你这样的女子侍候在太子身边,更省了我不少心思。”
陈同对此事起初听得茫然,因为宝儿写这奏折是在他睡着后写的,所以看完,也对宝儿的见识赞不绝口:“母后,宝儿果然秀外慧中,这样周密细致的提议,只怕很多人都想不出来。儿臣这些天来,更全靠宝儿细心照料,伤势才好得这样快。”
王太后点点头,说道:“我儿能得宝儿伴随,我心甚感欣慰,你登基以后,可不能忘了宝儿的功劳。”
陈同一听这话,心里可高兴了,只要太后对宝儿有好感,他在处理宝儿的事情上也就可全凭自己的意愿。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王太后见陈同的伤势即将痊愈,登基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临走时又嘱咐道:“太子既然伤势无大碍,我这就回去挑选吉日,早已完成登基大典,以了却我心中所愿。”
送走了王太后,出于对宝儿的感谢,陈同不免又将她搂在怀里,温存了一番。
新皇登基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九日,整个建康城又在忙碌着,期盼着一番新气象的到来。
尤其是皇宫里,为了准备太子继位,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陈同,还是一如既往地悠闲自得,好像那根本就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明天,就是他正式成为皇帝的日子,那可是千古以来多少人为之流血而不可得的位子,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切。
夜已经渐渐深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几乎安息,要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新皇面前。
忙碌对于陈同来说,虽然事不关己,但即将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却还是让他没有睡意。
这两天的天气特别好,像人的心情一样,白天,和煦的春阳驱赶着寒气,照得暖烘烘的,夜晚,天空虽没有繁星点点,但却升起了一轮月亮。
银灰色的月光倾洒在窗外,太子寝宫中,红烛高烧,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陈同试穿着崭新的龙袍,兴高采烈地在铜镜前转来转去,这身衣服果然与平时那些最华贵的衣服相比,都不可同日而语,就连自己这样一个文弱的人,也显得那么有气质,那么威武雄壮,那么与众不同,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不惜骨肉相残,也要争得这一件龙袍。
宝儿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意,享受着陈同的快乐,看着她灿烂如花的笑颜,陈同更像陶醉在陈年佳酿中,飘飘乎忘乎所以。
权力、美人,如今人生这两样极为珍贵的东西,陈同都已经拥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养伤的这段日子,与宝儿日夜相伴,耳鬓厮磨,那种甜蜜犹胜当初微葩嫩蕊时,让他痴迷。
已为人妇的女人,尤其是做了母亲的女人,褪去了少女的羞涩,更能将自己的娇艳毫不保留地彰显出来,这种成熟的风韵,是任何一个男人无法抵挡的。
“陛下,时辰不早了,还请安寝。”宝儿盈盈走近陈同,作势要帮他解开横缠在腰际的玉带。
“等等,你刚才称呼我什么?”陈同一下子握着宝儿的手。
“臣妾称呼你陛下呀!难道你没听见!”宝儿眼波流转中,满是情愫。
“好!我接受你这个称呼,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朕最宠爱的人。”多年的相伴,也让陈同对宝儿怀有身后的感情。
“既然这样,还不早点安寝,难道你还舍不得脱下这崭新的龙袍,你可知道,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天天穿着他,接受你的臣民对你的朝拜。”
“是啊!我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陈同眼里闪过这些年来的经历,往昔总是担心着先帝对他不满意,说不定哪天就让自己从东宫搬出来,这回终于熬出头了,再也不用过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畅意自在的生活即将开始。
红红的烛光映照着宝儿徜徉着流彩的脸庞,陈同一把将宝儿揽在怀里......
宝儿没有躲闪,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来自陈同的爱意,没有羞涩,没有紧张,没有受宠若惊,宝儿半睁着的眼光氤氲着迷离的雾霭,一副邀宠的期待。
头上的玉簪取下,那头如黑瀑布般的秀发飞流而下,只差一点点就飞溅到地上。
“宝儿好美!”陈同完全被宝儿的风情所吸引,喃喃自语道。
“臣妾之所以美,还不是陛下的功劳,只有得到陛下雨露的滋润,臣妾才能开得更加艳丽。”宝儿轻启丹唇,从她齿缝间流出的音符荡漾开去,那音波扩散成一个巨大的磁场,将陈同的心紧紧吸住。
后宫女人所能享受到的,宝儿得到了,而且她要永远拥有,要用自己绝色的容颜、曼妙的身姿、撩人的风情、聪颖的智慧,将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征服。
宝儿知道陈同因明天的大典而亢奋异常,但她在他的进攻面前,一点也不退缩,而是曲尽温柔,尽展身体的能量,她要把整个人融进陈同的骨髓,让她刻骨铭心的思念。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新皇登基
太极殿。这个曾经朝臣共商国事的地方,今天显得尤为庄严肃穆,殿外,神色庄重的武士一身崭新的盔甲,紧握着手中铮亮的枪矛,一动不动地静静侍立着,殿内,那个金灿灿的宝座在静静等待着它的主人到来。
吏部尚书毛远是这次登基大典的主持者,他一身崭新的官服,静静地站在御座前,而他面前则是等待觐见新皇的文武大臣。
王太后端坐在御座左前方的座椅上,两边是她最贴身的两个侍女,她的神态也极为庄重,但眼睛却不时看着殿外。
在大殿的一侧,还有几十名手持乐器的乐师,隐在廊柱后面,全神贯注,只等令下,便会奏响手中的乐器。
殿内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真可谓‘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至此新皇就位之际,大家都知道任何不规范的言行举止都会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不敢有任何松懈。
陈同尽管昨晚享受里了美人的温柔,但也并没有陷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甚至缠绵后,犹自兴趣盎然,抱着美人几乎说了一宵情话。
还在寅时,负责管事的太监宫女就已经将陈同从被窝里吵了起来,为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因为在登基大典正式开始之前,太子必须要先祭告天地宗庙。
所以陈同在江总和童建业以及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率先赶到了‘三皇五帝’宗庙进行祭拜,然后才又匆匆赶回。
来回的路程和需要的时间都已经过细心的计算,在卯时祭拜完太庙后,赶回太极殿差不多已经是他正式登位的辰时。
“皇上登基大典正式开始!”毛远见时辰已到,大声呼喊道。
随着他最后一个长长的尾音刚落,那负责指挥乐队的乐师大手一挥,于是,他手下的乐师便吹奏起《熊罴十二案》的乐曲。
钟鼓齐鸣,礼乐声声中,陈同抬起脚步,踏着这悠扬的乐声,在宣礼太监一直躬着的身子引领下,在众臣的匍匐恭迎中,一步步走向那象征最高权力的宝座。
快了!快了!那个列祖列宗坐过的位子,那个只供一个人独享的位子,离自己的视线越来越近,那是至高无上的象征,那是权力的最巅峰,为了这个位子,有多少人不顾身家性命都要觊觎,如今,自己就要稳稳地坐在上面,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书写历史上属于自己崭新的篇章,陈同的心蹦跳着。
陈同身后紧跟着手执羽扇和团扇的宫女,还有一班随侍的太监,而江总和童建业则紧紧步随其后,后面更有十六名卫士护卫。
陈同一步步登上御座的台阶,而江总和童建业则分别站入了文武卿相的领班位置。
江总头戴崭新的乌纱帽,左右两脚形如纺锤,向两侧平展,身穿盘领宽衣大袖的紫色衣袍,腰缠玉带,他面容清瘦,眼角早已烙上岁月的沧桑,爬满一道道皱纹,但却难掩他眼光中流露出来的喜色,作为人臣,他已经感到特别满足了。
童建业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朝服,作为护卫太子去祭告宗庙的贴身保镖,他不仅上身穿着铮亮的铠甲,腰系皮革甲绊,头戴兜鍪,脚蹬皮靴,而且腰间还悬挂着一柄青龙宝剑,挺拔的身躯傲然站立在班首,自然散发出一股英姿飒飒的豪气。
陈同并没有立即入座,而是环视着下面的群臣,眼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流过,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
随着乐曲结束,陈同才缓缓坐下,而宣礼太监更是尖细着嗓音大喊道:“众臣叩拜!”
