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迷失在一六二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迷失在一六二九全文阅读

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八一 Give they some color to see see!

    全军吃过早饭,把营地收拾干净,经过约两个小时的急速行军,琼海军抵达了目标阵地。

    北纬选择的这处位置确实不错:在搭建了一座简易浮桥轻松渡过黄水河之后不久,官道在此处出现一个大拐弯,旁边有一座不太高,顶部还甚是平坦的小山坡,正适合作为炮兵主阵地。周边以及背后则有大片树林,以及这个季节还比较宽阔的黄水河面形成天然障碍,使得来往行人都不得不从此处道口通行,完全没有绕道余地。

    叛军中并非没有知兵之人,他们在此地一直派驻有部队留守,前几天北纬过来侦察时才不过五六百,到今日再看时,竟然已达三千之众。不过琼海军上下并没有把这批敌军放在眼里,他们甚至连炮兵都没有展开,只让魏艾文,胡凯,陈添,徐磊等几位连长领着麾下连队一个冲锋便将阵地拿下,之后也懒得理会那些被速射步枪和手榴弹吓得狼狈逃窜的敌军,迅速在当道口开始修筑防御工事。

    防御工事以路边山头为核心修筑,规模型制和昨晚的宿营地差不多,考虑到可能要在此地停留好几天,其内部还把晚上搭帐篷的空地也留出来了。只是在当道口和几处易受冲击地段的铁丝网墙以及堑壕阵地设置更密集一些。出口也多留了几个,预备部队出击反攻时使用。

    叛军的反应也很快,这边把原来守军赶走之后没多久,从黄县方向烟尘滚滚,过来了不少骑兵,在这边修筑工事的同时,对方几次三番想要用骑兵冲击骚扰,企图阻挠或者迟滞这边的工程进度。

    如果是传统冷兵器军队,为了防止受到冲击,步兵每次都必须要集结起来列阵迎战,而骑兵则可以从容选择时机,没机会就不上,使得对方疲惫不堪。可惜琼州军压根儿不吃这一套,只需要派一个连队在外围警戒便绰绰有余——你骑兵敢往前冲试试?还没到骑兵冲锋范围之内便被打得鸡飞狗跳。想要冲过琼海步枪那长达八百米的最大射程,四百米的有效射程,就得用人命来填

    在几次突袭均告失败,白白丢下近百具尸体之后,叛军总算领悟到了那个浅显的道理——光凭自家已经到场的骑兵数量,根本不足以威胁到对面的琼州军。他们只得远远逡巡监视,眼睁睁看着这边在隘口处挖土堆墙,像个软木塞一样牢牢把道路封堵起来。

    不过对面叛军的数量一直在增加,对方统帅显然也清楚这处隘口的重要性,而琼州军区区两千的兵势毕竟显得单薄了些。眼看着对面烟尘渐多,一队队步骑兵卒先后涌来,排列成阵势模样,对手的策略也渐渐明朗化了——骚扰不成就要强攻,他们必须打开这个口子,确保己方后退之路。

    时至中午时分,对面阵势已成。这边众人登高远眺,通过望远镜,隐约可以看到对面军阵中有“孔”“耿”等几面大旗猎猎飘扬,将旗下金盔闪闪,想必就是那两位历史上颇为著名的大汉奸了。

    “看来今天就要决战了,孔有德,耿仲明这几个人的决断力还不错么。”

    “那是,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大清定南王和靖南王,值此生死关头,若还不能下定决心拼上一把,那也不配在史上留名了。”

    大约是已经听说了这边的火器射程极远,对方的列阵距离相当谨慎,竟然远在三四公里之外。不过这一片地势平坦,天气又好,晴空万里无云,正适合作为战场。对方也同样以一座小山包作为主阵地,两边观测对方阵势都是清清楚楚。通过清点战旗,周晟和北纬粗略估算对面兵力约在两万五至三万之间,而且两侧配属有大量骑兵,可谓是精锐尽出。

    这俗话说“兵一上万,无边无岸”,秋高气爽之下,只见对面旌旗招展,战鼓喧天,一股煞气冲天而起,果然是威风十足。相比之下,琼海军这边不立将旗,阵地核心就一面杏黄色“明”字大旗高高飘扬,下书“大明琼海镇”几个小字——这还是钱谦益带过来,据说是天子亲自授予他们的军旗,这才一路打出来。士兵们都各司其职默不作声,整片阵地上一片静悄悄。虽然这是作战思想的不同,但在看在众人眼中,这样难免有点示弱了。

    ——也许有必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尝尝?

    “咱们的火箭炮准备怎么样了?这个距离上能用吗?”

    解席恶狠狠问道,他们辛辛苦苦从海南搬来的火箭炮迄今为止还一次没发过威。攻登州时没用上,现在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敌军主阵地与我方间距约在三千五百米左右,超出十二磅炮射程,不过却正好在短程火箭的射程之内——想要‘摸’他们一下吗?”

    马千山举起手臂,翘着大拇指用目测法观察了一下,随口便报出了敌我当前距离。解席手中的望远镜自带测距功能,对好焦距以后便能自动提供距离参数,验看了一下果然差不多——老马的业务水平相当高。

    一个火箭炮连队配备有两具发射器,一次可以发射四十枚各类型号的火箭弹。覆盖面积巨大无比,尤其是相对于这个时代酷爱排列军阵的战法来说,一轮齐射报销掉好几千人也不是不可能。对面叛军虽然吸收登州之战教训,隔开这支古怪部队足足六七里地整队列阵,却绝对料想不到这个距离仍然远远称不上安全——短毛军的火力投送距离早已经达到了“所见即所得”——只要对手在目视范围之内,就能攻击得到。甚至更进一步,连超视距攻击也不在话下。

    “要用火箭炮吗,会不会有点太浪费?用十二磅炮足够把他们打垮了。”

    炮兵连长官吴季走过来道,火箭炮虽好,其高昂的价格却一直很让人纠结:一次二十支火箭齐射,成本高达三千两白银。这边两具发射器,同时打一次就是一万贰千大元飞出去了,就算以他们短毛的财力也颇感心疼。

    解席看看旁边两位参谋,征询他们的意见。但庞雨和敖萨扬都是不置可否——十二磅炮和琼海步枪的组合足以挡住这个时代的任何对手,所以他们都持无所谓态度,让老解自己决定。

    稍微考虑了片刻,大概是因为有个赚钱老婆的关系,解席还是决定奢侈一把:

    “还是用吧,第一次和数量远超于我们的敌军打陆战,对方骑兵还不少,谨慎点没坏处。对方的第一波攻击肯定很猛,先打散掉为妙。”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光先是往边上不远处,虽然自觉站到一旁不偷听他们部署,却一直将好奇目光投注过来的周晟廖勇赵翼三人身上绕了一绕,随即又看向前方敌阵,低声咕哝道:

    “有必要让他们更加了解我军的厉害……givetheysomecolortoseesee”

    计议停当,几位指挥官各自散开着手布置。周晟等人充满好奇的看着短毛军把山坡上已经排列好位置的几门大炮拖开,空出一大块平地来,然后迅速在那里搭建起两座大金属架,用木桩铁锲牢牢固定。两座金属架之间相距甚远,周边还用绳索圈出极大空间,连琼州军的中军大旗都为此移动开去。

    之后便是几辆先前被严密保护的四**车被推过来,有士兵上前揭开车盖,里面竟是用上好丝絮和棉布团塞满,拿掉这些填充物,方见显出一根根又细又长,头部锐利而尾部附有翼片的金属管子。有佩戴特殊标志的操作人员上前,用非常小心非常仔细的动作将其一根一根抬上金属架,并用小卡子一一固定好。并由炮兵总监马千山亲自出手,为其调整方位角和高度角……

    “那是什么?”

    赵翼冒冒失失想要凑近些看,却被绳索外围执勤卫兵毫不客气的拦住,这些卫兵先前对他们一直还算客气,此时却非常严厉,毫不通融。于是三位明使只好远远伸长了脖子看,同时作出种种猜测……

    “这有点像咱大明的神火飞鸦?”

    明朝火器甚是发达,这些明使也不是没见识的,他们能猜到这肯定又是短毛的某种独门火器,只是短毛先前所用的火炮火铳虽然威力强大,但样式仍旧和他们传统装备类似,而这一次变化却比较大,难免猜测甚多。

    “我觉得更像是水军用的‘火龙出水’,或者是‘震天雷炮’……但要大得多,也精巧得多,更全部用精铁打制,这能飞出去多远啊?”

    赵翼啧啧猜测不休,而廖勇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周围,琢磨着那些火器中万一有哪件飞到一半时忽然落下,自己该往哪儿躲藏——大明军的火器经常出现这种故障,不稀奇。

    只有周晟面色紧张——短毛把这东西拿出来,分明是针对远处那些贼军的。可那边离此处足有七八里地呢若不使用千里镜,连看都看不清。

    当初琼州府一战,短毛飞天火龙的传说虽然极其震撼人心,但在这里的几个人谁都没有亲眼见过,周晟当时也是在广州,并未随大军出战。不过此时此景,却让他情不自禁想起那个一直在他面前惊叫“火龙火龙”的疯癫水兵……

    “难道……这就是那种东西?”

    锦衣卫千户死死盯着那些细长光洁的火箭弹,又不时抬头看一眼远处叛军阵容,脸上惊疑不定。

    --------------------------------------------

    哎,最近都没更新,不好意思要月票,更不用说打赏。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朋友记挂着投票,感谢大家

    猪猫你太客气了,真是不好意思。

    另:五月七**十四天考试,十一号起恢复更新。

三八二 关于找死和等死的小小差别

    三八二关于找死和等死的小小差别

    片刻之后,庞雨走到三人身边,递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套子,并示意他们学着自己,先用一团小棉球塞住耳朵,再把耳套给戴上。

    趁着两边耳朵还没完全被塞住之前,庞雨对他们笑道:

    “等下这边阵地上声音会非常响,扬尘也特别大,我们一起到下头去罢。”

    “可到下头就看不清对面了啊?”

    周晟指了指对面,也算是某种试探——难道短毛当真能隔这么大老远的攻击到对方?却见这位庞军师只轻描淡写点点头:

    “没事,炸起来隔得再远都能看见。”

    说着硬是把三人拉到山坡下面去了,还要求他们进入战壕,伏低身体,还一人脑袋上给扣了一顶头盔。看看周围,几乎所有琼州兵卒都躲到掩蔽物下头去了,少数几个还直着身体站在外面的也都选好了位置,随时准备扑进土坑里,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这些短毛军为什么这么爱挖坑……莫非怕杀孽太多,冤气太重,死了没人掩埋?”

    周晟脑子里刚刚泛出一丝遐想,便隐约听头顶山坡上一声信号枪响,然后便是如同暴风骤雨般的“呜呜”之声,即使塞住了耳朵依旧感到惊心动魄。身下大地都在微微颤动,天空一下子暗淡下来,无数烟尘腾上天空,竟然仿佛天崩地裂。周晟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恐,旁边却有人拍了他一下,示意他抬头看天空。锦衣卫千户刚刚抬起头来,便立即旁边所有人一样,为在空中飞舞的那一条条绚丽火焰所倾倒。

    “真是漂亮啊……看多少次都看不厌”

    不止一名琼州军士兵这样赞叹,在这里的士兵大部分都看见过火箭炮发射场景——琼州府的经历过那场实战,在临高的则多半见过试射。不过此刻他们依然一个个望着那些火箭弹在空中划出的轨迹,有些甚至傻乎乎张大了嘴巴,连被吹了一嘴沙子都没觉察。

    片刻之后,从地平面另一侧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无数道黑红色火柱光焰冲天而起,正是先前叛军阵地所在的方向。周晟目瞪口呆,现在他根本不担心这些火器会不会砸到那些叛军头就算没直接打到,光是如此威势,也足以令任何一支军队瞬间崩溃。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力量

    看看身边,却见趴在他身旁的赵翼赵凤翔面色通红,身体在不停颤抖,周晟反应不错,见状立刻一巴掌拍在赵翼背上,立时见对方扑哧一口老浓痰咳出来,方才长喘一口气,朝周晟点点头,说了一句什么,却完全听不见——周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耳套子呢。赶紧摘掉那玩意儿,只听赵翼悠悠叹道:

    “……幸亏孙主事没来,否则他都没衣服换了。”

    周晟苦笑一下,转过头看另外一位同伴,刚才还好整以暇,示意他往天上看的廖勇此时正用手臂挡着嘴巴,死死咬住胳膊才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过了片刻才恢复过来,一脸气急败坏的摇摇头:

    “我们完蛋了。”

    “怎么说?”

