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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全文阅读

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八一 点将

    健看了庞雨一眼,那条所谓“缓兵计”,庞雨早就而且还相当自信。甚至觉得自己这一招堪称神来之笔——正是他建议用大镜子作为礼物送给崇祯皇帝。

    唐健先前没怎么在意,不过到现在,不得不引起重视。

    “你的那条计策,预计能给我们争取到多少时间?”

    面对唐健的询问,庞雨颇为得意的笑了笑:

    “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要取决于从广州到北京的行程,还要看他们用什么办法来运送那三块大玻璃……”

    “你就这么确定,在礼物送到北京之前王尊德不会轻举妄动?他们那边也是有能人的,看破了怎么办?”

    “看破也无所谓,我这又不是木马计,要指望他们疏忽大意——这利用的是官场规则,正大光明的阳谋,只要他姓王的还想把这官儿当下去,就得按规矩办事。”

    庞雨的理论其实很简单——这件贡品很珍贵,而且是点名送给皇帝的,两广总督肯定不敢私藏,必然要老老实实派人进贡。那么,在皇帝收到这件礼物之前,他就不可能再派兵攻打这里——因为谁都不知道皇帝会对这件礼物做出什么反应。万一皇帝觉得礼物不错,一高兴来个大赦什么,他这边却急着打起来,岂不是自找不痛快?打赢了都未必能让皇帝高兴,要万一打输了,那更是悲剧。

    能爬到两广总督位置地人,行事肯定相当谨慎小心。在摸不准上头态度变化的前提下,他们决不会胡乱动作。在吃准这一点的前提下,庞雨专门挑了几块大玻璃送给对方……

    以大明王朝的道路和交通状况,要想把三块大玻璃镜子毫无损伤的从广州送到北京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车辆肯定是不能用地,海运风险又太大……庞雨帮他们估算了一下,觉得最快最稳妥的路线应该使用人力搬运到江南一带,然后走大运河北上,这大概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可是如果负责漕运地官员不肯承担责任。又或者两广总督想独占功勋。那也有可能一路靠人力抬到北京去。这就要走半年多了。

    “在此期间我们应该是安全地。除非崇祯有明确命令要求两广总督出兵攻打。但这种可能性不大。三个月地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了……”

    庞雨开始谈他地具体谋划。真正可以执行地对策:

    “有了这段缓冲期。我们地产品应该能打进广东一带地市场了。如果能在大陆上寻找到有实力地合作伙伴。彼此有了利益联系。那么在广州府也就有了肯为我们说话地力量。总督府中招抚一派地声音应该会变大一些——在这方面需要茱莉你地全力配合。包括找人情。通路子。送礼行贿等等……这些都要借琼海贸易公司地名义去做。”

    轻轻哼了一声。但这次她总算没再说诸如不理政治之类地话。

    “其次。就是我们自己可以有更多时间完善军备。王若彬地造船厂不知道进展如何了?如果海上力量还是不足地话。我们至少可以继续扩充陆军。增加部队肯定没错。”

    “第三么,就是老敖刚才说的——明军的仓库和码头,渡船这些。渡海作战本来就是非常麻烦的事情,需要大量细致而周到的准备,说实话我不认为明王朝地军队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些工作。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咱们再给它增添一些人为灾难……那我们确实不用担心明军登陆的问题了。”

    “但是我们不好主动进攻地吧?把他们激怒了打过来就不划算了。”

    林峰的思想还是有些拘泥,旁边敖萨扬却已经举一反三,当即笑着开导他:

    “直接打着短毛旗号进攻当然不行啦,然而这年头大明沿海地犯罪分子可不止我们一家——倭寇,海盗,乱民,甚至包括那些军队本身。三万人所需要的物资不是个小数目,未必总是能足额供应地。那些少数民族武装虽然能打,但纪律性和服从性可都不太好,刚才李教授不也说了——其中两位原是今年就要造反的,如果出现物资短缺,再被人挑拨一下……闹个兵变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朝敖萨扬那边笑笑以示感谢,庞雨最后总结道:

    “这就是我和阿德所商量的对策,其核心内容就是拖,以拖待变!一直拖到明王朝碰上更大的麻烦——我们都知道那肯定会发生。之后明政府对我们可能会考虑换一种处理方式——比方说招抚什么。”

    “当然,目前这还只是一个大致的思考方向,具体行动计划,还需要各专业人员来共同制定。”

    军师发言结束,会议室里再度陷入沉默,大家各自盘算着自己在这套计划中所能发挥的作用,同时也把眼光投向老教授那边——作为会议主席,李教授通常在最后发表意见,而且大多数情况下,老爷

    见往往就是委员会的最终决策。

    和过去一样,李明远教授没着急开口,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缓缓点头:

    “这条路线是可行的,但是具体操作起来需要做大量工作,需要我们中间很多人的共同努力才能达成。我想我们可以来个三管齐下。”

    “首先是走外交路线:我们要尽可能在对方阵营中寻找和拉拢那些持和平招抚意见的人,如果有机会,将其发展成为我们的代言人。与此同时,通过贸易公司的商业活动,在民间多作作宣传工作,至少改变我们在广东一带老百姓心中穷凶极恶的形象——民间舆论非常重要。”

    看看周围,老教授点了几个人名字:

    “赵立德,庞雨,茱莉,林峰,这方面地工作就由你们来负责。用贸易公司的名义进行,必要时宁可损失一些利润,优先掌握人心要紧。”

    老爷子亲自点将,这边几人纷纷点头表示接受,包括茱莉在内。解席原来还怕她说出些不中听的话来,总算香港妞知道轻重缓急,这时候一声没吭。

    “其次,要加强我们自己的军事力量。唐队长,我记得军事组曾经说过,我们现在已经有能力建立第二个营了,是么?”

    “是的,到目前为止,除现役部队外,各工作组中接受过系统军事训练地青壮年已经超过六百,必要时他们都可以被编入正规军。但是武器装备缺口较大,受熟练工人和某些关键性材料限制,兵工厂的规模一直扩不大,到现在我们每个月只能生产不到一百支步枪。眼下第一营才刚刚装备完全,马上就扩编第二营的话……很多士兵会徒手。”

    “哦?是这样么……”

    见老教授面露难色,唐健脸上难得显出一丝笑意,随即又解释道:

    “所谓徒手并不是说他们没战斗力,只是没有专用的配枪罢了。

    我们的手榴弹和炸药包供应向来充足,他们的训练依然是使用热兵器为主,其战斗力也肯定在明军之上。”

    “那就好,那就好……”

    老李教授有些意外——想不到唐健这样严肃的人也会开玩笑。

    “那么整编部队的工作,就由唐队长你来负责了,尽快把第二营组建起来。手中有两个营级编制的话,无论制定进攻还是防守计划,都会从容许多。”

    “好的,我明天就返回临高去,与海阳配合整编新部队。”

    唐健非常爽快地接受了任务,同时又补充道:

    “除了组建正规军之外,我们还应该准备足够的预备役力量,原先第二营是作为预备役考虑的,既然现在编制要扩大,招募新的预备役士兵也势在必行。”

    “但是临高地人力资源都已经被用足了,恐怕很难再抽调出空余人力来。如果再要征兵,恐怕会影响到其它方面的工作。”

    吴南海皱眉道,他来之前已经把临高地大部分农户都纳入了农业组系统,对于那里的人力资源状况比较清楚。

    “琼州府这边还大有潜力可挖呢,上一次我们只征调了明军残兵和府城范围内的无业者。附近几个州县还有大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光被城管队拉去挖煤的就有好几百。”

    庞雨插口道,然后唐健马上把目光投向解席与敖萨扬那边:

    “很好,老解,老敖,这就要拜托你们两位了,尽快在琼州府安排一次征兵工作。”

    解席点头,敖萨扬也没表示反对——这种事情他们肯定责无旁贷:

    “大概需要多少人?”

    “六百到八百左右,我打算再建立一个补充营。既然王尊德那么想打,那我们干脆把正规军编制扩充到一个整团,有两三千人的兵力驻防在海南岛上,就算明王朝举倾国之力前来,也休想拿下……城管大队也可以补充一些,必要时他们可以当军队用。”

    给解敖两人两人布置下任务后,唐健又看向老教授:

    “我想,您地第三套策略,应该是针对海峡对岸明军的交通和后勤辎重设施吧?”

    李明远教授微笑点头:

    “是地,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我也不多罗嗦了,这方面你们是内行。”

    “我也并不是特别精通,不过我们中间有人精通……”

    唐健沉吟着说道,脸上又一次露出笑容——这次是很有信心的笑容:

    “我回去之后就跟北纬商量,让他把侦察大队拉过来——该是他们大显身手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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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打仗啦,要票要票!!(未完待续,)

一八二 通报会

一八三 大忽悠

    下的窃窃私语之声在骤然增大了片刻之后,终于又与会者们看向台上那几个短毛的眼光,也从先前的不敢置信,逐渐变成了若有所思。

    这位庞军师的言辞可以说是极其狂妄,但自从这群短毛来到琼州,他们所做的狂妄事情还少么?——才三十来号人就敢占据州府;凑了百把人的杂牌武装就大模大样要求全境缴税纳粮;弄了个什么贸易公司,仅仅两个月功夫就合并了府城里所有大商号……狂妄不是问题,关键在于——他们总是能做成!

    许敬等人在经历过最初的惊惶之后,情绪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开始用较为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台上诸人—这些短毛做事情向来极有章法,他们说有把握,那想必是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策略了。

    果然,接下来阿德拿出一叠字纸,依次分发到各人手中让其传阅:

    “这里有一些名单,以及相关的资料,都是我们所打听到的,在广州地区比较有名望,或者能在两广总督面前说得上话的人物。大家帮忙看看,这其中有没有能搭上关系的?亲朋故旧,生意往来,或者哪怕仅仅是知道点情况的,有助于补充完善这些资料的,都行。”

    有了具体的目标,那些人果然镇定不少,众人开始互相交换着观看那些纸片。每一张纸上都记载着一个人的名字,以及关于此人身份地位的大致介绍。基本上都是些大商人,有名望的文士,抑或是大家族族长之类,这些都是庞雨等人用了好几个月时间从往来客商所带来的海量信息中筛选出来,涵盖了广东福建地区几乎所有地知名人士——在这个时代,他们就代表了舆论。

    咨询的结果还是挺让人满意的,很快就陆续有人过来告知:某豪商和自家有贸易关系,或是某某家族与自己是同宗之类。中国人地关系网络就是这么奇特:虽然隔着那么宽一条海峡,竟也能找出许多联系来。其中又要以读书人之间的关系网最为宽泛——这年头文人都讲究个“四同”——同窗,同乡,同年,同门。有这四条框子一套,基本上明朝官僚之间多多少少都能找出点关系。

    “幸好当初没有强征他们的田赋啊,否则现在可得不到这么多信息……”

    望着阿德那边带来地十几个书记员都在奋笔疾书,庞雨禁不住发出感慨—当初他们在琼州府征税时,黄册上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土地是属于士绅家田,按明帝国法律免征税收的。当时就有人主张不必理睬这条,应该一并收税,不过后来终究没能施行——当时他们在琼州府地力量还不是太强,不想引起太多人反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就是因为这些士绅之家和明朝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考虑到未来招安事宜,可能会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到了现在,当初的计算果然见效——这些大家族里也派人来参加了此次会议。虽然他们未必喜欢短毛地统治,但他们更不想让朝廷的平叛大军上岛——毕竟短毛没怎么打搅他们的生活,而朝廷前来平叛的将军们和那些彝壮蛮兵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大户肥羊的。

    到此时就有好几位告老还乡地进士。举人之类主动站了出来。还拿来几份单。表示可以和这上面地门生故旧联系看看。虽然未必有用。但好歹也算是条路子。

    除此之外。他们还把自己所知道地。有关广东。福建等地官场和官员地情况向这边作了介绍。有些都是很隐秘地东西。例如某某官员喜欢什么。某某幕僚在上司面前讲话特别管用之类……这也大大丰富了阿德手中地人物资料册子。让他们可以从更多方面去了解对方。

    —总之。虽然在开头时不太顺利。但最终这场情况通报会还是按照老李教授他们所预想地路线顺利召开了。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大陆上地关系。但是通过这种联合行动。穿越众们成功把自己和海南岛上地富商和士绅阶层给捆绑在了一起。

    集思广益。群策群力。把岛上各个阶层都联合起来。共同面对来自岛外地压力。这才是李教授和庞雨阿德等人地计划核心。无论那些富商士绅地努力能否见到成效。只要他们能共同行动起来。那么召开这次会议地目地就达到了。

    大明推官王璞一直没什么动作。虽然他也全程参加了这次会议。但始终沉默不语。可也并不离去。就在那儿坐着。

    直到别人都走光了。王璞才慢吞吞站起来。走到这边几人面前:

    “李老先生,庞军师,下官在对面倒也有几位同年至交,其中更有一人正是在那两广总督幕中参赞。只是我纵然写信过去,怕也没太大用处——在他们眼中,下官已是投

    之身,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这边李教授和阿德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几个人都笑了。阿德还给他端来一杯茶水。王璞有些诧异,不知道这些短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呵呵,介山先生,我们对于你的期望可不仅仅是写两封私信而已。”

    老教授示意王璞坐下,顺手拿起桌上一张名单:

    “陈耀,字元朗,两广总督府的钱粮师爷。他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举人,但此后一直没能考上进士——介山先生所说的同年至交,就是指这位吧?”

    王璞吃了一惊,想不到短毛早就查清楚了……抹一抹额上冷汗,点头道:

    “正是,陈元朗当初赶考时与下官住的同一间客栈,又是一榜中的举人,是为挚友。下官能谋得这琼州推官之位,还有元郎从中幹旋之力。吾若有所求,他必会设法照应。只是我担心……此间情状,非片言只语可解。元朗也非经管此事之人,若贸然给他送去书信,只怕反会连累他被人污为通匪……”

    “啊,这个陈耀我们也在注意了。他是总督府中少数主张招抚的几个人之一,而且正是他提出来‘以制夷’的想法……当然,我们也不主张现在就跟他打交道。介山先生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们这时候跟他联系,肯定会连累他倒霉的。”

    庞雨也凑了过来,与阿德一左一右坐在王介山旁边,笑眯眯开始忽悠他:

    “但我们仍然希望你能写一份文书发过去,只不过不是私信而是公文,直接发给王尊德的。”

    “啊?”