“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殿外,排山倒海般立即跪下黑压压的一大片,那响彻整个太极殿的高喊声振聋发聩。
众人朝贺新君方罢,接下来便是教坊精心排练的乐舞,以示庆贺。
只见身穿彩衣的歌姬从大殿的廊柱后面如仙女般婉转而出,轻快的步伐踏着音乐的节奏,而有人却展开了歌喉,那歌声唱道: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尔,俾尔戬穀。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祠烝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陈同在这冗长的歌声中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但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下去,这种呆板的古歌,纯粹是对他的折磨,没有新意,没有创意,哪里比得上他自己创作的那些艳丽缠绵的歌词那么听得舒心。
坐在他旁边的王太后不时看看儿子,心中则更有一番感慨,丈夫离去后,虽然经历了一番波折,好歹儿子终于坐上了这个位子,她总算了却了心中最大的心愿,这江山已经掌握在儿子手里了,她祈盼着陈同能够子承父业,勤于政事,将祖辈辛辛苦苦得来的江山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一切礼仪结束后,毛远开始宣读新帝的第一道圣旨,无非是新帝的一番自勉之言以及劝诫所有大臣务必恪尽职守,忠君报国之类的大话。
众大臣又是一通跪拜,口中也信誓旦旦地说道要谨遵圣旨,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同并没有急于理会跪伏在地的大臣,而是起身离座,走到王太后面前,撩起龙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叩了三个响头,以此感谢王太后的养育之恩和对他的扶持。
面对脚下的臣僚,陈同突然又有一种雄心万丈的感觉,他站起来后大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在称颂这个掌管着他们命运的帝王的同时,当然不会忘记上面正襟危坐的太后,何况先帝还有遗命,在新皇未熟悉朝政之前,太后还要帮助他拿主意。
毛远再次展开圣旨,这却并不是新皇颁发的,而是先帝的遗诏,遗命由太后、江总、童建业共同参与军国大事以辅政。
江总,童建业越班而出,谢过先帝圣恩,又对陈同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时毛远才接着颁发了陈同的诏令,尊称王太后为皇太后,晋封太子妃沈月娥为皇后,贵嫔张丽容为贵妃,孔灵、龚晓婉为贵嫔。
大家对宝儿的荣升并不感到讶异,这贵妃虽然没有皇后尊贵,但却只比皇后矮了一级,也是尊贵无比,宝儿以低微的身份能够获此殊荣,足见皇上对她的宠爱。
宣诏完毕,沈月娥、张丽容、孔灵、龚晓婉急忙下拜谢恩。
而最后一道圣旨便是册立永康公陈胤为太子,封陈深为始安王。
陈胤、陈深也急忙跪伏在地,叩谢父皇的恩典,众人对这个册封当然也没有丝毫异议,陈胤是长子,理所当然应该是未来的接班人,而陈深是张贵妃的爱子,聪颖好学,也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封赏。
而对这道旨意最感到满意的当然是沈月娥了,自己命不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幸好收养了陈胤这个孩子,从小自己就精心教育,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而今天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这对于在感情上受到冷落的她可谓是莫大的慰藉。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旧病复发
面对跪伏在大殿里的陈胤、陈深,陈同心里非常高兴,这两人都有良好的教育,而且在他二十多个皇子中,其聪颖更是出类拔萃。
只是陈同心里还觉得有一丝遗憾,陈深是自己最宠爱的宝儿的儿子,他觉得这样的封赏似乎还不够彰显对他母亲的爱,只是今日初登大宝,自己还要顾及多数人的看法,不能做的太过分,只能以后找机会弥补。
“胤儿、深儿,你们起来吧!”陈同挥了一下手,轻轻说道。
“谢父皇!”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最后一道诏书,却是按照历朝历代新皇在登基大典时都遵循的惯例,便是大赦天下,同时为了显示新皇爱民如子,还宣布减免一些赋税。
当所有程序依次走完,陈同已经显得有些疲倦,尤其是他的伤口并没有完全大好,陈同在散朝后依然回到承香殿继续养伤,朝中的一切大事,由王太后协助料理。
过了两天,王太后便以皇帝的名义,发出诏书,奖励在平息陈陵叛乱中的有过之臣,长沙王陈坚被任命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
而童建业也被封为骠骑将军、南徐州刺史,他手下参与这次平乱的将领也得到封赏,就连原来东宫舍人欧阳福也被封为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
所有这一切的封赏当然都是太后在暗中操作,在新皇伤势没有完全大好之前,朝中政治、经济、军事等大权,都由太后决策处理,即使辅政大臣提出的建议,也需要报请太后最后裁定。
这朝中一系列的人事变更,让陈同在登位后,构思的很多想法都不能实施,内事决于太后,陈同倒是没有多大意见,但外事决于长沙王陈坚,这让陈同想不明白太后意欲何为。
尤其是长沙王妃竟然为了皇后的事逼宫太后,按照常理,太后应该心存芥蒂,不会对长沙王委以重任,但事情恰恰出乎陈同意料。
长沙王在大权在握后,便开始渐渐骄纵,其势力也在一时之间,权倾朝野,陈同更是隐隐担心。
一天,朝中一些有见识的大臣,针对北方大隋的狼子野心,私下拟定了一些关于政治改革的条款,推举毛远代为转奏给陈同。
陈同展开奏折,粗略地看了一遍,不禁勃然大怒,拍案申斥毛远,说他独出心裁,藐视皇家,不顾君颜。
毛远本以为他们商量的事一定会得到陈同的支持,没想到却换来一顿臭骂,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而陈同也无精打采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小安子本名顾安,因为自小跟着陈同,当然在陈同继位后,也顺理成章地留在陈同身边,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见陈同闷闷不乐地回来,顾安赶忙端上香茗,可陈同哪有心思饮茶,一头栽在床上。
