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格物之道 融会贯通
“里正回来咯....里正回来咯......”
乡道上竟是一些光屁股的孩子在蹦蹦跳跳，甚至随着那声声的吆喝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昨日来已是日落，这些娃娃应是都回家吃饭了，只是这么一瞧，慕兮玉却止不住的心酸
“哎呦...可怜见的，怎么都不穿鞋，若是扎了脚可怎生是好。”
见着慕兮玉在那探头探脑，苑胜男也没忍住好奇，只是这一瞧，就忍不住叫出了声
一群在前面光屁股蹦跶的都是男娃娃，一些女娃娃尽管落了衣衫穿，却也是大补丁套小补丁，屹然不知穿了多久的样子。
“早些年家里还没发迹的时候，我也捡过阿姐不穿的衣裳穿，这都多少年了，我以为我忘了，却不想竟是还记着....”
苑胜男扯着唇笑着，可是那笑却看的人眼底发红。
“娘.....”慕兮玉心里发疼，低唤了一声。
她虽不知他们曾经历过什么，也无法理解那份相依相伴的感情
可她却懂了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一个待嫁闺秀下嫁，只为了守着她的孩子，给她的孩子一个家
“没事儿...娘没事儿.....”
苑胜男笑着，眼睛却泛着红。
“嗐....咱们庄户人家的娃娃就是这样......”
杨里正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不敢多留，几步就下了马车，被下面成串的孩子截了个正着。
“闹什么闹，别闹了，快回去通知村里人，去我家门口集合，就说我有事儿要说。”
几个孩子笑嘻嘻的应了声就要跑，却被苑胜男吆喝住了
“这有糕点，一人拿两块尝尝。”
几个孩子怯怯的，尽管眼里流露的渴望就快要溢出来了也不敢伸手
还是老村长撸了一把其中一个脑袋瓜开了口他们才敢上前
“谢谢婶娘.....”
孩子们虽是礼貌。可这婶娘却唤的苑胜男不欢喜。
慕兮玉笑了笑，躬下身道
“要叫姨姨，以后还有糕点吃....”
“姨姨....”
“姨姨......”
等到孩子们跑的远了，苑胜男才伸出指头又嗔又气的点了点慕兮玉的额心。
“你呀，还真成了机灵鬼了.....”
少年郎眼睛弯弯，唇角微翘，眼角的那抹红印也多了些妖艳生动。
杨里正的目光忍不住停驻了一会儿
“那这样，我先去跟他们通个气儿，到时候你若做些什么也能更方便点。”
慕兮玉点头，扬了扬手里攥着的笔墨
“我看过一些杂书，画出来到时候说予您听，看看用的上用不上。”
杨里正挥了挥手，一脸喜气儿的走远了。
年轻人聪慧不说，还有仁爱心，是他们村子的福分啊
“说来，过两天也该挑个时辰请大家吃个席面，咱们初来乍到的，也好融合融合。”
苑天洋一边搬着东西一边跟苑胜男絮叨
“前两日母亲就吆喝来着，说是等你们来了就宴请....”
苑胜男也提着两个包裹，慕兮玉见状忙不迭去帮忙。
“行，我看这个里正挺不错的
村子里的孩子虽然穷，但都有傲骨
弄点席面大家一起吃，也能改善改善他们的生活，瞧那样子，不知多久没沾过油水了。”
慕兮玉听着不禁抿了抿唇，怀里抱着大捧的笔墨纸砚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
对于自己这个外孙女买书苑老头是不意外的
但是等苑天洋和苑胜男说了慕兮玉说的话之后，饶是这个已经见多了大风大浪，哪怕抄家流放也只是皱了皱眉头的老人家却是久久都无法回神
茶香芬芳馥郁，索绕在堂屋里
难得的，慕兮玉感觉到了紧张，这种感受只在小时候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时候出现过，可是如今再细品，竟是参杂着幸福的暖意更多些
抿了抿唇，压下笑意，慕兮玉拿出了端正的态度
“我曾经在一孤本上看过，上面讲的是格物之道，囊括之广，超乎人之所想....”
顿了顿，慕兮玉又道
“失忆的那段时间，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脑海里加深了印象
我有种感觉，那本书里的东西由我操控会如臂使指。”
不长的一句话，带给苑家人的影响却是天翻地覆的。
“你说....”半晌，还是苑老头先开了口，只是仍觉喉咙干涩
“你说你失忆的时候，那本书里的内容在你脑海里融会贯通了?”
苑老头的理解让慕兮玉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是的，外公.....”
四个人，四双眼，灼灼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慕兮玉身上，可她却始终沉稳如山
“行....你即是说了，外公相信你有自己的安排，还是那句话，想做什么就去做，咱们一家都在后面给你撑着呢。”
苑老头难得说这种感性的话，但他此时却是发自心底的开怀
“但是看着此时的你，老头子我总有一种感觉，你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
但是...仿佛也有惊喜给我们。逢春，我们都期待你枯木逢春....”
外公慈爱包容的眼神，外婆的宠溺和纵容，母亲的期待与感怀，舅舅的温暖与支持
慕兮玉扯了扯唇角想笑，可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谢谢....”谢谢你们相信我，谢谢你们的支持。
“这孩子，说的哪门子客套话，你可是咱们唯一的宝贝疙瘩呢.....”
苑胜男将慕兮玉揽在怀里，脑袋挨着脑袋磨磨蹭蹭，情感丰富的言语更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苑老弟.......苑老弟.....”
杨里正的吆喝声越来越近，全然没有昨日的淡然与不疾不徐，堪称风风火火
慕兮玉接过苑胜男递过来的帕子抹了抹眼睛
苑老头才迎出门就又带着杨里正进来了
“哈哈....老头子我又来叨扰了。”
苑天洋抬手倒了茶水递了上去，一番谦让客套之下，端着茶盏坐在了下方主客位
“是这样的，逢春所言给了我太大的惊喜，我回来就招了村里人商议.....”
杨里正看向慕兮玉，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她眼圈的那抹红，扯着眼尾的那道印记，除了旖旎，竟也有几分诡谲狠厉
愣了愣，杨里正忙不迭摆正自己的心态
“是这样的，我与大家说了，他们都支持的很，咱们村没有正儿八经的私塾，不过我已经吆喝他们去砍树了，你看看，你喜欢哪个地方？我好叫他们给你清理出来？”
“我喜欢就行？”慕兮玉对这份待遇意外的很...
第十七章 叙话过往 苑老头病
正午的阳光透过竹窗的缝隙打进屋内，又给内室添了几分斑驳
香炉里焚的香还在丝丝缕缕的向上飘着，茶香晕染着，是与农户人家截然不同的情调
慕兮玉话音落，杨里正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你将来就是孩子们的夫子，咱们村子也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那私塾自是你怎么喜欢怎么弄。”
杨里正这么说，慕兮玉那双凤眼禁不住一亮，衬的眼尾的那抹红印都明艳了三分。
“成....那咱们这就去看地？”
凤眼里好似有光芒闪烁，看的杨里正心里一跳，嘴里“哎呦”了一声后，笑了出来
“成，夫子要去瞧，咱们这就走....”
被打趣了，慕兮玉也只是抿嘴笑了笑
主动起身朝着几个呆愣愣看着他们行动如此迅速的人挥了挥手
“那我去去就回....”
苑老头下意识学着她举手挥了挥，回神就发现，桌上的几个人都是一个姿势，老脸一红，故作威严的咳了咳
“咱们孩子都有事儿干了，咱们也别闲着，也商量商量生计问题。”
苑天洋有些欲言又止
曲氏最见不得他这优柔寡断温吞情长的样子，柳眉倒竖厉声道
“我晓得你重义气，但你也得瞧瞧家里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是....你爹做生意这么多年是有些面子人脉
怎么着？
你是想为了你那点义气真的让你爹娘带着你妹妹和外甥女去大街上行乞去？”
苑天洋被曲氏这一番话说的抬不起头来，脸都臊红了
见状，守在门口伺候的奶妈忙不迭招呼了浮生和如梦找活儿做去了，把空间给了一家人
苑老头敛了敛眸子，微微抬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曲氏
“来这儿几天了，你那群下属也该到了
他们被发落是因由你而起，他们虽是牵连，但是朝堂上向来波诡云谲，时移而事易，谁也说不清楚。
就如我想不到，有一朝你会被卷进夺嫡这种事儿。”
苑老头笑了笑，复杂难辨，有欢愉也有遗憾。
“我自微末而起，苑家商号虽未做至皇商也差不离了
虽然家大业大，但是我舍了那一身荣华，换你们平安，也觉得值得了。”
苑天洋更是听的面皮火辣辣的疼，他腾的起身，跪倒在苑父苑母跟前，快要不惑之年的男人却哭的像个孩子
“是儿无能，儿拖累了一家.....”
苑胜男坐在一边看的鼻头发酸眼眶红红，伸手连连扯曲氏的袖子。
曲氏一甩袖子，抬手抹了一把脸
“你说你，家里就你一个男丁
当初还是少年就爱舞刀弄棒，那时你爹还硬朗，我便琢磨着也没什么
未曾想你却是从了军，一入军门花钱如流水自己填补不说，到现在你还是孤家寡人
这钱财是身外之物
但你可知，你搅进去的这个浑水，若没有你爹拿那偌大的家业去周旋，你哭都找不到坟头。”
妇人已经带了些沙哑的声线因着悲伤几乎破了音
落在苑天洋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苑胜男也不做声了，抿着唇坐在一旁，竟流露出几分乖巧。
苑老头只觉心里沉甸甸的累得慌，伸手捂着额头，难得露出烦意与燥意
“算了算了....今天算了，明儿再说吧！”
苑胜男脸色一变，赶进凑过去扶住了苑老头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唬的曲氏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吆喝
“浮生....浮生.....快去镇上请大夫.....”
苑天洋猛地起身一抹脸，眼里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苑老头没有血色又满是痛处的脸。
“我去.....娘，我骑马去.....”
那便浮生听声已经快步跑开去安排了，苑天洋大步上前，不顾苑老头的推拒直接将他抱起身安置
“爹，是儿不对，往后儿一定正正经经，好好过平常人的日子....”
苑老头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一片虚无，苑天洋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曲氏后脚跟进来，坐在一边直抹眼泪
“都是我话多........”
苑胜男领着奶娘进来伺候，如梦匆匆端着一铜盆的水跟了进来，不大的院子却闹的乱哄哄的。
.................................
彼时的慕兮玉还不知道这一切，她正跟着杨里正在村子里逛呢
村子里的河水与凌河接连，却不如那里宽广，因此唤做小凌河，像条玉带似的，将田地和住房分作两边
如今正是农历五月二十一，地里的庄稼已经有模有样，水稻早已过了半高，放眼一看一片翠绿，很是宜人
慕兮玉手里抄起临出门前现抓的炭条用芦苇叶草草缠好，开始在雪白的纸张上写写画画
杨里正也不觉得她失礼，就叼着烟袋背着风在一旁探头看着，眼睛渐渐瞪大，又是一口气儿猛吸了进去，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
慕兮玉抬头想说些什么，就见杨里正连连摆手，自己躲到了一边去河边了
慕兮玉重新转过头，拟草村子的草图，脑袋上的竹斗笠在阳光下极为的显眼
那边正在田里做活儿的看见两人本就有些蠢蠢欲动，待看见村长去了河边后就一个两个的凑了过来
“村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公子咧？”
“瞧着戴着斗笠，却是一身华贵，翩翩公子的样儿....”
“娶没娶妻？多大年岁？”
杨里正还没缓过神来，只觉得鼻孔都在冒烟，就听一群人在那儿嘚吧嘚
“倒是心善，咱们娃儿真是有好命。”
一句一句的，只听得杨里正额角青筋直跳
“快得了你们，唠叨个什么，我正带着逢春挑地方盖私塾呢，你们可得消停些”
这里面不是妇人就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家里那些顶梁柱劳动力都上山去伐木了
因此杨里正这话落，一群人面面相觑，倒也是给足了面子
只是才静下没一会儿，就有人耐不住了
“那逢春公子拿的那个是纸吧？额的娘咧，那么白呢？没有桌案也能画？画的个甚啊？”
“啪....”