    王璞吓了一跳,被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水呛到,连连咳嗽不已。

    “这……咳咳……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阿德拍了拍王璞身上那件七品官袍——因为穿的时间太久,已经有点脏有点破了。

    “哪,老王,你到现在一直穿的大明官服,我们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背叛大明朝,是不是?”

    “……是。”

    “我们也从来没有自己竖旗子立杆子,说琼州府不归大明王朝管辖,是不是?”

    “呃……是!”

    “海峡对面更是从来没有发过公文来,说把你们这批人革职,说琼州府不再是大明领地,是不是?”

    “这是自然……可是……”

    但阿德根本不给他分辨的机会,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哈哈笑道:

    “这不就结了——你是北京户部正规任命的琼州地方官,王尊德是你的顶头上司,现在你官帽子又没摘掉,下级给上司写报告不是天经地义么?有什么不可以的。”

    王璞张口结舌半天,随即苦笑不已,但又微微摇头:

    “是吏部……诸位先生,你们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古怪,一片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朝廷大事,不能这么儿戏的。你们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也要对面朝廷肯认才行啊!”

    “认不认是他们的事情……说老实话,明王朝的很多决策,在我们眼中还真是相当的儿戏……废话就不多说了,王大人,现在你也知道了:目前海峡对岸的形势对我们不太有利,两广总督府那边依然是持剿灭意见的人居多。”

    面对庞雨的“实话实说”,王璞脸上显出几分无奈:

    “就是换了我在对面,肯定也会支持剿灭之策的……大明惯例如此,想要扭转,可大不易啊。”

    “是很不容易,但如果双方完全不交流,那就更没有扭转的希望了。我们要寻找一切可以与对方取得联系的渠道——官方的,民间的,都要有。明王朝派来使者算是一种交流方式;我们发动民间商户去和他们广泛开展贸易是另一种;而公文往来,则是第三种。至于你的身份……他们承不承认其实无所谓,我们只要有个理由能与海峡对面保持联系就够了。”

    庞雨一番话让王璞陷入沉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

    “好吧,想要我写什么?”

    “随便,只要有助于改善他们对这边印象的,都可以写。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写完发出之前,最好能给我们看一下。”

    听起来很大方,但无论王璞,还是这边几个人心里都明白——哪些东西能写,哪些则不能,这中间可是大有讲究的。

    不过王介山还是答应下来,因为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前途和这些人是息息相关的。如果自己还想重归大明王朝的官僚体制,那么帮助这些短毛完成招安就是唯一出路。

    在这一点上,他和短毛的目标完全一致。(未完待续,)

一八四 特殊战线

    约十天之后,北纬率领侦察兵大队来到了琼州府。来的还有另外几位不速之客。

    其中有一个人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张陵张汝恒,大明帝国的正五品千户官。

    自从在上次大战中被俘之后,张陵一直在协助管理临高那边的战俘营。不过在大半年之后,那个战俘营里面的俘虏差不多都被“消化”掉了—短毛的思想工作相当厉害,“转化”能力极强,大部分战俘——无论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改造后,都转变成了短毛的忠实支持者,然后就被作为正式员工分配到各个生产部门,甚至是直接吸收进了军队。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包括张陵在内,还剩下大约四五十个俘虏始终不愿“从贼”,依然要求保留他们大明将士的身份。这倒不是说他们对明王朝的忠诚度特别高,事实上这些人对于短毛军的体制和装备都相当羡慕,只是他们有顾虑——和张陵一样,他们大都还有一大家子在明王朝治下,大明又是动不动喜欢来个株连九族的,他们实在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险。

    好在短毛对于用人方面一向是极其灵活的——你不肯背叛大明?没关系,照样能派上用处。琼州府那边穿着大明官服却帮短毛干活儿的人多呢,连正宗东林党都有,容纳一个武官自然更不在话下。

    前段时间补发工资的时候,张陵也拿到了属于他的一份。在计算薪水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张陵的正式差事应该是琼州府地千户军官。尽管他从来没有真正上任过——刚刚上岛时就被派来参与剿匪,然后被俘虏,一直帮助短毛管理战俘营,还干得不亦乐乎……要不是这边编纂工资表,在制作档案时跑去询问他的品级,连张汝恒自己都没想起来。

    战俘营这个单位在不久前撤销了,张陵又不肯正式加入短毛军,于是在商议之后,根据他本人地意愿,还是安排他来琼州府上任。顺便把那四十多个死硬派一并调来,也不管原来是什么编制,统统安排到了他的手下。重新换上鸳鸯祅,挎上竹春刀,派到白沙码头那边去驻扎。人家外地客商跑来一看——哟,这里还是有大明的正规军在镇守么!也算是表示他们短毛希望招安的又一份诚意吧。

    北纬对于这些小手段是不大看得起的,但见老李教授他们都很热心,张陵本人又乐意,也就没多嗦——本来他一直想要把张陵拉到自己地侦察大队里来。

    北纬的侦察大队可以说是穿越众所有单位中,本地化最为彻底的一个。除了他和他地副手,一个名叫杨杰的小伙子,原解放军某部的优秀射手是现代人外,侦察大队其他所有成员都是标准“本地人”。

    当初在练兵时,虽然有不少小伙子叫喊着要加入特种部队,但在基础训练完成之后,他们全都被调往普通部队了——这段时间部队扩充太快,唐健手下需要大量的基层军官,知根知底地穿越众自己人肯定是被优先考虑。

    不过北纬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侦察大队经常要深入到敌占区去。在这方面现代人反而有先天性地劣势。即使在这个环境里呆了一年多。他们和明朝人依然有明显差异。无论是口音还是举手投足地动作。明显能看出不同来。

    在临高还好些。不特别明显——但那是因为临高本地地老百姓受他们影响太大。县城里现在都开始流行普通话了……可如果到了邻县。只要一开口。别人马上就能听出不同。即使黄晓东这个土生土长地海南岛本地人。他那四百年后地海南口音也和当下有着太多地不同。

    “侦察兵不是超人。特种作战也是万能地……”

    之后在和李教授。阿德等人召开地碰头会上。北纬这样介绍他地部队道。同时。也对他们地袭扰策略提出自己地看法:

    “来之前我和唐队长谈过了。你们地策略不错。但我还要提醒诸位:别对侦察大队报有太多地。不切实际地希望。我们只是比普通地士兵更加善于隐蔽。掌握地技能更多一些——而这些技能还未必都是战斗用。我们地主要工作依然是侦察。而非作战。”

    见对面几人都有点失望地样子。北纬笑笑。总算又给了点希望:

    “当然了,小规模的暗杀,偷袭,以及破坏,这些工作也可以算是我们的业务范围之内。但是每一次具体的行动,都必须要有非常明晰的目标和计划才行—你们要攻击什么地方?破坏到什么程度?目标的防御力量如何?周围有没有驻军?当地的地形?行动发起的时机?前往和撤退的路线?以及后备计划

    人员……所有这些都要谋划清楚了,我才会同意把去,否则就是纯粹的自杀行为——我们不是敢死队。”

    一向沉默寡言的酷哥难得说这么多,虽然都是问题,阿德等人却很高兴—只要肯干事就行,条件么,好商量。

    “放心,我们当然不会随随便便把侦察大队丢到海峡对面去。情报工作是关键——最近我们干的事情全是为了这个。”

    庞雨把他们从本地士绅那里得来的消息拿出来同北纬共享,但后者只是粗粗扫了一眼,摇头道:

    “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这些只是间接情报。我们需要更加清楚,有针对性的直接情报,这方面恐怕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你要亲自去广州作侦查?”

    庞雨终于明白了北纬的意图,后者也毫不掩饰的点头:

    “当然,那是肯定要去的。而且我认为你们中间至少也该去一个,一群躲在大后方对于前线没有任何直观印象的参谋,恐怕很难制订出切合实际的作战计划——尤其是对于这种要求‘小快灵’的袭扰战术而言。”

    对面就三个人,老李教授一把年纪肯定是不会跑外勤的,只剩下庞雨跟阿德两人相对苦笑——看来北纬训练完了那帮大中学生,又打算来练练他们了。

    不过接下去,北纬倒没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反而主动转变了话题:

    “你们在广州城里安插的那个情报站,现在状况如何?”

    这边几人对望一眼,不知道北纬为何忽然提起这方面。不过既然问了,总要回答:

    “不太好,虽然程老掌柜已经成功打进广州商界,铺开了关系网,生意也渐渐稳定下来。但在情报输送方面比较困难,我们一个月也难得收到一次消息。”

    提起这事儿,庞雨不由得连声叹息。

    一条琼州海峡固然是大大增加了对方的攻击难度,可也妨碍了他们这边的信息交流。从广州发到琼州的商船本就不多,到如今虽然官府没有明令禁止断绝与这边的交通联系,但开往海南岛的每一条船都会被严密监视。官差衙役时不时会对船上水手客商来个“突击检查”,就是专门搜查信件夹带之类。

    上次一个往这边带消息的小伙计就被人从腰带中搜查出了有文字内容,直接被拖进锦衣卫镇抚司衙门,从此再无音信。幸亏程管家在传递消息时是按照这边传授给他的方法,都是用的无关人士,有些甚至连本人都不知道,这才没被牵连进去。但之后也是小心翼翼,足足两个月没敢动作。

    “总而言之,就是虽然能搞到情报,却送不出来——是这个意思吧?”

    北纬一语道破实质,见庞雨等人都表示同意,便点点头:

    “我也料到是这样,所以这次来的时候,专门去找张安江老师,向他要了两个人过来……”

    说着,北纬走出门去,片刻之后,带了两个小男孩走进门。

    那两个小孩子年纪都不大,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则只有十二三,但两个孩子背上都背着一个大皮盒子,一本正经的站在那儿,看上去很有一种另类的可爱。

    北纬摸摸那个大孩子的头,微笑道:

    “来吧,把张先生教你们的本事,给这几位先生演示一下。”

    两个小孩子兴高采烈的点点头,各自找个角落背对背坐下,然后小心翼翼打开皮盒子,从中取出一台四四方方的机器及若干配件,开始组合安装起来。

    李教授与阿德对此似乎并不特别惊奇,毕竟他们才从临高过来不久。而庞雨可就吃惊了,先前他出征的时候,只是隐约听张老师在作此方面的研究,想不到这么短时间内,竟然已经出了成果。

    —虽然在他的那个时代,这种东西早已被淘汰,但任何一个现代人,只要看到那根长长天线,电圈,还有熟悉的圆盘电键,都可以马上猜想到这种机器的用途……

    “无线电发报机!这么快就已经有实用版本了?”

    北纬笑笑,递给他一张白纸:

    “随便写点什么。”

    待庞雨在那纸上写了字以后,他就把字纸递给那个大男孩,小家伙拿到手之后看了一阵,又翻阅了一会儿旁边的资料本,便开始用食中两指敲击电键,发出“滴滴哒”“滴滴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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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票,继续要票^-^(未完待续,)

一八五 小间谍

    两个黄+=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吴万里船。”

    在另外一侧角落里,那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在片刻之后就报出了庞雨字纸上的诗句。从头至尾屋子里没人说过话,果然是无线电收发报系统!

    “太好了!这东西功率多大?有效距离多少?”

    面对庞雨欣喜若狂的样子,北纬却忍不住笑起来——似乎每一个刚刚看到这台机器的人都会问同样的问题。而他也早就背熟了一整套介绍内容:

    “这是个可以随身携带的袖珍版本,基本构造是仿制了1918年美军装备的scr-65-a型火花式发报机,当然工艺比较粗糙,而且无法大量生产——包括半导体等关键性部件,我们还不能自制,都是用的现代产品。”

    “它的功率不算太大,但在这个年代,大气中的电磁安静度非常好,没有任何干扰,所以电波覆盖范围远比设计值高,据张老师估计,覆盖到两广福建一带没问题。张老师那边还在研究更大功率的长波电台,未来可以覆盖全国的。”

    “电源问题如何解决?”

    庞雨又提出一个关键性问题,北纬点点头:

    “使用自制的铅板蓄电池,正常情况下每天只开启一个小时,能够保证三十天左右的供电……电源不成问题,我们可以让商人送货的时候顺便替换。”

    “有对他们进行密码学训练么?”

    阿德指着那两个小孩子问道。他们出来时只知道无线电研制成功。具体应用也才是刚刚接触。

    北纬摇头笑道:

    “目前没有。这些孩子前不久才刚刚识字呢。现在只是直接使用摩尔斯码和区位码进行通讯——就这也没人能看懂啊。”

    “眼下是没问题。不过将来迟早……算了。将来地事情将来再说吧。”

    阿德并没有多纠缠于枝节问题。最关键地通讯问题得到了完美解决。保密之类不妨放到下一步考虑。反正在这个年代。除了他们之外。暂时也没有别人能接收无线电波。

    之后大家便商量着要送一个小孩子去广州。本来第二天就有一班船可以出发地。但却由于某个小意外又耽搁了两天——张安江居然亲自跑来了琼州。想要把小孩子领回去。

    张老师这个人,智商是极高的,技术上也非常厉害,不过情商方面就差点。北纬向他要人,当时随口答应了,但居然过了好几天后,他才忽然想明白是要派到哪儿去。而且张老师的性格……按照北纬的说法,有点婆婆妈妈,心特别软。

    所以张安江坚决反对把他地得意弟子送去广州当间谍,他甚至表示自己可以代替孩子们去。

    庞雨跟阿德两人都劝不动他,最后还是李教授出面跟他长谈一番,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同意让一个小孩子去程家店铺做学徒。

    “……才十四岁啊,放在我们那边还是在妈妈身边撒娇的年纪呢,学这个已经是挺难为他们了,还要送去敌占区做间谍……唉,作孽啊……”

    虽然勉强同意了,但是到临出发那天,张老师还是嘀咕个不停,就连旁边北纬都吃不消,无奈摇头道:

    “没什么可担心的,张老师。一路上有我照顾,到了那边不过在商铺里面作作工打打杂罢了,跟一般普通小学徒没什么两样。就是每天固定时间开下机器,花费一个小时收发讯息而已。只要他自己不犯傻说出去,就没有任何危险。我们侦察大队里面也有这样十几岁的小孩子,他们的训练可要艰苦危险得多——小小年纪也一样要学着干湿活儿呢!”