顾安不知所以,劝解了几句,见陈同不言不语,就悄悄地去请张贵妃。
张贵妃急忙赶来,见陈同闭着双眼,侧身躺在床上,料想是在朝中遇到了不合自己心意的事,暗想绝非几句话能够将他劝解开来,于是,张贵妃便悄悄坐在他身边,伸出芊芊玉手,温柔地给陈同按摩起来。
陈同烦躁的心不仅渐渐得到平静,而且沐浴着美人的温柔,更让他觉得全身舒爽无比,本来他是要求宝儿日夜守着自己的,可是宝儿在他伤势有所好转后,顾忌有人闲言碎语,便以要照看小儿子为理由,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居住。
宝儿已经好两天没有来这里服侍了,陈同轻柔地按摩让陈同心里升起一圈圈涟漪,他突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猛一伸手,将宝儿搂在怀里,亲昵不止······
“宝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想你,我实在离不开你呀!”陈同一边狂乱地亲吻着宝儿,一边深情款款地说着。
“圣上,承蒙你对宝儿如此厚爱,我倍感荣幸,我也想你······”男人的爱抚让宝儿柔情似水,情意绵绵。”
“宝儿,今天你不能回去,不能扔下我一个人,你得陪我。”陈同轻轻抚摸着宝儿额上的秀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如芙蓉般的脸颊。
“瞧你······”宝儿芳心像灌满了蜜糖,羞涩地微微低了一下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宝儿这一低头,真是千娇百媚,顿使六宫粉黛无颜色。
“宝儿,这大白天的,我们不能这样干坐着吧,是不是找点什么事来做呢?”陈同心里难以遏止,他试探着地问道。
“那······那······你想做啥?”宝儿抬起水雾弥漫的眼睛,多情的秀目探问着自己的丈夫。
“我们俩······”陈同说着将宝儿又往自己怀里带。
宝儿当然明白丈夫的意图,就是她自己也在丈夫的熏染下,已经意乱情迷,可是她更明白丈夫现在的身份,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和他在白天干这种事,否则,这事要是传扬出去,那自己真成了妖姬了。
“去你的!刚才你自己还说大白天的,这可不行!”宝儿收回了心,断然拒绝了陈同的要求,又担心再次引起他不高兴,脑际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圣上,我们相互赋诗怎么么样?等晚上,臣妾一定好好侍候圣上。”
陈同一听宝儿谈到赋诗,心里倒也舒坦,并没有因为宝儿的拒绝而懊恼。
自从詹士江总出事后,为了能够让他得到先帝的重新信任,陈同便再也没有聚集众人吟诗作赋了,而现在早已时过境迁,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再也没有任何顾忌,也没有任何人敢阻止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何况吟诗作赋也只是陶冶文学素养的一件事,怎么也不会给人以诟病。
陈同松开宝儿,乐呵呵地大声嚷叫道:“好啊,爱妃这个主意太好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圣上,你怎么······?”宝儿想不到一提到吟诗作赋,陈同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看那高兴劲儿简直比拥抱着天上人间最绝色的美人儿还令他兴奋不已,夫妻俩闲着无事,对对诗,虽然也算是一件风雅之事,别有一番情趣,但也不至于让一国之君似这般癫狂,陈同的表情一时之间弄得宝儿有些莫名其妙,着实不解。
但陈同很快给了宝儿答案:“爱妃,你可知道吟诗可是我一生最大的嗜好?”
宝儿心里猛然一惊,脑际迅疾闪过一个念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自己的男人在国家大事与吟诗作赋的选择中,至今还是以后者为重,前段时间他一直被锁在牢笼中,恐怕早就憋屈坏了,现在身无羁绊,难道这皇宫里面从此又是一片歌舞不休的日子?
宝儿当然渴盼着那样的日子能够相伴自己一生一世,但她明白这个国家其实危如累卵,如果丈夫不振作起来,专心国事,那以后······
宝儿心里闪过一丝忧色,但面对兴致盎然的陈同,自己怎么做才既不扫他眼下的兴,又不让他沉溺于此事呢?
第二百三十六章 聚会吟诗
从刚才陈同回答自己说吟诗是他一生最大的嗜好这句话的时候,宝儿听出了丈夫内心的胆怯,聪慧的眸子掠过丈夫脸上时,看到了丈夫一丝隐隐不安的表情,宝儿很快意识到,其实陈同也知道自己这一嗜好做的太过,不是一国之君所应该沉湎的,只是他实在无法戒掉自小就染上的诗瘾罢了。
“陛下,你我夫妻二人偶得闲暇,相互吟诗作赋,消遣时光,陶冶性情,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臣妾观陛下似有不安之意,这却是为何?”宝儿试探着问道。
“不,就你我两人吟诗有什么意思呢?”
“你的意思是?难道要······”宝儿心里已经明白丈夫的心意,惊愕的双眼望着陈同,而心里更填满了担忧,她真担心丈夫又回到过去那种日日夜夜聚众饮酒吟诗取乐的日子。
“不错,爱妃既然已经知道我心中所想,我也就不妨说明白,你我夫妻情深,偶尔花前月下,彼此吟哦两句,当然是一种情趣,但你看这白天还这样漫长,要打发过去谈何容易,不如把那些与我有共同喜好的人召集在一起,吟诗畅谈,一来可以与他们同乐,二来也可增进大家的感情。”
“不可不可,这事必然会引起朝中卿相的反对,说陛下已经是一国之主,这样聚众豪饮会耽误国事。”宝儿不想说自己不赞成这样做,因为凭自己一个女流之辈,是不可能改变陈同决定的,她想陈同应该会顾忌朝中大臣的反对而取消这一念头。
“谁敢!我是当今天子!”
宝儿心里一凛。陈同这短短几个字,虽然透出天子的威严,但却让宝儿内心的担忧更甚。
“陛下······”宝儿又欲劝阻,陈同则有些不耐烦地摆了一下手,宝儿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知道不把握好分寸,恐怕以后的后果会更严重,再受宠的妃子,也是帝王喜怒之间的事情,真正惹恼了陈同,自己也就没有了将来。
宝儿此时只是暗恨自己为什么刚才就冒失地冒出那句话,引发了他的旧病,要是他从此不知收敛,一味玩乐下去,自己这一生真是罪孽深重。
再看一眼丈夫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已经脱去了上朝时穿的龙袍,但现在露出来的却是穿在里面的为悼念先帝而穿的一身孝服。丈夫还正在服孝期间,先帝还尸骨未寒,他就像大张旗鼓地聚众取乐,这······这能行吗?这样做会让众臣怎么想?会让举国上下怎样看待他这个国君?