杨里正一脚踩在土块上，笑容灿烂的看着那土块在脚下四散分出
“我的天老爷.....”
慕兮玉收笔时就听见这么一声，望过去，就见一个男人正从杨里正旁边蹦跳着
第十八章 逢春不丑 心头重击
慕兮玉闻声回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男人在杨里正身边蹦跳着，而杨里正黑着脸一脸不愉的样子
“里正.....”慕兮玉将纸卷好，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红痕，到底凑了过去。
杨里正一挥手“别叫里正，喊我叔！”
那姿态端的是大大咧咧，但是与慕兮玉站在一侧的动作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这就是咱们村的夫子先生....”
杨里正拍了拍慕兮玉的肩膀，张了张嘴，挠了挠头，这才发现，自己只晓得她叫逢春
慕兮玉看出他为难，主动上前一步，攥着那卷纸，拱手做了个揖
“在下慕兮玉，字唤逢春，还未曾上诸位门上拜会，改日家中摆宴，还请各位赏脸。”
这块人凑在一起，早就吸引了田地里忙活的人
如今虽是先被慕兮玉别样的容貌所吸引，但是她这一张口，众人反倒都有些无错
“小公子姿态翩翩，都把我们这些泥腿子看呆了。”
最先张口的那人就是先前在老村长身旁蹦跶的，他似是腿脚有些不好，但说话脸上带笑，眼中也清明，倒是让人舒服
“您太客气了，虽是初来乍到，但是即在咱们村落了户，那就是咱们荒山村的人了
更别说公子你还愿意做那些屁孩子们的夫子
别说什么请我们赏脸吃席，嘿嘿，咱们一年到头也沾不着什么荤腥
上您家吃上一顿，那是我们的福分咧
您啊，也别客气，需要什么就言语一声，虽然咱们都没什么银钱，还是力气还是不缺的
这搬东西修房子，招呼一声，咱们就到。”
慕兮玉一双凤眸眨啊眨，将一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
见他们最初看见自己的脸虽有惊讶却无厌恶，心里顿时熨帖了不少。
“多谢诸位，以后苑家落户在这儿，少不了诸位帮扶，逢春这厢先谢过了。”
等慕兮玉再一张口，围在这儿的那群妇人可谓是活泛了起来
“诶呦，我说逢春公子，你也太客套了，不说乡里乡亲的帮一把应该，就是您这翩翩公子样，咱们也乐意啊。”
这竟是还调笑起来了，慕兮玉没见过这阵仗，一时只扯着唇笑着
“逗弄什么呢，没个正形，逢春年纪虽幼，可那是要做夫子的，你就是这么给你家儿子做样子的？滚一边去。”
杨里正笑骂，推了推慕兮玉
“不跟你们扯皮，我再带逢春去转转，你们可得给你们娃子汉子说好咯。”
“欸....咱们都记下了......”
远远的，还有嬉笑声传来
慕兮玉不时回头瞧着，只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充满生气活泛气儿
而不是自己从前那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逢春别见怪，咱们庄户人没读过书，说话就是粗里粗气的。”
慕兮玉摇了摇头
“里正说客气话了，不瞒你说，我以前还从未这么与这么多人交谈呢。
我不觉他们唐突，反而觉得很真实，他们都不觉得我丑呢。”
杨里正吸烟袋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诧异和了悟
“逢春是觉得自己这胎记丑吗？”
说到它慕兮玉下意识的抬手抚上了眼角
“是...从前人人道我丑，我就泡在书房里，成日成日的看书。”
这说的不仅仅是原身也是她自己。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逢春，非但不觉得你丑，还觉得你长的像个女娃娃
那五官精巧的，白乎乎的，在阳光下，就像一个瓷娃娃似的。”
杨里正手里拿着烟袋努力的比比划划，就怕慕兮玉不相信他的话
“先前我还不敢说，毕竟男子被夸做好看是冒犯
但逢春你说有人说你丑，那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为了达到他们某些目的，不然就是想以你这眼角的奇特衬托他们。”
杨里正绞尽脑汁搜刮了自己六十多年的陈年墨水，终是说了一番这么自觉有哲理的话
“你呀...你瞧他们一个个傻憨憨的，若是你真的丑，他们才不会对你这么殷勤咧。哈哈哈.....”
慕兮玉也被杨里正说的忍不住笑，脑海中仿佛都有了形象
“我再带你溜达溜达，你瞧瞧，还有什么用的上的......”
........................
苑家，如今是一片骇人的沉寂
苑老头倚在床头，眉头微耸，眉心有一道竖痕，手里捧着参汤碗，有些无奈
“我无事，就是烦事绕心罢了，这人参可不多了，就那么一小节，也不紧着用。”
曲氏就在一旁的团凳上坐着，眉间放空。把他说的话都当成了空气，只一勺又一勺机械的往他唇边喂着汤水
苑胜男偷偷瞄了曲氏一眼，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自己这个娘，不动则已，一动真的骇人，不敢让她张口，自己挤眉弄眼的劝
“爹....您要是没事儿那自然好，这参汤就当喝来补补。”
苑老头一左一右的瞧着，抿着嘴，有些下坠的唇角鼓着，眼里漾满了笑
“老夫老妻的，我知道你惦记我，等大夫来了，我让他好好瞧瞧便是....”
正说着，就听外面哒哒马蹄声，如梦一路小跑进来停在门口
“大爷带着郎中回来了.....”
慕兮玉回来时就听见里面你来我往的对话声
至于杨里正，把慕兮玉送到家门口，不顾挽留，已经大步回家去了
撸了两把纸卷，慕兮玉想起了那个已经年近七十却手脚利落的老人，不禁笑了笑
“老哥哥你这把年纪，最忌讳的就是大喜大悲，你这心头郁结还得趁早纾解了才是，我给您开上两副药剂，先喝上十天半月的再瞧瞧。”
这在沉静的院子里响起的话让慕兮玉脸色一变，攥着纸几步跑进正房，就见里面的人已经足足将床前围了个严实
“怎么了这是？”
尽管方才听见了一言半语的，慕兮玉还是觉得有些慌，自己才得了些亲人，才感受到家的温暖，怎么出门的功夫就出事儿了呢
慕兮玉脸色冷峻，眼尾的那抹红更显暗沉，无人知晓，她此时的心里已经乱糟糟一片
“逢春，外公没事儿.....”
这一屋子的人都背对着门站着，最先注意到慕兮玉的反而是苑老头
那眼里的纷杂和黑暗看的他一惊，下意识的开口哄了哄
苑胜男也听见声儿，见她这呆愣愣的，心更是揪成了一片
“没事儿，玉儿，你外公没事儿，都是你舅舅气的，大夫说了，喝些药就好了。”
生怕慕兮玉不信，苑胜男还指着那已经见了底儿的参汤碗道
“三百年的人参呢，我切了好几片，肯定没事儿的。”
苑老头听的一脸黑黝黝，大夫也听的忍俊不禁，只有苑天洋脸色色彩斑斓来回转换......
第十九章 被贬缘由 搞基建啊
“所以说，舅舅是因为朝堂龌龊被牵连，外公不想苑家被卷进去，干脆花钱买了个安静？”
老大夫走了，曲氏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带着苑胜男和奶妈如梦去村子里买小母鸡去了，只留下几个爷们在家里。
苑天洋坐在桌前耸拉着脑袋，苑老头倚在床头眼神也有些灰败。
“你舅舅出身商贾，算是微末之流，熬到将军不容易
他手下一帮兄弟也是刀里来血里去，托命相交的兄弟，虽都是寒门，却都讲义气的很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舅舅就是其中典范
当今至今未曾立太子，几个皇子各有心思，我是一点儿也不想让他沾这些腌臜事儿，他没那脑子。”
苑天洋一声不吭，仿佛整个人都笼罩着黑乎乎的乌云。
慕兮玉却没了笑的心思
“外公明智，但也不必为此忧心，败了身子。”
苑老头摆了摆手，十分的洒脱也在那惨白的脸色下少了七分
“我倒是觉得还好，年少时未曾想过如此富贵，如今虽落到这边城，但我也匆匆安排了后路
你简伯那儿还有些家产，估摸着要不了几日就能寻过来，若不然，我也不会放出大话说让你那生父好看。”
自家外公的城府，慕兮玉可算是领悟到了，扯了扯唇，脸上总算多了几分轻松
“那这就好办了，外公你也别急，这造纸的事儿若是成了，舅舅的那些兄弟还愁没有着落吗？
曾经并肩战斗血染黄沙，如今沦为布衣还落到了一起，总不好咱们吃香喝辣，让他们喝西北风不是？
那样不说舅舅难过，您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从前慕兮玉哪儿说过这么长的话，如今不单说了，还软硬有度，谁听了都舒服。
就连向来情商堪忧的苑天洋都诧异的抬起了头，一双明亮大眼愣愣的盯着慕兮玉瞧
苑老头盯着慕兮玉瞧了一会儿，那张眉心有竖纹，唇角法令纹深刻，显得极为威严的脸上也多了抹慈爱笑意
“你如今即是能说出这番话，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但却是
未曾想到，一朝看破，竟有这种通透灵慧之感，不错！”
老人家许是因为开心，惨白的脸都多了抹红晕
“你这舅舅少了那个窍，我老了，你就先努力努力试试？”
........................................
两日后，慕兮玉努力再努力的熬着大夜终于将书院的平面图和细节图赶了出来
选中的地方就在棋盘山挨着小凌河的那块平地
高大粗壮的罗汉松上扯着一条麻绳，下面挂着粗粗装裱过的学校完成的效果图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给村里众人直击心灵的一击，慕兮玉还下了狠心上了各种彩色矿粉
是以，等这卷轴大开的时候，罗汉松下的众人都看的痴傻了
“这是咱们的私塾？俺的娘，这不是仙宫吧？”
因为私塾的重要，杨里正的号召，这一日全村人几乎都来帮着起私塾
有了这一声打破寂静，人们顿时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更有的，还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想碰碰那完成效果图
“啪.....”杨里正打断那人的手，叼着没点着的烟袋顺了顺气儿。
“别瞎碰，小心碰坏了。”
杨里正瞪了瞪眼，听着下方的吵闹声，不耐的挥了挥手，一旁的村长大孙子杨忙不迭举起铜锣敲了又敲
苑家一众跟着慕兮玉就站在那罗汉松的后面，见此情形都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画上的是咱们学院最后落成的样子，嘿，咱们也穷啊，也没有那么多的孩子.....
所以我跟逢春夫子商议过了，就盖这座偏殿
等以后咱们发达了，有钱了，这一座又一座的，都给它弄出来，你们说成不成？”
一时间，竟是寂静无声，一众人的目光都定定的落在那张大的出奇的纸上
却见那上面白墙灰瓦，有流水潺潺，更有规划的像画儿一样的花坛
饭厅教学楼阅览室一排一排齐齐整整，还有男女宿舍分置两边，一栋一栋叫不出名儿的建筑看的人双眼发直，口水滚滚
高耸的建筑有着说不出的韵味和威严，门楼一丈多高，一旁矗立着磐石，地面都仿佛倒映着人影....
“村长，不是俺不信，这是咱们能造出来的地方？”
莫说是这些人不信，就是曾经走过北域各地的苑天洋都没见过，但是看着一旁淡然拂袖的外甥女，终只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杨里正瞧了瞧慕兮玉，就见少年郎对他颔首，轻轻巧巧的迈步走到了前面
“我有法建窑烧砖，也有一物的配比，烧出来不单可以用来建造校舍，亦可用来建造城墙，更可以用来卖钱，浇铸好，刀枪剑戟都锤不破。”
慕兮玉不说则以，一说又扔下个炸弹下去。
这两日只觉身体不错的苑老头忍不住抬手掩了掩胸口
“我的个好外孙，一玩儿就玩儿这么大吗.....”