    周晟一时不解,廖勇苦笑一声:

    “以后都这么打仗,要吾辈武人又有何用?难怪短毛区区两千人就敢出城抢攻,他们根本不需要靠兵去杀人的——对面那几万人肯定是完蛋了,就是换我大明朝廷,纵然养兵百万,也禁不住这么轰几下子啊。”

    “也不一定吧,此物可及远则必不善于近战,若是能冲到近处……”

    赵翼悟性不错,居然被他悟到了火箭炮的弱点,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晟拍拍肩膀,指了指前面战壕中那些短毛兵手中的火枪,还有山坡两侧排列整齐的十多门大炮……赵主事立马闭嘴不言了。

    三人齐齐沉默了许久,才听廖勇叹道:

    “在他们面前,往前冲是找死,不往前冲是等死——这他娘的以后还怎么打仗?”

    周晟也轻轻叹息一声,看看四周并没有短毛兵卒在附近,才小声回应道:

    “幸亏他们已是降了朝廷……我大明之洪福啊。”

    “确实,钱大人高瞻远瞩,功在社稷”

    东林人士赵凤翔心诚悦服道,廖勇也连连点头,只有最早作为大明使者跟短毛接触过的周晟撇了撇嘴,因为不想说人坏话而低下头去。

    ——那位钱大人不过运气好摘个现成桃子而已,若不是短毛本身早有归顺之意,任凭他再怎么口灿莲花也是无用。不过想想看也真是古怪,拥有强悍到这种程度的恐怖火器,却居然完全不想争夺大明江山,这样的反贼还真是前所未闻。

    “难道说……他们当真是心怀忠义,一心为国?可他们又分明不是我大明之民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周晟开始仔细回忆他最初和短毛打交道时的见闻,眼中迷惘之色愈发浓重起来。

    …………

    防御阵地前方一座哨塔上,因为山坡上面犹自有大量浮尘飘飞,琼海军几位指挥员只好爬到这里来观测敌情。

    四十枚火箭弹的落点比较分散,但基本都打到叛军阵地中了——对面可是几万人的大军阵,本身占地就非常广阔。只是这时候想要观测战果还有点早,就好像当初在临高附近用大量炸药伏击五千官军时的情况:那边非常大一块区域内都弥漫着大批黑烟和尘雾,根本看不清其中形势。

    不过在其周边还是能听到无数人喊马嘶,一片混乱景象,惊恐万状的溃兵向四面八方逃散,有些甚至昏了头往琼海军阵地这边冲。不过这时候还能跑得动的其实多半没受什么重伤,只是被吓坏而已,跑上个千把米冷风一吹基本也就清醒了,发现方向不对便赶紧掉头,搞得这边几位狙击手很失望——等了半天也没能进入射程,距离太远了。

    仗打成这个样子,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就算他们一直窝在阵地里不出去,这几天叛军都不太可能再来找麻烦——他们能否再重新集结起来都是个疑问。

    不过对于琼州军里那些年轻气壮的小伙子们来说,被动等待似乎太消极了。于是,关于下一步的行动,队伍里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

    “咱们要不要掩杀一下?就好像当初唐队长带队那次,一次头把他们赶到散伙算了。”

    这是几位少壮派连长的的建议,而马千山,庞雨和敖萨扬等几人则表示不赞同:

    “别乱冲,四十发火箭弹威力再大也搞不掉对方一万人的。他们现在少说还剩一万多军力,只是被吓破了胆而已。”

    “那不是正好趁机掩杀,把他们彻底打垮么?”

    提出建议的那几个小伙子们追问着,尤其是愣头青魏艾文依然不依不饶,坚持要求杀出去:

    “看着那边,解哥,那边才是敌人阵地的中心难道不是只有把我们的军旗插到对方阵地上才算胜利吗?难道我们今后打仗永远都是躲在壕沟后面等着敌人往前冲?”

    这种鼓动对于年轻人很有效,但马千山等富有经验的军官对此并不认同,几位参谋也无聊的摇头:

    “眼下是个追击的好机会,可惜我们人太少啦,派人多了阵地这边空虚,若只派个三五百人过去也无济于事——对方剩下的可有不少是骑兵,追都追不上。再说他们可不比前来围剿的官军,叛军这时候已经是一群被彻底包围,走投无路的困兽,再怎么赶也无路可逃,反而可能激发出他们的拼死之心,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番劝说,总算打消掉大部分人的出击念头。而且一般来说既然作战参谋提出了看法,下面部队就应该执行才是。只是这回,作为一军主将的解席居然也颇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我倒也想去看一看,孔有德耿仲明那两个大汉奸有没有被炸死,若是还没有就去补上一枪,也算彻底把历史改变掉。”

    ——听起来倒也是条理由,虽说孔耿二人当前还没来得及投靠满洲人,但光凭他们在山东作下的种种恶性,要他们的命一点都不冤枉。庞雨举起望远镜看了看,烟雾尚未散去,估计这时候不太可能有人去被轰炸区域的中心救人——马千山在给火箭炮确定射击诸元时就是把那几面“孔”“耿”大旗定为中心点的,旗下有金盔闪闪亮的那些位置属于绝对的重点照顾目标。

    所以主官解席最终还是赞同了小魏的意见,他甚至决定亲自率军出阵掩杀一段,连同魏艾文的连队,以及北纬麾下少量侦察兵,共调动四百余人出动追击,就算不能把对方追垮,好歹去占领对方的主阵地,也算是真正打赢这一战。顺便看看那里有什么出名的历史人物可供俘虏——对于老解来说,第一次在正面击败一位史上留名的大将,也许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庞雨和敖萨扬劝说无效,只好尽量配合上官。两人商量了一下,由敖萨扬率领其余三个步兵连队和炮兵守阵,庞雨跟着老解一起出击。不过在出击前跟解席约定好——只到占领对方主阵地为止,不得离开这边的视线。

    明天动身去苏州,11号回来,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三八三 进攻!进攻!

    片刻之后,琼州军阵地上的“明”字大旗在数百名军士掩护下,开始向对方主阵地发起攻击。

    魏艾文率领他的第二营第四连队但当前锋,二百余名步兵排列成了一个粗大箭头形状,小魏走在箭头前端——看得出来他是在努力模仿当初唐健领兵的风格。尽管此时并没有装甲车作为前导,他依然摆出了装甲兵突击的架势。

    不过小魏并没能冲在第一个——解席硬把他拨后面去了,这两人为了谁能走在最前头还争执了一番,最后是解席摆出官架子强压了小魏一头。北纬则没掺和他们的争夺战,自顾自带领侦察兵分散游走在大队周边,而被解席不负责任丢下的连队只好由庞雨统带,护着军旗走在前锋之后。与他走在一起的,还有那三位大明特使。

    所有人身上都尽可能的披上了护甲,最前面那几位带头尖兵甚至披上了当初用四毫米冷轧钢板压制的整片钢板甲,加上护头钢盔,只要运气不是坏到家,就算挨上一两下子也不会致命。解席和魏艾文也在其中——正因如此,庞雨这边才没阻止他们在全军面前上演勇气秀。不过按北纬的说法那俩白痴很快就会后悔的。

    在高昂的军歌声中,琼海军向数十倍于他们的山东叛军主阵地发起了进攻。按照操典要求,他们此时都应该弯腰低头,尽可能快的通过开阔地域,如果要停下来休息或观察,则必须先找好掩蔽物,或者用卧姿或跪姿,以尽量减少被敌军射手观瞄的机会。

    不过很明显,唐健他们拟定的这些训练内容其实有点保守了,并不适合当前这种敌我双方武器差距非常大的情况——到目前为止,琼州军遇敌从来都是以超强炮火开路,先把对方打垮以后再考虑前进问题,行进时根本不用考虑敌方的反击。

    这一回也是如此,从他们的防御阵地出发,一直走到前方阵前,大约三点五公里的路程,路上连一枪都没开,纯粹武装行军。

    ——开头五百米,大家都保持着军容整肃,严格按照操典姿势:猫腰低头小步快跑,双手紧握步枪,随时准备瞄准突然窜出的敌人。同时仔细注意脚下,时刻保持队形,队伍里没人说话。

    ——但在走了将近一公里路之后,渐渐便有些散漫了,大部分人开始直起身子走路,更有些士兵开始将步枪扛到肩上,相互之间也开始小声谈笑。只偶尔在上官斥责下才收敛一些。

    ——两公里,全军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原先层次分明的箭头逐渐拉成平行——因为构成箭头的那批尖兵,包括解席和小魏等人都开始喘气。他们的护甲质量太好,前后那两片硬邦邦冷轧钢板往身上一挂,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的重量,此时两千多米走下来,体力消耗相当大。虽然这些人都尽力坚持着继续往前,但速度终究是慢下来了。

    后面不着甲的轻步兵比他们略好一些,但也有限——诸如头盔、步枪、子弹袋、手榴弹、水壶……这些装备加起来份量也不在少数,幸好这些士兵平时全副武装的五公里越野都没少练,此刻虽然略显疲惫,却还不影响战力。只是脚下很难再控制得住,而单兵之间的间距也逐渐拉大……慢慢的,原本严谨的攻击队形渐渐瓦解,变成了几道松散弧圈。

    而解席和魏艾文也终于不再硬撑着打头阵了,他们都渐渐回到队伍中间来,其实这样才比较符合实际——作为指挥官,他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冲锋陷阵,琼海军也不要求将官凭借自身勇猛去冲击敌阵。

    “快接触到敌军阵地了,大家注意警戒视野内所有站立着的敌人,全部打倒”

    当前锋部队渐渐靠近到敌军阵前时,老解象从前唐健那样大声疾呼。这时候对面阵地上的尘土灰烟渐渐散去,比较能看清楚对面状况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由足足数万军队组成的大军阵,尽管这军阵已经解体,所有在轰炸中侥幸活下来,而且还能动弹的敌人都跑了个精光,但是大量被胡乱抛弃的武器,旗帜等杂物依然大致勾勒出了对方阵型的样式。琼海军的将官们看不懂古代阵法,但根据廖勇和周晟二人的议论,叛军这阵型摆得着实不错,棱角分明攻防兼备,很有章法的。

    只可惜在从天而降的火箭弹面前什么阵法都不顶用,当解席他们来到这座大军阵前面时,这边的人马早就逃散一空。除了少数躺在地上辗转呼叫的受伤者,连一个站立着的对手都找不到。

    其实四十枚火箭弹并没能完全覆盖叛军阵地。火箭炮这玩意儿本来就误差极大,因为是临时设定发射诸元,又没有经过校射,哪怕是马千山亲自出手也不能保证全部命中,有不少打偏了,命中率只有大约百分之七八十的样子。

    不过杀伤效果却要远远好于他们在海南岛上用羊群做的实验,凡是有火箭弹落下的区域,都可看到一大片非常清晰的杀伤半径——都由伤亡残破的人体所堆积而成。马千山在选择弹种时将高爆弹和燃烧弹混杂设置,此刻在很多弹坑附近仍在翻腾着火焰,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虽然被烧焦,却依然保持完整人形轮廓的躯体——被化学燃料溅到身上是无法扑灭的。他们仍保持着最后张手蹬脚拼死挣扎的姿态,已被烧成骷髅头的嘴巴依然大张,仿佛仍可听到那垂死的凄厉哀嚎。

    士兵们皱着眉头跨过这些残骸继续向前,对于这些叛军他们绝无怜悯之心——先前在登州城中已经见到过太多这些混帐做下的恶事了。琼海军中历来有政治动员的传统,出兵以前早就对全军作过一番宣传,再带他们去那些遭受叛军荼毒的地方转一圈看一看……此时怎么收拾敌人都不为过。

    为此甚至连一贯救治对方伤员的传统都暂时取消了,对于路上还能动弹的活人只是冷漠掠过,最多,对一些伤势过重,已经不可能再生存下去的,补一刀帮他们早点结束痛苦而已。

    这支四百余人的小部队就这样毫无顾忌一头撞进对方主阵地,直奔先前看到中军大旗的位置而去。一路上无人阻挡,来到那片视野不错的小山坡上,这里也是一片狼藉。解席让卫士兵们分散开来寻找对方大将,片刻之后便陆续有盔甲战袍比较高级的尸体被拖了过来。找了周晟他们来辨认,却大都只是些参将,副将之类装束,似乎并没有更高地位的人。

    “叛军内部上下难分,尊卑混乱,恐怕不能完全用大明军的服色来辨识。”

    解席认为廖勇的说法很有道理,于是从周围伤员中拖了几个神志还清醒的,让他们来辨认尸体。最终是找出了耿仲明两个堂兄弟,孔有德一个远房侄子,而那两个匪首本人却影踪不见,只找到一顶颇为华贵的金盔。

    “见鬼了,那两个人运气这么好?居然连火箭炮都炸不死?”