可是宝儿却不敢再言语了,她知道丈夫看似懦弱,没有主见,但骨子里却是只为自己着想的人,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特别是决定了事,那是牛都拉不回来的怪脾气。
陈同也不再理会身边的宝儿,立即传唤小安子,吩咐他命人在承香殿摆上酒宴,同时通知那些曾经与他玩得来的男女狎客立即赶来赴会。
小安子领命转身一路碎步小跑而去。
当然这样的聚会若没有朝中大臣参加,显不出天子的虎威,所以陈同随即又命宫中管事太监立即派人去通知毛远等人。
天子一声令下,谁敢怠慢,瞬间,在陈同的口谕召唤下,人们便陆陆续续地相继赶到承香殿。
最先赶到的是龚晓婉、孔灵等平时深受陈同宠爱的一众娇娃,当然还有许多女学士。
陈同和宝儿早已在大厅的酒席前等候着她们,这些娇滴滴地女人在参拜了当今天子和张贵妃后,便纷纷按序坐在了自己该坐的位子上。
毛远和傅縡也正向承香殿走来。毛远已经知道陈同召见是为何事,因为去通知他的太监已经悄悄告诉了他。
作为朝中重臣,更是受先帝所重托,毛远一心担忧国事,本不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何况还是新皇登基不久,更在先皇服丧期间,这根本不是一个有位之君该做的事情,尤其是先皇在世的时候,还因此惩罚过江总和太子,可如今时过境迁,过去的太子已然是九五之尊,大权在握,令毛远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刚一登基就旧病复发,贪图享乐,自己如果不来,那就是公然抗旨不遵,他一怒之下,自己前途堪忧不说,更是有负先帝重托。
毛远满腹心事,一路默默不语。
傅縡却毫不知情,去传唤他的太监只说圣上召见,其余什么也不说,出来后恰好碰见毛远,见毛远脸上表情凝重,傅縡暗道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便试探着向毛远打听,毛远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弄得傅縡满头雾水,也是心事重重。
还没进入大厅,一阵阵美酒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其中更夹杂着一阵阵轻轻的浅笑低语,毛远由于事先知道,倒是心有所准备,只是傅縡的脸色则更凝重。
步入大厅,傅縡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见满大厅的珠光宝翠,熠熠生辉,傅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赶忙低眉敛目,那些美娇娃可都是当今圣上的枕边人,作为臣下,非礼勿视,傅縡可不敢有任何僭越。
陈同高高坐在正中,满脸喜色,见毛远和傅縡应召前来,急忙吩咐两人在坐在左侧的席几前。
只是让陈同感到疑惑的是自己的老师江总依然还不见踪影。他不停地向大厅门口张望,希望看到江总的身影。
按照往常的习惯,江总不仅应该出席,而且还担负着主持的角色,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陈同就等之下,开始显得焦灼起来,这时,小安子看到陈同的表情,知道他在等什么,于是上前小声说道:“圣上,别等了,江大人卧病在床,不能前来参加聚会了。”
陈同一听,心里像失落了什么的。
其实,江总并非因病不能前来参加,当他听到陈同在这个时间点要聚众饮酒赋诗的时候,心里便感到特别的不安,落在以往,他其实也是这方面的积极倡导者,而且总是找着借口和理由为过去的太子组织这类活动。
可是吃一堑长一智,自从经过被罢免的事情后,江总也对自己所做之事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已经充分认识到那样的频繁聚会,有误国家大事,便从此深以为戒。
对于陈同此次的邀请,他认为很是不妥,自己也不该为了讨他的高兴,一味地奉承,他相信百官也不会赞成陈同此时的做法,但又不好明言劝诫,只能假托病情,谢绝参与。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三妇词
陈同当然不能硬把一个卧病在床的人强行拖来,何况还是他的老师,既然江总不能前来,也就没有在等下去的必要了。
缺少了熟练的主持,陈同便不客气地客串起了主持人的角色,他先说明这次集会的理由,由于这一年多来,各种事情层出不穷,大家都忙于国事,为国竭尽心力,现在大事一定,国泰民安,举国上下,一片祥和,故请众位卿臣来此座谈,以对大家过去一段时间的辛劳付出聊表慰藉,顺便也让众位嫔妃参与,以增进彼此之间的情谊,希望大家不要有任何拘束,大家聚会在一起,就是散散心,叙叙旧,联络一下感情,减少彼此之间的隔阂。
陈同一番絮絮叨叨的话,立即赢得他原来的那群男女狎客个个眉开眼笑,同声称赞圣主英明,与民同乐,是千古一帝,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做到如此平易近人。
傅縡也终于弄明白了今天来此的目的,也终于知道毛远何为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己与他一路前来,多次询问,他都不言不语,原来早已知道圣上宣召是为聚会之事。
傅縡和毛远默默地坐在一起,并没有附和着众人的赞美。
尤其是傅縡,已经明白今天其实就是那一众狎客在为圣上提供一个玩乐的机会,可是,当此圣上兴致正浓之时,自己又不能不识时务的当面劝阻,否则,不仅收不到任何效果,反而会触怒这位新登基的天子。
傅縡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隐忍下来。
就在这时,孔范率先站了起来,双手捧着酒樽,喜滋滋地眼色环顾着大厅中所有人,开口说道:“诸位,逢此盛世,我等得遇明主,我倡导,为了万岁身体的完全康复和千秋基业世代荣昌,我们干杯!”
众人哪敢怠慢,急忙随之端起酒杯,齐声赞颂道:“恭祝圣上龙体康复!”
“多谢各位!干杯!”陈同举起酒樽,面相众人,满脸堆笑。
众人一饮而尽,陈同缓缓放下酒杯,随即示意让众人坐下,那些太监、宫女立即一阵忙碌,有序地为众人杯中斟满美酒。
孔范在这种场合可谓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可能是因为他与孔贵嫔结为了兄妹关系,而且得到了陈同的认可,也因为与陈同在这种场合相聚的时日特别多,也深深了解陈同的脾性,所以说起来话就相对比其他人都随便,没有多少拘束,便再次开口说道:
“万岁,今天是你为了与民同乐,邀请我们来此吟诗畅饮,依微臣愚见,还得万岁你率先吟咏,我们再鹦鹉学舌,你看可好?”
“对!对!万岁带头吟咏!”众人同声赞同。
陈同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像灌满蜂蜜一样,诗潮更是不断涌动,眼里熠熠生辉,环顾了众人一眼,毫不谦让地说道:“好!朕就为大家开个头!”