    张安江叹口气,总算不再罗嗦了,但在临上船之前,却又走到孩子面前,替他把身上新棉祅地褶子一一抚平。

    “到了那边,乖乖的,要听叔叔伯伯的话,知道不?”

    “知道啦,师父,你已经说过好多遍啦。”

    才十四岁的小孩子当然不能理解老师的心情,反而高高昂起头,非常光荣的样子。张老师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北纬等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万一……万一你被官府抓住了,也要乖乖地,他们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撒谎。把小命保住最重要,我们一定会来救你的,知道不?”

    旁边北纬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转过身看着阿德与庞雨两人,微笑道:

    “这第一次探路,又是去广州,你们在那儿有熟人……就不拉你们去了。不过你们俩最好多锻炼锻炼,这种侦查行动以后还会有很多次。我肯定要把你们轮流拉出去亲自看看现场——只有这样,你们制定出的计划我才敢执行

    两个业余参谋唯有苦笑点头,北纬平时言辞颇为傲气强势,但真正行动起来却是慎重无比。这一次除了顺便护送一个小谍报员外,他没带任何助手,就是孤身一人前往。

    虽然有人劝他带一个本地向导,免得到了那边两眼一抹黑。但北纬却表示没必要,广州到珠江口这一带他都熟悉,大的地形地貌和四百年后应该是差不多的。人越多,暴露地可能性越大。万一真有什么意外,自己一个人怎么都能跑得掉,有了同伴反而顾忌多多。

    …………

    差不多同一时刻,临高县,红牌港。

    凌宁与文德嗣也正在王若彬陪伴下登上另一条船,不过这条船远比普通海船要小得多,船身只有九米多长,最大宽度才一米八左右,就是有些~板都比它大。

    但这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海船,船身细长,吃水很深,船身横截面也不同于这个时代通常的“u”字形,而是较为狭窄的“v”字形。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船首部位向外伸出一根极长的桅杆,与船身中部的主桅之间用一片三角形白帆相连,帆体与船身方向基本一致——这是一艘纵帆船。历史上正宗地纵帆船要到1700年前后才会出现,不过在这伙人手里,却又一次提前被盗版出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飞剪首船体?”

    凌宁拍着那个样式奇特的船头问道,虽然是木料制造,但这个头部却明显能看出现代特征——非常漂亮的流线型,而且船首锋锐如刀,一看就知道专门用来劈开浪花的。

    “有那么点意思,但不完全是。这只是第一艘实验型号,只能算赛艇,更多是参考了现代帆船比赛用艇地型制……我以前虽然做过飞剪船的模型,但要造真家伙,还只能靠慢慢摸索。”

    王若彬貌似谦逊地解释道,但语气中还是隐隐带有一丝得意——他已经从黑枪贩子成功转职为船厂老板,准确说是帆船设计师。

    身处海岛,发展造船业的重要性这边人人都知道。但很遗憾地是他们这个团队中并没有相关从业者,不像搞建筑或机械冶金那样,有懂行的领着一开始就能入门。黄晓东他们虽然是海员出身,却只会开大轮船,对中古帆船一窍不通。

    只有少数几个人,出于兴趣爱好等个人原因,了解过一些古代东西方舰船地资料,王若彬算是这群人中间比较厉害的一个——他亲手做过不少古代船模,所以就很自然成为这伙人中的造船专家。虽然相对于真正造船的要求,这位“专家”的水平还是有点二把刀,但总比其他人一窍不通来得强。也正是在他的努力促成下,才有了红牌港造船场的诞生。

    作为一个小渔村港口,红牌这边本来是没有修造船场所的,不过短毛来了以后一切都大变样——他们最初是把那艘缴获的大帆船停泊在这里进行维修和改造。等到攻下琼州之后,琼海号运回了大量木料,以及一批造船工匠,再结合了公主号上俘虏到的那些西洋水手和随船木匠,于是就把造船场正式建立起来。

    此时船场内正一派热火朝天景象,沙滩上同时摊开着三四条船的龙骨,大批中国和外国的造船匠正围绕在旁边,像一群勤劳的工蚁般在忙忙碌碌。

    只不过身为造船厂负责人的王若彬对此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哎,要不是形势紧张,本来咱们不用浪费材料造这种落后船型的,我下一步原打算造几艘大点的双桅纵帆船,也就是俗称的‘schoonerr’,用来作为沿海哨戒或是讯息传递用,当然最终目标还是大飞剪!……现在只好先停一停了。”

    王若彬的心气很高,他原本不屑于制造那种低水平的沙船广船之类,而是打算来个一步到位,直接跃进到十九世纪四十年代——那个帆船技术的巅峰时代去,仿造那时候的船型,建造所谓“飞剪式帆船”。

    飞剪船据说是达到了帆船建造技术的顶峰,在操控性方面极其优秀,只需要很少的水手就能运转自如。而最能吸引人的还是它那恐怖的高速度——轻松突破十节大关,平均每小时有十三到十五海里的航速,如果是顺风再加上一个厉害船长,甚至有可能超过十八节去……那什么概念?琼海号的正常航速也不过才十五节!

    历史上正是凭借这种高速度优势,即使在蒸汽动力的轮船出来以后,飞剪式帆船也依然与其竞争了五十多年,直到燃气轮机出现后才慢慢被淘汰掉。(未完待续,)

一八六 海军!海军!

    西绝对是好东西,只不过真想要把实物造出来,光靠验显然是远远不足。王若彬本来也不着急,他打算慢慢研究摸索,从小到大慢慢造,多搞几艘实验船型,总能得出正确结果的——知道历史发展,大势所趋的好处在于此,他不用担心走错路。

    只是现在外面形势严峻,却没空让他慢慢摸索了。尽管李明远教授很宽容,在制定对敌策略时并没有对造船厂提什么要求。但其他人可没这么好说话了——唐健一回来就找王老板谈话,要求他无论如何在三个月内,至少要拿出三四条船来。

    “我们必须要建立一支海军了,但光靠两艘船是无论如何调度不过来的,而且这两条船都有其弱点——琼海号有燃料要求,公主号又太笨重。我们需要一些轻便的,能够随时搭载步兵快速移动的船只,哪怕没有武装都无所谓。

    对于这个押送过自己的武警班长,王若彬是绝对不敢违抗的。于是他回来之后就立刻下令开工,造的船型是当地常见的一种平底沙船,载重量和航速等指标都很一般,唯一好处是请来的老工匠头儿知道该怎么做,保证能在三个月内造得出来。但王若彬自己反而插不上什么嘴了,正是这一点让他感觉很不爽。

    不敢跟唐健发牢骚,他只好朝着前来了解情况的凌宁和文德嗣两人嘀嘀咕咕:

    “你们想要船……那么好吧,两个月后你们将会得到四条船。但我要事先说好——它们和本时代地其它船型相比,没有任何技术优势,碰到郑家或荷兰人的大海船只能赶紧逃跑,还未必能逃得掉。可是如果能再给我半年时间呢……只要半年,我就能拿出南北战争时代的轻便纵帆船来。速度比这个年代任何船型都要快,至少快两倍,上面还能搭载几门小炮,碰到敌人想打就打,不想打掉头走……只要半年!”

    看到黑枪贩子认真的样子,文德嗣禁不住哈哈笑了:

    “以后会有时间让你造新船的,眼下这轮权当锻炼工人技术好了。回头等新船出来,这些老式的可以卖掉,不会浪费。至于技术优势么……咱们可不缺。你根本不用着急地,咱们都知道——委员会本就没指望靠帆船来取得技术优势。”

    “这倒是……嘿嘿,你们这次来主要是看那艘大家伙的吧?就在里面,内船坞。改造方案我也看了,完成后绝对是件大杀器啊!”

    笑着拍了拍王老板地肩膀。文凌二人开始履行他们此来地主要任务。掉头向造船场深处走去。船厂地外围已经有武装巡逻地士兵在保护。而这里头。则又有另外一层更加严密地防范措施。就是文凌二人至此。也要拿出专属地通行证。才被允许入内。

    在一个巨大地干船坞中。这个小团体最为宝贵地那件资产——琼海号静静坐落于用许多粗大原木架设起来地龙骨墩上。它正在接受第二次战斗改装。

    ——琼海号地第一次改装。只是搬走和拆除了所有易碎易损地家具和设备。其客货两用船地基本型制并没有变。而这第二次。却是要大动干戈了……

    “根据徐工程师和冯博士地设计方案。我们将拆除船体前部三分之二地客舱。清理出射界。同时加固后甲板。然后沿船身中轴线。在前。中。后部甲板上各安装一架旋转式炮塔。并且在船身各处增加装甲。将琼海号改造成为一艘真正地战舰!”

    现场施工总指挥为林汉龙。此时他正站在展开地改造方案图纸前。向两位特使介绍对这艘大轮船地改造计划。虽然并没有明确宣布。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将来如果要建立海军地话。负责人多半就是眼前这两位——文德嗣在技术也堪称内行。以前同样做过大飞剪船模地。不过因为他本人地主要兴趣不在技术方面。所以就没象王若彬。林汉龙等人那样做专业技术员。而是往综合方向发展。

    凌宁地优势则在于他对大航海时代非常精通。知道这一时期西方诸国海上力量地虚实。未来地海军肯定是和外国势力打交道比较多。他地知识对此非常有用。

    “只有三门炮?火力会不会单薄了一点?”

    凌宁皱眉问道,这个时代的西方战舰动辄就是几十上百门炮,琼海号上仅仅安装三门炮似乎有点寒碜?

    林汉龙却笑了笑:

    “是七门——前后副炮塔是双联装,中央主炮塔为三联。在威力方面你们绝对可以放心——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艘木壳船能禁得住我们的高爆弹轰击。就算是公主号那样上千吨的大家伙,一轮齐射保证送下海。”

    说着,他将两人带到后甲板处,这里有一架已经安装好地成品,炮塔呈半球形,两门火炮高高耸立,看上去甚是威武。

    然而文德嗣却爬上去,伸手到炮口里面摸了一把

    也皱起眉头:

    “怎么还是用的十二磅青铜炮?还是滑膛,这个射程能有多远啊?口径也偏小了。”

    林汉龙笑了笑,两手一摊:

    “没办法,我们现在还炼不出专门铸炮用的优质钢材,用熟铁铸炮也还比较生疏。徐工程师认为在材料技术没有取得突破之前,没有必要再专门研究一款舰船用地青铜炮,所以还是使用比较成熟的陆军炮技术,口径也和陆军装备地拿破仑炮一样是117mmm。这样弹药可以通用——琼海号的用途将来不仅仅只限于海战,如果有必要地话,也可以装上陆军火炮,作为移动平台,对沿海目标进行火力压制,弹药通用是很有必要地。

    一边说着,他指了指后甲板——在那里焊接了一些金属挂钩,扶手之类,显然是为将来固定陆军炮架准备地。

    “我们推算过,相对于这个时代可能遇到的敌人,十二磅炮两千米的有效射程已经绰绰有余,打得再远也没有意义——没有计算机辅助系统和雷达,只靠光学设备和肉眼瞄准,超过这个距离就很难打得准了。”

    “采用滑膛炮是考虑到更换弹种方便,炮塔里面备弹是六十发。在甲板下面,用货舱改装的弹药舱里还可储备五百发弹药。主要是高爆弹和燃烧弹两种,也有少量硬质穿甲弹——不是用来对付船的,而是用来打岸上地工事,主要是西方人的石头堡垒之类。”

    这边刚刚回答完文德嗣的问题,旁边凌宁又在提问了:

    “这炮塔怎么转动的?靠人力推吗?”

    很捉狭的问题,琼海号上可没有配备用来旋转炮塔的专用机械。然而林汉龙却只是笑笑,脸上充满了技工人员特有的得意:

    “是电动——每个炮塔都配备了三台卷扬机,通过拉动钢索来控制炮塔的顺时针和逆时针旋转,以及调整炮口角度——当然了,如果机器出故障,那就只能靠人力推了。”

    “装甲厚度是多少?感觉好像薄了点……”

    文德嗣拍着炮塔外壁又开始找茬,林汉龙却依旧不慌不忙:

    “炮塔是冯宇飞博士设计的,她以前可是搞坦克的,做这个小意思啦—双层六毫米地轧钢板,中间夹一层石棉防火材料构成的复合装甲,外壳还做成了半蛋形。我们做过测试:拿缴获来的荷兰火炮,用实心弹进行轰击。两百米以外,直接弹开;两百米内,砸一个凹坑;要想破坏炮塔除非靠近到五十米内,那就不是战斗问题了。”

    一连串的提问都没有把对方难倒,不过这却让凌宁和文德嗣两人都深感满意。

    “好吧……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要多少时间才能改造完成?”