    解席将一面被烧焦的“孔”字大旗踩在脚下,又狠狠在那旗面上跺了两脚,有点郁闷。边上庞雨则撩起一幅“耿”字旗面擦了擦军靴,一边笑道:

    “如果从迷信角度上说,那两个人的气运大概还旺得很,命不该绝于此,逃过一劫倒也不稀奇。”

    “我呸,老子才不信这种东西”

    解席先是一愣,随即便恶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恰逢此时,北纬过来报告说发现山坡后面有若干敌军残兵正在重新聚集,询问本队是否有必要撤回出击阵地?

    在出击之前,大家本来说好只前进到此处为止,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追击敌军,只要将道路封死就行了。但解席显然对仅仅两面破旗一顶头盔的收获很不满意,而庞雨那句话又恰恰刺激了他。

    “继续进攻我还就不信了,那些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就这么难杀?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气运’在身,老子也打光它”

    解席当即下达了继续攻击令,也不管这违背了先前承诺。不过并没有人劝阻——在场诸将的想法大都和他一致。北纬这家伙甚至在过来汇报情况之前就已经先下令外围侦察大队士兵朝对方开枪了——当然按他的说法这是在“用火力驱逐对方哨探”。

    于是两个连队继续向前,等翻过那面矮斜坡,冲到近处以后他们才发现,好像有点轻敌了——在山坡后面重新聚集起来的敌军人数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几百名残兵败将,而是足足有七八千甚至上万的大部队

    事后想来倒也不奇怪——先前敌军列大阵时,观察下来少说也有两三万的兵力,只是还未曾接阵便被火箭炮覆盖了一遍。被炸死炸伤的人员估计有好几千,但更多人还是逃跑了。

    受到的打击只有一次,又没人在后面追,跑上一段也就慢慢停下来,叛军中的指挥官倒也有些能力,居然被他们遏制住了溃逃之势,渐渐稳住了阵脚。然而正当他们挥舞着手中刀剑,连踢带骂努力把溃逃士兵重新排列成一支不怎么整齐的队伍时,却见对面山梁后忽然出现了一支全身绿皮的部队。

    双方都是一愣,大多数叛军先是出于本能的想要逃跑,但在看到这边只有区区数百兵力后,又有些犹疑不定——几百人而已,哪怕个个都是铁打的,这边一万多号围上去压也压死了

    而解席的反应则要果断许多,在发现对面敌军数量众多超出预料之后,他只稍稍停顿了一瞬,随即便高高举起手中步枪,再次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进攻进攻”

    ----------------------------------------

    小小惊喜,呵呵

三八四 近战操典

    一瞬间,枪声大作。

    解席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不停将手中琼海步枪顶在肩上,按最标准的射击姿势连连击发。在他的鼓舞下,魏艾文及一班士官长均快步上前,重新构成琼海军向前方冲击的锋锐箭头,径直冲向对面那尚在犹豫和慌乱的敌军。

    前方的数十名叛军如割草般被齐齐打倒,但这并没有过于打击敌方的士气——经历过火箭炮轰击的士兵,心理素质总是会提高一些。类似于火铳齐射这样的“小场面”已经吓不倒他们了。甚至于还起到反效果——叛军按照他们对火铳的理解来猜度琼海步枪,觉得这几百号人就算全部开火又能打倒几个?即使随即很快就意识到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但那时候已经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身不由己往在前冲了。

    不得不说,和琼海军先前较量过的其他同时代军队相比,山东叛军斗志算是最高的——在一大批高呼拼命的亡命之徒鼓动下,足足有好几千人剽悍无比的迎着弹雨向前冲,看来先前从登州府逃过去的人并没有能将于短毛军作战的经验传开——也可能是军官怕他们影响军心,故意没告诉其他士兵。

    在这个时代,所有与琼海军交战的部队都要面临一道残酷的数学题——能不能用己方的人力密度压制过对手的火力密度?以往琼海军从未给敌方胜出的机会,但这一次,双方的数量差距实在太大了。

    尽管这边的每一次齐射都会造成对方几十上百人倒地不起,但在数千名亡命前突的暴徒面前这样的损失并不能扭转局面。尽管后方庞雨迅速把第二个连队也充实到第一线来,同时指令战士们尽量集中,尽全力增强了火力密度,叛军大队依然不屈不挠朝前冲杀,两军之间三四百米的安全距离正在急剧缩短。

    “我日,打不退还冲上来了,这次要糟糕”

    双方距离缩短至两百米,已经可以看清前排敌军那狰狞的面孔,解席的面色也有点狰狞了——他率先向前冲锋是为了吓退敌军,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们这点人若不能把对方吓跑,自身就很危险。

    但眼下却偏偏进入到最坏的情况,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找遮蔽物,解席等人就停留在原地频频朝对面射击。随着敌军大队越来越近,从对面不时有羽箭射过来,按照作战操典,此时他们应该趴在地上,但由于卧姿非常影响射击速度,大部分士兵都采取了不怎么影响动作的跪姿,少数人干脆仍旧站着开枪,丝毫不去顾忌嗖嗖从耳旁掠过的箭矢。

    火枪时代,这种面对面的对射最是考验战士勇气……以及运气——只听“扑”的一声,解席身边一名士兵仰天忽然栽倒,眼窝里插着一支箭矢——他刚刚才为了瞄准方便把头盔撩上去一些,没想到立遭射杀,对方军中有能人啊

    这边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哀悼同伴,连想都不想,噼噼啪啪几十发枪弹朝那支羽箭射来的方向还击过去——乱战中他们根本看不清是谁射的箭,但也不需要看清楚。反正把那个方向的所有站立敌人统统打倒就行了。弓箭可不象火枪可以卧倒射击,很难玩隐蔽偷袭的,在这种局面下更不可能。

    果然在这一轮齐射之后,那个方向就再没有箭矢射过来了,但其它位置依然不停有流矢飞来。琼海军步兵在作射击训练时都被要求优先射击敌军引弓待发的弓箭手,但对面那么多人混在一起,很难仔细瞄准的,基本上还是打冲在最前头的。

    等再靠近一点之后,从对面军阵中也开始响起了乒乒乓乓的火铳声——叛军中也是有火器的,虽然简陋了些,毕竟是远程兵器,一旦到达可以还击的射程内,琼海军这边的伤亡顿时大为增加,士兵们再也不敢象先前那样托大,纷纷按照操典趴到地上作战,这样虽然减少了挨枪子儿的可能性,射速却受到影响,对方看到这种压制卓有成效,愈发象打了鸡血一样不顾伤亡的朝前冲……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在极短时间内付出了大量伤亡之后,终于有叛军前锋冲到了琼海军的近前。这还是他们自成军以来首次被人突破火力网,尽管针对这种状况的应对措施在平时训练中也多次被强调过,但习惯了用强大火力压制敌人,首次被迫面临近距离拚刺战的短毛兵们依然显得有些紧张——包括一帮年轻军官也一样。

    “四连,全体上刺刀”

    魏艾文红着眼睛叫喊道,自己率先从腰间拔出刺刀套上枪管,并用卡口固定住……小伙儿虽然努力板着脸作出毫无表情的样子,其动作却有点走形,用了比正常训练几乎多一倍的时间才上好刺刀,而他的部下们也大都如此。

    周晟和廖勇两人也咬牙切齿的拔出了腰间绣春刀,准备加入肉搏战——敌军已经靠近,再往前一点他们就能发挥出近战军队的人数优势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有最后一道关口要过——非常可怕的关口。

    “手榴弹准备”

    ——琼海军的近战操典也自有一套程序在,并不是敌人一靠近就没头没脑冲上去拚刺刀的。手榴弹是威力非常强大的近战武器,被用来作为近距离战斗的起手招数使用。事实上海南岛上那些还没装备上制式步枪的预备部队或者城管队之类二线准军事力量,他们对敌的标准程序就是先扔手榴弹再上去肉搏,光靠这一手打垮这个时代的军队照样没问题。

    随着解席的命令,早已经给步枪上好刺刀的步兵们纷纷摘下胸前手雷,按标准一个步兵是配备两颗手雷,但解席出战前给这两个连队加强了火力,每人配备四颗。这时候便看出各人的性格不同了——有些豪爽的一家伙把四颗手雷全部拿下来摘了保险放在身前,看来是打算一次性全丢光,免得待会儿万一在拼杀中不幸身亡,还有弹药没用掉,太郁闷。

    而另一些较为谨慎的则只拿下两颗,留一半好应付意外情况,毕竟战场上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留一手预防万一总没错。至于眼前的情况——同一处地方丢两颗手榴弹和四颗并没有太大差别。

    五十米……四十米……当最前面一排叛军喊叫着踏进三十米线时,解席率先一跃而起,掷出手中榴弹。

    “全体——投弹”

    呼呼呼呼……瞬间数百个铁疙瘩飞向对面,按操典此时投弹应分为两拨,第一枚要求较为准确的投掷在三十米距离处,第二枚则根据士兵个人臂力尽可能投远——简单说就是第一波形成火力封锁,第二波延伸轰炸。有些力气大善于投弹的士兵随即又掷出第三第四枚,一时间隆隆声响不断,大地再次被火光黑烟所笼罩。

    ——三十米线上,一排烟尘几乎同时腾起,形成一道弹幕火墙,将那边冲在最前头,也是最勇敢的一批叛军前锋统统炸飞,顿时抑制住了对方的前冲之势。随即又便是一大批陆续零散投往纵深的榴弹,将琼海军阵地前方三十米至六七十米以内的范围尽数覆盖。而这里也是冲锋人潮最为集中的区域,接连不端的爆炸将对方本就一片混乱的冲锋队型炸了个七零八落,待硝烟略微散去之后,可以看到对面原本密密麻麻的人潮已是大为稀疏,只有百十个运气极好的幸存者愕然呆立,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时琼海军若继续开枪齐射,倒也能依旧保持御敌于远的态势。但军队已经进入到格斗战程序,按规定应该按照近战操典行事了——实战经验不足的部队打起仗来总是有些死板,包括那些年轻军官也是一样,还不太会随机应变,只能严格按平时训练以及操典要求行动。

    所以当两轮手榴弹掷出,并且取得了极大效果后,解席庞雨这边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保持这种非接触状态,仍然只用远程火力打击敌人时,那头魏艾文却已经第一个腾身跳起,大吼一声:“跟我上”……便领着四连将士径直朝对面冲杀过去。

    这边解席和庞雨两人只好面对面苦笑一声,没说的,也带人往前冲吧。好在此时对面敌军已经被炸倒了大半,剩下一些也都陷入混乱状态,以琼州军的锐气,将这一波敌军冲垮是毫无问题的。

    只是后面还有一大批,若也都这么不要命的话就不太好办……己方琼州军的战斗力当然毋庸置疑,眼前虽然只有两个连,五百不到的兵力,他们刚才这一轮少说又干掉了对方两三千,若是一般对手早就被打垮了。可偏偏眼前这支叛军却是被逼入绝境无路可退的,拚杀到最后,就算能将这万把人彻底歼灭,己方的损失恐怕不会小。

    如果最终结局竟然是和山东叛军拚了个两败俱伤,那可不符合这次出兵山东的意图了,倒是遂了大明朝的意,可自己这参谋官也未免太不称职……庞雨虽是跟着大队往前冲,心里却一直在寻思着当前形势。

    -------------------------------------------------

    考试结束,恢复正常更新。

三八五 老马的绝技

    其实眼下最好的方略,应该是趁着敌军混乱的机会抽身往回走,只要回到己方炮火掩护范围之内就万无一失了。只是要让杀气正盛的部队面对已经溃散的敌人非但不往前冲反而回撤,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别人不谈,光那个咬牙切齿的魏艾文,庞雨就完全没把握说服他。

    也许只能请解席或者北纬出面,以指挥官的权威下达后退命令?不过看看那两位在前方一样是矫健如龙,杀气冲天的样子,要把他们拉回头恐怕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正当庞雨在感到为难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阵阵呼啸声,抬头一看我的妈呀——天上一溜火星白烟,竟然又有一枚火箭弹朝这边飞过来。

    “我靠,老马他们疯了?”