诗随酒发,酒助诗兴,无酒不成诗,这可能是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的基因遗传的作用,陈同也如此,他随手将面前的美酒自个儿倒进嘴里,砸着酒香,脱口而出:
大妇避秋风,中妇夜床空,小妇初两鬓,含娇新脸红。得意非霰日,可怜那可同。大妇西北楼,中妇南陌头,小妇处妆点,回眉对月钩。可怜还自觉,人着反更羞。大妇主缫机,中妇裁春衣,小妇新妆治,拂匣动琴徽。长夜理清由,余娇且未归。大妇妒娥眉,中妇逐春时,小妇最年少,相望卷罗帷。罗帷夜寒卷,相望人来迟。
陈同吟罢,余音未落,众人已是欢呼雷动一跌连声叫好。
唯独毛远、傅縡感到陈同诗句的格调有些低下,不仅不是很健康,而且也无多少文采。两人只是依然像先前那样默默地坐在那里,并无太多表情。
陈同一向热衷于男女之情,加上下面一片颂扬之声,和自己喜滋滋的乐在其中,更本没有发觉自己诗作存在的弊病,反而觉得自己的作品抒情,而且还很切合身旁的情景。
陈同的眼睛忽而看看身旁的张贵妃,忽而又落到龚晓婉和孔灵身上,心里却把三人和他作品中的三妇暗自定位。
其她嫔妃则一边交口称赞他的诗作,一边不断向自己的金主投去一道道多情的光芒。
陈同特别享受女人这种目光,让他感觉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女人多情的双眸作为男人征服女人的象征,让陈同心中无比激动,一连咕嘟咕嘟灌下去好几杯酒。
可是,这样的聚会如果成了主子的独角戏,定然是素然无味,至尊既然已经开了头,而且在一片恭维声中乐陶陶,下面当然需要助力之人推波助澜,从而让剧情一浪高过一浪。
孔范于是充当了这个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扮演起了主持人,“圣上既然已经抛砖引玉,下面应该轮到各位贵妃、贵嫔施展才华了,微臣等敬聆妙音。”
孔范再一次起身,望着再座的各位嫔妃,露出无限期盼的眼神,尤其那双闪烁的眸子久久停留在张丽华身上,他特别希望在这个时刻张贵妃能够七个带头作用,作为天子的宠妃,她要不先开口,恐怕其余嫔妃哪怕有心也不敢僭越。
偏偏张贵妃从一开始就对这次聚会没有多大兴趣,虽然她泛红的脸颊上也总是洋溢着笑意,可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的心里似乎装着事。
“在座的有众多才华横溢的大人,文采超群,我等后宫女子,能够莅临今日幸会,也是倍感荣幸,焉能在圣上和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笑煞方家。”
宝儿早已看出毛远等人的反感神态,绝对不会在先帝丧起还未过去就吟咏这类艳词情诗,如果自己一味附和圣上口味,必然会惹得他们这般为国为民操心的重臣对自己反感,甚至看不起、蔑视自己,故而婉言谢绝。
孔灵一听宝儿之言,便出来打圆场,便望着她这位结拜兄弟,说道:“我们这些女流之辈,才疏学浅,正如贵妃所言,岂敢献丑,我看,孔大人不如代劳吧。”
孔范想不到自己这一提议居然遭到冷场,脸颊上一阵阵燥热,但此事可不能就此打住,否则会扫了主子的雅兴,于是,便不再推辞,随口吟咏道:三妇床皆空,夜深孤独红,面月把玉酒,思君情意浓。
“好!好!妙极了!”众人一齐拍手称赞。
陈同听孔范的诗句很有情趣,而且还与他刚才的吟咏合拍,立意也吻合,也连声赞道:“妙!妙!妙哉!孔大人真不愧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孔范得到赞扬,赶忙谦逊道:“岂敢,岂敢!”心里则暗自庆幸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毛远遭贬谪
陈同把目光转向毛远,自从宴会开始后,还没有听见过这位文武兼备的重臣发音,在这样盛大的聚会中,可不能冷落了他。
殊不知毛远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陈同,见他有意让自己献上诗作,如果等他开口,自己可就两难了,于是,捂手捂着肚子,脸作痛苦之状。
“毛大人,你因为如此?”陈同见毛远的情状,似乎身体抱恙,急忙欠身关切地问道。
毛远双眉紧锁,只是摇摇头,并腾出一直手来示意,自己没有什么,可是陈同却从他痛苦不堪的表情断定,毛远一定是身体抱恙,又进一步垂询道:“毛大人,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毛远此时知道火候已到,再不能装聋作哑,故作难以支撑的模样:“禀······禀万岁,我突然心疾发作,实难再坚持下去,望万岁······恕罪。”
此时已经似醉非醉的陈同已经有了七八分酒意,哪里辨真伪,信以为真,急忙令左右将毛远搀扶回他的府邸。
毛远早就对陈同丧服未脱,就聚众宴饮,心里不满,但君命难违,只好违心地前来参加,早已是如坐针毡,见陈同让他赋诗,他内心不愿,又担心陈同酒后动怒,惹得一身脱不了干系,灵机一动,何不装病,借此脱离。
要装当然要装得像,毛远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整个身子骨都像散了架一样,双手紧紧按着胸口。
走出承香殿,毛远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宴会仍然在继续,由于毛远的事,陈同不再肆无忌惮的豪饮,毕竟毛远是他倚重的重臣,心里还担心着他的病情。
渐渐地陈同的酒意开始消退,他不断回忆毛远发病时的情状,想到这么多年,自己可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心痛之病,不由把傅縡叫到自己身边。
“傅大人,毛大人今日的情状有些怪异,我真后悔召他前来。”
傅縡当然要为毛远遮掩,急忙启奏道:“禀万岁,毛大人确实有病,谁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作,还望万岁体谅毛大人乃是朝中老臣,更受先帝嘱托之重,恕毛大人不恭之罪。”
“不,毛大人其实并无任何病,只不过假托有病,搪塞朕而已,他是对我与大家宴饮不满,故而托病,这简直就是欺君罔上,似这等奸诈,实属可恨。”
陈同挥手制止了傅縡为毛远辩白,咬牙切齿,一口咬定毛远是装病欺瞒他。
“万岁!······”傅縡知道事情严重了,欲再次为毛远辩白。
“你退下去,不必再言。”盛怒已经布满陈同的脸。
“小安子,你立即传朕的话,将毛远速速绑缚前来见朕。”陈同不想就此罢手。
“等等!”傅縡挥手阻止了小安子,要是那样做的话,事情可就越闹越大了,一旦陈同问毛远一个欺君之罪,后果可不堪设想。
“禀万岁,今日聚会本是高兴之事,圣上不必因此小事儿龙颜震怒,伤了龙体,毛大人······”
“这欺君之罪怎么是小事,一定要严惩!”陈同打断了傅縡的话。
张贵妃眼看事情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急忙起身:“万岁,请你暂息雷霆之怒,臣妾有话要禀奏。”
张贵妃款款离座走到陈同面前跪下,启奏道:“万岁,毛大人乃是先帝重臣,受先帝之托辅佐万岁,为我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即使偶尔有错,依臣妾浅见,圣上只要派人略加谴责,毛大人必然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也不敢再犯,不宜严惩,还望陛下明察。”
陈同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为毛远求情,怒气早消了大半,想到宝儿的话也确实有理,毛远在先朝时立下过许多不朽功勋,更是在济王叛乱这事上,给自己出了大力,自己可不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事,让旁人诟病,他今天虽然欺骗了自己,但罪不至死,于是挥手让傅縡和宝儿平身。
但要陈同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就放过毛远,陈同又觉得自己君颜何在,于是下旨道:“毛远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朕念其对社稷有功,今日便不再追究他欺君的死罪,从即日起,免去他吏部尚书的职务,贬为刺史,以观后效。”
君言既出,谁还敢不识好歹,犯言直谏,大家也都不再做声,因毛远这事,所有人更是兴趣素然,陈同更没料到这场聚会因此不欢而散。
毛远在宴席上佯装心疾而被陈同识破遭到贬斥的事情,很快便在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满朝文武不仅因为毛远的事顿感心寒,而且对陈同那样的做法更是极为不满。
只是因为陈同乃一国之君,大家虽然有满腹怨言,当面还不得不对他恭维,只能在背后议论纷纷。
整个朝堂上一片沉寂,显得冷冷清清,所有朝臣像被烤嫣了的茄子,一个个谨言慎行。再也没有往昔那种君臣之间热烈讨论的热闹场面。
陈同在开始几天也在不断反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草率做出的决定,但过了几天,便又开始自我安慰起来,认为自己一国之君,掌管天下大事,统领万里江山,理政期间晋升或贬谪某些卿臣,那全在自己权力范围之内,根本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这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大臣们有什么意见,他们尽可保留。
至于对毛远的贬谪,是否合理,陈同其实内心一直有一丝不安,他也隐隐觉得做得有些过分,毛远其实并无无过错,真要论起来,还是自己不知检点,偏要在服丧期间搞什么宴会,才引起这样正值之臣的反感。
贬谪毛远,最为不满的当数陈叔慎和童建业,这两位与毛远同受先帝重托,辅助陈同,从利益链条来看,陈同既然对毛远下手,说不定哪一天也会把无名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何况两人又是忠心为国,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毛远这样一位正直有位的人遭受不白之冤。
童建业过去长期跟随在陈同身边,十分了解自己这个主子看似懦弱,其实骨子里却有一种倔强的脾气,如果直接去找他替毛远说清,说不定反而会激怒他,热火上身。
思来想去,觉得陈同对当今太后还算孝顺,而太后也是受遗命辅佐朝政,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陈同看在母亲的情分上,对太后的要求也许不会拒绝。
于是两人来到柏梁殿,向太后陈述了自己的意见,认为毛远即使对圣上有所不恭,但对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得到先帝的赏识,并遗命为辅政大臣,圣上因此小事儿将他贬谪,这回让朝野上下心寒,对国家不利,希望太后出面干涉此事,劝说圣上收回成命,以安众人之心。
第二百三十九章 联袂进谏
陈叔慎和童建业为毛远说了一大箩筐好话,王太后默默地听完后长叹道:“两位爱卿,我也知道毛大人是忠贞之人,是朝廷依赖的柱石,而且此事最初还错在圣上,所以第二天我就找圣上谈过,奈何圣上并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想收回成命,我也正位此事烦恼。”
童建业心里冰凉冰凉的,他想不到太后的话圣上也丝毫听不进去,不无担忧地说道:“太后,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王太后满腹心事地缓缓站了起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哎,自古以来,有哪个君王会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即使他们心里明白自己因一时冲动而做错了事,也不会改过来的,君无戏言,否则,何以树立君王的权威!”