自家外公的震惊慕兮玉尚且不曾注意到，但是看着下方那些村民不可置信的眼神，慕兮玉又将手伸进了袖兜拿出一卷不大的纸张抖了抖
“此物的锻造方法也是我从古籍上看来的，我知诸位可能不信，但是背朝黄土面朝天，难道还不敢拼一拼吗？”
那张只有黑白二色的纸比起那挂起来的完成效果图更多了些诱惑
明明只是平淡的语气，如常的目光，可被那双眼睛扫过的人却都忍不住呼吸粗重起来
“若这水泥制成了，不单这私塾的未来可期，咱们村儿的茅草房也能变得如此，你不想吗？还是你不想？”
少女以手做请的姿势，在众人面前划过
“想！怎么不想？
逢春夫子，你是城里来的，读过书，咱们即是都同意孩子们跟你读书了，那还有什么不应的
左右不过是出把力气。嘿嘿...要是真的能成，那可就是新宅子，哗啦啦的银子啊.....”
说话的那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最终站到了慕兮玉面前，正是前两日与她面对面，嬉笑着与她说话的那个
“反正我李明德第一个跟着夫子你干，先不指望银子，就希望到时候夫子能给我也画一副好看的宅子建出来，让我有娶媳妇的资本.....”
“哈哈哈........瞧瞧你那不知羞的样子.....”
“羞什么羞，爷们娶媳妇，天经地义！哪个他们敢说自己不想娶媳妇？”
慕兮玉扯着唇笑着，偏过头瞧了瞧自家人，就见苑老头和苑天洋也弯着眸子对她笑呢...
第二十章 被调戏了 最好的事儿
青山....碧水.....古树，屹然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
而慕兮玉原本在腹里打的长长的劝慰草稿也没用上多少，就在李明德的嬉笑配合中圆满的结束了
这不是慕兮玉第一次组织人，上辈子，不管她的相貌有多对不起观众，但是因为卓越的成绩，始终在人前扮演着重要角色
但从来都是被动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想发自内心的想做些什么
“成...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是咱们村的事情，还是大事儿，你们都听我调派再领活儿，别偷奸耍滑，让我知晓了，旁的不说，哼哼....这分银子时就没你的份儿....”
杨里正挥了挥手，一张老脸几乎笑成了花，但是临了临了也不忘敲打他们
“哈哈....”
人群顿时嬉笑声一片，但是大家看对方都警惕的很
“咱们互相看着，若是谁拖了后腿，呵呵......”
慕兮玉笑了笑，行至一旁，一张又一张的往外掏图纸
那雪白的纸张映衬着白日的光辉更多了几分闪亮，引得一群村民都不说话反而频频抬头眺望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纸价高，这种白到没有瑕疵的更是贵到离谱
“这就是烧砖的窑，我已经将所需尽皆标注在上面，还有这砖胚......”
随慕兮玉掏出的一张又一张纸，还有那细致无比的解说，饶是村里人再怎么没见识都知道这是眼前摆着现成的便宜让他们捡呢
身后，苑老头眸子暗了暗，蜷在袖子里的手掌松了紧紧了松，却在看见慕兮玉回头朝着自己一笑时瞬间变的柔和
苑天洋默默的往自家老爹身边凑了凑“父亲，我看玉...逢春她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支持就好了。”
他是护着自己侄女了，但是苑老头看他的目光却极为不善
“你当初也有自己的想法，结果折腾你爹大半家产一半命。”
苑天洋抿了抿唇，摆出了一副透着憨傻的认打认罚样
苑老头嗤了一声“不说别的，你已经快不惑之年了，也该生个娃娃给我和你娘玩儿了吧.....”
这厢父子俩暗潮汹涌，那厢慕兮玉已经被一众人围了起来，男男女女，目光都是灼热的
一些未嫁的姑娘家更是红着脸被自己娘推来推去，次次都往慕兮玉怀里撞
慕兮玉渐渐变得面无表情，平淡的近乎超脱的目光落在杨里正脸上烫的他一个激灵
“做什么，做什么，这不单是娃娃们的夫子，更是我们的夫子，走走走，都跟我走，咱们盖窑去....”
杨里正腆着脸接过了慕兮玉手里的图纸，看着上面标注清楚的地方，插好烟袋锅子，四下一扫
“走！干活了.....”
杨里正拿出了威严，一些妇人也不好再装傻，但是那些姑娘恋恋不舍的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的索绕在慕兮玉身上
等人都走得远了，苑老头背着手忍着笑凑了过去
“不用盯着？”
慕兮玉抿着唇，放空着眼摇了摇头
“都画好了，写的也详细。”
回答的一字一顿，仿佛灵魂出了窍
苑天洋憋得脸都红了
“逢春，你怕是忘了，你今年十六，也该是成家的年纪了。”
慕兮玉直愣愣的转身，整个人都透着憨傻气儿，竟是跟苑天洋木愣愣的样子有几分像....
..........................................
彼时，盘山镇的西门呼啦啦的走出来一大群人
有的推着板车，有的牵着驴，俱都是风尘仆仆
男女老幼在这堆人里都能找得到，他们大多数的时候都在沉默，少数时候会互相帮扶，一眼望过去，会发现，他们的眼神都是空洞麻木的
镇子口，几个衙差靠在拒马桩上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脸的唏嘘
“都说这当兵好，多杀几个敌人早晚就能升官
可你瞧瞧，这才半个月，来了多少个上官
一朝变天啊，就成了布衣！不！
比之布衣还不如，这边境，根本没有出头之日，能活命就不错了！哎.....”
太阳热辣辣的，走在土道上，扬起的沙尘糊了满脸，和着汗水已经看不清容貌
“娘....娘我饿....”
一个小姑娘要哭不哭的，说话声堪比猫叫。却还一步一步麻木的向前走着
“乖啊，三妮，就快了，就快到了，你先喝口水垫补垫补！”
小孩儿乖巧的应了，不足巴掌大的脸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眼睛更是大的出奇
同行的几个大人面皮忍不住抽动，眼里流露出的尽是绝望
“你说甚？那群妇人把自家姑娘往玉儿身上推？”
彼时的苑家，芙蓉树下，慕兮玉一张死人脸坐在石凳上
苑胜男瞪大了眼睛重复着，得到爷俩肯定的答复，一掌拍上了桌子，捂着肚子“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曲氏跟奶娘一前一后的从灶房里出来，手里端着跟村里妇人淘换来的山果，听见苑胜男那笑声嫌弃的连连摆手，眼睛都厉起来了
“笑的那么难听，还有没有个当娘的样子了！”
谁知苑胜男不怕，还笑着把自家娘也按在了石凳上，不顾她的挣扎，一只手拖在慕兮玉的下巴处
“娘，咱们家玉儿出去一趟做成了大事儿不说，还被许多姑娘相中咧，你说这可怎么好？如今能干了，也是个愁事儿。”
慕兮玉听了半晌，早就从震惊中回神了，见她这么开心，也不好打断，只能撇着嘴配合着，然后看着曲氏瞪大了眼睛后也跟着捂嘴嗤嗤的笑
“娘....外婆......”
孩子撒娇，谁受的了
两个妇人一边应着，一边摆着手，一边嗤嗤的笑出了眼泪花花
一群人正说着，却听见杨里正的声音再度响起
“苑老弟，天洋啊....出来瞧瞧，是不是你们前些日子与我说过的....”
父子俩面面相觑没了笑意，就连母女俩也收了声，一时间，仿佛方才的欢声笑语都成了梦里的事儿
“外公，舅舅，没事儿，如果这窑成了，就都不是事儿了....”
少年郎起身，用手掸着自己素色长衫，眉眼流转间，除了镇定沉稳，隐隐还能窥见威严
“走吧.....”
苑老头满意极了，拍了拍慕兮玉的肩膀颇为嫌弃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浮生，去镇上买头猪去，再斟酌着添些菜，不说鸡鸭鱼肉俱全，总得让他们吃上粳米饭沾点荤腥。”
“欸.....”浮生应了，小跑着掉头就去了马房....
苑天洋一双手张张合合，眼里情绪难辨
“走吧......”
慕兮玉笑了笑“舅舅想象一下。你们都在这件事儿，难道不觉得满足吗？”
苑天洋抬头，就见自家外甥女扯着已经不再生硬，反而能看出温和的笑
“我觉得，大家都活着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第二十一章 终于团聚 继续努力
“这是咱们将军住的地方？”
“昔日苑家.....”
眼前的小房不过是二进院，谁不知昔日苑家富甲一方，大宅子都是十几进的
他们手下的兵也沾过不少光，便是粮草和军饷都丰足的时候，打牙祭穿的暖和全因为他们将军有那么个好爹
如今倒好，二进院一眼望尽
再想想他们，落得个全身而退也算不错了，那些个有野心的，也早就另谋前程，跟他们各奔东西了
一群人在外面等着，有的手按着心口，跟熟识的搭上两句话，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还有的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喉咙不住的滚动吞咽
“嘿呦....这怎么都站着呢一个个的......”
苑老头走在前，一身有别于庄户人家的短褂的元青色长衫随着威风一荡一荡的。
“快...快进屋歇歇，这入伏的天，热的要命。”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尽管一张脸可见威严，可是却让等着的一众人舒了一口气
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但是自己家难过的时候，那穷亲戚找上门的感受可想而知
可眼前......
“哟，这还有不少娃娃呢......”
曲氏紧跟其后，看见一群怯怯躲在大人身后的小孩顿时欢喜不行
“这可是饿的狠了，瞧着一个个的小脸...哎呦喂...”
奶娘赵氏跟在身后，正好看见一个探出头的小姑娘
那大的出奇的眼睛蜡黄的脸，干巴巴的小身子，都在昭示他们吃了不少的苦
慕兮玉扶着苑胜男三步并做两步的跟在后面，尽管姗姗来迟，却也看见了这副情形
一身月白长衫，衣角还压着一枚翠竹玉佩，一头墨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右侧还留着细碎的几缕随风飘动着，衬的那本就白的过分的肌肤更多了几分光泽
修长入鬓的眉，凤眼上挑，眼尾的红印随着那眼里的波光流转，仿佛霞光落在了上面
有几个小孩儿都看呆了，手指含在嘴里，惹得口水滴滴答答的淌了很长
“来了......”
那厢苑天洋红着眼前跟几个男人撞了撞拳头，锤了锤胸口，也吆喝着让他们进屋。
“快....进屋坐，已经让人去买菜了，家里还有些瓜果，吃些解解暑.....”
曲氏带着几个女眷直奔小孩儿去了，苑胜男拍了拍慕兮玉的手也跟了上去。
只是门前站着的一众老爷们和他们的家眷始终显得怯怯的。
“将军.....”
苑天洋大致猜得出他们心里想的什么，一手一个扯着他们就往院子里走，就听见右边程晓光苦笑着道
“咱们也是要落户在这儿的，还不如赶早去看看有没有我们能住的房子，这么多人，您这院子....”
话未尽，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苑天洋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喉头已经有些发紧
“院子虽然不大，可是装你们还是装的下的。”
搭眼一瞧，老老少少加一起绝对不超过五十个。
“别墨迹了，拿我当兄弟就听我的！”
嘿！这话反而听的程晓光咧开了嘴
“成，将军让咱们听话，那咱们就听话。”
后面有人起哄也有人嘘声，气氛顿时轻松了。
慕兮玉跟苑老头站在一旁，朝着每一个人点头致意，眉眼的温柔看的人心生恍惚
一个脊背弯曲，双眼昏花被人搀扶着从板车上下来的老人家还有些不敢相信
“咱们这是到地方了？”
“是呢，娘！”
才将布带从肩上褪下的男人顾不得自家闺女递来的水，忙不迭跑过来跟着自家媳妇一左一右的扶着自己母亲
“是我上官的家咧，今年过年我送回家的那床棉被就是他的父亲送给俺们的。”
“哎呦，那得好好谢谢。”老人家偏过头，一双手还摸索着扯住了方才板车上铺在她身子底下的被
“咱不好给人家添麻烦，娘还能帮你做些活儿，你谢过了就回来找俺们啊....”