    庞雨大惊之下立即趴倒在地,解席北纬等冲在最前头的那几位猛将兄也不狂暴了,一边大喊着空袭,一边同时转身,撒丫子朝后方猛跑几步,找了个低洼位置一头扑进去。其他琼海军官兵也有样学样,纷纷卧倒在地,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后方炮兵都他娘的疯了?连自己人都不顾?

    不过很快,对炮兵的咒骂就转化为了惊叹——那枚火箭弹高高从这边所有人头顶上掠了过去,但却异常精准的落到了对面叛军阵地上,轰隆一声响,这回可是看清楚火箭弹在人群中爆炸的实况了:一团黑红色火焰背景下,无数人体部件四散飞出,对面一片惊嚎之声。

    而这边也是同声惊呼——要知道这里与后方炮兵阵地可是隔了一条小山梁,彼此根本看不见的。这火箭弹居然还能打这么准?着实匪夷所思

    不过在事后,当他们问起马千山时,后者却很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说你们太小瞧我老马了——咱可是正儿八经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合肥炮兵学院训出来的。以火炮延伸射击在前开路,后面步兵同时推进的步炮协同进攻作战乃是现代炮兵的基本训练课程,最精确时甚至可以控制到五十米范围,几乎是要求步兵顶着炸点向前冲了。

    琼海军的火箭炮是具备超视距作战能力的,马千山也完全可以只根据计算来确定弹道。但因为隔了一条山梁,他看不见前方部队的位置,所以先前一直不敢随便发炮援助。直到这边投掷手榴弹,炸起来一大片尘土烟云后,老马才终于能大致确定战场位置,向前加上了一两百米的余量距离,以此作为火箭炮射击参数,打出来自是落在战场前方的敌军阵地上。

    所以在他看来,这种远程盲射并不算什么特别高难度的动作——当然了,考虑到火箭弹的误差较大,战场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所以他也只敢发射一枚火箭而没搞齐射,同时把余量设置的也比较大,选取敌军可能阵地的后方加以攻击。

    这样即使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这边琼海军四百人占据不了多少地方,而对面敌人阵地肯定要广阔的多,哪怕仅仅从概率学上判断,这火箭落到自己人头上的几率也不会太大。而且琼海军从兵到将都是知道该如何躲避炮击的,在热兵器作战方面的知识远非叛军可比……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被误伤到,那只能说前方部队太倒霉了。

    “其实如果你们能够早一些通报战场位置,比如发射一颗信号弹什么,我这边早就可以用远程火力掩护,压根不用跟敌人近战的。”

    马千山最后的提醒让解席等人后悔不迭——实战经验还是不足啊,早知道老马有这手本事,早就用信号弹或者旗语跟后方联系了,根本不会给敌人近身机会的。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当时从视距外射来的那枚火箭弹不但炸飞了百十个人,更将这支叛军残兵最后的勇气给彻底炸没了——要知道这支叛军自从举兵之后,自河北杀回山东,转战多时,和官军大大小小打了几十战,在此之前还没从未吃过什么败仗呢。

    故此虽然在与山东行营军接战前夕,得到后路失陷的消息不得不回师,他们心里面还是非常傲气的。总觉得自家军马陆战无敌,那传说中的南方短毛军不过占了海路优势,趁登州府空虚时偷袭得手,大军一回必然将其碾碎。

    而在得到消息说前方有短毛军拦路,但才不过区区一两千人时,全军上下更是一片狂傲之声,都说那些南方人脑子坏掉了,竟敢以这点部队过来送死。只有从先前败兵口中听说过琼州军所用战术和火器威力的孔有德,耿仲明等高级将领不敢怠慢,调集了三万多人马,心想平地作战,以十多倍的力量硬冲,总能收拾掉对方了吧?这支南方来的官军无非火器强悍些,而他们山东军最擅长的也是火器,这方面的作战经验很丰富。

    ——却没想到对方的火炮威力远远超出他们想象,这边刚刚列好阵势,还没进入战场呢,便被一轮铺天盖地的火箭弹给炸懵了。几万最精锐的部队还没开战就被炸得散了伙,一路逃跑到看不见那支可怕敌军后才逐渐停下脚步。

    之后总算凭着几位大将的威望,慢慢将部队重新聚拢起来,此后之所以还敢疯狂冲击短毛军的步兵阵,一方面是因为被逼到极处,又看到对方人数极少,难免想要报仇的念头;而另外一半,也是因为毕竟没有被真正“打败”过,那股子反乱以来屠城灭地的剽悍锐气还在。不下死命冲上一冲,实在是不甘心啊

    只是精神上再怎么无畏,**终究是脆弱的——后世义和团都自我麻醉到相信刀枪不入了,被洋枪队几轮齐射一打照样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更何况这些山东叛军本就是出自孙元化麾下的火铳队,对于火器威力绝非清末愚民那样一无所知。

    原以为靠绝对的数量优势可以压倒对方,却不料眼前这支南方军队所用的火铳无论是射程,射速,还是威力,都要远远超出他们原先的认知,成千上万的军队硬冲对方区区四五百人的军势,硬是给打得近不了身,好不容易靠上去,眼看就要贴身搏杀了,居然又冒出来一轮惊天动地的连环炸雷

    故此先前由子弹构成的死亡封锁线,以及最后那两轮手榴弹,其实已经把叛军战意给打得差不多了。当琼海军纷纷从阵地上跃起发起反冲锋时,叛军前阵已经开始溃退——这种时候拼的就是一股子气势,这边往前冲,对面就不由自主的后退乃至于逃跑——后世清军在和外**队对射时尚能支持,一到对方发起白刃冲锋立即溃散,到山东叛军这里,反应也差不多。

    而等到火箭弹破空而下,砸在叛军后阵上,终于将他们最后一分勇气完全摧毁。历史上原本要经历沙河,黄县两次大战后才会失去斗志的登州叛军,就在这一天之内,彻底崩溃。

    于是用不着庞雨这边再琢磨怎么往回撤了,对方已经率先逃跑,成千上万的残败兵卒四散开来,这次是彻底溃散,估计不逃到黄县是再也不可能重组的了。

    犹自杀气腾腾的解席和魏艾文带人狠追了一通,不过对方已经完全丢弃了武器,盔甲,很多还是骑着马的军官,人在逃命时爆发出的潜力非常大,这边步兵压根儿撵不上。

    但回过头来,北纬在带人搜检战场时,倒发现他们取得了某项意外战果。

    “……这真是耿仲明?”

    望着眼前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解席等人脸上均显出意外之色——先前那么多火箭弹齐射猛攻,其中好几发就是冲着敌军主将去的,却没能留下孔有德或耿仲明中任何一人。后面马千山就射了那么一发火箭,偏偏还就准确命中敌阵中枢,把未来的大清靖南王给炸死了——叛军之所以那么快炸营溃散,怕是也与此有关。

    “是俘虏指认的,我先后找了好几个俘虏分别单独辨认,都说是他,应该没错了。”

    北纬回应道,耿仲明的尸体身上插了十多块弹片,头部倒还保存完好,辨认起来并不费力。

    “好吧,是光把脑袋割回去还是把整具尸体扛走?”

    琼海军中不以首级记军功,叛军中普通士兵和一般武将的尸体素来都是就地掩埋。不过耿仲明属于山东叛军的五位“都元帅”首脑之一,作为匪首头目,将来要送给大明朝廷表功的,不得不带走。

    割脑袋太恶心,最终是决定把整具尸体抬走,也不用短毛兵自己动手——那么多挨了炸的倒霉蛋,总有百十个身体机能尚属完好的俘虏,拉过来当苦力就行了。

    回去路上,解席得意洋洋——总算让他找到实证,可以反驳庞雨的“气运说”:

    “如何,什么狗屁气运,还不是挨一炮就挂——气运?有我们在,连大清国的气运都能给它打破喽,何况区区一个靖南王……切”

三八六 交涉

    三八六交涉

    全军撤回到出发阵地,士兵可以吃饭休息,军官们却不得不继续忙碌——他们要统计战果以及伤亡情况。

    相对于取得的战果,各级军官更关心伤亡情况。敖萨扬在统计了当天出战与伤亡的比率以后,很快拿出来一组数据——他向来是主张用数据说话的:

    “共四百五十六人出战,阵亡十七人,伤五十三,其中重伤十九……大约百分之十五的伤亡率,损失了足足一个班的兵力。”

    ——与前几次战斗几乎是无损破敌的轻松相比,这一次部队的损失可有点大了。尤其是在被叛军冲到他们弓箭与火铳能够发威,双方形成对射局面的那短短数分钟内,前排战士伤亡骤然大增,就连解席魏艾文两人都挂了彩,幸好他们身上护甲坚厚,要害处都是钢制板甲头盔,非要害的臂膀等处也有皮革遮掩,伤势都不重。

    到了后面冲进敌阵白刃搏杀时,由于大部分敌军已被手榴弹炸倒,剩下少数人也是浑浑噩噩稀里糊涂,连刺刀捅到面前都不知躲避,倒是没什么大的伤亡,只在最后阶段忽然冒出来一个非同寻常的家伙,一杆大枪接连捅翻了三五个冲上去拚刺刀的步兵,武艺着实不凡,后来还是廖勇上前敌住他,让后面士兵腾出手来一起攒射,一顿排枪将其击毙——两位锦衣卫为此还嗟叹不已,直说这样的好手直接打死真是可惜了。

    但是私下里,后来廖勇在跟赵翼他们几个喝酒闲聊时也连声叹息,说那家伙一手山东大枪极其精妙,少说也下了二三十年苦功的,若双方公平较量,自己与他也只是在伯仲之间,在叛军中地位想必不低。却没想到在这火器战场上被一帮参军不过两三年的小兵打死狗似的打死了,一身艺业压根儿就没机会发挥——这还是个运气好能熬到最后白刃战的,今日这一战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精锐武将,连近身机会都没捞着便憋屈丧命。

    “时代变喽……今后怕是没我们这些人的用武之地啦”

    当天廖勇喝得酩酊大醉,醒来以后再不提及自己最得意的太极功夫,转而苦心钻研起火枪来,哪怕短毛的新式步枪一时借不到手,也找几支缴获来的鲁密铳飞鸟铳之类,先练上再说……

    回到琼海军这边,虽然此战按他们的标准看是伤亡不小,但比起他们给叛军造成的巨大杀伤来就不算什么了。而且大伙儿都觉得这种正面对敌的锻炼是极有必要的——平时训练再怎么刻苦,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和敌人面对面死拼过,见过血的部队才算是成型。

    只是当天晚上,解席独自来到临时摆放牺牲者遗体的帐篷中待了许久,他手中捧着几炷香,似乎是来祭奠死者的,却站在一具尸体旁久久无言,连线香燃尽烧到手指都没反应。正好庞雨巡查经过此地,见他神情不对,问他发生了何事,解席方才微微苦笑道:

    “没什么,只是感到有些后怕而已——白天时这小伙子就在我旁边,如果当时那射箭的人换个目标,说不定就是我躺在这儿了。”

    庞雨看看他,摇头:

    “不会,你的护甲钢盔要比他们好多了,最多受点伤。”

    解席却摇摇头,不说话——那小伙儿可是被一箭射入眼眶毙命的,换了自己,护甲钢盔再好也未必能发挥作用。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再和庞雨谈论此事,只是又点燃几炷香,拜了几拜,随即掉头离开。此后言谈举止也尽和先前无异。

    除了解席之外,其他人倒没什么特别情绪,魏艾文在此战中的英勇表现更得到了全体指挥员的高度赞扬,虽然在庞雨眼中小魏好像有点过份冲动,但北纬则认为他的拚劲值得肯定。明确表示接下来在部队扩编的过程中,小魏完全可以担当起更加重要的职责,这成功激起了其他几名年轻人的竞争心理,各个连队的士气也随之大涨。大家守在阵地里,却都眼巴巴盯着黄县那头,都想着叛军什么时候再来进攻?好给他们新的立功机会。

    但他们的热切很快便失望了——不知叛军是被吓破了胆还是尚未重新整合完毕,此后整整一天,西南方向安安静静,连鬼影子都没冒出来一个。

    到了第二天,总算从黄县那边过来了一支小队伍,但大老远便打出了请勿攻击的旗号——有人高举着一面标注着“打酱油”字样的大白旗远远挥舞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推着几辆平板车往阵地这边走过来——天晓得他们是怎么打听到酱油旗之妙用的。

    “……有意思,连酱油旗都知道,想必是认真调查过我们的事迹了。”

    解席举着望远镜嘿嘿笑道,想想看也先前或许还会轻敌,眼下被打成了那个惨样,若还不下大力气调查对手的基本情况,那这伙叛军也太废物了。

    “这么点人,还推了大车……想来干啥?车上装了炸药?”