听完太后的话,两人还能说什么呢?既然太后都无能为力,看来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陈叔慎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别看他年龄不大,却在诸王子中,算是能文能武的一个,而且秉性刚直不阿,为人正派,自小就养成了一种良好的品格,他认为毛远实在冤枉,而自己的皇兄这样做,对南国江山必然不利,为了祖宗社稷着想,一定要力保毛远。
既然太后的劝说无效,但也不能就此罢手,他决定亲自去面见皇兄,说什么也要保毛大人官复原职。
童建业毕竟上了年岁,不像叔慎那样冲动,更知道连太后都办不成的事,他们这些臣子更是回天无力,奈何叔慎硬是不放过他,非要生拉硬拽的要他陪自己一起去见驾。
陈同听传话太监禀告后,显得既惊喜又惊讶,不知这两位虎将为何突然前来觐见,立即传话。
“二位将军,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要两位急急忙忙赶回来见朕。”陈同一心想到的是既然将军求见,那一定是有关军情的大事。
“启禀万岁!前方一切正常,没有异常现象。”叔慎抢在童建业之前跨前一步抢答道。
叔慎知道童建业从太后那里出来后,是不想来见驾的,他也知道童建业是担心什么,自己把他抓来,只是陪伴,他可不想给童建业带来麻烦,有什么事,自己一个人扛着就行了。
“哦,没事就好。”陈同悬吊吊的心终于放下了,但转念之间又想到:他俩王命在身,本应坚守岗位,我并没有宣召,他们为何进京找我呢?
“那······你们这是······?”陈同疑惑地问道。
“万岁,我们进京是要向你请奏一件要事!”叔慎年少心急,打断了陈同的话。
“呵呵,原来是这样,什么紧要的事非得两位一起前来,看来这事不简单······”陈同一边答道一边心念急转,已经隐隐猜到了两位是为何事而来,于是又说道:
“你们是不是为毛远求情而来了?”
“万岁英明!”这回童建业抢过了话头,他知道叔慎抢话的原因,是不想自己卷进漩涡中,可作为军人天生直爽的性格,让他哪能看着叔慎独自承担风险,何况叔慎年幼,说气话来难免冲动,急性之下,可能会使事情越来越糟糕。
童建业于是婉转陈述道:“陛下,自从你登基以来,万象更新,万民咸乐,举国上下无不敬服,朝野众臣,无不雀跃,都认为陛下是一位有位明君,所以人人心中激情澎湃,都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盼望陛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统山河,开创万世基业。如今,隋主已经吞并北周,登基称帝,并在各地部署重兵,加强训练,而且将矛头直指我朝,妄图寻找机会觊觎我江南富庶的财富,这不得不令我方高度重视,针对北方的狼子野心,我们也应采取相应的对策,不使其阴谋得逞,而其中一个重要措施,便是选贤任能,军中应有能征惯战之将主持军务,加强军队训练,练就一直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朝中更要有名臣帮助陛下处理政务,务使政治清明,朝野稳定,人人思精忠报国,这些道理,即使微臣不说,凭圣上的英明,圣上也是了然于胸,而毛远确实对陛下有不恭之罪,陛下历来宽宏大度,想来不会计较这等小事,陛下对毛大人的惩治,只是一时冲动,还请陛下念在毛大人确有治国之才,而目前我们又急需大量人才,治理国家,暂赦毛大人之罪,让他戴罪立功,还望陛下三思。”
陈同默默地听着童建业的话,心里触痛着,他对毛远的处置,其实心里一直后悔着,但碍于皇帝的面子,又怎能收回自己的处罚决定,如果那样,他以后说话还管用吗?