    “即使一切顺利,恐怕也三到四个月左右,我们的人手不太够。”

    林汉龙终于叹了一口气——在船坞底部,许多工人正在忙碌着刮除船底附着物,除锈,上新漆等等。这些都是跟着他们干了一年多,最为安全可靠的本地人,但也只能在下面做些辅助性工作。

    而在甲板上施工的人员就要少得多,因为只有现代人才被允许在这里工作。倒不是说不信任那些本地工人,只是上部改造工程涉及到的技术要求过于复杂,就算是现代人也要经过培训才能上岗,本地工人实在难以胜任。

    “安全措施部署的怎么样?现在是琼海号最虚弱地时候,可别让人摧毁在了船台上。”

    凌宁有点乌鸦嘴的说道,林汉龙倒没怎么介意,嘿嘿一笑:

    “这个问题倒不大,炮台那边随时有一个炮兵排驻扎的,这里的守备军也足有一个连。而且,唐队长的新兵训练营就在附近。”

    —自从上次收到了郑家的“礼物”之后,穿越众立即加强了红牌港的防御。在入口两侧各修建了一座炮台,安置有两门火炮,平时有一个排的守军驻防。任何不怀好意的船只都休想突破交叉火力的封锁冲入港内。

    而在琼海号上墩大修之后,王海阳率领他地二连直接驻扎到了造船厂,亲自负责船厂的安全保卫工作。唐健的主力营地也在不远处,有情况十分钟内就能赶到。

    “好吧,四个月……”

    凌宁轻轻拍打着炮塔,脸上现出一种颇为复杂地神情,有骄傲,却又带着几分期待:

    “我们到达这个时代以后,一直只是在陆地上发展。不过再有四个月……哼哼,荷兰人,郑家……到时候看谁才是真正的海上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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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多花了三五吊……

    一片忙碌中,大明崇祯四年的春节悄悄来到了。公二月二日,也就是农历辛未年的正月初一。

    虽说外面的形势比较紧张,但身处海南岛上,特别是琼州,临高地区的大多数普通老百姓,他们并没有这种感觉。与往年相比,很多人反而觉得今年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短毛的慈善行动起到了相当效果—就在过年前半个月,胡雯所领导的妇女部门通过茱莉居中联络,采用种种手段“说服”了本地若干大户,大家共同捐出一批物资来,对府城及其周边的孤寡老人和贫困户进行了一次“送温暖”活动。给每家贫困户都送上一袋米,一罐油,几尺布料,外加一条被子——东西不算多,却可以保证让他们安安稳稳过好这个年。

    不过更主要的效应还是来自于商业——虽然开张的时间还不长,琼海市场的名头却已经传遍了整个海岛。

    老百姓么,也没啥要求。手里有几个钱,这钱又能在市面上买到东西,就感觉是太平盛世了。而那家琼海大市场的存在,就是造成这种感觉的最主要原因——天晓得短毛打哪儿变出来那么多好东西,在那家市场里面几乎什么都能买到。

    吃的用的,看的玩的……从前还要等赶集的时候才有卖,而现在,店面一直开在那里,只要你有钱,随时都能来。

    而钱也不算难赚,短毛经常会收购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皮毛,药材,矿石之类……就算什么都没,庄稼汉么,一把子力气总是有的,到他们的工地或矿上去干几天活儿,用不了多久就能攒下几个。

    给短毛干活比较辛苦,他们地规矩也大,但有两样好处足以抵消任何不满——第一是他们在饭食上决不克扣,保证能吃饱肚皮。其次就是在工钱上很守信,说给多少就是多少,而且给的都是那种亮晶晶银元,从来没有成色问题,拿去买东西远比碎银子好使得多。同样的东西,用银元买往往会比用碎银或者铜钱便宜一些,那些商铺也更乐意收——按照和短毛的约定,银元免除地火耗银子利益,他们可以得到一半,顾客得到另一半。

    于是在年末地那段时间,经常可以看见那么一些乡下汉子,衣衫破烂,脸上还带着黑煤灰烟,手里攥着十天半月的辛苦钱,有些畏畏缩缩的走进大市场……半天以后兴高采烈出来了。衣服多半还是那么破——他们都舍不得买成衣,但脸上却肯定清洁多了。市场里面有免费的,带玻璃镜的洗设施,石刻水槽中随时随地流淌着干净地清水——而最重要一点,他们手中肯定是大包小包扛着拎着,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全家出动,推着小车,牵着毛驴来采购的也不少见。这些都是稍微有点钱地人家,但又不算太富裕,不能天天来逛市场的。于是就跟后世许多小康之家上超市大采购一样,在市场里一次把年货全办齐。

    ——听说短毛地布料极好。比自己家纺地厚实许多。价钱也不贵。女人们早已眼红了许久。趁着买年货地机会一并跟出来。唯独这时候当家男人才不会罗嗦。男人几尺。自己几尺。老大几尺。老二几尺……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还事先来侦察过地。于是预算里又增添了几方雪白地毛巾。或者一顶结得很好看地绒线小|:|帽……

    然而等到真正进入市场之后。原先地预算往往都被突破——倒不是说物价贵了。恰恰相反。几乎所有商铺都打出了“过年优惠”“大减价”之类地招牌。卖布料地足尺加三。卖盐卖米地把秤给足后还要抓上大把添头……可是顾客们并不因此而感到欣喜。因为他们看到了很多以前连想都没想到过地新奇东西。

    —洁白晶莹地雪花糖。花花绿绿地糖果蜜饯。以及散发着清香地上等蜡烛……这些在以前被认为只有有钱人家才能享用地好东西如今却是成堆成捆地随意堆放在铺板上。价钱也是意想不到地便宜……这些还是认识地。有些东西则是头一回看见。但在店铺伙计们卖力地推销下。却也完全可以知道其用途。

    “哎。老乡。来看看这铁皮油灯吧。短毛秘制地油捻子。比寻常油灯亮三四倍呢!……这外面有玻璃罩子。不怕风吹;亮度大小可以调节;比一般地油灯还要省油……好处多得数不尽啊!”

    “这位大婶。来照照这镜子……啧啧啧。瞧见没?连一根根头发丝儿都能映照出来!哟。您脸上眉毛早起没梳理好啊……您用地铜镜子?那难怪了。这可是玻璃银镜。比起铜镜那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大哥大哥。来看看这菜刀……瞧见没。这么粗地铁丝儿。一刀两断。刃上连个印痕儿都不留!俺若拿到外面去说这是钢刀。没人敢说不是!可俺不做这事儿。这就是铁器。但都是短毛造地铁器。您瞧瞧。比钢地一点不差吧?这边还有镰刀。斧子。犁头……想要啥都有!”

    —总有一款适合你!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么多新奇物品,在眼花缭乱之余,肯定就要合计算里本来没有这些,要不要临时添加?东西虽好,可那价钱也够咬手的,买了这个其它东西就买不了啦……再或者,干脆多拿些钱出来?

    难得今年运气好,缴完税后手里还能剩下几个,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有短毛管束着,官家老爷不敢胡乱收税,今年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对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很多人最终都选择了增加预算,把原来留存的储备金也拿出来消费。过年么,总要高兴点的。

    大人手头比较松了,小孩子就是最开心的。在大市场里面专门有一条儿童街,道路两旁除了卖儿童用品地铺子外,还设置了许多供儿童玩耍用的器材,什么滑滑梯,跷跷板,旋转木马之类。父母可以把小孩子放在这里玩耍,自己放心去买东西,自有专人维护和照看。

    这些服务都是免费的,不过根据顾客心理学的原则,大多数人在享受了服务之后,出于补偿心理,肯定都会到附近铺子里消费一点。反正这边地东西同样也很好,诸如糖果,零食,小玩具之类,都是精品。至于价钱么……父母在孩子身上永远是最舍得花钱地,这方面古今皆同。就连“萌萌熊”铺子里那些高价布娃娃,这段时间也卖掉不少。

    到了傍晚,一家人采购完毕,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这些“老乡”们一大早出门,中午时候多半是挤在铺子里挑挑拣拣,顾不上吃饭的,再要饿着肚子走回去实在太辛苦。反正大钱都花了,还在乎几个小银角么?难得出来一趟,干脆开心到底……往往这时候当家男人就大手一挥:走,下馆子去!

    于是开在大市场外围,靠近海边的那个“服务区”始终生意兴隆。这年头保鲜措施较差,就算是沿海地区,离开海边三五十里路就不大容易吃到新鲜的海产了。然而这里地菜馆却都是直接跟海边渔村定点挂钩,渔民可以直接把船停靠到饭店码头旁边,收获的海货用木桶转一下手,很快就倒进了饭馆后院地鱼池子里,根据短毛的教导,还专门有人踩动木头翻板,不停的拍打水花,这样可以让鱼多活上几天……菜肴的原材料都保证是活鱼活虾,那个新鲜美味,恐怕现代人也享受不到——这时候海里可没有污染。

    点上一条清蒸大黄鱼,或是来几个红烧海螺,一家人坐在一起,眺望那夕阳海景……多少人一辈子的期望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较为富裕的人家。而那些实在缺钱进不了饭地,也可以去沽一些短毛那种非常好的烈性白酒,切一碟咸鱼腌肉之类,再花几个大子儿到旁边摊子上买些咸菜豆腐汤地碟,随便找块草坪空地就能坐,短毛在这些空地上都布置了许多用大石头,或是树桩子粗制的桌子板凳,都是供人歇息用地,不用花钱。弄脏也不怕,有专人会擦洗收拾。

    女人往往会趁这时候算算账,原以为会大破费的,仔细算下来却无非多花了三五吊而已。身边可是多了那么些实实在在地好东西,拿回去可以用好久呢。在街坊邻居,三姑六婆面前吹嘘起来,那也是极有体面的乐事。

    而男人则多半是聚在一起喝上几口,不管认识不认识,坐一起就算缘分。彼此间聊聊说说,无非是些年景不错,运气不错之类。偶尔也会有人感到奇怪,为什么以前收成比这还好时,却没有这样的好日子?答案则是显而易见——那群短毛。

    “这要是天下官府都像短毛这样,那该多好啊……”

    难免有人发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憧憬,当然立即也会有“消息灵通”人士凑上来提醒:

    “嘘,小声些,别乱说——他们还算是反贼,听说朝廷要派大军来讨伐呢。”

    “反贼?哪有这样的反贼?梁山好汉还要杀富济贫呢,他们可是连富都没怎么杀,就把全府的贫都给济了,这份本事,我看比朝廷要强!”

    “就是,要是朝廷真把短毛给平了,还回到从前那样子,我们家可又要遭穷了。”

    “没说的,朝廷真要派大军来,俺们就跟着短毛走。俺才不管什么朝廷不朝廷呢,谁能让俺们家吃饱饭,俺就给谁卖命!”

    ……散乱的谈话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议决案。等到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各人拉上牲口,推上小车,各自返回自己的乡村。大市场则一如既往,等到第二天,又会有一批新的客人来到,再次品尝到同样的惊喜和欢愉……这样的景象每一天都在市场中发生,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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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文字创作于十月二十八日,到今天总算可以插入剧情发出来了,向叶圣陶先生致敬。

    (未完待续,)

一八七 代言人

    一八七 代言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岛上居民渐渐开始适应短毛所带来的种种转变。说起来海南岛现在也算是“沦陷贼手”了,换了其它地方肯定是早就水深火热。不过到现在,就算是再怎么死硬古板的老学究,抑或是不通世事的底层民众,也不得不承认:这伙“反贼”与众不同。

    除了与大明朝做对这一点还比较“正常”外,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象是一群反贼应该干的事情。人民群众总是朴实的,既然这群人一方面杀官造反,另一方面却又于民间无害,那么很自然的,老百姓们开始把短毛看作当年梁山好汉那种类型,诸如“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之类的赞誉之词开始出现在短毛头上。

    而那些读书较多的士绅之流则另有想法,他们比一般平民百姓见识多些,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所谓“侠盗”——少数心肠比较软,而且不愁吃穿的独行侠偶尔会把得来的财物分给老百姓。但却绝对不会有劫富济贫的“侠匪”——这种团体想要生存下去,就肯定要跟官府对抗,而这种对抗成本很高,必须要从外界攫取资源来支持。如果要想发展壮大,那更需要大量物资和人力,容不得半点浪漫主义存在。

    只是这群短毛跟朝廷对抗起来似乎很轻松,所以非但不需要从民间搜刮财物,还能拿出不少东西来收买人心——这帮人胸怀大志!未来能不能成就大业不知道,但至少,从当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的统治能力要超过大明官府,这一点毫无疑问。

    “所谓太平盛世,也就是如此罢……?”

    王璞王介山最近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每到傍晚的时候,他总喜欢走到大市场边缘,或者是吃饭的酒楼附近,看着市场里面的人在讨价还价,肩挑手提;又或是那边高楼上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这一看就能看上半天。

    有一天林峰碰上他又在发呆,不由问道:

    “王大人,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是在北京城待过的,那地方有钱人多了,花钱享受什么肯定比这边厉害。”

    “论起一掷千金的豪客,京师当然.是比这里要多得多,花费也厉害得多。但是能让那么多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这么开开心心的花钱——王某游学多年,走过不少地方,却还从没来见到过。”

    王璞一边悠然回应,一边回过.头来,忽然弯下腰去,朝林峰深施一礼,可把后者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王大人,这什么意思?别开玩笑!”

    “下官心中有一惑,百思而不得其解,还望林先生为.我解之。”

    “哦?”

    林峰一愣,王璞听说年纪其实不大,但整天留一部.长胡子,看起来少说也四十来岁的人,在他们这帮天天刮胡子的小白脸面前总是摆出一副长辈架势。向来只有在李明远教授面前才比较恭敬些,象今天这么礼貌的样子可不多见。

    “请直说吧。”

    王璞的疑惑倒是很能代表这个年代读书人的.思想——在他们看来,要想让民间经济发展起来,只能是采取“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之类政策,官府要尽量少收税,才能让民间变得富裕。象汉朝文景之治,或者仁宗时期那样,才是读书人心目中的仁政。

    然而这群短毛.的做法却是完全相反——自打占领琼州以后,这帮人采取的政策和“休养生息”压根儿是南辕北辙,简直一刻不停都在折腾!而且最令王璞感到纳闷的是——短毛的官府收起税来可一点都不轻,下面都送上刮地三尺的牌匾了,完全称得上是横征暴敛。可奇怪也正在这里——即使在这一连串的折腾外加重税之下,民生非但不见凋敝,反而愈发热闹红火起来。

    而从今天所看到的地步,这里的景象简直比广州府都要繁华!王璞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后来的主动参加,短毛对琼州府的整个控制过程,他都是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王介山费了不少口舌才把他的疑惑说明白,因为用他所习惯的那种之乎者也的古代词汇和语法,实在是不太方便表达。不过林峰倒是没费多大劲就听明白了他的问题,当即哈哈一笑。

    “这个问题很简单……请跟我来。”

    他把王璞带到了府衙仓库,以前用来储存收税物资的地方,随手推开几扇门让他看——里面都是空空荡荡。

    “我们收税是很重,可收上来的东西并没有放在仓库里发霉,东西在我们手里绕一圈,又都回到民间去啦。只不过是由我们来决定分配方向——政府可以利用这个重新分配的过程,刺激民间资本,充分调动劳力,从而可以创造出更多财富,吸引到更多投资……”

    林峰简单向对方阐述了一些宏观经济学的基本概念,只听得王介山眉飞色舞,特别是其中关于政府调控的部分,居然还摸出本小册子来做笔记。这一聊就聊到半夜,到最后林峰实在吃不消,找个理由去睡觉了,王璞却还坐在那儿,口中念念有词的一边研究一边记录……

    自打那次之后,王璞就经常去找林峰请教关于“经济之学”的疑问,而且还经常拿大明朝的状况来同这边相比较,林峰对此倒并不藏私,乐得有个人能跟他谈谈说说。不过,对于王璞的那点小心思,他也毫不留情的予以了否定:

    “我知道你的想法,王大人。不过经济学这种理论,是研究一个社会群体的行为。其前提条件是这个群体中的大部分人都能够作出比较理性的选择。而明帝国……说老实话,我不认为我学的经济理论能对大明王朝有效。”

    “是这样么……”

    王璞果然有一度变得很失望,但很快他就摆脱了这种消极情绪,又继续开始努力钻研。

    “无论有没有用,多学一些总是没坏处的。我辈读书之人白首穷经,日夜琢磨圣人微言大意,不就是为了追求这治理天下的道理么。既然你们这些海外异乡之人精通此术,我若不学,岂不是入宝山却空手而回?”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璞反而学习的愈发用心。他不但向林峰请教,对于李老教授,庞雨阿德等人,在政策上有看不懂的地方也去提问,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狂热地步。

    …………

    “我想我们恐怕正在给大明帝国培养一个经济学家……或者说,一个对于经济学概念有系统了解的官僚。”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林峰这样评论道。

    “如果他将来能回到明朝官场,并且掌握权力的话,也许真会给大明王朝带来很大改变也说不定。”

    “不可能的,明帝国的官场……哼哼,连张居正那样圆滑聪明的人都没好下场,更不用说王璞这种书呆子,他根本不会有上位的机会。”

    阿德对此压根儿不在意,但庞雨却提出了某种可能性:

    “光凭他自己当然是不可能,但假如有一个团体……比方说我们,在背后支持他呢?”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阿德犹豫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扶持一个代言人?”