    对爆炸物比较敏感的吴季警惕道,但北纬庞雨敖萨扬等人的判断却相当一致:

    “武的打不过,当然只好玩文的啦——多半是来交涉,想要买条活路的。”

    这很容易理解。两千琼海军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块不怎么起眼的绊脚石,却偏偏死死堵住了叛军的北上之路,而且更悲催的当对方企图用武力突破时才发现,这两千人所爆发出的杀伤力甚至要大大超过包括关宁铁骑在内的山东行营军。

    考虑到这支古怪的短毛军当年也是反贼出身,还一度曾与山东叛军并列为大明王朝令人头痛的“四大寇”之会派人过来交涉谈判倒也不奇怪。

    ——果然,当那支大车队靠近之后,也许是为了避免引起误会,又或许另有图谋,那支车队的押运者们主动掀开了车上苫布。时值中午时分,顿时只见满车的珠光宝气——确实都是些金珠宝贝之类,金光闪闪的甚是诱人。

    但琼海军依然没允许那几辆大车进入阵地,解席,庞雨和敖萨扬三人出面去交涉,魏艾文与胡凯带了整整一个排的兵力担任护卫。北纬虽然没出面,却也手持一杆狙击步枪躲在暗处监视着。

    当对面一个小老头儿走出来意图交涉时,首先被吓了一大跳——这边当面几个人个个杀气腾腾,一行人都是全副武装,头盔胸甲皮护罩统统套在身上,更不用火枪都有意无意指向对面——他们才不在乎面子,想起前天那个被一箭射中眼睛致命的倒霉鬼,他们都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铁甲中才好,天晓得山东军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

    庞雨解席敖萨扬三人更是很拽的各自戴了一副墨镜出场,他们的想法是不欲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眼神,但在对面那老头儿看来这三家伙可是非同小可——明明遮住了眼睛却能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这南方短毛果然是有秘法在身啊

    双方开始交涉,情况也正如庞雨等人所料的差不多,那老头儿一开始先是提出来想要投降起来山东叛军喊投降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他们总爱在占优势的时候大喊投降——进攻登州府时喊过一次,孙元化一时大意让人骗了府城;之后攻取黄县时又喊过一次,黄县丢了;第三次是在保卫莱州府时,这次莱州知府聪明了点,没有开城纳降而是自己从城墙上吊下去受降——结果只丢了自己的性命,城池倒没丢。

    这么几次三番玩下来,山东叛军的信誉度早就没了,故此解席一听到这个“降”字,想都不想便当面拒绝:

    “我们只管平叛,不管受降,你们要投降去找山东行营。新任的山东巡抚巡按,还有天子所派监军都在那头,只有他们才能决定是否受降。”

    那老头儿脸色僵了僵,还想说些什么,但解席已经一挥手:

    “你们先前干过的事情,自己应该最清楚。战场上打不赢我们,难道还指望这种下作手段能成功?”

    老者面露无奈之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要申辩,但终于只是长叹一口气,转换了话题——他果然提出来,想以金珠宝贝贿买一条道路,让叛军残余通过这条官道逃往东北方向。

    “怎么着,还想让咱们把登州府再还给你们?”

    解席冷笑道,那老者连忙摇头:

    “诸位英雄面前,岂敢作此妄想,只是想要前往海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渡船,求一条活路。”

    “想要渡海去投靼子?且不说你们的船队在登州府也被一锅端了,就算你们还有船,以为能逃得过咱们的海上封锁线?”

    在叛军面前,解席表现出的态度极其倨傲嚣张——跟这伙人渣没必要讲客气。那老头儿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解席这边越是强硬,他的脑袋反而愈发低垂下去:

    “只要诸位英雄能放过我们一条活路,除了这些物事之外……”他回头指了指那几辆大车,“我军自起事以来的所有积蓄:财宝,粮秣,牲畜牛马,还有妇人女子,情愿尽数奉送”

    尽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伙叛军如此果断,解席微微一怔。那老头儿以为有戏,连忙上前一步,但立即被胡凯用枪口顶着,不得不退回原位。

    “倘若诸位英雄允准,我方明日便以全军而来。只求诸位放过前军万余人即可,后面辅兵所运辎重粮草,连同财货都在内你们尽可劫下,这样少说也还可以有万颗首级可供报功——如此诸位英雄在朝廷那边也尽可交代得过去了。”

    听对方舌粲莲花说得头头是道,解席终于忍不住摘下墨镜,目光如电紧盯着那老者:

    “就这些?都说完了?”

    见那老者愣愣点了点头,解席挥一挥手:

    “那么你们可以回去了,我方拒绝。”

    “这……”那老头儿面色惨白,“诸位英雄若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说出来么,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奉承。”

    “要求?”

    解席冷笑一声:

    “很简单啊——我们离开登州的时候,曾向当地的父老乡亲保证过,一定为他们讨个公道。象什么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禄,李应元……这些人,统统押送回府城去,让那些受过你们残害的人亲自来决定对你们的处置……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耿仲明已经到位,其他人估计也不会很久。”

    解席这番话一说,对面立即知道这话是没法谈下去了,那老头儿还想支吾,旁边一个将官模样的中年汉子却已按耐不住,愤愤然道:

    “尔等休要欺人太甚你们自己也不过是琼州一伙海匪罢了,不过刚刚接受了朝廷招安,充当官家手里一把刀而已,跑这儿来充什么好汉”

    说着,他回过身去,重重一脚踢在后面一辆平板车上。这年头中国的车辆大都为两轮,平衡性很差,被那汉子一脚踢上去顿时翻倒,哗啦啦一声响,满车的金银财宝尽数倾倒在地,在太阳光下闪烁出熠熠光辉,晃花了人眼。

    “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财,你们大老远的从南边跑过来给朝廷卖命,不就是为了官家的功劳赏赐么?这边四车不过定钱,后头还有几十上百车另外军粮骡马,人头功劳,统统都给你们——只求放俺们一条活路都归你们”

    他这话并不是对解席说的,而是冲着整座阵地在大喊——无论哗变叛乱的军队,抑或是占山为王的盗匪,秩序阶级早就混乱,能够担当军的,大都是依仗一批私人班底支撑才能维护地位。不过这种支撑历来是相互的,下面人卖命保住上司地位,上官当然也要竭力为手下谋取利益——而大多数人目光总是短浅的,这么多真金白银丢在面前,他们不可能不动心。而如果下面诸多兵士鼓噪起来,纵使身为上官,也不得不屈服于他们的“民意”。

    ——这汉子显然是把琼海军当成和他们自己一样的乌合之众了,“思想工作”居然直接针对短毛全军而来,脑子倒很灵活。

    只可惜他彻底找错了对象——解席冷笑一声,毫不在意那些金银散落开来,甚至还后退一步,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并稍稍等待了片刻,大约是在酝酿情绪并考虑该怎么发言。之后,解席回过头去,面对着后方阵地:

    “……琼海军的全体将士们”

    他指着那自作聪明的中年汉子,大声喝道:

    “这个人他说我们是为了得到朝廷封赏而来,我们和他是一样的货色——你们承认吗?是这样吗?”

    “不是”

    身旁已经觉察到解席意图的庞雨,敖萨扬,魏艾文等人都马上配合,就连不太灵活的胡凯也在被悄悄拉了一下之后立即举手大喊,随即带动周围士兵齐声呼喝。

    “他说我们同样也是造反出身,可我们在海南岛上有祸害过平民吗?我们有抢劫过老百姓哪怕一粒米,一块布吗?有没有?”

    “没有没有”

    下面又是一片狂呼,声势更为浩大,只庞雨和敖萨扬两人对望一眼,嘴角边都是泛出一丝笑琼海军确实从没打劫过平民,咱只抢官仓,偶尔也带上个把土豪劣绅——那可要比老百姓要肥多了,而且于名声上只有好处,绝无坏处。

    要知道唐健和王海阳这两位琼海军的缔造者,对于琼海军的建军方针根本就是脱胎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即使不可能完全神似,也是尽量模仿。其中最核心一点,就是这支军队必须要有灵魂。

    虽然因为大明正统尚在,不方便在民族国家大义上作太多宣传,但至少,“军人的职责是保护老百姓”这个概念却是深深灌输进去了。琼州军自建立以后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包括剿灭海匪,打击西洋势力,以及此次前来山东平叛,无一不是遵循着这条准绳。也因此,琼州军上下,对于己方的“正义”属性历来是深信不疑,琼州府码头上那面“替天行道”大旗即使在招安以后也不曾取下,始终在那边高高飘扬——这正是唐健他们所希望的,一支军队的灵魂之所在。

    解席听到军士们的反应则是哈哈大笑,忽然也飞起一脚,将那堆金珠踢得漫天飞舞:

    “现在,这帮人想要用这些从老百姓手中抢来的,沾满了山东父老血和泪的金银收买我们,让我们放他们逃走——兄弟们,我们能这么做吗?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这次是整座阵地上所有人同声大喊,两千多条汉子一起嘶吼开来,顿时惊天动地,就连后方黄水河都似乎一时凝滞。

    一时间玄黄俱寂,声震四野,音波仿佛惊雷一般滚滚四散扩张开去,天地间除此浩然正气,再无别声。

    看了看对方那面如土色的一帮人,解席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滚”

    五千字大章节,呵呵。

    大家还有票票的话支持下。

三八七 拼命了!

    三八七拼命了!

    赶走了那伙谈判使者,琼海军这边立即开始积极备战——对方临走时放了狠话,说你们既然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也只有以死相拼了。且看为了消灭我们登州军,你们短毛舍得消耗多少火药炮弹

    这句话一出,解席庞雨敖萨扬等人皆是脸上泛出大怒之色,差点拔枪出来把那伙人统统留下,等他们抱头鼠窜逃走许久之后,胡凯才很不理解的询问好兄弟魏,为啥解哥庞哥他们一听这话会那么生气?

    魏艾文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他们俩很快便明白过来……

    ——叛军的报复来得非常快,或许他们根本早就准备好,无论谈判是否成功都将孤注一掷——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北纬派出去的斥侯报告说远远可以看见有大批人影正在前方聚集。

    吸收了上次的教训,这回叛军安排的列阵地点距离此处非常之远,居然远在六七公里之外。但这个距离其实仍在火箭炮射程之如果使用远程弹药的话。马千山也完全有把握完全通过数学计算来确定出射击诸元,再给那些敌人一个特别惊喜。

    解席原本打算采纳老马的建议,只要再炸上一次,估计那伙人从此将不敢在琼海军阵地面前出现。只是侦察兵随后带回来的情报却让他们不得不取消这一计划。

    “对方数量极多,甚至可能过了十万……不可能有这么多叛军?确实没有,但他们抓来了大量平民百姓,并驱使他们走在最前方”

    在听到这份情报之后,胡凯终于明白昨天那家伙临走时放下的狠话是什么意思了——叛军要玩消耗战术,能用什么来消耗琼海军的弹药?当然只能是黄县周边的老百姓了。

    “一帮垃圾。”

    庞雨等几位指挥官倒使面色平静,因为他们早有思想准备。但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在乎那家伙的威胁。

    “弹药还充足吗?”