慕兮玉看着那些明显意动与感动交织的人们，还有揽着两个兄弟试图劝服每一个人的舅舅，抬脚将杨里正扯到了自己身边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慕兮玉拍了拍手，一边试图吸引在场众人的注意力，一边领着杨里正往人群中心走
“大家远道而来，不必拘束，也不必推脱，就请院子里坐一坐，喝上一杯凉茶缓和缓和。”
刻意被慕兮玉放的有节奏的声音一点一点的使得场内变的寂静
“诸位不必有太多的顾虑，这位就是荒山村的里正，我们已经谋划过村子的以后，这其中也包括诸位
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家人以后的生活，就请大家进院子一叙吧。”
被美化过的劝说听的在场众人都有些发怔
就这么愣着神被苑家的一众热连推带拽的弄进了院子
如梦满院子跑着，家里的山果糕点连带着茶水都送了出来
茶盏不够就用瓷碗凑，来人甚至有的见状还掏出了自带的碗盏
一时间，院子里竟是只有大口喝茶的啜饮声
苑天洋看了一眼众人的惨状后就不忍再看，略带恳求的看慕兮玉一眼，就将她往前推，而慕兮玉就无奈的看杨里正
杨里正笑了笑，上前一步道
“诸位远道而来，且不管从前如何，落户在我荒山村那就是我荒山村的人了。”
杨里正一开口，端的是中气十足
“大家风尘仆仆，其中滋味我也能了解体会，大家先不要慌。听我说
大家也瞧见了我们这个村子堪称贫匮，但是苑家一来，往后我们就有营生做了，具体什么，等你们安置好再说不迟
却是你们一起来，我也不说别的，只是期盼你们能如逢春方才所说，为这个村子共同努力，为你们各自家庭的未来努力....”
慕兮玉递了一杯凉茶给杨里正，任由自己那眼角的红印暴露在阳光下
“你们都曾是我舅舅手底下的兵，烽火狼烟里走过来的人
今日你们来了，往后我们还是一家人，我们能做的就是能力把日子过好，哪怕跌入泥泞，依旧能脊背笔直用我们的双手活着....”
苑胜男捧着木盆，里面盛满了从村子里换来的山瓜，倚在门口，望着那个绷着脸，侃侃而谈的身影，眼里尽是满足和幸福
第二十二章 功夫在身 变故突生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不大的院子里挤挤挨挨的坐着将近五十个人，大多坐在凳子上，还有抄手游廊长椅上的都是妇孺老幼
一群年岁或大或小的汉子大多都坐在了椅子上或者台阶上。
此时他们的心态比之刚来时已经大不相同，虽然还是一身风尘，但是眼睛里却有了光。
“老爷...夫人....肉和菜都买回来了。”
浮生一身汗水跑进了院子
门口停着马车不说，还有一个板车，上面坐着两个模样相似的兄弟
见进了院子的人出来挥手，两人就下了车开始往下卸东西
两人这么一动，众人才发现，这两人的腿脚都不太好
慕兮玉站在人群里，想起了杨里正曾经说过的
这边境的百姓大多都是军民，而这两个腿脚有残疾的，有很大可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兵。
“里正，村里可有废弃无人居住的房屋？”
生怕杨里正危难，慕兮玉又道
“银子我们苑家可以垫付。”
这模样看的杨里正忍不住想笑。
这少年郎明明相貌出色，就连说道理时也是一套一套的，可偏偏有的时候会因为眼角那红印不自信不说，现在还犯起了迷糊，说话没有半点儿城府
敲了敲烟袋，杨里正笑了
“逢春夫子，跟我说这些你就见外了
先前相中的私塾的地，还有建窑与建作坊的地都是你出银子买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腾几间院子出来，怎就好让你帮着垫银子了。”
看着那吵闹却又透着温情的院子，杨里正颇有感触
“他们的户籍落了荒山村，我就得为他们筹谋，当然了，夫子你也能者多劳，多盯着他们干活别出错就成。”
如此自是最好，慕兮玉连连点头，略感不自在的时候手指总是在不经意间掠过眼尾的那抹红痕。
“这猪肉腥膻，咱们家也没有那么多野葱，姜蒜也不多...”
慕兮玉和杨里正正窝在一进院的照壁底下说话，就听见灶房里奶妈絮絮叨叨，晓梦一叠声的应着，似是在记下这些东西
院子里的那些妇人丫头们有力气的也都跟着起身忙活起来，就连那些汉子和男娃娃也一副要琢磨活儿干的样子
浮生不单买了猪，也买了半扇羊，看见那肥瘦适中的羊排慕兮玉喉咙就忍不住滚了滚
浮生想要出门去寻葱姜蒜，杨里正就给出了主意
“去我们家，我家婆娘种了不少.....”
浮生应了一声跑远了，苑老头拎着壶茶朝着也凑了过来
慕兮玉见状道“外公，你们坐着，我出去瞧瞧....”
两位老人家都没在意只点点头权当应了，离的远了，慕兮玉还听见两人商议着先把人口先抄录一份的事儿
阳光依旧刺眼的很，但是慕兮玉实在是不喜欢那中人多嘈杂的氛围，将手里捏着的草帽戴到头上，慕兮玉直奔山上而去
穿越这古代，慕兮玉也算适应，无非是没有电子产品玩耍罢了，她从前也是看书比玩手机多
但是让她难受的是，这个时代吃东西只有煮和烤两种，调味料只有盐一种，当真是没滋没味
更别说现下的猪都没有阉割，吃起来无比的难以下咽
好在苑家虽然不复昔日富贵，但吃些羊肉还是行的，牛在现下是壮劳力，并不是肉牛
这会儿，慕兮玉就想上山寻摸一些能改善自己口味的东西，虽然自己本身会做吃的，但原身是个什么样儿家里人都清楚的很
她不想被当做妖怪烧掉，更不想失去这些得之不易的亲人
一路上慕兮玉发现村里没什么人，反而是那片被选中盖窑的地方，放眼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
慕兮玉抚了抚心口，只觉得暖呼呼的，这就是中华人让人为之敬服的毅力，不论多么艰苦，总能克服，活出精彩来
她自己也不能落后，她来到这个时代，总能改变一些什么，让他们过的更富足，更舒服
慕兮玉走到山脚，看着那齐腰深的杂草，颇为意会的将袍子角塞进了腰带里
从一旁的树上扯了一根不算细的树枝，小心
翼翼的淌了进去
山脚处树木稀朗，越往上树丛越密且越高
慕兮玉不是无知心大，反而她为了自保学过散打和截拳道这种路数多变的功夫
这次上山除了为了吃，她也想看看这座山是否值得开发
孤儿院出身的身份还有眼角的印记带给她童年太多的黑暗
虽说已经长大了，也看透了，但失去的快乐却是无法挽回的
是以，她在情感和情绪上始终显得凉薄许多
“呼.....”抹了一把汗，慕兮玉咧开嘴笑了
没人在这里，眼角的红痕就这么大喇喇的露在外面，没有半点儿遮掩的意思
反而在那张白里透粉，更显水嫩的脸上更显得娇艳了几分
这山出奇的繁茂，树木不少，但是可食用的作物更多，走动间，不见大型猛兽留下的痕迹，可想，这外围的东西它们看不上，更内里的山作物一定更为可观
搜罗的虽然差不多，但是慕兮玉能带下去和想带下去的却不多，除了一些干果，她实在生不起什么年头
瞧了瞧高度，慕兮玉脚下打了个转儿，又不紧不慢的换了个方向，却还是下山的路，只不过更偏南了一点儿
“飒.....飒.....”
密林里的空气不好闻，但却是爬虫类最欢喜适宜的环境
在慕兮玉又一次挑飞了一条色彩鲜艳的蛇之后，终于没了探寻下去的想法，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
彼时的苑家已经有了菜香味儿，而在苑老头和杨里正的双双携手之下，终于抄出了一份人口清单
老人家拒绝不了，被安排在了主位的左侧，黝黑的脸上透着红晕，笑的格外的开怀
“荒山村的人口加一起不足三百，土地肥沃，但是哪怕我们再怎么勤勤恳恳也只是堪堪温饱，你们来了，别的不敢说，努力些，肯定不能饿着肚子。”
实在话听的在场的一众人都连连点头
程晓光更是笑着锤了锤胸口
“咱们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要不也不会来这儿，里正，您放心，咱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坏胚子。”
欢笑声伙着风飘了很远，曲氏则带着苑胜男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
第二十三章 莫名诡异 关家将军
密林中常年沁着腐朽的气息
脚下枯叶层层，慕兮玉的靴子和里面的长袜都扎的很牢
因此尽管深一脚浅一脚，只要并没有毒虫毒蚁靠近，慕兮玉就没有太过关注
只是在慕兮玉用长棍将一条色彩鲜艳的蛇之后，变故突生
慕兮玉感觉到危险的时候，身子下意识往前凑了凑
可就是这么一躲，那疾速飞射的箭好巧不巧的擦破了她眼角的面皮，恰恰好就在那红印之上
红印沾血，更显妖冶......
可慕兮玉却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眼前刺眼的白光
“有毒？”
不....不对，鼻尖恍惚嗅到了清香，慕兮玉使劲儿睁了睁眼，看到了蔚蓝的天，一动不动形态各异的云，却怎么都看不到太阳
恍惚间，还有雪山沙漠，黄河入海，蝴蝶采蜜，鱼跃水面，果香满园，落叶缤纷.....
慕兮玉瞳孔微缩，甚是觉得自己产生了死前幻觉
“嘿...小...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一声唤，让慕兮玉的视线重回眼前的密林，这眨眼间的调换，让慕兮玉一时有些恍惚，就连身旁的人也都忽略了
如果她没死，那方才情景的转换是因为什么，那鼻尖残留的甜香味儿，绝对不是因为幻觉
慕兮玉沉着脸站在原地，白玉似的肌肤上有鲜红的血珠滚落
眉和眼是黑的，唇和印记是红的，肤色的冷玉似的白，这一对比，就给人带来了强烈的视觉感觉
“娘咧，长的这么好看，还在这不见天日的山上出现，该不是妖精吧.....”
听见妖精这两个字，慕兮玉噶的转过了头，就见身旁不远处，一队身穿盔甲明显是将士人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为首的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单看众人拱卫他的样子，便能看出他积威甚重
慕兮玉目光转过一圈，落在那左侧树上插着箭的竹叶青的身上，转身抱了抱拳
“多谢救命之恩.....”
手里挽着弓的少年郎还没说话，他身边的青年就开始替自己长官找补
“你那脸上的伤可不怪咱们将军，是你躲时擦上的，你要是不动绝对没有这事儿....”
这一开口，慕兮玉就听出这是谁了，这么会儿功夫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就是他
慕兮玉点了点头，又态度严谨的躬身抱拳施了一礼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少年郎瞧了他身边的青年一眼，摇了摇头
“无事，你是山下村民？”
慕兮玉也拿出了几分正色，因为在这边城称将军的怕是不多，但是下意识偏头的动作还是教人看出了她的几分心思
“是....新迁来几日，我家舅舅名唤苑天洋，也曾是一名将军。”
“嚯...你是苑叔外甥？”
“苑叔已经到了？”
一众人异口同声，但是那个明显在变声期的少年郎将军的嗓音还是更瞩目一点
慕兮玉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又将自己的嗓音压低了一点，变得朗悦低沉
“是的，舅舅比我还要先来几日，晌午时，他同样被发配的一众兄弟也到了。”
少年郎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漆黑，他身旁的青年则又咋咋呼呼道
“那不是正好，咱们打的这个野味也是为了给苑叔啊.....”