陈同双眉紧皱,暗自思索着。
“万岁,我没有童将军那样的才能,说不出许多大道理,但我觉得你不应该那样处罚毛大人,举国上下谁不知毛大人才能超群,是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之才,支撑着我们的江山社稷,何况正如童将军所言,国家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可不能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叔慎毕竟年少不经事,心直口快,心里装不着事,见陈同默然不语,便脱口而出。
童建业一听叔慎的话竟然如此直白,他一直暗中观察陈同的表情,见他已经心有所动,担心叔慎再说出什么直白的话,让陈同下不来台,惹怒圣上,效果适得其反,赶忙悄悄拉了一下叔慎,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叔慎也知道童建业的心思,随即闭口不言。
只是这次陈同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比对自己还了解,在诸多王弟中,叔慎是和他走得最近的一个,而且从小就处处维护着自己,陈同知道叔慎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有时说话虽然不受听,但他却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他心地善良,品德端正,自己之所以喜欢叔慎,也正是叔慎这样的性格。
见叔慎停止了说话,陈同转眼看着叔慎,问道:“叔慎,你是不是指责我来了。”
“微臣不敢,微臣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指责圣上。”陈同一句话让叔慎立时心惊肉跳,急忙磕头谢罪。
“那你们的目的是什么?”陈同故意问道。
“万岁,你心里清楚。”叔慎用期盼的目光望着他这位王兄,多么希望他能够转变自己的态度。
“那朕如果坚持自己的意见呢?”陈同又不冷不热地冒出让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万岁乃是明君,岂会是非不分。”叔慎还真是年幼,也不管自己的话听在别人耳里是什么滋味,尤其是作为一个之主,这样的话也实在太过刺耳。
“不行,我这个君主就是是非不分。”陈同果然一听之下,面带愠怒,而且语气果断,大有君王之威岂容冒犯的架势。
而叔慎更是胆颤心惊,想不到自己又如此冒昧,惹怒君颜,一时之间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应对。
第二百四十章 绝不收回成命
童建业一看情势急转直下,赶忙撩袍下跪,惶恐道:“万岁息怒,岳阳王年轻气盛,狂言无忌,望陛下恕其轻狂之罪,陛下乃当今圣明天子,一身系国家安危,一言定万民悲乐,我乃是一介武夫,空有几分蛮力,在战场上厮杀还而已,但却缺少智谋,以致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不能为陛下分担重任,但我即食君禄,必定尽忠王事,马革裹尸乃我平生夙愿,毛远乃是累朝勋臣,功高德隆,智谋深远,只要在陛下关怀下,必定能够发挥其安邦定国的才能,所以微臣恳请陛下,将毛大人官复原职,万岁,你就开开恩吧。”
童建业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磕头,旁边的叔慎更是被童建业的这番苦谏感动得热泪盈眶,两眼盈满泪水,也急忙哀求道:“陛下,臣弟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请陛下治臣弟不恭之罪,臣弟毫无怨言,不过,臣弟刚刚所言,句句忠心,既是为了先辈创下的社稷万世荣昌,也是为了陛下能够得到一位辅政能臣,童将军之言让臣弟深有同感,臣弟为陛下效命疆场还可以,但是如何治理国家,如何让万民安乐,臣弟等实无此能,望万岁采纳童将军金玉良言,收回成命,不仅毛大人会更加感佩圣上的恩德,就连满朝文武也会对圣上的宽容大度交口称赞,说陛下能有容人之海量,那样,还怕大家不竞相献谋献策,为国尽心尽力,臣弟愚鲁,言语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臣弟冒失之罪。”
两人一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触动着陈同,刚才的怒气已经渐渐消退,转身平静地说道:“好吧,两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恩典!”两人一听陈同松动的语气,心里一片坦然,赶忙叩谢圣恩,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一个是从小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同父异母的兄弟,一个是曾经跟在自己身边忠心护卫自己的贴心人,陈同面对两人苦口婆心的劝谏,大为感动,微微躬身,伸出双手,把着两人的臂膀,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陈同原想好好款待两人一番,但两人都说自己军务在身,不敢有丝毫耽搁,害怕贻误军情,陈同也只好作罢。
陈同独自徘徊在承香殿,心里急急盘算着,他想起太后对自己敦敦教导的一句话“做任何事情都要符合大多数人的心意和愿望,这才说明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在毛远这件事情上,陈同反复思考着,到现在为止,他还未听到称赞他的声音,就连太后那天也举一反三地提醒着自己,不应该那样对待毛远,今天两位将军又风尘仆仆地赶来专门为毛远说情,他们这几人可都是自己依赖的柱石。
陈同反复考虑中,认为他们的话的确很有道理,毛远欺瞒君上一事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甚至连宝儿的劝告都置之不理,非要在自己服孝期间搞什么聚会引起,可是王命已下,如何收回来呢?
陈同着实犯难了,他实在找不出收回成命的理由,一国之君总不能朝令夕改吧。
正在这时,原本在太子宫时跟着他的舍人欧阳春来到了。
在陈同心目中,欧阳春的地位一点也不亚于那些朝中重臣,他曾经为自己的事情舍命奔波,这一点陈同一直牢牢记在心里,认为欧阳春是一个一心为他打算的人。
现在欧阳春的身份当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陈同登基后,并没有忘记他这位老部下,将他擢升为了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他从不拿欧阳春当外人,甚至有什么心事都会对他倾吐。
陈同正在烦恼中,所以一见欧阳春,便将太后以及叔慎和童建业如何为毛远求情这事详细说了一遍。
“陛下,你的态度如何?”欧阳春其实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谗佞小人,对陈同的心思一直琢磨得很透彻,他早已看出陈同已经后悔,无非是想收回成命,如何让毛远官复原职。
“实不相瞒,朕也觉得对毛远的处罚过分了。”陈同说道。
“陛下,难道你想重新任命毛远为吏部尚书?”欧阳春明显露出了不赞同的语气。
“朕确实有此打算,如不纠正,恐难服众。”
欧阳春其实是又被而来的,因为有人向他报告,说叔慎和童建业先去了太后,又去见圣上,他估摸着两人一定是为毛远说情而来,而一向缺少主见、优柔寡断的圣上必定念在毛远的功劳以及叔慎和童建业的情谊份上,动摇自己做出的决定。
所以叔慎和童建业前脚刚跨出承香殿,欧阳春便急急赶了过来,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理由一一道了出来。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微臣曾经向你说过毛大人的为人处世,他一直以来都是刚愎自用,以自己好恶为主,那天他蔑视圣上的行为,是任何人都不堪忍受的,这种人绝对不能重用,微臣与他其实有沾亲带故的关系,按照正常的想法,微臣其实应该为他说情,可圣上应该想一想,微臣之所以还如此反对他,这完全是出于微臣对圣上的一片赤胆忠心,是微臣为了维护圣上的威严,如果圣上就这样轻饶,那不仅助长了毛远飞扬跋扈的性格,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以会让朝中某些人竞相效仿,那以后圣上还怎么管理朝中官员,还如何治理这个国家,毛远这种歪风邪气决不能让它滋长,微臣肺腑之言,还望陛下深思。”
欧阳春一席话,说的陈同心思又反复了起来。
见陈同还在犹疑中,欧阳春进一步说道:“陛下,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陛下请你认真想一想,你是一国之君,百官之首,你既已下诏贬谪,一旦你为了毛远个人的利益打算,收回成命,重新重用,百官会怎么想?天下百姓会怎么看你?会认为你没有主张,反复无常,自古说得好‘君无戏言’,陛下通晓古今,可曾有哪位帝王反复更改过自己的诏令,哪怕是有不妥之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使然,何况毛远的确有欺君的行为,竟敢胆大包天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假装有病,让陛下威严扫地,如果圣上还因此要赦免他无罪,那么天下臣民都会认为圣上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言而无形,试问,圣上的权威何在?圣上的颜面何在?日后还能让朝野肃然吗?微臣句句实言,全是为圣上着想,还请圣上三思慎行,做个英明果断的君主。”
能言善辩的欧阳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的陈同心服口服,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找欧阳春商量,差点让叔慎和童建业误了自己,要不是欧阳春及时前来,自己一旦改变决定,真要后悔一辈子了。
“朕绝不收回成命!”陈同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语气果断地说道。
“圣上英明!”欧阳春当然赶紧奉承两句。
“小安子,传朕的口谕,毛远欺君之罪罪证确凿,以后再敢妄言向毛远求情者,宁杀勿赦!”