    解席只关心这个,当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后便彻底放下心来,只是爬上防御阵地的瞭望哨塔,举起望远镜远远观察着敌阵。

    “十多万人的大队伍,还抓来那么多平民……哼哼,他们能不能爬得过来都是个问题。”

    ——驱使老百姓作为炮灰,这种极具“时代特色”的战术早在海南岛时,军事组和参谋组的同志们就多次讨论过,结论是只要己方不受其胁迫,并且弹药充足,威胁就不大——老百姓为什么会被驱赶来送死?无非后面有敌军的刀枪威胁,可是当正面遭受到近现代热兵器的打击时,后面督战队的威胁又算得了什么呢?——自从世界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让老百姓冲在前面送死的炮灰战术就再也没有成功过的范例,要是仅仅通过胁迫就能够让普通平民顶着枪林弹雨往前冲,近代各国也不必那么下大力气训练军队了。

    更何况中间还相距那么远——大部队长途行军历来是一项高度考验部队训练程度和配合能力的事情,以作战队形前进更是如此。古代之所以重视战阵,就是要尽量把军队人力挥到极致,如果阵势列得不好,人多反而会成为妨害。

    “那就等吧,且看他们要用多少时间爬完这七千米”

    ——尽管对面鼓声隆隆,叛军大队开始朝阵地这边进,阵地上琼海军依然从容自若,早晨起来内务,轮流吃早饭……不慌不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叛军的度要比他们想象中快一些,因为他们并没有挤成一堆,而是分成了若干批次,每一批只有三千到五千人的样子,编制好一批便放出来一批,逐次前进。这种战法用于冷兵器战争显然是很愚蠢的,相当于送上门去给对手各个击破。但面对全用火器的琼海军,反正无论他们摆什么阵形都是一个下场,这种分兵倒是很聪明。

    而且,最前面那几拨都是以赤手空拳的平民为主,只在最后有几百刀斧手压阵,显然是拿来充当炮灰,只为消耗这边弹药的。

    “……居然把大部队分成三到五千人的群体,一群一群轮流上……很狡猾的战术啊”

    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方能够如此层次分明,丝毫不乱的分批出击,原本从容自若的几位指挥官脸上都微微变了颜色——如果每一波都要完全靠火炮和枪弹打散,那这么十几二十波连续冲击下来,确实足以将琼海军的弹药耗光。

    “有什么对策吗?”

    解席回头问道,后面庞雨敖萨扬等人皆皱起眉头:

    “不太好办,大活人不c,当前面的队伍被击垮之后,后面那些人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我们不清楚这种影响会有多大……如果对方的军官有能力压制住手下,一直保持住这种态势的话,我方前景不妙。”

    “再用上火箭炮呢?我们直接轰击他们的后阵?”

    解席也有点着急了,对方主将显然是想充分挥他们的数量优势,为此不惜绑架大量平民来加强这一优势。而他确实也成功了——在火器面前精兵和弱旅没什么差别,那么同样的,普通平民和士兵一样可以起到消耗这边弹药的作用。

    如果当真打成这种消耗战,对于琼海军显然是极端不利的,解席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于是他把求助目光投向旁边的炮兵指挥官老马,马千山同样举着望远镜观察对方军势良久,眉头紧皱:

    “要打垮他们并不困难,但对方各个批次之间都散得很开,即使两门炮都把覆盖面放到最大,也只能覆盖一两批人……”

    “用单射击呢?”

    解席不甘心的追问道,马千山摇摇头:

    “单射击,误差很大,三五千人组成的方阵,已经不能绝对保证肯定命中目标了。当然,由我来亲自计算射角度并操作的话,至少还有七成把握,不过……”

    他回头看了看射架:

    “单射击所引的尘土和烟雾也不少,每次射击以后都至少要等上半时才能散去硝烟,在此期间我们的整个炮兵阵地都会受影响……射击频率会受到很大影响。”

    “呼……还真被他找到了我们的弱点呢。那孔有德果然有点门道,不愧是在史书上留名的战将。”

    解席长长吁了一口气,脸上却反而显出几分踊跃之色:

    “那就来试一试,且看看我们和这些历史名将之间的差距,到底能不能用技术优势来弥补吧”

    ……大约两三时之后,位于叛军最前锋的四五个进攻波次,约两万余人已先后进入到琼海军火力范围内,不过这两万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连青壮年都很少,大都是老人,儿童,以及妇女,一边被刀剑逼迫着向前走,一边哭喊不已。队伍当然也不可能很整齐,乱哄哄的,几乎像是羊群一样被赶向阵前。

    这种战术确实很卑劣,但马千山自有他的破解之道:

    “各炮位注意,考验你们技术的时候到了——待平民方阵进入八百米之后再开火,使用开花弹,尽量轰击对方阵形后侧的督战队。”

    而另外一边,北纬手下的狙击手和军中所有神枪手们也都被集中起来,有些人被分配到各处高台哨塔上,另一些有马匹代步,逃跑度快的战士则干脆跑到阵地前面两三百米的地方,以班组为单位组成游击队,专门打击那些督战人员。

    稍后,当第一批平民进入到阵前八百米范围之内时,由马千山亲自瞄准的一门十二磅炮朝她们开火了,炮弹准确无误,一头扎进后方督战队人群中,把那帮人渣炸了个人仰马翻。然后,果然这边不出意料个方阵都陷入到混乱之中。

    惊恐的人群像蚂蚁一般四下散开,女人和孩子们哭叫着到处乱跑,那些督战队先还企图维持秩序,但很快便顾不上她们了——从远处射来的子弹让这些督战队员伤亡惨重,再也无力控制局势。只一会儿工夫这个方阵便散了伙——这种纯作炮灰用途的平民方阵既没有训练也没有士气,稍微受到点打击便会散架。

    此后的几个平民方阵都是如法炮制,在炮兵和神枪手的精确打击下,琼州军火力都是冲着后面督战押送人员而去,阵前平民伤亡被尽可能减到最当然偶尔也有失手的,那就没办法了。

    惊慌失措的平民四下奔逃,但实际上她们能跑的方向只有左右两边——后退肯定是不行的,后面还很多叛军呢;而如果还有胆敢继续往阵地前冲的,那琼州军也不会再客气了——有那么一群人,不知道是想寻求保护还是另有图谋,在后方督战队都被打掉的情况下依然向阵地这边跑来,即使这边大喊也不能让他们改变方向,于是在进入到三百米死亡线之后,便被阵地上的排枪统统打倒,再无怜悯。

    而在主阵地上,北纬一直傲然抱臂而立,板着一张脸观察战局,当炮兵和狙击部队联手打退了头几拨平民炮灰方阵的攻击之后,这位琼海军中公认的第一职业军人脸上忽然显出几分笑容:

    “我想我已经找到对他们这种分批次战术的办法了”

    感谢“迷失了数千年”同学的热情支持。

    明天加

三八八 北纬的应对

    这是加更,明天还会有一次正常更新。

    另外说一下,我没有存稿的,每次更新都是下班以后临时写出来,有时候一晚上写不完,或者感觉不对就可能把前面写好的几千字全废掉,所以通常两天一更。

    所以以后大家有更新票的话,还请投在三千字栏目上,我还能尽量满足。但如果投个六千九千一万二之类,我只能望而兴叹了。实在赶不出来。

    互相支持吧。

    --------------------------------------------------

    “我们的对手很聪明,用大量掺杂平民,以及大批分散兵力的方式来消耗我军弹药,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分散了兵力以后,他们每一波的战力就更加不值一提了。掺入平民固然可以增加炮灰人数,却也使他们的临阵指挥更加混乱。”

    北纬望着对面那些只稍微挨打,便会纷纷溃散的敌阵,迅速做出了判断:

    “如果我们单纯龟缩在防线上,难免被动挨打。但假如我们主动出击的话,只要几百号人,很轻易就能打垮他们了。”

    “前头这些方阵以炮灰为主,后面还是叛军主力构成的,好像不少还有纯骑兵军阵呢。”

    同样手持望远镜的敖萨扬提醒他道——叛军后方几个阵列排得相当严整,显然不是胡乱拉人头凑出来的。此外更远处则烟尘滚滚,隐约似乎有骑兵出没其中——山东战马不多,但却盛产大青驴子,史书上记载孔有德曾经“联驴为阵”,企图以此抵抗辽东骑兵,虽然失败,但至少说明他手下有不少驴骑兵。

    “没事,在我们手里精锐杂兵都一样打。”

    北纬冷笑一声,忽然间高声点名:

    “胡凯”

    被叫到名字的小伙子一愣,随即两腿一并,昂头挺胸:

    “有”

    “徐磊”

    “有”

    “陈添”

    “有”

    “把你们的连队整理起来,准备跟我杀出去,陪那些叛军好好玩玩”

    北纬大声喝道,被点到名字的三位连长立时满面喜色,答应一声匆匆下去集合部队了。没捞到出战的小魏则满脸不服气,不停追问为何不用他的部队,直到北纬安抚说他的部下前天已经证明表现良好,眼下需要锻炼锻炼其他人,这才肯罢休。

    大伙儿战意都很高昂,包括敖萨扬也主动请缨加入: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前方作战注重随机应变,你们若杀红眼都跑前头去了,后头好歹得留个压阵的。”

    北纬笑笑,看了台湾仔一眼,点头表示同意——随着敖萨扬的请缨,此次一同出征的所有现代人军官,除了不可能冲上去拚刺刀的炮兵组同志,都将全部有过在第一线实战的经历了。大家嘴上不说,这方面却是谁都不肯落后的——没准儿在未来的某些时候这就是资本啊

    其实注重这方面的不止是现代人,此时就连赵翼赵凤翔这个文官都坚决要求跟着一同出阵,按他的说法当初在辽东时都跟满洲鞑子面对面拼过命的,此时厕身于火铳队里还怕个鸟啊。

    ……很快,整整三个连队七百余人都集中起来,组织起一支比前日规模更大的突击队。根据那天的经验来看,这边出动一个营的兵力,叛军若不集中上两三万人休想顶得住,但对方若当真胆敢把两三万人马全部集中到一起,马千山这边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一次,千万注意和后方保持联系。尽可能在后方视野范围之内行动,如果做不倒,至少也要留下通讯旗手保持联络,必要时用信号弹”

    马千山仔细叮嘱道,北纬等人连连点头。火枪和手榴弹虽好,来自后方的炮火掩护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在这一战中,琼海军的炮兵注定要大放异彩。此时随着前方大开打,后面叛军的主力部队也加快了前进速度,想要趁前头混乱的时候冲过来,只可惜这边早就防着他们呢——十二磅炮阵地在开战以后就移交给了吴季指挥,而马千山则带领火箭炮连,将两门火箭炮的发射支架挪到阵地侧边处,各自装上一枚火箭弹,采用单发射击方式,从三五千米的距离上便开始对叛军队伍实施骚扰性攻击。

    单发火箭弹的杀伤力也许不足以摧毁一整个方阵的士气,但足以令他们感到恐惧——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就开始挨打后面还有五六里的道路要走,在这个过程中随时可能丧命……在明朝有多少部队能这样坚持到底呢?马千山对此很感兴趣。

    琼海军主动出击果然令叛军的分兵战术遭遇到重大挫折,无论他们是否对此有所准备,用平民和杂兵胡乱拼凑起的方阵再也无法接近琼海军阵地前一里之内。在北纬等人的凌厉突击之下,正前方几个由低等杂兵组织起来的炮灰方阵很快瓦解,更不用说那些平民方阵了——只要身穿绿军装的部队一逼近,还没开几枪呢,人都吓得四散跑了,连那些督战队都不例外。

    从望远镜中看到出击部队势如破竹,接连击溃几波敌军,包括后面一些似乎是由精锐组成的叛军主力也不是对手,解席连声大笑,不时挥舞手臂,恨不能亲自冲上去。

    庞雨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有点不大对劲啊,即使我们派一个营上去也好像太顺利了……应该通知他们,小心中了叛军诱敌之计”

    “哈,放心,北纬可不是一个容易上当的人,何况还有老敖在那边。”

    解席对此却毫不在意——果然,无论叛军退的多远,北纬出击部队的作战范围始终都在后方炮火掩护区之内,只要对方逃出这边十二磅炮的射程,他就主动退回来,再不肯往前一步。

    远远看去,地上零零散散丢弃了不少金珠首饰,银锭元宝之类,似乎是叛军逃走时仓促扔下的,但在从小就听过《说唐》《三国》那些著名段子的现代人眼中,这种手法实在是拙劣的可笑。

    “这么老掉牙的手法……是小看我们的智商还是小看我们的军纪?”