少年将军点了点头，提脚迈步往慕兮玉身前凑了凑
“我名唤做关亥北，曾与苑将军一起并肩对过敌，听闻消息，我们便算着日子，准备打些猎物送去，恰好遇见，可否请你带我们去见苑将军？”
慕兮玉下意识的将众人的神色收进眼底
但见少年郎说完话跟在他身后的一众将士都惊讶的很，映衬着少年那不苟言笑眉心甚至还有浅浅竖痕的脸，慕兮玉意会到了什么
又见一众将士虽然健壮，但明显盔甲和里衣都透着旧，就不难想象，为什么堂堂将军要用野味做礼了。
“自是可以.....将军请.....”
慕兮玉颔首，抬手做请，也顺手将塞进腰带里的衣角扯了出来，草帽被她扯的偏了些，恰好遮住了那块红印
身材高大壮硕的青年跟在关亥北身边嘀嘀咕咕
“都说苑叔的外甥脸皮薄的很，堪比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如今瞧着也不像啊。还都说她丑，娘的，她要是丑，那还有好看的人吗？
瞧瞧长的，一个大老爷们白的跟玉似的，小模样精致的跟个妖精似的....”
一句一句，仿佛没完没了，身后的兄弟们刚开始还有兴致听，后来已经在咬牙强忍了
关亥北额角跳了跳，偏头瞧了一眼，那瞳孔黑的如同滴墨，只那么静静的瞧了一眼，就让青年成了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噤声.....”
“是！将军！”李苌山揉了揉鼻尖，再也不敢絮叨了
下山的路本就比上山容易，更别说身后还有这么多的人跟着，因为这份安全感慕兮玉回去的时候注意力都没那么集中了
但也没有在意身后悄声说小话的青年，她的注意力还在那从眼前飞掠而过的景色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名的，她的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抿了抿唇，慕兮玉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
山脚下，苑家的聚餐也到了尾声
曲氏和苑胜男虽然没把慕兮玉等回来，但还是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呼了一干女眷
家中桌椅碗筷不够，还是杨里正发了话让浮生带着人去他家拿这才解决
“苑哥，这村子，可比当兵好多啦，等咱们把窑盖出来，纸造出来，不单娃们有书念，咱们还有钱花，天，这是什么日子...”
汉子明明说着日子好，可杯子一放，低头又红了眼
杨里正和苑老头对视一眼，都不禁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杨里正开了口
“等你们缓和缓和，就想不起这些事儿来
吃差不多了吧？逢春都跟我交代了，让我带你们找屋子住。”
拍了拍肚子，杨里正酒后的脸蛋还透着抹红，但是神色却是无比的清明
“走走走....趁着天色未晚，咱们走一圈，要是有要修的，趁着人手多，也好摆弄....”
说的都是眼前的紧要事儿，大家也顾不得那点伤感，起身就要走。
苑天洋自是得跟着，两方人马就这么在院门口撞了个对头....
第二十四章 与人交谈 腌臜地儿
却说慕兮玉带着关亥北一众行至家门口，迎面就碰上了以杨里正和苑天洋为首的一众人
苑天洋看见慕兮玉身边的人不禁一愣，随后笑意就浮上了脸
李苌山更是不等他说话，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苑叔！可算找着你了苑叔，你瞧瞧咱们将军给你猎了什么来？”
他一番开怀大笑，总算想起了自家将军
一回头，对上的就是那双黝黑冷漠的眼，兜头浇了他一头的冷气，总算找回了几分清醒
讪讪笑了笑，又朝着苑天洋身后几个熟悉的面孔摆了摆手
大家咧了咧嘴，却都有默契的没有笑出声。
杨里正顺势跟慕兮玉摆了摆手，慕兮玉就这么接替苑天洋的位置陪着他那群下属看起了房。
“村子里的空房不少，有的还能住，有的已经不能住了
砖瓦房除了我家就是你们家了，那还是当初一个儿子将生意做大，建给老人养老的
后来生意做到了省城，干脆就都搬走了
除此，村里余下的都是茅草顶，黄泥墙。”
杨里正不知何时又叼起了烟袋，偏头瞧了瞧身后那一众人
程晓光是个知趣的，见状笑了笑，一口白牙灿烂，尽管瘦了些，却也能看的出是个周正人
“里正的意思咱们都明白，眼下正是三伏天，有个遮阳挡雨的地儿就成，咱们这么多人，总能收拾出来的，您就放心吧。”
这话别说是杨里正，就连慕兮玉听了心里都舒坦的紧。
一行人就这么顶着午后的烈日在村子里晃荡
苑家正处在村子里的大路上，而杨里正则是目标明确的带着他们往后面走，走了约莫有两条巷子，这才拐了进去
“早些年，这里的人也不少，后来，老的老死的死
村子还穷的出奇，没有人愿意嫁进来，等这些人老了，房子也就空下来了
要说....咱们村原来还真没出什么能耐人，都是普通将士而已....”
杨里正推开一扇破木门，笑着说起了往事
慕兮玉跟着扶了一把那寿命将近的们，不认同的道
“若是没有普通将士也没有我们的安宁，微末不代表没有光芒，我们至今未被战乱波及，便是他们在用生命守护。”
这话慕兮玉是发自内心说的，也没有考虑那么多，但是在他们身后的一群爷们却是感触颇深。
他们之中官最大的已经做到了都尉
可谁都知道，他们这样出身寒门的若卷进了夺嫡之争那就是别人的棋子
好不好的都是别人眼里的狗腿子，谁也没办法保证，在那载浮载沉的权欲之中，自己能保持本心
除了那些服软的，他们这些人人都随着将军成了平民，发配到了这苦寒之地
从前风光不提，便是他们做卒时，那当真就如他们将军侄子所说，他们拼杀，除了为银子，便是为身后那千千万万的百姓
如今时过境迁，旁人这么说出来的时候，他们心里除了触动还有隐隐的酸
那些小媳妇都发现自家爷们的眼睛红了，略微那么一想便知道为了什么，对于慕兮玉，印象也更好了
“瞧瞧吧，这就是其中一户，院子也不算小，五间房，你们是再看看，最后一起分还是怎么着.....”
杨里正对于慕兮玉方才那番话同样受用的很
他们家就是军户，儿子如今做了个正七品的参军
虽然官职不高，可好在一家人口丰足，都是肯干的，这才建了村子里唯二的砖瓦房。
那边慕兮玉看着一众人僵持不下的样子帮着出起了主意
“五间房最少能住六口人，不若现在你们就择人数多的住下吧，早住下早收拾，也省的老的少的都拖着跟着走。
我那砖是肯定能烧出来的，到时候全村都推了盖砖房，都是一样的。”
别管他们信不信，但慕兮玉这么说，他们还当真选出了一家人口多，且老幼比较多的
甚至还把大半儿的半大姑娘和小娃子都留在了这里帮着干活。
冷彻秋悄默声蹲在一个瞧着也就一周岁多的奶娃娃面前，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露在外面的脚指头，只把小孩儿逗的咯咯的笑
有妇人和姑娘瞧见这一幕，都掩着面红着脸嗤嗤的笑了起来
程晓光却是毫不避讳，甚至主动搭起了话
“实不相瞒公子，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字，我们将军年过而立却始终没有成家的念头，说起晚辈，嘴里念起的就是您。”
杨里正见他们安置好已经挥手招呼众人继续下一家了
慕兮玉和程晓光都混进了队伍，却默契的凑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话
若说以往，慕兮玉最讨厌的就是没有用的交流，因为从前人们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异样
可是自她在这个世界醒来，倒是没见着谁嫌恶的看过自己
但她确信，现如今身体的长相跟她原本一模一样
就连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只不过一个真结实，一个真虚
但是慕兮玉也清楚的知道，要想在这里生活，融入进去，最基本最必要的就是沟通
而不是只圈在那一方天地里，只与那几个人说话
而对于慕兮玉来说，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不单是这人看她目光干净，也因为她是自家舅舅曾经的下属
知道他们是怎么来这儿的之后，慕兮玉对他们就多了许多的耐心
而往后，也少不了这些人的帮扶，他们家人，还是少了些
“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年岁如何？你也别您啊您，公子公子的，往后这里没有将军，也没有公子，你们唤我逢春好了。”
慕兮玉最后一句话是放开了声说的，一众人听见，都将目光落在了他们这里
杨里正笑了笑，在前面接话道“逢春是咱们村的夫子咧，你们唤夫子也成。”
“里正....”慕兮玉无奈，脸上却是含着笑的
一旁的程晓光善意的笑了笑，跟着自我介绍道
“我叫程晓光，今年二十二，不叫将军，那我就跟着喊大郎如何？”
一众人见状也不甘落后，就连那些始终怯怯的姑娘都有些跃跃欲试
“我叫封二....”
“我叫邵七....”
................................
与慕兮玉这厢的嘈杂热闹不同，彼时的苑家宅里倒是静默的很
一说起朝堂，苑天洋和关亥北两个人，脸都是黑的
苑老头就在一旁坐着，手中的茶盏荡着微波，却平稳的很
“所以，这就是我不让你们掺和进去的原因，这边境虽苦，还有外敌要对付，但比起那么个腌臜地儿，实在是太清净了。”
关亥北默了默，垂着头，半晌才道“您说的是....”
第二十五章 被娘掐腰 再人梦里
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
慕兮玉赶着夕阳又带着一众人回了院子
不顾他们推脱，只用了最现实的没银子没吃的就把他们说服了，就又这么拖家带口的呼啦啦的来了
杨里正的袖子也在慕兮玉的手里，已经不自在的摸了好几次鼻子了
实在是没有这么做里正的，怎么能总吃旁人家的东西，可是慕兮玉就偏说，家里人少，非得拉他一起才热闹
路上遇见了一些已经有些面熟的村里人，慕兮玉还能大大方方的将身后那些人让出来给他们互相介绍
可能她自己不知道，但是杨里正却是看出来了
她现在遮掩红印的次数比之刚来时已经少了很多，但就是奇怪，这么半天了，脑袋上的草帽她居然一直没拿下来
慕兮玉不知杨里正的心思，但是回到苑家时，她还是长舒了一口气的
院门大开着，炊烟缭绕，已经布满了肉香和菜香
灶房里，苑胜男探出头看见慕兮玉他们喜滋滋的迎了出来
“你门可都忙完了？回来的正好，这饭菜眼看着就要熟了。”
杨里正更不自在了
“我们家婆娘肯定也做好饭菜等我回去呢。”
慕兮玉朝着苑胜男眨了眨眼睛，自己弯身抱起了先前那个自己玩脚丫的娃娃
这个娃娃家只有他爹是个壮劳力，如今正背着娃儿的奶奶
娃的娘身上背着大包小裹，并且面色蜡黄，小娃就那么被三个姐姐轮流牵一会儿，抱一会儿
慕兮玉对这种萌物几乎没有抵抗力，因为他们不会讨厌她，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瞧她
如若不然，也不会明知不好还为救了那孩子丢了命
但也不知是不是善有善报....
慕兮玉笑了笑，将并不干净的小娃娃抱在了怀里，笑的满足
那边，苑胜男领悟到慕兮玉的意思，好听话更是成串的冒了出来
“哎呦，我说大伯，按照辈分我得这么唤您一声
您说这么些日子，哦，还有方才，您都跟着跑来跑去的
您是不在意，我这做侄女的心疼啊，您想走那肯定是走不成了，还请上座吧，伯娘那儿，我让浮生去体一趟，您就放心吧....”
杨里正看着慕兮玉欲言又止，程晓光有眼力见，半推半哄的就将杨里正哄了进去
苑胜男在原地瞧着，也不觉好笑，等瞧见慕兮玉那草帽下露出的洁白贝齿，更是瞧的心痒痒
早知道换个地方孩子这么开心，她何苦守着那自以为为她好的日子
想着，苑胜男抬手就将草帽给扯了下来
慕兮玉没有防备，暗叫糟
果不其然，抬头就见苑胜男瞳孔微缩，一身凌厉
“怎么回事儿，这怎么还伤了....”