    “不错,虽然现在谈这个有点早,但我想,我们迟早会需要代言人的,因为我们本身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入到明朝的官场中去。寻求代言者的话,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出身进士底子,文凭足够硬;东林党人,将来人脉也不少;而最重要一点——既然他主动找上我们学习经济和政治理论,说明他已经理解,并且愿意接受我们的文化。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在明政府中爬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对我们肯定是有好处的。”

    阿德耸耸肩,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反对的话,只是看向老李教授。

    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外面,这次不过是碰头会,互相通报消息而已,谈不上做决议。所以老李教授也没着急下判断,反而先问道:

    “他最近和大陆那边联系的怎么样?”

    ——自从上次谈话后,王璞果然写了几份报告公文发到海峡对岸去,当然这些公文每一份都让这边先看过。最初几份文书全是非常公式化的报告。身为州府推官,理应向上级报告的刑名,律政等方面内容,没有一点废话,也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之后的几篇,借着介绍案情,王璞开始写一些有关琼州府风土民情的东西,其中很多当然是短毛来了之后才发生的好变化,都是实话实说,那批回去的锦衣卫使者完全可以证明,所以即使海峡对面,也不好说他在为短毛唱赞歌。

    “现在还没收到任何回音,不知效果如何。不过这是很聪明的作法,他在这方面倒是诚心帮我们没错。”

    阿德负责审看那些文书,同时也借此判断王璞为他们办事的态度。听他作出了正面的评价,老教授才点点头:

    “那么,代言人的事情,先作为一种可能性加以考虑吧。现在考虑这个还为时过早,将来具体怎么操作,还要视我们与明王朝的关系而定。”

    然而等到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峰忽然又插了一句:

    “其实真正要让王璞掌权,我不知道对于大明王朝是好事还是坏事。”

    “噢?”

    面对大家疑问的目光,林峰又解释道:

    “王璞对于政府控制和计划经济的内容相当着迷,却很轻视市场调节理论。如果按照他的构想……你们能想象:一个搞计划经济的大明帝国是什么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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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宛如梦幻

    一节应该是一八八,多谢几位朋友的提醒。

    昨晚喝多了,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更新迟了点,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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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6311年,二月十五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去年穿越众在临高也过了一回元宵节,但临高那边毕竟只是个小县城,人太少。而且当时因为放电影计划失控的缘故,县太爷程叶高严格控制了进入县城的人数,所以没能热闹起来。

    而这次在州府里面,大家吸收了教训,没再搞那些太超越时代的东西,就是一般民间庆祝的节目也足够了。舞龙灯,舞狮子,锣鼓秧歌……也许是因为移民众多的缘故,海南岛上的汉人保留了许多大陆那边各个省份的过年习俗,元宵节办的比春节还热闹。按照他们的说法:过年是自家人在家里团聚的日子,而元宵则是大家出来凑热闹的时候。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确确实实在提高——这一点在提灯夜游的时候表现特别明显。凡是走出门来的小孩子,无论富裕或贫穷,手中都能提上一盏或精致或简陋的小灯笼。大多数人都换上了那种用短毛厚棉布缝制的新衣服。海南岛气候炎热,不需要棉衣,不过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厚实点的衣服依然很受欢迎。

    穿越众和府衙的大小官僚们也都走上街头与民同乐。就在前两天,琼州府城地区正式在地图上被标注为绿色安全区域,以后上街不再强制要求携带武器了——不过有些人已经养成习惯,出门身上不带支枪就感觉不安心,这就是个人爱好问题了。

    庞雨就属于这类人中的一个,尽管他的枪法不咋样,五十米外连上靶都危险,但只要上街去,腰间要是没个硬邦邦的铁家伙贴着还就不踏实。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总是没有安全感。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幻……外面这些拿着灯笼的小孩子,穿着古装的明朝人……虽然和他们一起待了这么久,和他们说话,共事,却总觉得好像不是真实的。每天晚上睡觉地时候都会想: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仍然是在家里,要赶着去单位签到,继续做项目……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有趣的梦而已。”

    此时此刻。庞雨正坐在杰克地办公室里。絮絮叨叨谈论着自己地思想状况。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否正常。是不是意味着某种心理疾病地征兆。所以特地来找专业医生咨询下——老杰克不但是外科医生。还拥有一个心理学地学位。平时经常帮助团队成员作心理疏导工作。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找一个老外倾诉。但在这边。大伙儿都还挺信任他地。

    不过听完了庞雨地叙述之后。杰克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不必担心。我地朋友。大多数人在陌生环境下都会有紧张感。你只是表现得特别强烈而已。”

    “都一年多了。还不能消除这种紧张吗?”

    庞雨依然有些不安。杰克则哈哈一笑:

    “我曾见过在战壕里能大打呼噜地士兵。回到家以后却总是睡不着地病例。后来他申请参加了预备役。就能睡安稳了——你在潜意识里应该是希望能回去。对目前地环境总有一种抵触感。所以总觉得这个时代很陌生而且难以适应。自然会紧张。”

    “是这样吗……确实,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家去。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看到父母的容颜……”

    庞雨黯然道,这句话却让杰克也沉默了片刻。不过心理医生毕竟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快就恢复过来,一拍对方肩膀:

    “好啦,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既来之,则安之’嘛,连我这个老外都能适应下来,你怕什么——跟我去玩游戏吧!”

    说着,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杰克象变魔术一样找出来一盏灯笼塞进他手里——居然是一盏用南瓜刻出来的鬼脸灯笼,然后又塞给他一大包糖果。

    “‘糖果还是恶作剧’的游戏玩过没?”

    “呃……在网络游戏里玩过,可那是万圣节地习俗吧?”

    “去年万圣节的时候错过了,就趁这时候补吧,反正都是提灯笼的。”

    “但是这边的小孩子肯定不会上门要糖果啊。”

    庞雨又说道,杰克则哈哈一笑:

    “瞧,庞,你的问题就在于想太多,而且总是太严肃。孩子们不上门,我们自己出去好了——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不是么?”

    杰克把庞雨拉到院子里,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个个手提南瓜灯,大都是杰克医院里地员工。以中国人居多,但也有几个西方人——以前公主号上的船医,现在担任杰克地助手。不过他们显然也是头一回玩这种游戏,都在饶有兴味的等待院长发号施令。

    “好啦

    ,让我们开开心心地去玩吧……哦,对了,欧洲人别面具。”

    见他拿出来的居然是一张用硬纸壳做地,大头娃娃的笑脸面具,庞雨禁不住失笑:

    “难为你想得这么细致,我记得应该是戴鬼脸吧?”

    老杰克却很无奈的摇摇头:

    “平时上街,就算不戴面具,人家也叫我们洋鬼子。带这面具不是为了吓唬人,恰恰是不想让孩子们害怕呢。”

    随口解释了一句,就招呼庞雨出门,却见后者呆立在原地,半天没动。

    “咦,庞,又怎么了?”

    “没什么,杰克。你说得很对,连你都能适应下来,我更应该可以……多谢你的开导。”

    “哈,想明白了就……areyouuready?comeeonn!”

    事实证明,只要带着大把糖果上街,就算是真正的洋鬼子肯定也会受到欢迎——老杰克他们的屁股后面很快跟上了一大帮小孩子,个个又唱又跳,开心得很。

    按理说这种提灯夜游,完全是兴之所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但在今年的元宵节,琼州府的老百姓们却仿佛约好了一般,成群结队都往城北方向,大市场的位置走去。

    市场里的各家店铺这个时候当然是关门地,不过今晚茱莉让管理人员开放了道路,以方便游人行走,而且还把所有路灯都给点上了。在看惯了城市夜景的现代人眼中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本地人来说,大市场的灯火却已经蔚为壮观,甚至被老百姓当作琼州一景加以传扬。

    而在这个晚上,大市场却也已经不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游人们穿过街道,来到大市场中央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是按照市民广场标准建设起来地,四周围没有任何建筑,都是大片的草皮和绿化,而在广场中心,按照庞雨的规划设计,就是茱莉所要求的那幢“核心建筑”。作为贸易公司的办公楼,以及最珍贵地奢侈品展览馆之用。

    房子已经造好了,内部装修也已完成,打算是在十六日——也就是明天正式开业。因此陈俊在今晚带人拆除了四周的围挡设施,首次将这幢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国度,更不该出现这个年代的建筑物展现在大众面前。

    —这是一幢典型地现代主义风格建筑,造型并不复杂,就是一横一竖两个立方体组合而成。横卧的是大空间展览厅,竖立的则是一幢六层小楼,作为办公使用。按照陈俊的计算,这个高度是竹筋混凝土构件地耐压极限,再高就能保证安全了。

    形状虽然简单,在视觉效果上却是极具冲击性——庞雨在设计时刻意强调了虚实对比。办公楼作为一个实体,外墙不做任何粉刷,还专门刮毛了,直接表现出混凝土的粗糙材质。

    而与之相映衬的,横卧着的展览厅部分,则是一个巨大而透明的方盒子—其外墙的围护构造材料,都是大块玻璃!

    技术即艺术,这是现代建筑地基础理论之一。莉要求工程组拿出一幢能够震慑人心的房子来。体量宏大,依靠规模取胜固然是一条思路。采用和本时代完全不同地设计风格,以“高科技”手法来表现实力,却也是另一种完全可行的方法。

    庞雨和陈俊等人经过商议,决定采取后一种。大玻璃幕墙就是在二十世纪也曾经风靡一时,虽然存在诸如光污染,安全性能,以及不够环保等种种问题,但业主们在挑选建筑方案时,依然喜欢选择那些配有玻璃幕墙地效果图。这是庞雨的实际经验,他估计在明朝也一样适用。

    实际情况也正如他所料,甚至更好——在这个年代纯用玻璃造房子,在明朝人眼中,大概跟皇帝老子家里用金砖铺地也是差不多地感觉。

    “天下竟然有这样的房子吗?真的象做梦一样啊!”

    这是很多本地人看到展览馆之后的第一反应,茱莉要求让客户一上门就能领教到贸易公司的经济实力,玻璃展览馆确实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唯一让穿越众们不太满意的,就是关于这栋建筑的命名——庞雨和莉都要求由自己来给这幢建筑物命名,但最后他们谁也没成功。因为无论他们给这房子取什么名字,当地老百姓早就习惯了一个最形象,最直观的名称……就好象当初“短毛”这个称呼一样,喊来喊去的,约定俗成,到最后穿越众自己也只能接受。

    ——公元18511年,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英国伦敦召开,完全用钢铁,木头,和玻璃材料造成的展览馆本身成为最大的一件展品,那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水晶宫”。

    而在这个时空,“水晶宫”这个名字提前二百二十年出现在了建筑史上,和大英帝国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未完待续,)

一九十 郑氏(上)

    一天晚上只能算预演,第二天的揭幕典礼,才是“亮相的大日子。莉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她早就准备好一个盛大的,华丽的揭幕式,以此来宣布琼海贸易公司正式杀入明朝的商界。

    对于这位女掌柜的野心和能力,本地商户到现在都只剩下佩服的份儿。然而当他们应邀前来,看到台上茱莉兴高采烈剪断红绸带,宣布琼海贸易公司正式开业时,一个个脸上的表情还是非常精彩……

    —岛上商家全都被这家公司给一网打尽“联合”了,钱也收了好几拨进去,合着到现在才刚刚开张啊?

    不过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这场揭幕式确实办得非常成功。所有受到邀请的客人都非常给面子——当地士绅名流,只要收到请柬的,一个没少全都出席了。甚至还有很多没拿到帖子的,也都不请自来。在现场找朋友托关系,想要跟着走进这座神奇的玻璃房子去看一看。

    结果到最后,客人数量远远超出预计,连大展览厅里都坐不下了。莉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把公司的开幕典礼安排到室外露天广场上去举行。而周围广场上也是人山人海,好多昨天晚上已经来看过热闹的老百姓,这时候却又专门走上好几里路,只为看看水晶宫白天是个什么样?