    解席嘿嘿冷笑,他很满意——前方部队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无数只大脚丫子从金银上踩过去,那么多士兵中愣是没一个弯腰去拣拾那些阿堵物的——其实昨天那群叛军说客被赶走时丢下的金银也一度丢在门口,很长时间都没人理会。后来还是敖萨扬他们觉得一直这样考验士兵定力没什么必要,才让人去清扫起来。

    从建军那天起,琼海军对士兵的思想教育就从来没放松过。到现在,虽然不能说完全模仿出后世那支子弟兵的风貌,但至少,比起当世的其他任何武装力量,琼海军绝对属于军纪最为严谨的部队了。

    这是一支有思想,有灵魂,充满了荣誉感的部队,他们知道为何而战——昨天在面临叛军的收买时,解席敢于当众将那些金银展示出来,并毫不犹豫的加以拒绝,也正是因为他绝对信任自己的部下。

    眼看着派出来的饵料被接二连三吞下,却始终无法令出击部队脱离后方炮火掩护,叛军终于意识到他们的诱敌之计是不可能成功得了。而这样拖延下去,就算再打上个三五天也休想突破琼海军的阵地,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

    于是,一直躲在最后的几拨由最精锐主力组成的阵势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向战场上走来,而在其侧边,几只骑兵部队也远远跟随着,随时准备投入致命一击。

    “全军压上了,这是要孤注一掷啊……”

    庞雨有点担心,这两三万步骑混合兵种显然是叛军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的。他们显然对琼海军的战术进行过一番深入研究,并想出了应对之道——先前驱使老百姓上前送死,并不能算是真正的战术,因为只要琼海军不手软,驱散这些杂牌也就是多耗费一些弹药而已。而眼下叛军的阵势却不同于以往任何兵书上的记载——每一个单兵之间的距离拉得非常开,前后两列之间间隔十多步远,几乎已经不能说是阵列了。

    “居然连散兵线都玩出来了……这些叛军的接受能力很强啊。谁说明朝的军队都很愚昧?”

    看到对方的架势,解席禁不住皱起眉头,叛军这种战术当然和标准散兵线还有很大差异,但至少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炮弹的碎片杀伤。能够这么快改用新阵形,对方的应变能力当真了得。

    “这支军队本就是整个大明朝最熟悉热兵器战争的团体……看来一场硬仗是免不了啦。把北纬他们召回来吧,被围上了可麻烦。”

    庞雨回应道,对方以三个步兵阵列为核心,两侧各有一支“驴骑兵”掩护,大约一万五到两万人的样子。人员极其分散,占地空前广阔,远远望去,直到天边都是一片乌压压人头攒动,仿佛潮水般缓缓朝这边推进过来。

    人海战术——这才是真正的人海战术。以他们绝对的数量优势对抗这边绝对的火力优势,不算什么高明伎俩,却永远实用,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有效。

    传令兵跑上高坡,按长官的命令向前方部队打出要求回撤的命令,但片刻之后,对面的传令兵却发回了“前方有变,我部暂不归还”的回应,令解庞二人大感意外。

    “见鬼,北纬这家伙想干什么?”

    “不清楚,不过既然敖萨扬这么谨慎的人也跟着闹腾,想必是有点把握的。”

    两人有点后悔这次没带对讲机出来,信号旗毕竟不适合用来在远距离讨论问题。当初的四十二部对讲机到现在已经损坏了一多半,剩下那些通过东拼西凑换零件还在坚持工作。但由于维修困难,不再允许被带出海南岛了。

    所以他们此时只能猜测那位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北大酷哥想要干什么。但无论如何,北纬坚持率军拒敌于防线之外,必然是有他的打算。而且这打算肯定应该是对全军有利的。

    毕竟,这已是最后的决战,他们不能有任何疏忽。

三八九 擒贼当擒王

    随着敌军主力渐渐逼近,琼海军中阵地中“咻……咻”之声接连响起,一枚又一枚火箭弹拖着长长尾焰飞向了对面。

    到现在已经基本不需要瞄准,反正那边满山遍野都是人,随便怎么打都不会落空。不过,同样的,因为人很分散,随便怎么打,一次打中的人都不会太多。

    所以马千山只是断断续续的进行单发射击,不追求杀伤效果,只要保持对敌军的心理压力足矣。故此他只用了一台发射架,而另外一台上保持着二十枚火箭,处于随时待发状态,只待找到合适机会便打出去,一次定乾坤。

    然而外面由北纬所率领的那支前方部队却似乎有点不大对头——先前出击时明明讲好,只要求守在战场前方位置,不使敌军过分逼近冲击主阵地就可以。但最近几次,出击部队的表现却有点过于勇猛,不再像先前那样只略略作势,将对方打跑之后就算,而是经常性追杀出去几十上百米,之后也不及时后退……如此重复几次,渐渐的,前方部队竟然已经脱离后方炮火掩护范围了

    “见鬼,就算那帮小伙子年轻气盛,北纬和老敖应该不会这么大意吧?居然会中对方的诱敌之策?”

    后面解席等人都有点站不住了,他们的望远镜视野良好,眼看着敌军把一批又一批半死不活的杂牌军派过来发起攻击,却都没挨几枪就仓惶后退,之后也不另派人手,就把那些逃散到后面的散兵胡乱聚集一下又派过来送死……而对方好几支精锐主力却都保持不动,只远远分散开来,小心翼翼从四周逐渐靠近,分明是想要保存体力,找准时机来个一拥而上——连解席和庞雨这等半路出家的业余军官都能识破的小把戏,北纬那样职业的侦察兵没理由看不出啊?

    “前面到底在想什么?我过去看看”

    解席终于耐不住性子,叫上几名护兵想要亲自上去,却被庞雨伸手拦住:

    “这里需要总指挥官坐镇,我过去好了。”

    解席略加考虑,同意了庞雨的提议。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如果前头步兵大队真出了什么意外,后方担子就很重了。相比之下,派去前方的人主要起联络和辅助作用,庞雨显然比他更合适。

    “那么,当心点。”

    解席叮嘱道,庞雨笑笑,他知道老解又想起那天的惊魂一箭。

    “知道,我可比你更怕死呢。”

    接受老解的好意提醒,丝毫不敢硬充好汉,庞雨小心翼翼在自己军服里面套上那件集体配发的金属半身甲——前后两片,用插销固定,是用琼海号上货舱里的四毫米冷轧钢板压制而成,质量绝对过得硬;再戴上一顶连眼睛都不露的全罩式摩托头盔;又往身上塞了好几颗手榴弹;最后提了一支琼海步枪……方才带着十几名亲兵穿过阵地前那三重铁丝网走入战场。

    先前在阵地这边还不怎么觉得,待进到前方战场之后,便开始觉察出这一次与前几次战斗的不同了。地上的尸体增加了许多,很多竟然不是被枪炮打死,而是自相践踏被活活踩死的——普通百姓不比军队,行动时毫无秩序,更有许多耄耋老人,弱质儿童,或是小脚女性等等……连逃跑的体力都没有。一乱起来就被挤倒踩伤,直到此刻还有许多半死不活的,犹自在地上缓慢爬行着,试图逃离战场。

    庞雨等人正好经过这么一群平民身边,他们一看到有人过来便想努力爬开,但有些实在动不了的,只能瘫坐在原地,望向这边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恐惧——正是从这些绿衣人所在的地方射出那致命炮火,导致了眼前这大量伤亡。尽管琼海军其实已经很注意尽可能不误伤平民,但在这些挨过炸的可怜人眼中,他们显然是很难觉察出来的。

    庞雨对此倒是无动于衷,这种眼神从前刚刚在海南岛上登陆时就见得多了,不过他手下那几个兵丁却还不能适应——那都是些纯朴的小伙子,他们平时所受到的教育,以及日常行动里也总把自己当作正义使者看待,接受招安以后更是觉得身份早已漂白,自己如今已是正大光明的朝廷官军,此时看到对方那惶恐中有隐隐带着仇恨的眼神,情绪难免受到影响。

    在默默从那群人身边绕过,又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和庞雨较为亲近的卫士钱小毛忍不住开口道:

    “长官,为什么他们会用那种眼光看待我们?我们明明是来解救他们的啊”

    “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他们未必会被强迫到这儿来送死……所以说,小毛,很多事情并不是只要有好的愿望就能成功的,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可能起到反效果……”

    话音未落,庞雨忽然感到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向前扑去,随即才听到“叮当”一声响,似乎是有一支羽箭还是飞刀之类物事正从背甲上弹开。

    “长官小心,有人偷袭”

    旁边钱小毛等人已经大叫起来,同时举枪瞄向后面刚才经过的那群难民——这附近除了他们外再没其他活人了,袭击者应该是潜伏在其中的。乱糟糟那么一群人混在一起,还真不好辨认。

    但这边根本没费功夫去辨认——钱小毛率先直接拉开一颗手榴弹丢了过去。待其爆炸后又与其他护兵一起,乒乒乓乓朝那边任何有动静的地方一通猛烈射击,直到再没有任何反应方才停止。

    回头见到庞雨脸上有些诧异的表情,似乎是在奇怪为何这个刚刚还在为被那些人敌视而心情不愉快的纯朴小伙子此刻却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钱小毛轻松解释道:

    “他们现在是敌人了”

    ——对于这些兵丁来说,听到“敌人”二字也许反而更觉爽利些,因为那样只要将其打倒就可以了。庞雨禁不住苦笑,心想这些孩子倒比自己要洒脱,心思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

    之后再没什么耽搁,一行人迅速来到前方部队所在阵地,进入阵地之后却发现这边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充满急躁或者冒进的情绪,所有人都很平静。即使在遇到敌军进攻时也只有部分士兵出击,其他兵卒则保持休息或等待状态,大都默默整备枪械弹药,非常冷静的样子。只是全军却不断往前挪,离开后方阵地是越来越远。

    过去找到了北纬和敖萨扬那几位,见他们都是一派神态轻松,不慌不忙安排各个连队轮番出战,并不时在在地上临时画出的建议地形图上指指戳戳,似乎在商议着什么,见到庞雨过来,只是哈哈一笑:

    “怎么?老解他们紧张了?”

    “换了你们在后头一样紧张——为什么要脱离后方火力掩护范围?”

    庞雨态度严肃,他现在是在代表着总指挥官解席在询问,事关军令,不能像平时一样随便。而北纬也收敛起笑容,把手中望远镜递给他:

    “你自己看吧。”

    庞雨接过望远镜,朝北纬所指几处方向看去,只见周边几只部队鬼鬼祟祟四散开来,隐隐对他们构成包围之势,而正面一彪人马步骑混杂,烟尘浩大,人数竟有过万之势,再看那中间旗号繁杂,金盔闪亮,想必就是敌人中军所在了。

    “先把我军诱骗出去,再从四面包围,尽快形成混战格局以免遭到我方炮火打击——很标准的作战方式。你们不会看不出敌军的意图吧?”

    庞雨坦率道,北纬则嘿嘿一笑:

    “你再仔细看看那些中军旗号。”

    “嗯?”

    北纬的视得乐望远镜是正宗德国原装进口——当然是现代德国,在所有穿越众里属于头一份,观察目标自然也比旁人要清晰许多。此时双方距离甚远,庞雨自己的望远镜最多只能看到那边人群,北纬手里的高级货却连对方旗号上的文字都能辨认出来。

    “孔……李……毛……?”

    “孔有德,李九成,毛承禄——除了已被打死的耿仲明外,叛军几大首脑都在那一拨子里头了。他们肯定是带着自己的亲兵精锐,也就是说只有那边一万多人才是叛军真正的核心所在,其他军阵,打垮再多也没用。”

    旁边敖萨扬解释道,而庞雨也立即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你们想要直扑敌中军?”