一些还没进院儿的也跟着咬耳朵，但那眼里的意外苑胜男也瞧见了，一双杏眼定定的瞧着慕兮玉，只看得她忍不住讪笑
“是我....”
“是我....”
几乎异口同声，却差不多同一时间熄了音，一个在院里一个在院外，慕兮玉与关亥北面面相觑
就这么会儿功夫，苑家父子来了，就连曲氏也凑了过来
慕兮玉笑的越发牵强，垂下眼皮道
“先前我出门先去山上走了一遭，这才碰见的关将军，遇见了一条竹叶青，是关将军箭法高绝，这才将我救下，是我乱动，这才碰伤了面容....”
慕兮玉说着，想起自己的红印又大喇喇的暴露在众人目光下，抬手就想遮掩，却被苑胜男给扯住了
怀里的小孩儿也被那个稍大点的姐姐给接了过去，咬着手指，歪着脑袋，一脸的懵懂天真
再说慕兮玉那厢，母女俩才进慕兮玉的房间，门刚掩上，苑胜男的手就朝着慕兮玉的腰去了
慕兮玉直接捂着腰低叫一声窜到了门板上，眼里没忍住泛起了酸
“娘.....”
慕兮玉放软了调子，眼里还含着泪花
可苑胜男的神色只颤动了一瞬，就又恢复了那狠厉的样子
“别喊我！”
她上手扯过慕兮玉，慕兮玉也只好随着她，只是腰间火辣辣的刺痛在提醒着她，真惹火了自家娘，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慕兮玉只好作势捂着后脑勺
因为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绢布就拆了
但是眼下慕兮玉这么捂着，哪怕明知绝大可能是假的，苑胜男还是叹了一口气，按着慕兮玉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胆子肥了，去哪儿都不知道招呼一身了。嗯？怪娘掐你吗？”
那谁敢？慕兮玉心里嘀咕，面上却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你呀，你这两日都在屋里画图，不知道这棋盘山的凶险
这里除了大虫还有那大黑熊，狼群就不说了，有毒的蛇虫鼠蚁更是数不胜数
当年，西梁人妄图翻山而过，就那么葬在了里面，你说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
慕兮玉却是不知这些，但是一听就来了精神，甚至连重点都给歪了
“娘，那棋盘山直接与西梁接壤吗?”
看她那一脸的求知欲，苑胜男只觉得仿佛在自己这个闺女脸上看见了不知悔改几个大字
可是牙咬了又咬，到底没舍得再下手，反而搂着慕兮玉的肩，帮她顺起了头发
“这棋盘山下是海湾，无甚激流
听闻当年，西梁为了突破，也废了许久时间练海寇。
当初叫嚣的狠呢，可后来西梁的脸面就这么被咱们踩在了脚底下
进了棋盘山的人，只逃出去了零星几个，再跨过海湾，回去，也只给递了个信儿罢了。”
苑胜男说的很得意，就像是她也是打倒西梁人其中的一员似的。
慕兮玉发现，自家娘，是这个时代少见的明艳须眉，单凭她这气势，还有这份儿爱国心，就该是个花木兰的人物
可是女人在这时代就只有传宗接代照拂公婆的事情可做
充其量再多，就是身份尊贵一点罢了，其余的，没什么不一样
慕兮玉眸子暗了暗，原本的想法也渐渐有了改变
她想着事儿不说话，苑胜男也不催，翻找出药，就给慕兮玉脸上涂涂抹抹
也不知怎么的，伴着那药膏带来的阵阵凉意，慕兮玉想着想着，竟是就那么坠入了梦里
苑胜男看见慕兮玉酣睡的样子，失笑点了点她的脑门，但到底端来熏香给熏了熏蚊子，又将床边的幔帐给放了下来，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而本应该睡着的慕兮玉却来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气墙阻拦 前世今生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雪山沙漠，黄河入海，温泉氤氲，蝴蝶采蜜，鱼跃水面，果香满园，落叶缤纷....
那恍若人死前才会看到的幻觉再度出现，仿若疾速下坠的人，最终，慕兮玉身边只剩下了一片湿气氤氲
不似方才鼻尖味道繁杂，而是定在了淡淡甜香上，脚下不自觉捻了捻，是实的
又挥手扫了扫，氤氲的雾气散开，露出了潺潺流水的泉眼
慕兮玉眼睛不自觉的瞪大了，半跪在地上，用手朝着那“咕咚咕咚”往外冒水的泉眼扇了扇
果不其然，闻见了那淡淡甜香.....
再一抬头，桃花纷飞的树林后，隐隐可见青山耸立，玉带似的绿水环绕着
这景色好似与先前一晃而过中的重叠。
眯了眯眼睛，慕兮玉又往远去瞧，果然隐隐绰绰看见了一座雪山的身影。
皱着眉头，慕兮玉下意识的摸上了眼角的红痕。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她那红印被擦伤见血以后，那...
慕兮玉心里思索着，迈开脚，就想越过这泉水边往前....
可就是这么漫不经心迈出去的一脚，给她带来的却是摔了一屁股墩的后果
直到脑袋撞到什么东西，被更大的力道反弹回来瘫坐在地上，慕兮玉的脸上还透着恍惚
红着耳朵尖，四处瞄了瞄，慕兮玉故作无事拍了拍屁股起身，紧抿着唇，试探着伸手朝着桃花林那儿摸了过去
果不其然，慕兮玉的手眼看着就要碰到桃花树的时候摸到了一堵看不见的气墙
试着推了推，虽是柔软的，但是好似反弹的力道却会翻倍
慕兮玉以这里为根脚，绕着那围着泉眼搭的青石板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垂下了眼皮.....
突的，一声轻唤渐渐由远及近，最后响彻在耳边
“玉儿.....玉儿.....起来了，该用饭啦.....”
苑胜男不发威的时候对待孩子还是很温柔的，慕兮玉睁开眼，来不及感叹，下意识的抚上了眼尾
方才她听见呼唤，又确定了自己不是在梦里后着急出去，下意识的摸上了这个印记
只心里念了念出去的想法，就真的回来了。
慕兮玉一脸的恍惚，但是那动作却刺痛了苑胜男的眼，正要起身的慕兮玉就这么被自家娘亲按在了怀里
“玉儿，你这印记并不丑。那院里的人也不过是嫉妒你才想法子编排你罢了
从前我不论怎么说你都不信。可是出来这么些日子，我见你爱说话了，还有主意了，便以为你真的忘了
是娘不好，忽略了你，可是阿玉，你这相貌虽不是顶顶，那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你爹有个好相貌，要不当初怎么哄骗的我姐姐？你娘若是不美，昔年又怎会美名远扬，惹得你爹这个祸精上门！”
苑胜男的话不好听，可是话糙理不糙，这股子直爽劲儿更是听的慕兮玉心里没了阴郁，反而带了点窃喜
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动作却被亲人看出来了，这份儿心思慕兮玉还是第一次感受，但是意外的享受
没起身，慕兮玉就这么躺着挪蹭着躺进了苑胜男的怀里，难得眯起眼放纵自己
她这不声不语的样子不少见，但这幅柔软的样子却是少见
原本苑胜男想要捏她鼻尖的手转了个弯，最终落在了慕兮玉的发顶上，
顺着那一半儿未挽上的发一下一下的顺着，眼里尽是慈爱
还是曲氏见人进了屋子半天不见出来，站在外面喊了两声，才把这对母女喊出来
见两人肩并着肩，亲密的样子，曲氏不禁笑骂了一声扭身去了
彼时，天色已经昏黑，热热闹闹的院子也空了下来。
慕兮玉偏了偏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苑胜男便会意了
“都回他们自己家了，大多都是破破烂烂的，赶着亮天还能休整休整。”
苑胜男好似就应该生活在这里，眉眼灵动了，浑身都透着烟火气儿。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虽然在原本的府里也安分不下来，但是还能看出端着的样子，不像如今，鲜活的让人移不开眼。
苑胜男么注意到慕兮玉的眼神，自顾自的为他解惑
“不过今夜他们大多都得挤在一起睡了，不过总比夜宿在外好多了，至少，这日子有了盼头不是？”
苑胜男说到这儿笑了笑，眼里仿佛闪烁着光，看的慕兮玉都呆了呆
“就是铺盖不怎么够，还是晓梦和浮生镇上村子两头跑才买的差不多。”
走到饭厅，她一拍手扯着慕兮玉就走了进去
“先吃饭吧，你回来就睡，肚子就没饿？”
“饿了。”慕兮玉诚实的点了点头，但是这身子不争气，走了大半天儿，就这样了
奶娘和晓梦忙着伺候主人家用饭，桌上还坐着苑老头和曲氏
苑胜男解释道
“你舅舅带着浮生去干活儿了，多一双手是一双嘛，他们都吃饱了去的，你就放心吧。”
慕兮玉默默的闭上嘴，对着递饭过来的晓梦道了谢，闷不吭声的吃了起来
老两口的目光在母子俩身上荡了一圈，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了
慕兮玉几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
古代的生活极其的无聊，但是这么些日子过来，因为身体原因和操劳缘故倒是适应的还好
只是如今因为那红印变成了空间，并且行动距离还有限制的事儿让慕兮玉心里无法平复
慕兮玉在床上翻滚，绣工细致的里衣在这番折腾之下露出了里面冷白玉似的胸口，没了缠布的束缚，轮廊起伏明显
“所以说，上辈子的我这里也有可能是个空间吗？”
慕兮玉喃喃着，瞳孔发散放空着
“要不然为什么我叫慕兮玉她也叫慕兮玉，并且长的还一模一样，就连胎记也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翻来覆去中，慕兮玉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了眠。
.............................
次日清晨，慕兮玉是被院子里压低的说话声惊醒的
找回了几分清醒就见好好的锦被被自己抱的皱皱巴巴
拍着头起身准备梳洗，拿起铜盆却想起了空间里那散发着甜香，让人忍不住喉头滚动的泉水....
第二十七章 银两告急 我的主意
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铜炉添早香，纱笼灭残烛。
慕兮玉端着屋子的铜盆，手里拿着茶壶，摸上了眼尾的红痕
下一秒就出现在那泉眼边，青石板层层环绕搭就，甜香索绕，让人头脑一请。
尽管慕兮玉小说看的不多，但也知道有随身空间这个东西。
大多必备的都是灵泉还有田地，有的洗髓伐骨，有的变美变靓......
看着那散发着甜香，无比清冽的的泉水，慕兮玉喉咙滚了滚，蹲下身，用带来的茶壶往盆里舀了两番，最后递到了自己的唇前
一口啜下，慕兮玉只觉得整个人都升华了。
所谓耳清目明不过如此....
朝着盆，端着壶，慕兮玉姿势别扭的摸上了眼尾的红印，一双凤眼虚虚的瞟着，只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傻得紧。
等出了空间，慕兮玉草草的给自己梳洗完就抄着茶壶出了门。
她想要试试，这个水除了给自己带来耳聪目明之外，还有什么功效。
庭院里空气清新，尽管是夏日，但那高耸的芙蓉树却给院子里带来了阵阵阴凉
慕兮玉端着茶壶进了灶房，就见奶娘已经带着晓梦忙上了，甜糯的米香以灶房为中心朝着外围扩散开去
这也是自打慕兮玉落进这古代，最为满意的地方。
尽管菜式上被处处限制，但是入口甜香软糯弹牙的大米就已经让她十分满足了
慕兮玉进门的时候，奶娘正用木勺搅着小锅里的米，听见动静见是慕兮玉，抬手就把那瓦罐盖上了
但慕兮玉还是看见了两边饭煮的不一样，方才因为那泉水而生的好心情顿时不见了
将茶壶放在一边，无视一老一少越发僵硬的身体，慕兮玉掀开瓦罐，语气平静的问
“这是糙米吧？家里银钱不够使了？”
不怪慕兮玉这么问
先前不论是他们还是奶娘他们，吃的饭菜都是一样的，吃的也不是剩菜，而是分做两份儿，各吃各的，从不见什么苛刻情况
旁边滚动的精白米白花花的刺眼，这面的糙米却还混着清水没什么变化
再联想到奶娘方才遮掩的动作，为何这般，已经不做他想
奶娘扯着衣角，垂着脑袋，没有说话的意思
慕兮玉眸色一厉逼视晓梦“你来说，不得隐瞒....”