“是,奴才遵旨。”小安子领命而去。
欧阳春见目的已经达到,也满心高兴着告辞而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家相聚
天子的反复无常,很快在整个宫廷里传开来,朝中正直的大臣个个谨言,都只希望能够安身保命,朝堂上像一潭死水,大家谁也不想无端惹祸上身。
当然皇宫里也有欢声笑语,那就是后宫,那些花枝招展的众多嫔妃谁不想讨天子宠爱,花天酒地中,无不尽展女人的娇媚。
宝儿这两天心情极为不佳,那天宴会后,她便和陈同各人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宴会前那番情意随着宴会的不欢而散而烟消云散。
陈同也似乎忘记了他最宠爱的女人,也没有过来打打照面,叔慎和童建业为毛远求情以及后来欧阳春说动陈同的事宝儿已经尽知,她在心里暗暗叹息自己的丈夫居然如此没有主见,居然就那样轻信欧阳春的话。
梳妆台上摆着那天丈夫登基时宦官奉上的宝册印绶,那是丈夫对自己的恩宠,也是自己多年以来的梦想。
那天的一切,现在想起来,都恍惚还在梦中,昔日那个编制草席、食不果腹、低微卑贱、任人欺负的小女孩,如今已今非昔比,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任何人的扶持,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自踏进后宫那一刻起,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沉甸甸的印绶,对于任何一个后宫女人来说,是一生中最值得荣耀的事,虽然离最高点还差一步,但宝儿相信,如果自己要登上那金字塔的塔尖,只要三言两语定能办到,可他不想那样,自己只要能够得到圣上真挚的爱,就足慰心怀。
自己没有辜负上天赐予的绝色美貌,在一路走来,只要见到一点点曙光,自己就拼命扯开黑暗的帷幕,每一次展现在眼前的都是霞光万道,都能看到那轮喷薄而出的金灿灿的红日,将漫天的金光笼罩着自己。
那个曾经卑贱的女孩,现在还缺什么呢?
但宝儿这些天来却隐隐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不安,她倒不是担心自己失宠,而是觉得自己的丈夫登基后,处理的一些大事实在有欠考虑,如果这样下去,必定会给江山留下隐患。
就在宝儿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门外走进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人手牵手,幼稚的脸上写满天真的笑意,尤其是大儿子陈深,小小年纪已经是亲王了,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着锦袍,光彩照人。
宝儿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到来,略微郁闷的心情也立即容光焕发,两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总是能让她这个母亲在任何时候抛开烦恼。
“拜见张贵妃娘娘!”大儿子陈深疾步上前大礼参拜。
“始安王请起。”宝儿示意身边的太监扶起儿子,这对母子的年龄实在相差太小,看起来倒像一对姐弟,而两人之间的称呼虽然听起来似乎也不像母子,这是因为陈深从出世就被太后抱走,和宝儿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所以必然和母亲的关系有一点点生疏,加上太后一直以一种贵族的方式教育,绝不容许他有任何和皇家威仪不相称的东西,久而久之,自然养成了宝儿格格不入的一些方面。
宝儿对此倒并不介意,反而有些欣赏陈深这种高贵的气质,因而也就一直默许他对自己的态度。
“母亲!”小儿子陈庄像一只雀跃的燕子欢呼着一下子像宝儿飞扑过来,一下子钻进了母亲的怀抱。
“哎哟,我的小宝贝!”张丽容亲昵地将爱子搂在怀里,在他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正当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畅快地聊着,侍女来报,说天子已经来到,宝儿急忙放下孩子,领着两人到门口迎接。
陈同一看到心爱的女人和孩子,疲惫和乏味瞬间抛诸脑后,脸上堆满笑意,急忙伸手将宝儿和孩子拉起,同时笑问道:“始安王,对朕的封赏满意吗?”
“启禀父王,儿臣寸功未立,得父王如此厚爱,儿臣实感惭愧。”陈深自谦的话让陈同倍感欣慰,不禁哈哈大笑,赞赏的眼神望向宝儿,四目相对,宝儿也对自己的丈夫报之以柔媚的一笑。
这样一家四口相聚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了,温馨和欢声笑语洋溢着天伦之乐,恰在此时,顾安禀报,说太子殿下前来拜见。
陈庄一听,顿时往陈同怀里猛扑过来,惊恐地说道:“父王,我怕,我怕。”
陈同一阵疑惑,抚摸着儿子的头,轻声问道:“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怕什么?”
陈庄抬起头,胆怯地说道:“我怕他打我。”陈同这才恍然大悟,再看儿子头上那道留下的伤疤,不禁有些怒意地对顾安说道:“你去告诉他,没有朕的诏见,不许他到这里来。”
陈庄一听,脸上顿时显露出一丝笑意,陈同还怕他担心,又哄道:“庄儿别怕,父王我是当今天子,没有人敢再欺负你。”
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给这家人留下多少相聚的时间,顾安转身回来,却又禀告说童将军夫人柳婵娟前来拜访。
但这回的来访者并没有打扰到陈同和宝儿的兴趣,陈同对柳婵娟的印象是颇深的,尤其是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妩媚,那就是男人无法摆脱的一张网,那次自己可是狠心做了一回红娘,硬生生地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推给了自己的心腹,时候回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惋惜。
而宝儿对柳婵娟的感情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妹,当成了一个能够共诉心声的朋友,已经好久不见了,一听柳婵娟前来,当然特别高兴。
“臣妾拜见圣上,拜见贵妃娘娘。”柳婵娟本是无聊,特来找宝儿说说话,打发日子,没有想到一进门就瞥见陈同也在,美目流盼之间,很有礼数的大礼参拜。
“姐姐不必多礼。”宝儿赶忙起身搀扶起柳婵娟,许久不见,故人重逢,分外亲热。
宝儿更是满面春风地问道:“姐姐一向可好?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着实让我怪想你的。”
柳婵娟笑意写满一张粉嫩的脸,娇笑道:“贵妃娘娘可是天上的神仙,岂是我们这样的凡人可以通达的!”
宝儿也笑道:“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哪是什么神仙啊!只不过是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鸟罢了,哪有姐姐逍遥自在。”
宝儿说话,目光落在柳婵娟身边那个小女孩身上,又问道:“哟,这个孩子是谁?长得好乖巧!”
“这是小女玉儿。”柳婵娟急忙示意玉儿,玉儿非常懂事地双膝下跪:“拜见贵妃娘娘,恭祝娘娘千岁千千岁!”
宝儿看着玉儿像个玩偶娃娃一样,特别可爱,不由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孩子白嫩的肌肤,乌黑的秀发,灵动而清澈的双眸,小嘴皮略微厚一些,红润而流溢着光泽,跟她母亲的嘴唇可谓一模一样,小小年纪让人看起来就那样楚楚动人,含娇似嗔。
“今年多大了?”宝儿对玉儿顿生好感,不由动问道。
“她今年九岁了。”柳婵娟抢着替女儿作了回答。
宝儿一听,突然想起自己入宫时的年龄,想起当初自己和玉儿一样奇葩嫩蕊,转眼就成了一树繁华,摇曳在细雨春风里,心中怦然一动,“和我的深儿年龄差不多。”
柳婵娟慌忙谦逊道:“贵妃娘娘将天比地,小女岂敢与始安王相提并论。”
“不然,玉儿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将军,可谓高门重臣,以后还望姐姐常带玉儿前来玩耍。”
柳婵娟嘴里不断说着不敢,心里却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