    他们没有失望,在夜晚时,玻璃大厅内的灯火辉煌清晰可见;而到了白天,则又反衬出周围的天光云影——展览馆用的玻璃材料并非完全透明,而是以深蓝色为主。建筑的四周还有大片水域包围,又对玻璃光形成二次反射——建筑师在设计时就充分考虑到建成后的光影效果,无论白天黑夜,这座展览馆都堪称一件巨大的艺术品。

    好在人虽然多,秩序却很井然。

    当地群众把这里当成短毛为他们自己建造的宫殿了,能远远看个新鲜热闹就已经心满意足,还不大敢靠近呢。所以虽然这座宫殿和周围环境之间并没有高墙阻隔,只是几道窄窄地绿化带,但群众们都老老实实站在圈外,也没有喧哗吵闹等现象。

    在所有前来贺喜地客人中间,有两个人特别引人注目。因为他们并不是海南岛本地人,而是今天早晨刚刚从白沙码头登陆的,正好恰逢其会。

    当时码头上的管理人员照例询问这两个人的姓名和来意,对方倒是很直率地自报家门,并且还送上一张名帖,结果却差点没把码头上的人给吓趴下。

    这两个人。一个自称名叫郑芝虎。另一个则叫郑彩。而他们递上来地名帖则更是大大有名——南安郑芝龙拜上!

    —福建郑家。这个未来明末最为强大地海上集团。终于正式派人前来打交道了。

    以郑芝龙地身份。本不应该随便和“短毛~匪”作接触——他此时已经接受了明朝地招安。被封为“五虎游击将军”。军人私通贼寇。这可是大忌。

    不过作为地方实力派。郑芝龙以及他地部下们其实并不怎么害怕朝中官员地弹劾。而且福建郑家对大明朝廷本就没多少忠心。所以还是派出了使者。只是在形式上略作遮掩——郑芝龙地这张拜贴。以及他地两位使者。在言辞行动之间。完全是以海商身份来行事。

    上岸之后听说这边在搞开业典礼。这两人马上客客气气地代表郑氏集团前来道贺。反而让茱莉颇感诧异。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待。好在李明远教授以及庞雨等人立即出面接手。把事情给揽了过去。

    “失礼失礼。作了一回不速之客。仓促间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还望诸位先生不要见怪才好。”

    两位使者中显然应该是以郑芝虎为首——他是郑氏集团的第二号人物,最受郑芝龙信任的大弟弟。郑芝龙派他过来,显然是为了表示对这次交涉地重视。但直到目前为止,开**涉的却全是那个名叫郑彩地年轻人。此人一身青衣,头戴方巾,作文士装扮,大冬天的手里还拿一把折扇摇啊摇,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狗头军师类型地角色——和庞雨倒是很相似。

    因此庞雨也在特别注意他,郑彩这个名字在历史上也是挺出名的,曾经控制金门厦门一带,还被南明政权册封为建国公,手上势力一度仅次于郑芝龙。只是后来被郑成功夺走了地盘和部众,据说晚景甚是凄凉。

    不过这时候地郑彩还非常年轻,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郑家这伙人此时年纪都不算大。庞雨记得郑芝龙似乎是出生于万历三十二年,也就是公元一六零四年,算下来今年才二十七岁,年轻有

    坐在旁边的那个郑芝虎,满脸刀疤刻痕,看上去甚是老态,但既然是郑芝龙的弟弟,肯定也才二十来岁。

    他一直没吭声,这时候忽然指着庞雨,瓮声瓮气说道:

    “我认识你,那天你也在那条大铁船上!”

    庞雨哈哈一笑,他早就辨认出对方了——那天他们顺手救下来的四艘福船上,这个彪形大汉一直站在船头,被救了也不道一声谢,很没有礼貌的瞪视着他们离去。不过当时两船相距甚远,这边是用望远镜才能看清楚他的面容。而对方居然仅靠肉眼就能直接认出他来,这份变态视力着实让庞雨深感羡慕。

    笑着拱了拱手,庞雨道:

    “咱们确实见过面,所以才不怀你们两位的身份啊。若是换了别人,我们还不敢随便相信呢。”

    “嘿,我大哥的名帖谁敢假冒?除非他活腻味了!”

    郑芝虎身体一挺,眼中寒光一闪。坐在他正对面的庞雨立即不由自主往后一仰,心下暗吃一惊——这大概就是所谓“杀气”了,一向以为只是夸张的形容,想不到还真有这种感觉。也不知道对面这家伙手上杀了多少条人命,才会锻炼出这种气质。

    看看旁边,老李教授也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好受的样子,只有阿德若无其事,不愧是在看守所干过的。

    “你们的那条大铁船呢,咋不见了?”

    庞雨现在明白刚才为何都是郑彩出面应答了——这个郑芝虎实在是缺乏说话的技巧,大家又不是很熟,哪有这么直统统问话的?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回应,旁边阿德已经笑眯眯开口:

    “噢?那船啊,正在改装呢。”

    “改装?那么好的大铁船还要改装什么?是损坏了吗?”

    郑芝虎倒是一点不客气,问题接二连三抛出来,不过阿德早有准备,就等着他问呢:

    “没坏,不过我们正在往上面安装更多的火炮。现在这边的生意比较大,来来往往的货船多了,这边海盗太多,对面的两广总督又对我们有些……那个误会。所以要往船上多载几门大炮,谁要是敢找我们的麻烦,就揍他个老母!”

    郑芝虎一愣,就算他再怎么没脑子也能听出这话里不太对味儿。旁边郑彩总算找到机会,赶紧插口把话题抢过去,免得这位二当家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呵呵,说起有关朝廷的事情,我们此次来,倒是为福建巡抚熊文灿大人带了几句话……”

    以郑芝龙的身份,这次交涉要是完全不带一点官方色彩,那也不可能。他派出这两位使者,暗地里也是得到福建巡抚支持的——两广福建之间消息灵通,王尊德派出招降使者的事情,熊文灿当然早就知道了。他先前专门跟两广对着干,就是为了抢夺这招安短毛的功绩。为此还不惜故意拖延,迟迟不肯接受朝廷升他官儿的旨意。现在知道王尊德那边有所行动了,他这里肯定也要派人来试探下。

    不过比起王尊德主政两广,处理琼州事务的理直气壮,熊文灿朝这里伸手就有点不够正大光明。所以他也没敢发什么文书,只是让人给带了几句口信。

    “熊大人的意思,报效朝廷之路可不止一条,天下督抚也不是只有王尊德一家。诸位先生若当真有意为朝廷效力,而两广又走不通的话,不妨可去福建碰碰运气。熊大人是极其通情达理的,这一点我郑家可为明证。”

    ——身为福建巡抚,熊文灿不便主动向琼州伸手。但假如琼州岛上的短毛匪主动向福建投诚,那他再介入就是名正言顺了。

    所以他开出来的条件可比王尊德那边优厚多了,基本就是仿郑家旧例:只要短毛肯接受一个大明官职,琼州府这边就还算是大明领土。至于这群短毛具体在海南岛上干什么,他才不关心呢——反正本来琼州也不归他管。

    这正是穿越众最初的想法,李教授等人果然极感兴趣,当即向郑彩询问具体相关的操作细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当初郑芝龙招安,也是这位郑彩从中跑腿斡旋的——他是郑氏家族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之一,身上还有个秀才功名,头脑灵活,最擅长这种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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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郑氏(中)

    若要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这句名言据说最早是用来形容水浒传里梁山好汉的,不过在明末时候,却成为许多造反者的口头禅和最高理想。在和有亲身经历的郑彩谈了一阵子之后,老李教授等人对于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根据郑彩介绍:招安这种事情,你的造反事业没有一定规模是甭指望的。大明朝廷对于能够剿灭的反贼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一般小;贼绝对得到这个待遇。

    只有事业上到一定档次,朝廷觉得难以剿灭,或者代价过大的时候,他们才会考虑换一种手法来解决。不过也不是所有大反贼都能得到这种待遇,其间还是有不少要求的。

    首先是不能杀戮过重,你要在前期搞得天怒人怨人人喊打,那就很难得到善终了。关键一点是不能和读书人结仇——大明的读书人关系网都比较复杂,你这边随便杀了几个乡下酸秀才,搞不好人家就有什么同门同乡之类在朝廷里当官。

    也要多大,只要有几个小吏上书,稍微掀起一个浪头,马上朝中各派就会掺和进来。

    无论什么招安计划,只要朝廷里有争论了,那肯定会被搅黄——大明朝在很多方面还是只认死理的。

    其次,虎皮不能拉得太大。尤其忌讳随随便便的称王称帝。明王朝对这种名份问题素来相当的看重。你说自己本是安份良民,活不下去了抢一把,那皇帝可能还会开开恩给个赦免什么,但如果牛逼轰轰给自己加个尊号,自封个什么王什么帝之类,那在大明眼中就是来抢天下的,那肯定要死磕到底了。

    前不久刚刚给平灭掉的奢崇明,安邦彦等人就是例子,本来少数民族叛乱是常有的事情,朝廷也素来以安抚为主。结果这两位非要自己给自己封王,封大长老,结果落得个悲剧收场。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有哪个官儿敢提出招安之说——万一给人弹劾一个“私通叛逆,图谋不轨”,马上就是株连九族的事情,没人敢冒这个险。

    其三。也是最重要地一点。就是在朝廷里要有人。特别是直接经办此事地官员态度最为重要。能用钱解决地当然最好。但大明朝地官员怪癖甚多。有些还不是光塞钱就有用地。若是碰上那种光认死理不要钱地—比如两广总督王尊德这类。那就比较麻烦了。

    总之。一通介绍下来。按照郑彩地说法:这反贼招安。就好比妖精得道。若要修成正果。没个三灾八难。不过几道难关。那是不可能地!

    不过么……

    接下来。郑彩却又话锋一转:象你们海南这种情况。倒还颇有可为之处—攻占琼澄临三地。就基本控制了海南全境。作为反贼地事业不算小了;又击败过前来围剿地大军。朝廷里也不敢小看;而最妙则是:闹了这么大。居然一直没树反旗。还能跟本地官僚“和睦相处”。这一点让郑彩极为佩服。

    ——先前他们两人在白沙码头登陆时。就看见不少身穿大明军服饰地人在协助管理。原以为只是短毛恶趣味派人冒充。没想到一问之下却发现那些还真是明王朝地正规军。当郑彩询问他们为何会在这里出现时。人家却理直气壮回答他——他们是大明朝廷派驻此地地琼州府守军。自然要在这里驻守。

    “那……那短毛……?”

    饶是郑彩见多识广,足智多谋,当时也惊愣住了,结果那明军将官却是见怪不怪的斜了他一眼,显然已经被这种问题问得太多了。

    “短毛归短毛,我们归我们。这琼州城里除了知府大人‘丁忧’至今未归,其他各级大明官佐可都在呢。”

    “可是……可是朝廷不是曾经下令征讨短毛么?”

    郑芝虎当时还傻乎乎问了一句,那将官却苦笑一声:

    “征讨过啦,结果是我们死了一大半,剩下都被俘虏,之后短毛又全给放了。人家不想杀咱们,这打又打不过,那只好该干嘛干嘛呗,难道还主动再去找死不成?”

    当时郑彩郑芝虎两人都傻了,之后来到大市场道贺,果然看见许多身穿大明官服的人也在现场出入,一个个神态自如,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样子,他们俩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地。

    “高,实在是高!”

    此时当着老李教授等人的面,郑彩很夸张的竖起双手大拇指。

    “这一手玩得漂亮,既得了实利,朝廷那边也没丢脸面。接下来只要略微运作,让朝廷给诸位一个名份,这反贼地帽子就自然而然摘掉了……”

    说到这里时,郑彩故意顿了一顿,似乎是想等人接话,不过对面老李教授等三人都只是含笑望着他,却一言不发,郑

    自己把话题续下去:

    “……只不过,这名份么,可不大容易弄到。按理应该是走两广总督的门路,只不过王总督的性子……嘿嘿,既然已经有了误会,怕是不大容易消除了。若是诸位想要退而求其次,福建巡抚熊大人那边,我郑氏倒是可以代为疏通一二……”

    正当郑彩提高了声音,打算好好表现一番的时候,老李教授却忽然微笑着点点头:

    “这事儿不用着急,差不多到饭时了,如果不介意地话,先一起吃个便饭吧。”

    主人发出了邀请,那两人本就是来拉关系的,自是欣然从命。他们也不去跟那些贺客混在一起,单独找个小包间,找掌柜要几坛好酒,另外开了一桌。

    一旦上了酒席,郑家二人马上显露出海贼本色来,就连郑彩这样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人都是酒到杯干,豪爽无比。而郑芝虎更是兴致大发,吆五喝六的闹腾开来。不过这边也是早有准备,庞雨阿德两人简单作个分工:一人对上一个,拼吧!

    郑家两人锐气十足,这边几个也都不是雏儿。庞雨拿出了以前在工地上跟包工头打交道的本事,阿德更是社会经验丰富,三教九流都见识过。再加上还有个李老教授在旁边边鼓,到最后他们还是成功把二郑统统灌到了桌子下面去。

    把两人安排进了客房,并派遣人手暗中监视之后,阿德来到:i洗室,洗把脸清醒清醒。进门一看,庞雨和老李教授也都在这儿呢,三人哈哈一笑。

    很自然就谈论起这两位郑家名人——来到明朝之后,他们这还是头一次跟历史书上看见过的人物打交道呢。

    “郑彩这个人……感觉很亲切啊,让我想起以前一个熟人。”

    庞雨一边绞着毛巾一边笑道,旁边阿德立即从水盆中仰起脸来:

    “哦?我也有同感呢,你觉得他象谁?八心八箭地侯总?”