院子里，练完功夫准备回房梳洗的关亥北正好听见这么一嗓子
透过灶房支开的窗户，就瞧见了少年郎长身而立，斜眉微挑，凤眸带威，气势非凡的样子
晓梦还是第一次见慕兮玉这么个样子，她印象里的少爷不是沉默就是阴郁，何尝有过这种威势
打了个哆嗦，竟真的缩着肩膀老老实实道
“回少爷的话，家里银钱确实不够了
在淮水的时候，掌家的是高管家，因为老爷另有安排，都没有侍从跟随，现如今家里只有咱们二姑娘来了
如今掌家是赵妈妈，初来乍到，咱们支出不小，昨日腾出空来，奴婢帮着赵妈妈算了算，已经没剩多少了
咱们就想着.....省些银子....”
晓梦有条理的阐述在慕兮玉看似平静却幽深的目光下渐渐变得底气不足
一旁的奶妈叹了一口气，擦了擦手，主动道
“公子心疼咱们，咱们都知道，可是眼下着实得紧着些来，家里没有进项，只有支出，这.....”
奶妈一脸的苦涩，使得慕兮玉心里的那点儿闷气儿顿时漏的没了影
窗外的关亥北只瞧着少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转身将糙米和白米混在了一起
“先这么着，有什么大家一起吃，一会儿我想想法子....”
就这么会儿功夫，慕兮玉脑袋里自责和奋斗拼杀，让她眉头都打了结
这花银子的大头有她一份儿，除此，应就是昨天那些...
拎着茶壶将水倒进了铜壶里，拒绝了两人的帮忙
慕兮玉端着泥炉坐到了一边，用铁钳从土灶里捡了燃烧的木柴塞进了泥炉底下，又捡了几根放在一旁，就这么守着泥炉发起了呆来
窗外，关亥北垂下眼皮，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攥的死紧，半晌才迈着轻巧的步子悄悄离开
灶房里，雾气氤氲，饭菜香在鼻尖飘动，可慕兮玉却不动如山，手指有规律的敲打在膝头上
按理说，外公外婆与舅舅不应该连个随从都不带
而先前老人家还说过旁人另有安排过几日就许是有消息，那就是说后面可能会有银子
但眼前奶妈已经开始节衣缩食了，明显不能再等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铜壶“咕咚咕咚”不甘心的发出了动静，沸腾出的蒸汽都带着淡淡的甜香
这股味道弥漫的极快，惹得那边忙着做饭的一老一少都频频回头
那好奇的目光和明显被吸引的表情顿时让慕兮玉脑中闪现灵光，一拍大腿叫道
“有了！”
.........................................
等到用饭时，关亥北带来的一众除了程晓光都被安排在了一进院子
等那那糙米和精米混合的稀饭端上来的时候饶是苑老头镇定，眉头也不禁跳了跳
只是不等他问，慕兮玉就主动起身道
“爷爷，这糙米是我做主放的，这总**米也少了几分滋味，您尝尝，这粥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呢，不甜您骂我....”
少年郎今日扎着利落的马尾，就连精神气儿都好像不一样了
更别说这眯着眼睛笑出了一个小酒窝的样子有多甜了
苑老头被笑的愣了愣神，扫了关亥北一眼，隔空点了点慕兮玉的头
慕兮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伸长了手臂拿过瓷碗认认真真的分起了饭食
“外公慢些，我给诸位盛，我这脑瓜一热，却要你们也跟着一起吃这糙米
虽说肯定甜，那也是我莽撞了，对不住了，关将军。”
慕兮玉偏了偏头，这歉意自是有的，但她也想瞧瞧这位传说里的将军的度量如何
关亥北竟是少见的与慕兮玉四目相对
“无事，我们在军中多吃糙米等粗粮，这精米过年才舍得吃上一顿
且别说这粥精米多，便是这味道，也如公子口中一般，香甜的很。”
一旁的李苌山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自家将军说话都少，还看着人眼睛夸起来了...我的个娘咧.....
李苌山看的眨也不眨，直到关亥北微微一觑才顿时让他醒神，虎了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慕兮玉也愣了愣，毕竟这位单瞧着便威严甚深.....
但还是笑了，就连眼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将军大度，逢春敬服！”
第二十八章 本小利大 震惊娘咧
清晨的阳光露出云头，给大地洒上了一片金辉
饭厅里苑胜男虽说被这早饭的变故弄的吃了一惊，但等慕兮玉盛完一圈粥，两人还公子来，将军去的，不觉牙疼
“嘿呦，都不是外人，还唤什么将军，叫什么公子啊....”
苑胜男那股利落明朗劲儿一上来，倒叫人拒绝都不好说出口，苑天洋扫了自家爹娘一眼，缩了缩脖子，低头嗦起了粥
就这么一口，就让他眼睛一亮，吧唧吧唧嘴。犹自不相信的又专门挑着糙米舀了些送进了嘴里
那边，慕兮玉倒是给自家娘亲面子，坐下身，眼里含笑的道
“我名唤慕兮玉，字逢春，今年十六....”
关亥北身板坐的如枪一般直，等慕兮玉话音落，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是关亥北，父亲为我取字云君，今年十七.....”
两人呆呆愣愣一本正经介绍完自己就有些相对无言，苑胜男看的热闹，正捂着嘴嗤嗤的笑
“那亥北你就是哥哥了，我们家玉儿还得多劳你照顾。”
关亥北点了点头“应该的.....”
慕兮玉也跟着笑了笑，话说的差不多了，大家都默契的端起了碗，那边，早就尝过味儿的苑天洋却低呼出声
唬了正吹着碗里热气的曲氏一个激灵
到嘴头的骂顾忌着在关亥北两人眼里的形象又吞了下去
好在苑天洋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种杀气
忙不迭将手里的粥碗往前递了递
“这粥...真好吃，真甜！”
惯来严肃的男人眼睛睁的大大的，似有夸张，但想想也不至于，一桌人的目光下意识的都在慕兮玉身上转了一圈，心里纳闷的紧
唯有慕兮玉，端着粥碗不紧不慢，仿佛在等着什么，又似早已料到一样
“嚯....”
“嘶.....”
“怎么回事？”
各种声音纷至沓来，慕兮玉勾唇得意一笑，那双凤眼弯弯，映衬着那眼尾的红印艳丽动人，竟有几分小狐狸的样子
“先吃，先吃，吃完再说也不急......”
就因为慕兮玉这一句话，原本出奇香甜诱人的粥也变的没滋没味起来，一桌人的眼睛总忘慕兮玉身上落
莫说他们，就连一进院儿里跟着来的将士，还有那奶娘他们，都一样不可思议。
舂好的精米本就是香的，若是良种再优一些，那米的口感可能会更好一些
但糙米却不同，无论怎么炖煮，口感再好也就那样。
可现下他们吃进嘴里的，却是顺滑，甜香，还软硬有度，更甚至，一口下肚，胃里暖烘烘的，引得人食欲大开
因此，哪怕众人受心里影响，一大锅的粥照旧吃的锅底亮堂堂，就连桌上的菜也在无意间被扫的干干净净
等回过神来，大家也都有些讪讪，曲氏和苑胜男微微掩着肚子，就连唇角的笑都有些牵强起来
关亥北起身，惹得李苌山也跟着叮铃桄榔的起来
“我们去瞧瞧别的兄弟......”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奶娘也领着晓梦收辍了桌子，要走，却被慕兮玉喊住留下了
少年郎端着手肘放到桌上，表情严肃
“咱们家银子不多了......”
一句话落下，苑天洋神情尴尬，苑老头微微垂眼
“奶娘想要带着浮生晓梦节衣缩食，我给拦下了，糙米就是这么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被点到名，本来不觉做错的奶娘不禁也局促起来，站在一旁，头垂的很低
“是这样的，外公曾说另有安排，但如今显然支持不到咱们等到那个时候了，所以我想...咱们可以先做点小生意.....”
慕兮玉眼睛再弯，唇角那个酒窝若隐若现，纤长的拇指与食指搓了搓
“本儿小利大的那种....”
..........................................
这场谈话散了以后，奶娘就带着晓梦在村子里晃了起来
苑天洋也坐不住了，等关亥北带着人走了之后，领着浮生在瞧了瞧他那群曾经的部下，便赶着马车进了城
这一天，苑家的房前屋后一片热闹，尤其是那馋人的香味儿顺着风飘了老远。
杨里正正领着人建窑，闻见这味儿连忙吸了几口烟
“这味儿....真熬人.....”
一群村民连连点头应是，却没有烟袋抽，只能用脖子上挂的布巾往鼻子上捂
可到底有管不住嘴好奇的
“我的个天，这是弄啥呢这么香，真是要了命了.....”
就这味儿，闻的大家伙干活儿都没精神了。
天空上的太阳热辣辣的，可是众人却舍不得歇息
只盼着早些弄完，早些能开窑，这赚钱的事儿成不成的总能落到实处.....
田间地头里，也能看见妇人和幼童的身影，大孩儿牵着小一点儿的孩子，更小一些的，不是被背在身上就是被装在背篓里
慕兮玉头顶着草帽，身后跟着浮生，两人挑着扁担正沿着村间大路走过
慕兮玉将这忙碌的身影都看进眼底，眸色微深，就连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身后跟着的浮生闷不吭声的加快了脚步。
“里正.....”
正在那儿大口大口抽烟，几乎整个人都浸在这烟熏火燎里，一时听见这喊声还有些不敢相信
还是李明德眯着眼睛抻着脖子瞧了瞧，这才唤了杨里正
“里正....你们辛苦了，我给你们送吃食来了。”
慕兮玉放下扁担，木桶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可众人却没有被那很大可能是方才吸引了他们半天的吃食吸引，目光反而都落在了慕兮玉身上
杨里正几步上前，烟袋也不知什么时候磕了个干净
“你怎么还自己挑起了扁担.....”
当初少年郎脑袋缠着带血的绢布他们都看见了
更别说这位瞧着便是金尊玉贵的少爷
如今更是他们村子未来的夫子，家里又不是没人使，这白白嫩嫩的，怎么就舍得...
慕兮玉不知道杨里正的心思，招呼浮生放下扁担，就打开了四个木桶的盖子
慕兮玉挑的轻些，都是一些被砍成一节一节的竹筒，还有竹签跟明显清洗好的竹叶
浮生那边的掀开不得了，一股麻辣鲜香让人口水直流的味道就这么飘散了出来
众人也顾不得干活了，抹着嘴角就凑了过来，可等凑到杨里正的身边，看见浮生挑着的被打开的另一个木桶，才彻底傻了眼
“娘咧.....冰水.....”
第二十九章 卤味飘香 再震众人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复釜瓶中。
这种天气的煎熬可想而知，就连砖窑都比想象中干的快了些，第二个砖窑也已经在搭建中
慕兮玉视线在砖窑上，而干活儿的众人却不同。
他们的目光不在那个引诱他们无法专心干活儿的美食上，而是都在那个炎炎夏日中冒着凉气的木桶上。
里面上下起伏着各式果子片，清爽甜香的味道引得人喉咙不住滚动
不过眨眼间，浮生就被人围困在一个不能随意动的空间。
杨里正喉咙滚了滚，眨了眨因为震惊而格外突出的眼珠子，瞧了一眼正打量砖窑的慕兮玉，轻咳了几声
“得了得了，都散开，方才逢春不是说了，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带的，别给挤洒了！”
多少的叮嘱都不如最后一句话管用。
“哗啦啦”方才还拥挤不堪的地方顿时变得空旷，浮生尬笑着抹了一把汗，默默往冒着凉气的冰桶旁站了站
慕兮玉正好随着这一声转过身，看见这一幕，会意的笑了笑
“别急，都有份儿.....”
慕兮玉也不拖沓，四个木桶排排站，就吆喝了起来
“大家排队领，排队领，保准都有份儿，也可以去喊家里人，这日头顶着，大家辛苦了.....”
那卤味儿桶还冒着热气儿，被浮生体贴的接了过去，一块竹叶，一个竹签的搭配起来
而那些干活儿的男人听见可以带家里人虽然意动却没先动
而是纷纷看着杨里正，待他点头，这才欢呼着飞快地跑了
尽管如此，场上还剩下不少人，并且都自觉的按照慕兮玉所言，排好了队
“我照着书上的配方做了点吃的，也不知如何，大家尝尝给个意见。”
拿着长饼木勺往削好的竹筒里倒了八分满的果茶，慕兮玉说的谦虚
“若是诸位觉得还成，我就想去镇上，县里买，还想招村里的姑娘嫂子一起，大家也能赚点油盐钱....”
杨里正被众人拱在了第一位，接过慕兮玉手里的竹筒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他喉头动了动，脚下默默的移到了一旁的卤味桶前，接过了浮生递来的一块鸡翅
那香味就是带了勾子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惹得他眼睛都不会动了
众人含糊的应着慕兮玉，眼睛却是动也不动
有喊人的爷们陆陆续续的回来，就看见那些或是蹲着或是坐着的爷们，一脸爽快，几欲升天的表情
“好吃....好吃，我吃的这是猪脚吧
俺的娘，这不是都没人要的贱肉么，居然也能做的这么好吃....丝.....这怎么还麻酥酥的，越吃越想吃呢.....”
排的队伍越来越长，但是却没有人去排第二遍，一群小孩儿不敢往里凑，都怯怯的在一旁看着，被慕兮玉抬手招了过来
“这是鸭子的内脏吧....我的天，居然也会这么好吃。”
不时传来一声声惊叹，人们珍惜捧着手里的竹叶，小心翼翼的看着那竹筒里的水，眼里逐渐带了敬畏
“这水...这是果子水吗？冰凉凉.......”
这边木桶快见底的时候，大路上又走来一个身影，肩上担着两个扁担，走路却稳稳当当的
一群排在末尾的人见了，眼里瞬间飘上喜意
“好不好吃？好不好喝？”
慕兮玉扯着嗓子一声声的问着，众人回给她的都是狠狠的点头
少年郎无奈的笑了笑，手下却是没停。
杨里正吃完了卤味，正捧着竹筒小心翼翼的喝着，如果不是水越来越少，凉意越来越淡，估计他还能再喝一会儿
“这东西味道不错，能将无人要的零碎变成如此美味，果不其然是夫子，如今....我对咱们村越来越有信心了。”
去河里将竹筒洗刷好还回去，杨里正看慕兮玉的眸色又深了几许
“那冰可是稀罕物，有道是树大招风，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慕兮玉连连点头，指挥浮生去接自家舅舅，自己以一当二忙了起来
“这都是小道，炼丹的道士早就知晓，却无人像我这么用过。”
慕兮玉嘴里叨叨咕咕的跟杨里正解释着，一边还礼貌的对每一个跟他道谢的人点头
若是小孩子，还会被摸两下脑袋，最后红着脸闷声道谢跑掉了
“大道小道不重要，你能想出这般用法，就是好道....”
活得久了，看的多了，更逞论杨里正见多了不少，说出这般话来更是让慕兮玉哈哈笑
“是极...是极....我从前只知闷在屋子里读书，如今也算是找到了自己的用处了，里正放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稚子仁心....
杨里正心里浮现出这句话，却是狠狠的点了点头，跟着站到了一边，帮着慕兮玉摆弄纷发了起来
等到后来，吃完的妇人就自发的将这个活计接过去了，慕兮玉也没强求，只是看着人们畅快了许多的神情笑了笑
苑天洋送了东西又挑着空担子回去了，倒是沉闷了不少
“里正....我看这窑盖得差不多了，他们也熟悉了不少，能不能再分一部分去挖黏土，一部分去挖水利.....”
杨里正原本也在瞧热闹，那些表情憨足的人里，也有他的老妻和小孙孙
他们都在弯着眼睛说笑着，那样轻松的神情。已是多少年没见了
耳边听见慕兮玉说正事儿，杨里正也正了脸色
“成，就按照你说的。”
他习惯性的摸了烟袋就要点上，却被慕兮玉阻止了，弯
腰取过一杯冰水塞进了他的手里，连带着，还有一份图纸
“等泥土挖出来，我带着村里有空做活儿的妇人打泥胚，您挑几个，我想雇她们跟我家人去卖这卤味与冰水。”
不等杨里正说什么，慕兮玉就掰着手跟他说了个明白
“您啊，要是信得过也怕他们起龌龊，那就村里家家户户轮着来，每天选六户跟着我们家里人去县里或镇上
一家卖一天或是几天，我每天给他们每家五十斤，他们每卖一斤我给他们两文提成，不偷懒不耍滑，都卖了，那就是一百文....”
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没什么人说话的这里就显得有些清晰了
等慕兮玉这话音一落，不单老村长被这数目惊住了，许多听见些许动静的村里人也跟着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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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逢春夫子 进城卖货
棋盘山脚下不远处的平地上，两座砖窑无比醒目，但却不比得侃侃而谈的慕兮玉
“这冰水也可以按照这种方法，我可以做一个小型的移动冰库
可以按照竹筒算，连竹筒卖五文
也可以散卖，让人自带容器，我们从竹筒里倒给她，一竹筒三文
不论是散着还是成竹筒卖，每两竹筒，我提一文.....”
杨里正勉强压住心里的那点狭隘，差点就想让村里人都跟着卖冰水去
可瞧着砖窑，还有干巴巴的土地，到底还是道
“就按照你说的，村里按户去，不管人口多人口少，这也都是你给他们的机会，若是他们敢闹事儿起龌龊，我就驱他们出村.....”
老村长没有厉声厉气儿，但就是那么一眼淡淡的扫过，就让原本还有些上头的人缩了缩脖子
慕兮玉笑了笑，倒是没就这事儿表态，只是道
“这卖东西的活计，上了年岁的婶婶和嫂子都成，就连半大的娃娃，只要你卖出去，我就给你算钱。
当然，你们可得记住，我这东西...都是有数的........”
少年郎凤眸微瞥，自带威仪，杨里正忍了又忍，到底没人住拍了拍慕兮玉的肩膀
“好一个逢春夫子......”
也是在这天晚上，守在边城营帐里的关亥北收到了一封来自慕兮玉递过去的信，还有用层层木箱包裹的散碎冰块与卤味
程晓光在知道巷子里是什么后就按耐不住了，可偏偏自家将军还不紧不慢的看着那封信，只急得他抓耳挠腮的
“苌山...”
这一声呼唤仿佛救赎，李苌山本来就大的眼睛这一瞬间仿佛带了光
哪怕是关亥北眼里都不禁闪过笑意
“你可在这附近看见过黑漆漆的石头山？”
眼睛里的光熄灭了，李苌山有些失望的在地上的那堆东西上扫了一眼，这才回答道
“说到这黑石山，还真有村民发现，并且上报过，说那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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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慕兮玉来说，这个消息就是天籁之音
大清早，刚用过饭，慕兮玉就狠狠一拍桌子，脸都因为兴奋而涨红了几分
“李大哥，你且在家里用吃食，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带我舅舅去走一遭看看那黑石头山。”
李苌山坐在桌子上，面前摆着卤味冰果水不说，还有糕点和什么双皮奶
他眼睛都不够用了，嘴巴动个不停，对于慕兮玉的吩咐也只顾点头
一旁的苑天洋对于自家外甥女支使自己也没有半点儿怨言
因为他那群新迁来的属下也算村里人，那轮着卖卤味冰水的，也有他们一份
往常他只会花银子，如今有给他填窟窿的，他哪儿还有不愿意的
慕兮玉说完见两人模样便知走了心，提上草帽，拿上东西就出了门
曲氏扯着苑胜男的手，不顾她眼里的渴望感染
“咱们玉儿长大了嘿......”
一旁的苑老头对于这个评论显然觉得不满意
“何止，按照玉儿这般做法，那是功在千秋.....”
慕兮玉不知道家里人的想法，带上晓梦和浮生就出了门
奶妈年纪大了，尽管家里人不够用，慕兮玉也没打算劳动她老人家
至于自家舅舅，慕兮玉压根就没动过想法
因此，今天只有三人小分队出发
门外的大树下，六户人家来了十多个，有的一家来了两个的，还自己带了扁担挑上了木桶，当真是半点儿不用慕兮玉跟着操心
里面还跟着十岁出头不多半大小子，少年显得十分的拘束，慕兮玉却不管那个，抬手就招呼
“来来来，搭把手，去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作为破船还有三千钉，苑家穷归穷，给慕兮玉做生意的本钱还是有的
更别说那所谓的穷，是整整五百多两银子，但很显然，照这么花，也不够挥霍几天的
抹了一把脸，慕兮玉默默的在心里又将要做的事儿捋了一遍。
那边浮生一连牵出了三头牛车，上面空荡荡的板车给足了人们发挥的余地
灶房里外也都摆满了木桶，还有方方正正的木头箱，那群人一听慕兮玉招呼就纷纷干起了活儿来。
“镇子没那么大，去两户人家一辆牛车，你们先跟着浮生一起，等什么时候熟了，就分开。
去镇上的，你们跟着我，去两趟牛车，会赶牛车不....”
苑家的清晨，就在这片叽叽喳喳声中开始了，而远处，水利工程也开始了
苑天洋那些后来的属下也加入了进去，给村子里缓解了压力也添了劳动力
他们沿着清早慕兮玉画好的线和纸上标好的深度和角度，用多年的种地经验开出了一条条漂亮的水渠..............
顶着才出来的太阳，慕兮玉掀开自己那个木箱给几人都发了一竹筒冰水
“别拘着，说句实在话，做生意靠的就是这张嘴和脸皮
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水不算你们钱，算是员工福利，这天气热，别舍不得喝，免得中暑
要是家里人想喝，回头去我家，我收你们本钱就行...”
少年郎的声音带着点低沉沙哑，那么专注的盯着一个人的样子让人心动极了
至少几个姑娘脸上都飘起了红霞，偏某人还不自知
三辆马车一起行走的时候不多，更别说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木桶木箱明显是有组织的样子，倒也惹足了人们的瞩目。
快进镇子的时候，慕兮玉又从随身斜背的包里拿出了一块写着苑家美食的白绸布
一块递给了浮生，一块递给了旁边赶车的少年郎，三辆车白底黑字，十足引人瞩目的进了镇子
帮着选了一处人群往来密集的十字路口，慕兮玉又手脚麻利的给一旁卖绢花的大姐递了一个竹筒
“这位姐姐，我家这弟弟头一次做生意，劳您帮着照拂照.....”
那妇人原本也没想拒绝，不过举手之劳，但手一碰到竹筒，她的眼睛就瞪大了
“还有些吃食，一会儿叫我这弟弟给您装上一些，咱们头一次做生意，您帮着品鉴品鉴。”
那边被慕兮玉唤做自家弟弟的浮生忙着搬东西的手一顿，俊俏的脸蛋红了红，再干起活儿来更卖力了
六户人家最后留下的是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带着一个姑娘，另外就是那个半大少年带着一个年岁更小的的妹妹
两户人家选好，慕兮玉嘱咐了一番就走了，只能看见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的驶离了镇上
去县里的路得小半个时辰，赶车的是两个妇人，庄户人家，哪怕是女人也少有不会摆弄牛的，因此慕兮玉也坐的放心
哪怕坐在车上慕兮玉也不闲着，拿着那自制的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上面是水泥的详细制作方法
虽说这一件事儿连着一件事儿，但慕兮玉也不想拖慢脚步，她先前还放言让慕家好看，这才只是第一步而已
不过是一个九品的县主薄罢了......
将草帽往右边扯了扯，慕兮玉红润的唇角扯出一抹的冰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