    “呵呵……我从前认识一个装修材料商,总是溜进我们的办公区做推销。一开始我们都赶他,不过这哥们儿也是个超级自来熟,不知怎么后来就混熟了,还介绍过几个项目给他……那张嘴超级能说,跟郑彩很象。当然了,比侯总还差点。”

    “我负责地号子里拘过一个金融诈骗犯,也差不多是这架势……牛人啊,可惜聪明没用对地方。”

    阿德也感叹道,旁边李明远教授听见他俩的对话,也禁不住笑了:

    “我们家楼下一面地师傅,也和他挺象的……来到明朝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类型,想想看真是挺怀念地。”

    三人哈哈大笑——先前郑彩那一通忽悠,若是换了普通明朝人说不定真给绕晕。但这边三位都是来自现代社会,看过了本山大叔卖拐和侯总八心八箭的风采,平时有事没事还收个中奖信息什么,早就锻炼出来啦。

    刚才听到一半他们就猜中——郑彩这家伙居然是个政治客,郑家想要在他们和福建巡抚之间作中介人?姑且不论他们是不是想走熊文灿的路子招安,就算真打算就抚于福建,他们也不可能去找个中介来吃两头,肯定是直接和熊某人打交道。

    但三人一点都不生气,更不想拒绝对方。郑彩说的话固然不能全当真—连庞雨都清楚记得:未来张献忠不但自称“八大王”,在攻破安徽凤阳时一把大火连老朱家祖坟都给烧秃了。明王朝却居然还是招安他,连兵马都没打散,以原编制安排在谷城——而具体操作者正是熊文灿。

    当然这项政策最后证明是错误的,张献忠降而复叛,熊文灿为此丢了脑袋。不过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大明王朝的底线并不象郑彩所说得那么强硬,第二熊大巡抚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打交道的人……

    聪明人说谎,都是九真一假。郑彩那番话里头虽然有些关键处不尽不实,但他给出的大部分信息还是很有用的。如果是普通人,还可能会因为他的误导而得出错误结论,但这边三人却是清楚掌握着历史发展的脉络,所以他们很有把握:糖衣留下,炮弹送回。

    之后,郑家这两位使者又在岛上盘桓了几天,郑彩后来又一次主动提起:可以帮这边在福建官场上牵线搭桥,但李教授始终不接话题。郑彩也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短毛不需要客,也就再多罗嗦,转而开始同他们谈判贸易问题。

    _____

    继续打劫,快月底啦,地主家也没余粮啊,票票都交出来吧^-^(未完待续,)

一九二 郑氏(下)

    末应酬多啊^-^^

    ____

    郑芝虎和郑彩,一个是郑芝龙的亲兄弟,另一个也算是族侄。郑芝龙把他们两个派过来,当然不是单纯为了替大明王朝作说客,主要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随着琼州货大量进入广州市场,身为南海地头蛇的郑家自然陆续了收到不少关于此方面的信息。此时的郑家还没牛气到后来那种光收保护费就是每年几百万的地步,依然还保持了一部分海商本色——从各地收购物资贩卖,也还是他们的一个主要利润点。琼州货好卖,他们自然也想插一手。而以郑家的实力,当然是不屑于再从跑到大陆上的二道贩子们手里批货了,要买货就直接去找源头。

    虽然短毛在大陆上的民间传言中很是可怕,但郑家内部却知道并非如此。双方先前曾经打过交道,说起来彼此间还有一份人情在。

    这次接触又是纯粹出于善意,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郑芝龙才放心把最亲信的两个部下给派过来。

    不过,郑芝龙本人或许确实是抱着结交之心派人前来,可他的兄弟和大侄子却未必肯这么想。此时的郑家,虽然还没到达后来那种横霸东南,唯我独尊的地步,却也已经是南海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势力,这种霸主心态在对外交往时经常不经意间就表现出来。其具体表现就是——郑彩和郑芝虎二人在谈判时,总是不觉显露出一种居高临下地态度,提出一些莫名奇妙的要求。

    可这边都是些什么人啊——来自二十一世纪地现代人!就是大明皇帝崇祯,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只是个身份高贵点的土著而已。郑家再怎么财雄势大,称霸南海,可在一个从一开始就想着将来要跟荷兰,满清这些势力一较高下的团体眼中,还真算不上什么。

    既然彼此都有些瞧不起对方,可以想象,这种谈判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事实上,如果不是老李教授一直巧妙控制着谈判桌上地节奏,以及总是能及时安抚下两边的情绪,双方说不定早就掀桌子翻脸了。

    …………

    “真他妈受不了啦!郑家这伙人哪儿来这么大地自信?难道非要打上一仗才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在又一次“中场休息”地时候。庞雨在:i洗室里禁不住破口大骂——郑家居然提出:要对琼州府开往大陆地商船征收保护费。当然他们说隐讳。说什么最近海路上不大安全。李魁奇虽然伏诛。仍有刘香钟斌等贼寇流窜作案。郑家愿意主动提供帮助。保护商船安全之类。

    虽然只是隐隐约约露了点口风。但这边几个都是人精。哪儿能听不出他们地话外之音与后续意图。庞雨当时变了脸色就要发作。却被老李教授及时拉住。然后和以前几次一样。总是在某一方快要暴走之前。笑眯眯宣布“休息片刻”。

    三人再度走进:i洗室用冷水洗脸。也好清醒清醒脑子。和郑家这两个人地谈判实在是一件非常费神地事情。甚至比先前跟明朝使者打交道还要麻烦。至少那时候他们感到不爽了就可以随时收拾那俩使者一顿。反正跟明朝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可对于郑家两位他们却不能这么干——郑芝龙既然能派人来谈贸易。说明他地态度还算是中立。不好轻易得罪。

    然而可恶地是。对面郑彩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漫天要价。在上次提出充当招安中介地企图失败之后。居然又想在这里讹诈他们。

    不得不说。这些能够在历史书上留下自己名字地人。果然是有其过人之处。郑彩这时候才不过刚刚二十出头。但在谈判中却表现地非常敏锐。象块牛皮糖似地。一有点机会就要抓住。虽然只是个秀才。却比先前那个举人出身地方文正强了何止百倍。

    可庞雨偏偏也正好最讨厌这种行事方式,之前做建筑设计时茱莉就类似于这种做法,已经引得他几乎暴走,那还是自己人呢。如今换了个比他小一轮的,没有任何关系的毛头小子在他面前充大瓣蒜,怎么可能容忍?先前还觉得这家伙地性格挺“现代”,感觉有些亲切,到如今却是只剩下厌烦,若不是李教授卡着,几次都要拍桌子。

    “哎,小庞啊,你的性子还是太急啦。这次谈判名义上是谈贸易,实际上是谈政治。表面上看起来大家笑眯眯和颜悦色,暗地里可是要斗机锋使绊子地——政治这东西和你们做工程不一样,不是说所有人都一条心,都想着要把项目完成的。如果不能

    赢,就难免互相拆台,反正不能让对方占到便宜。”

    “没错儿,这就是一场战争,不见硝烟地战争。”

    阿德在旁边展颜笑道,他倒是很能适应这种气氛,以前他在号子里提审犯人时最喜欢玩的就是斗心机,碰到一上来就老老实实交待的犯人反而觉得没意思。

    “呼……看来我不适合这种谈判哪,我想退出了,越谈火越大,到最后说定会冲动坏事。”

    庞雨有些沮丧的说道,李教授则摇摇头,微笑道:

    “那倒不必,这两个人在郑家内部可算是重要人物,郑芝龙既然派他们过来,就不可能是为了激怒我们。他们肯定是有目标的。通过这些无意义的争辩和扯皮,分析出他们的真正目的,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很擅长分析问题,所以接下来的谈判,你还必须参加。”

    “现在的形势就好像钓鱼,双方都在悠着劲呢,就看哪一方先憋不住,底线就给对方钓出水了。我们这边固然感到疲惫不堪,对方又何尝不是?”

    阿德很有经验的分析道,然后便自告奋勇:

    “跟他们斗嘴皮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看我怎么陪他们玩。”

    阿德敢说这话当然是有把握的——先前明王朝的使者那么傲气,到最后还不照样给他收拾的服服帖帖。那二郑的名气再怎么响亮,终究不过两个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伙子,背后势力又吓不倒人,还是可以搞定的。

    …………

    中场休息完毕,双方重回拳击台……不,谈判桌,又开始新一轮的勾心斗角……

    对于郑彩提出的,那个很无礼的要求,这边根本没有作出正面回应,就像没听懂。不过之后阿德另找了个机会,却提起了一直跟他们作对的大海贼刘香。

    “刘香那小子,惹上咱们算他倒霉。本来在这一带还能排得上号吧?除了你们郑家就算他了。可现在呢?听说是南海这边立不住脚,跑荷兰人那边去了?”

    对面二郑互望一眼,让刘香损失最惨重的那一次,就是被短毛大铁船给冲了一下子。非但进了嘴的四大船货物没能吃到,反被短毛一次头把他手里大船几乎全部砸光,自此之后就一蹶不振。

    短毛自己似乎没当回事,但此战却早已在所有海上势力之间传遍,各方对于那艘传说中不用风帆却可运转如飞的铁船都极其忌讳,所以郑芝龙才会派他们两人过来套交情。

    提起救命之恩,郑芝虎再怎么横蛮无礼也只能站起来再次道谢,而阿德则很不在意的挥挥手:

    “没事没事,当时也没想太多,反正只要看见刘家旗帜往死里打就对了,谁让他敢找我们的麻烦呢。你们跟西洋人接触多,应该听说过那句话吧:‘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到我们这边还要更严格点:谁要是敢动咱们的船和货,立马端了他的老窝!”

    郑家二人再次对望一眼,而这边阿德又开始自吹自擂:别看咱们短毛的武力轻易不出海南岛,但在这南海一带,真要打算收拾谁,还真是轻而易举。

    如果换了别人这么说,郑家肯定当他们在吹牛。可郑芝虎是亲眼见过短毛那艘大铁船发威的。他年纪虽轻,海贼这行当也干了不少年,知道什么叫厉害。

    那次回去后也和老大反复琢磨过,最后得出结论——就算把家里所有船都拉上去,也不是对手。

    而且阿德跟各类犯罪分子打交道多了,自然知道怎么威慑别人,除了放狠话外,他还透了点实际信息——比如刘香的几个秘密据点位置。

    “现在不去搞他们,只是忙着赚钱,懒得理会罢了,反正也没给我们造成什么实际损失。如果他们还敢跳出来惹事,就来个一锅端。到时候南海上只剩下你们郑家的船,肯定就太平无事了……是不是啊,两位?”

    面对阿德笑眯眯的面容,对面两人第三次互相看看,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了。而这时赵立德却又有意无意提起了郑家去年在晋江安海镇大兴土木刚刚建造起来的豪华府邸,对那里的风水环境大肆赞扬了一通,最后却半开玩笑的说道:

    “这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其实也是这样啊,只有一条船两个蛋的时候想做啥都行,反正干完一票拍拍屁股就走,只要别给抓到就行。可一旦有了后方基地,那行事就不得不小心谨慎啦,万一惹上了不该惹的对头,把主基地给暴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是不是啊,两位?”(未完待续,)

一九三 大客户!

    底啦,同志们,票票别浪费啦,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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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是白痴,肯定能听出来——阿德这番话已经是近乎于**裸的威胁了,对面那两人脸色立刻大变。

    不过还没等他们决定是不是应该跳起来拍桌子发火,老李教授又一次很熟练的宣布会谈暂停——天色已晚,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无论谈判桌上如何争锋相对,这边对于郑家两位使者的招待一向很周到,天天宴请不算,还从专门怡香楼那边请来歌伎陪客……反正不管会议室里气氛如何僵硬,只要上了酒桌,肯定能把关系缓和过来。

    郑家二人也不是存心来找碴的,有了台阶下也就顺势退一步,当晚大家依然是尽欢而散。第二天继续谈判时,他们也很聪明的不再提及海上威胁之类话题。

    不过郑彩这家伙还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眼看前两招讹诈都没成功,他居然又抛出第三个话题——有关荷兰人的。

    上一次受刘香所蛊惑,荷兰派驻台湾的总督汉斯先生派了三条船过来,一方面顺便护送公主号返回巴达维亚,另一方面主要是想看看在海南岛这边有没有便宜可占——荷兰人都是机会主义者,向来秉承“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行事。

    当然结果是便宜了这伙穿越众。

    两条荷兰船很尽职的把公主号护送到了短毛手里,而自己则下海喂了鲨鱼。以这个时代的通讯速度,荷兰人在好几个月以后才得到确切消息——三条船都没能到达目的地,就此失踪了。

    台湾总督自是大为愤怒。公主号属于外来户也就罢了。那两条四百吨武装商船可是东印度公司地财产。调派给台湾航线。出了事情他要负责任地。

    很自然地。荷兰人在到处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作为外来户。他们在南海一带地消息远不象本地人那样灵通。刘香那时候已经被逼迫退出南海。这边城管大队又已经建立起来。海南岛上地情报工作不是那么好做了。

    直到短毛完成了对公主号地改装。大大方方将其在白沙码头亮相。荷兰人才终于弄明白了那三条船地最终结局。退伍军人出身地汉斯总督咆哮如雷。他向南海上所有势力发出宣言——那些胆大妄为地黄种人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此时在南海一带。还要数东印度公司拥有最强大地武装力量。明王朝地水军正在逐渐衰落。而且受朝廷政策所限。基本主动放弃了外海权益。而郑氏崛起时间不长。还属于初级阶段。只有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和葡萄牙人。英国人地斗争中取胜。以巴达维亚为总部。在东印度群岛。香料群岛。中国台湾。日本平户等地都设立有分支机构。正是如日中天地时候。

    在郑家眼里。这时候地荷兰人还是一个惹不起地庞然大物。郑芝龙自己都曾经担任过荷兰人地通事翻译。还得了个洋名“尼古拉官”—他地发迹在很大程度上与荷兰人有关。所以尽管在天启七年。台湾岛上地荷兰人与郑家私军为了税收问题打过一仗。据说是荷兰人打了败仗。但最后郑家还是退让一步。息事宁人了。

    当郑彩发现光靠自家地实力不足以吓倒短毛时。他便拉出了荷兰人这张老虎皮。希望能借着红毛地威势让对方屈服。

    —这就是所谓“买办阶层”的局限性了。先前那两个明使虽然在各方面都比不上郑彩的聪明伶俐,但至少在这方面他们看得很清楚——短毛是绝对不怕红毛的。郑彩不提红毛人还好,一提起红毛与大员,这边老李教授立刻收起了和颜悦色的表情,转而开始给这两个年轻人上课。

    ……从三国时期吴王孙权派卫温率船队抵达夷州,开创台湾与大陆地联系开始;到隋炀帝三次派人到流求;再到元朝设立的澎湖巡检司管辖台澎……老李教授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讲述历史,还义正辞严的告诉他们: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从古到今一直都是中国领土。

    可怜二郑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为啥提起一个大员岛就会让短毛如此激动。也不明白这位向来笑呵呵的李老先生突然板起脸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只是对方的严肃表情让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直觉告诉他们这时候如果乱说话很可能会闹翻,干黑道的人,没点眼色肯定不行。

    到了最后,李老教授很严肃的说道:

    “所以说,我们与荷兰人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误会,更不需要什么人来调解。只要我们的海军一旦形成战斗力,第一项任务就是驱逐侵略者,收复国土,这是

    中华儿女应尽地义务。涉及到国家的主权问题,不

    都提到了民族大义地高度,二郑也只有唯唯诺诺的敷衍过去,不过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郑芝虎和郑彩悄悄来找庞雨,向他询问道:

    “庞军师,李老先生所说的那些,俺们咋听不太懂呢?”

    “啊,那和我们以前受到的某种教育有关。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我们跟大明朝,跟你们郑家都可以坐下来谈判,唯独跟荷兰人没得谈,肯定是要狠狠干一仗地。要把他们从台湾岛上赶走……甚至赶出东南亚也说不定。”

    “红毛人很强的,他们地炮船非常犀利……”

    郑芝虎憨憨说道,庞雨则嘿嘿一笑:

    “比起我们那艘大铁船怎么样?”

    郑芝虎略加思索,点头道:

    “那是肯定不如,可你们只有一条船啊?”

    “到那时可就不止一条了……反正无论如何,对你们郑家肯定没坏处,是吧?只要你们到时候别站错了队就行。”

    庞雨笑眯眯回应道,看郑家二人立刻都变了脸色,便微笑着走开。一边暗暗在心底又加上一句:

    “我可没说全是铁船……”

    双方经过这几轮的暗中较量,无论郑家方面如何想方设法出尽奇招,这边都能沉着应对,一一化解。这边三人对于这场谈判固然是感到疲惫吃力,殊不知对面郑家那两个人却更是疲累之极。

    连续地进攻试探都毫无所获,短毛的态度始终很和蔼,但对于郑氏所提出来地要求建议,有益的会被接受,不利的一概拒绝,或者干脆不予理睬。而让郑家二人最感到纳闷且郁闷的是:短毛的判断极其精确,对于郑彩在言语中精心设置下的一些陷阱,都能够轻轻松松避开去,仿佛非常清楚这边的底细。

    郑彩虽然精明,毕竟才二十多岁,等到驴技穷的时候,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了。而且他们这次承担的出使任务,显然也不允许他再这样无止境干耗下去——二月末的某一天,在海南岛上耽搁了七八天之后,二郑向这边发出邀请,请这边三人一起去白沙港码头上“看看”。

    当众人来到码头之后不久,一条悬挂着“郑”字旗号的大福船出现在港口外,在接收到郑芝虎放出的焰火信号之后,大船缓缓开入了港口,停靠在码头边上。

    “请上来吧。”

    在二郑的邀请之下,李教授等三人走上福船,他们早就注意到船体吃水极深,显然是满载。

    但船上却没多少水手,甲板上也空空荡荡,没放多少东西。

    船上那些水手一见到郑芝虎就立刻跪下行礼,口称“虎爷”或“二当家”,先前在谈判中大显身手的郑彩这时候却默默居于其后,一句话也多说。之后便有人端了水酒上来,郑芝虎端了酒杯亲自送到李教授面前:

    “老爷子,喝了你们那么多好酒,也尝尝咱们福建的佳酿吧。”

    眼见李明远教授毫不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面赵庞两人也都喝了,郑芝虎哈哈大笑:

    “好,痛快……请跟我来!”

    三人走下船舱,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郑芝虎这时候却兴致颇高,一边走一边唠叨:

    “李老爷子,赵军师,庞军师,你们都是聪明人。阿彩那张嘴……骗不倒的人可不多,没想到你们三位都是。”

    没想到郑芝虎会如此“直率”,庞雨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看,后面郑彩尴尬的笑了笑,却居然不敢分辨什么。显然在郑家内部,等级划分极为森严。

    “可现在我最佩服的,还是我大哥。他一开始就说跟你们不能玩心计,老老实实做生意就好。可我跟阿彩都不服气——不瞒诸位,我郑家纵横海上这么些年,除了跟倭国那些大名领主,以及红毛番人往来之外。对其他人,还真没怎么做过平等生意。”

    郑芝虎随口说笑,后面庞雨跟阿德则暗自对望一眼——不愧是大海盗头子,这份理直气壮的派头,一般小蟊贼还真显不出来。

    “可是对于你们,也只好破例了。你们的很多东西都很古怪,但都很好,我们都非常喜欢……”

    郑芝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分明闪出一丝贪婪,但在看到李教授那一贯从容自若的笑容后,终于还是变得平和:

    “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才能和你们交换,所以这船上只装载了一样东西……”

    郑芝虎一脚踢开货舱门,手中灯光映照之下,从里面立即反射出一片白亮亮的光彩。

    “……白银。”(未完待续,)

一九四 财大气粗

    初啦,同志们,加把劲,看看能不能到前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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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舱里,各式各样的银砖,银块,银币,银元宝……堆满了大半个底舱,门一开就哗啦啦倾倒下来,差点没砸到庞雨的脚面子。

    庞雨随手捡起一枚椭圆形的银币,上面虽然有些中国文字,却明显不是中国货币型制。

    “日本的银小判?”

    “没错儿,倭国产的金银,成色较好。其它地方就要差点……不过都可以商量嘛,只要肯谈买卖就行。”

    郑芝虎哈哈笑道,阿德见他一副豪爽模样,忍不住问道:

    “你就不怕我们突然翻脸,闹个人财两空?这种事情你们自己以前可没少干吧。”

    郑芝虎摇了摇头,脸上神色颇为自傲:

    “我们这几天除了跟你们磨嘴皮,就是在作判断呢,我蟒二看人一向很准的。当然真要看走了眼,那也无话可说。”

    阿德笑笑。忽然朝郑芝虎伸出去手去:

    “……拿来。”

    “什么?”

    “订货单哪。你们连钱都带来了。不可能临时才决定要买什么吧?”

    郑芝虎摸摸脑袋。想了半天才点点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份……”

    说着,他从怀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但随即又补充道:

    “可这几天我们看到很多更好的东西,这上面的不能作数了。”

    其实阿德见他只摸出这一张纸,就知道肯定不管用。看了几眼之后,果然连连摇头:

    “这单子确实不作数,太简略啦……你们说要买布料。我们这边的布料光型号就四五种,还有十七八种颜色花色,不写清楚怎么给你们发货……带账房先生来了吗?”

    郑芝虎一个强盗头子,哪儿会想这么多,愣了半天,才回头道:

    “阿彩?”

    “有呢——算账的,验货的……都在上面客舱里。

    郑彩对于这些倒是比较内行,看来在郑家也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

    这时候李明远教授终于有所动作,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反而掉头朝船舱外面走去。

    “诶,老爷子,您去哪儿啊?”

    郑芝虎愕然道,这都把真金白银掏出来了,难道还是谈不成?

    李教授却笑了笑,回头温和回应:

    “回谈判桌啊。现在,我们可以真正谈些有关贸易的问题了……”

    —经过将近十天地较量,双方谈判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郑家二人百般讹诈无果,不得不向这边说明了他们的真实意图——原来他们是来搞大采购的。在请这边验过资,表明了诚意之后,大家返回岸上,开始正儿八经的“谈生意”。

    “……哈哈,你们果然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我喜欢!”

    随着谈判内容的改变,谈判的地点也从最初的州府衙门,转移到了大市场中心贸易公司新建办公楼的会客室里。和衙门里头传统的中国风格厅堂不同,这里完全是按茱莉要求,以现代格局作的装修布置……

    会客室一面是落地玻璃长窗,用薄沙窗帘遮光,采光充足而又不刺眼。房间里除了沙发茶几和几盆鲜花之外就没有其它任何家具,比起中国传统厅堂地繁华富丽,另有一种干净而清爽的美。

    房间正中摆放的也再是八仙桌,而是一张大玻璃茶几,包括上面的果盘,茶杯,花瓶,甚至还有一只烟灰缸都是玻璃制品。而客人们屁股下面坐着的,当然也不再是**的木头太师椅,而是真皮软沙发。郑芝虎这个堂堂二当家,初次见到这种坐具时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上面跳啊跳颠啊颠的,乐不可支。

    “当心!这下面是用棕绳绷起来的,很容易……”

    林峰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响,郑芝虎那一米八的大个头瞬间矮了一截下去——沙发椅果然给他颠塌了。

    众人相对苦笑,郑彩连忙上去把自家头目扶起来,郑芝虎倒是挺爽气地,人没站起来就一挥手:

    “没事没事,都算我帐上。阿彩,记一下:这种座席咱们要买十……不,二十套。嘿嘿,这皮靠垫真是舒服……又软又滑,要是抱个妞儿在上面滚一滚,肯定很过瘾!”

    “哈,那我们还有特制的沙发水床,要不要?”

    赵立德跟他开玩笑道,水床是他们最近才开发出的新玩艺儿,实际上就是个灌满了水的双层大牛皮袋,据说躺下去可以让身体各处均匀受力,是最科学的床垫,但就连很多现代人都睡不惯,估计这土老帽儿连听都没听说过。

    没想到郑芝虎连眼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挥:

    “要,先来十套。阿彩,记下了!”

    …………

    南海霸主郑氏与短毛众的贸易就这样展开了。这时候就能看出郑家果然还是家族式统治——涉及到真正的金钱交易,一

    是由郑芝虎做主,而郑彩只能带着一帮子助手在旁。

    这边也找来了林峰出面交涉,本来茱莉倒是想亲自出马的。不过考虑到对方这两个人都是比较粗野的海盗头子,而且双方是处在一个平等位置上。派一个美女去交涉,对方万一误会起来,有些什么出格的言行,反而搞得双方都难堪,所以还是由男人来谈比较好。

    比起先前狗头军师郑彩地精明狡猾,郑芝虎这个人很有意思:在海上面对敌人时,他是个勇猛善战的勇士;在面对被打劫地商人时,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强盗;但在这里,在一群始终可以用平等态度对待他的人群中间,郑芝虎的表现也和一般二十五岁的大男孩没啥两样。

    当然这是个腰缠万贯地大男孩,先前谈判时郑芝虎表现得比较低调,大家还以为这位郑氏二当家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他开头时不怎么说话只是因为被镇住了——就像任何一个乡巴佬初次进城一样,突然之间看到那么多稀奇古怪地玩意儿,肯定不敢乱说乱动,唯恐被人笑话。

    不过等送银子的船到了码头之后,乡巴佬就摇身一变成山西煤老板了,见什么都是一个字:买!

    一开始地时候,他们的采购计划中还包括了火铙和火炮,甚至连那艘大铁船居然都想打听打听价钱。不过在听到这边回答说武器不卖之后,郑家两人倒也没显得特别失望——本来也没抱多少指望。毕竟,只要不是白痴,谁都不会轻易把自家立身保命地东西拿出来换钱的。

    双方的交易内容仅限于民用品,不过即使如此,短毛所能提供的货物种类之多,数量之巨,依然让郑家二人乍舌不已。本来他们携了这一船三十多万两白银过来,是打算花高价买武器的,短毛不肯卖武器,在他们想来这一船银子肯定用不掉——这些钱相差不多要当于一个中等府一年的税收呢。

    然而等林峰带他们在市场里面转了一圈,向他们详细介绍了一番这里地商品之后。二郑立即去给家里老大写信,建议重新制定采购计划。郑芝龙倒也爽快,很快回信说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于是郑芝虎的腰杆马上硬了起来。

    “只要货色好,钱不是问题!”

    这是郑芝虎最近几天来最常说的一句话,一开始的时候郑彩还想讨价还价一番,还要去检查检查商品质量什么。不过很快他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些额外念头,因为光是货物选购一项,就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

    到后来他们甚至懒得再去店铺或者仓库,就坐在办公室里根据林峰提供的商品目录单来编制采购单子,只有碰上没听说过的新鲜东西时才去看看实物。反正按照阿德的说法——我们在海南岛上跑不掉的,你们郑氏也是有家有业,谁都不用怕对方偷奸耍赖。

    当然有些时候,他们还是会提出问——比如在明显被宰了一刀之后:

    “这种玻璃镜子,为什么巴掌大一块只要十两白银,而半人高地就要三千?这价钱相差也太离谱了吧!”

    当然这边自是早有说辞:

    “因为制作难度不一样,玻璃镜这玩意儿本身制作很麻烦。小镜子我们卖的便宜,因为那些不过是制作过程中被裁下来的边角料,扔掉有点可惜了,干脆半卖半送的处理给乡亲们,反正凑合着也能用。而真正给大户人家使用的正品当然不会这么便宜——我们总要回本不是?”

    阿德肯定不会跟对方说这就是现代营销中所谓“差别定价”理论——类似的货物,你愿意出一千块我就一千块卖给你,你只愿意出一百块钱……也能买到,大小客户通吃。只要通过质量,包装,销售地点,品牌等人为差异,让客户们各自相信他们买来的东西物有所值就行。

    郑家二人想想看也有道理,一分钱一分货么。

    现在外面有些本地木匠已经开始把低价买来的小玻璃镜集中镶嵌在木格子里,组合成一面大的,转手以较高价格出售,可他们堂堂郑家,肯定不能用这种组装品。

    于是郑芝虎再度大手一挥,大镜子先来个十面,小镜子有多少要多少。然后他又问起:上次你们进贡给皇帝那种,足足一人多高的,还有没有?

    这下子反让林峰阿德等人吃惊不小:

    “连你们也听说了?”

    “是啊,王尊德那老家伙请了好多人去赏鉴,还为此专程戒斋沐浴三天,派了他最得力地亲军头领送宝上京——岭南一带都传遍了。我来时大哥就说了,若有机会时,也要弄这么一面。”

    林峰与阿德对望一眼,后者故作犹豫道:

    “这个要专门制做,成品率又低,价钱怕是贵些……而且你们不怕犯忌么?”

    郑芝虎哈哈大笑:

    “我郑家怕个鸟啊—要了,阿彩,记一下……”(未完待续,)

一九五 甲方乙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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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30/ 第一时间欣赏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作者:陆双鹤所写的《迷失在一六二九》为转载作品,迷失在一六二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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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