    “擒贼当擒王。既然他们想要把我们诱骗过去,那就如他们的意好了。不过,以叛军的作战方式,他们最后肯定还是要以主力压上,尽量与我军贴近形成混战之势,这样才能避免遭到后方火箭炮的覆盖——但这同时也是我们的机会。”

    北纬悠然道,庞雨看看四周,为了躲避开花弹,对方阵形都排得非常松散,几支部队之间相互距离也大,这样的散兵阵形固然最大限度避免火炮弹片杀伤,却根本不适合用于战阵。看起来叛军自己对于这种散阵也很不熟悉,走起来乱糟糟的。不要说琼海军了,就是弄一支精锐些的明军来,估计也是一冲就破。

三九十 老大,有人抢怪!

    这两天状态不错,再来个五千字更新,呵呵。

    ---------------------------------------

    以区区六七百人冲击对方万人大阵,并试图擒杀对方主将,在这个时代的军人眼中看起来或许很夸张,但在当前的琼州军眼里却再正常不过——通过这几天交战,双方都算是摸到了对方的底。以琼州军和叛军的火力对比,双方一比二十的数量差距并不足以弥补武器间的巨大代差。

    “这计划倒是可行,但部队的伤亡恐怕又会增加,而且,从战略上说,我们只要守住那处路口即可,不一定非要追求歼灭敌军的。”

    庞雨犹豫道,仗打到现在,琼州军的战果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委员会给他们的目标,山东叛军几乎是被他们独力打垮。而这在当初的军议会上其实是属于要尽量避免的情况——如此一来大明朝廷朝廷难免会对他们的力量估计过高,今后恐怕会受到更多压制和猜疑。

    其实取下登州已经足够了,只是因为这边军队太少,而接受的投降叛军又太多,才不得不主动出击黄县,将战场与登州府远远隔离开来。至于因此而将叛军主力打了个稀里哗啦,可以说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从战略上看,琼海军其实不该要这份功绩的。

    所以说,战争这种事情,从来不是一方能够单独决定的,哪怕以琼海军对叛军这么大的军事优势,一旦上了战场,也不得不根据形势随时调整,采取了许多身不由己的行动。

    连日前后两场大战,这边的弹药消耗与人员伤亡都远超预期,但这还只属于自家内部事务。可假如北纬把叛军首脑再来个一锅端——他率领眼前这个加强营绝对做得到的——却连一口汤都不留给大明朝的正宗平叛部队——山东行营,这就很容易引来嫉恨了。到时候白跑一趟的辽东,四川等地援军肯定不肯善罢甘休,就算琼海军从来没把大明朝的官吏放眼里,这嘴皮官司终究不好打。

    庞雨向北纬阐述了他的忧虑,却随即看到敖萨扬那边传来苦笑的表情——看来同样的言辞他早说过了,显然没起到作用。

    果然,北纬只用几句话就驳斥了庞雨的论点——想必刚才他也是这么对付敖萨扬的。

    “现在还谈战略?庞参谋,你就这么确定我们龟缩回去后定能守住防线?眼下对方的战术也很明显了,就是不停驱赶些炮灰过来浪费我们的弹药,如果咱们一直躲在防线后头被动挨打,任凭他们自由发挥,我们的炮弹和火箭弹还能坚持多久?你确定我们可以用火力耗光他们的人力吗?”

    庞雨不吭声了,大的战略布局方面他一向很有自信,但这种涉及到具体战局,战术上的判断,当然是北纬这位职业军人更有经验。更何况北纬才是这支部队的副帅,解席不在的时候就是他说了算。

    “那么好吧,就按你的计划行事。不过要派人去通知老解老马他们,到时候后方火箭炮还是能提供支援的。”

    匆匆写了一张字条,把亲兵钱小毛打发回去送信,庞雨自己却留了下来,他手头好歹有一整个警卫班,可以提供相当火力的。北纬也不啰嗦,继续安排胡凯,陈添或是徐磊三位连长中的某一个轮番带人出去打头阵,装作被敌军引诱上当一样,将全营慢慢拉向叛军所希望的位置——同时也是他们看中的决战地域。

    再度越过上次那片小山坡后,后方主阵地又看不见他们了,于是后面的火炮支援一下子稀疏起来,连射程足够的火箭弹也逐渐停止发射——老马他们应该已经得到通知,这时候想必正在给两台发射架上都安装满二十发的弹药,等得到前方信号弹的指引后便齐射覆盖。

    见引诱策略起到效果,叛军也不再派炮灰过来送死,几支正规部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不过出于对琼州军火炮的畏惧,他们的动作依然很小心,不但几支队伍之间的距离非常分散,队列内部人与人之间相距也很远,同时移动速度相当缓慢,一副形势不好就要撒丫子逃跑的样子。

    反倒是那支集中了叛军主要将领,人数也最多的主力精锐,不躲不闪径直朝琼海军这边大踏步冲杀过来,而北纬也指挥部队迎上去,看起来两军之间似乎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你别再用那作弊似的火炮了,咱也不用垃圾杂兵上来恶心人,大家兵对兵将对将狠狠干上这么一场

    当然北纬从来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跟敌人死拼实力的正统军人,这一点从他手里拿的破天荒不是狙击枪而是一支信号枪就能看出来——里面塞的几颗信号弹按顺序发射后,分明是给马千山那边通报方位距离用的。叛军前些日子才挨过一次火箭弹齐射,但那只是在视距内。视距外挨炸都是零零碎碎的,最多说明这边琼州军火箭的射程很远,还不能证明他们拥有视距外精确攻击的能力——至于耿仲明的悲剧?那属于小概率事件。

    但在今天之后,想必叛军方面会对琼海军火器实力的认识又更上一层楼,不过那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这不能说是对面叛军大意——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大胆猜测这边的火力投送能力竟然可以覆盖到十多里之外,都不用看见人都能把炮弹准确丢到目标头上,那这仗根本不用打,趁早逃跑才是正道。

    即使光用步兵这边也有信心推平对手,而对方在已经了解到琼州军的火力强度之后,居然还敢这么大模大样迎上来,很可能也有什么秘密手段的。不过这边并不在乎——任它妙计千条,我自一路平推,这条原则不仅仅在战略上适用,战术上也是一样。叛军方面随便用什么策略,最终总是要依靠人来施展,而在钢铁和火药面前,人体却是非常脆弱的。

    只是双方的“暗招”都没能用出来,因为他们并没有能交上手——正当这两支军队摆出决一死战架势朝对方撞过去时,在他们的侧面方向,忽然响起一阵巨大骚动。另一支叛军偏师忽然遭受到来自背后的攻击——而且是被一大群骑兵踩了

    ——只见无数残兵败卒抱头护脸,哭着喊着从一座小山坡后面狂奔出来,仿佛一个被浇了开水的蚂蚁窝。山梁后面被杂木树丛挡住,一时看不见端倪,却可听到人喊马嘶,尤其是无数战马奔驰践踏大地的铁蹄声,几乎响成一片。

    那支叛军属于先前被派过来送死消耗这边弹药的炮灰部队之一,肯定是没多少战斗力的,不过琼海军这边也没认真对付他们。这些人装模作样攻上来,琼海军方面也只是敷衍性质的打上几轮排枪把人吓跑算数。所谓逆向淘汰就是如此了——那些正儿八经梗着脖子往前冲的勇敢者这会儿都躺地上了,剩下都是些偷奸耍赖胆小怕死之辈,反而得以苟活。

    不过叛军的战场控制能力不错,或者说早有准备——这些人被打垮后并没能一散了之,而是被组织起来又在后方重建阵势。叛军对于这种搜罗炮灰的工作似乎很熟练,专门安排了一群身强体壮的督战人员分散于战场外围,这些人不上前作战,而是手持武器四处阻拦驱赶那些从前线跑回来的幸存者,把那些没能跑掉的倒霉蛋重新聚集起来,虽然挤一块儿仍是乱糟糟一堆,好歹算是一支队伍了。

    当然这种队伍士气战斗力什么是肯定谈不上的,摆在那边除了吓唬人以外也就对短毛这样的军队有点效果——可以再废物利用,拿来继续消耗这边的弹药。直到彻底哗变或是逃光为止。

    琼海军火力威猛,进军速度却不快,人数又少,这些乱七八糟炮灰队伍在远离他们进攻方向的侧面重整,像这支部队便是躲在一处小山包后面,基本上除了天上流弹外倒也不用担心遭到袭击。

    然而此时好运却被打破——随着这群乱糟糟杂兵一起,在他们身后忽然出现大批骑兵,宛如疾风一般快速从他们身旁掠过,瞬间便见血光四射,位于队伍边缘的几十上百号人一下子都被放倒,不是人头被砍刀撩飞便是身躯被长矛捅个对穿。

    那些骑兵战术极其犀利,在掠过并瞬间赶散了这支乱蓬蓬杂兵队之后丝毫不停留,立刻又朝另外一队叛军杀去,同样也是仅仅从外围掠过而非一头撞入,但依然轻松将这支杂兵赶得散了伙。

    如是再三,重复数次之后,除了那中央几队最为精锐的叛军主力,周边几支胡乱拼凑起来的杂牌军都被打散了架子,人员再度四散奔逃。但那些骑兵却并没有急于追杀,当然也不会这么轻松放他们走。只是四下里一圈,如同恶狼驱赶羊群一样将那些残败兵逼住,朝着敌方中军的位置逼赶过去。

    ——他们竟是要驱赶这些残兵去冲乱叛军中央尚能保持秩序的主力,以求一战成功

    战场上一下子形势突变,北纬庞雨等人同时愕然停下脚步。一开始还以为是对方的诈术,但略略观察了一会儿便可确定不是——新加入战场的那支骑兵队杀法骁勇,手下决不容情,虽说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急于杀伤,但每冲散一处叛军方阵都仍然造成大量伤亡,如果这是苦肉计的话,那叛军所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

    而更让他们确信这不是诡计的原因还有一条——那支骑兵队装备太好了全军连人带马都配有甲胄,而且不像普通明军那样以皮革甚至绵纸为主,甲片上使用了大量金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支部队宛如一股银色铁流般,如此装备就是前几日被击毙的耿仲明等叛军首脑将官身上都没有,说明这支部队显然不可能是受叛军管束。

    “老大有人抢我们的怪”

    眼看着叛军队列瞬间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傻大个儿胡凯突然叫了一嗓子,这家伙大概还经常想念他的网络游戏呢。但北纬庞雨敖萨扬等人当然不会这么无聊,他们互相看了几眼,目光中同时显出几分骇然——这支雄壮无比的骑兵让他们几个同时想到一个名词:关宁铁骑

    在这个时代,大约也只有那支倾尽了明帝国全部力量缔造和维持的部队才会有如此威势了。自从东北女真崛起之后,战斗在对抗满洲人第一线的关宁军就逐渐取代了大同边军的地位,被称为大明朝的第一雄兵。在朝廷提供的军械,饷银,粮食等方面均享有优先地位,拥有最好的装备和补充——他们也总算没辜负这份特殊待遇,一直到明朝灭亡,关宁军都死死守住了从东北进入中原的通道,没有让满洲军直接从这一地区突破。

    看着那些全身披挂的关宁军重骑兵轰隆隆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琼海军众人都是暗暗色变,他们的部队在前来大陆以前都反复强调过对骑兵作战的要点,这一路上打击山东骑兵也算是轻松愉快,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自信。但是此刻,这批辽东来的重骑兵却又让他们的自信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那些牲口朝这边冲过来的话……北纬等人不约而同,几乎同时下达了要求全军高度戒备的命令。

    出现在战场上的关宁军并不多,大约一千人都不到的样子。但战斗力却十分惊人,那些骑兵以数十人为一小队,或分散或密集,以极其高效准确的手段不停削弱着叛军的力量。叛军方面当然不甘束手就戮,他们也派出了自己的骑兵队加以抵抗——就是先前游弋在周边的那几支“驴骑兵”队伍,本来大概打算用来冲击琼州军的,此时也不得不拿出来硬抗关宁铁骑的突袭。

    只是山东驴子体型再大,也不可能与辽东军的高头战马相比,而山东骑兵与辽东骑兵的战斗力,也与他们胯下坐骑一样,有着近乎于本质上的差异——尽管孔有德等人本来是从辽东军里出来的,可他手下来自辽东的老弟兄充其量不过几百号人,这些人也是当初吴桥兵变的主力。队伍发展到现在,这些老兵早就四下离散,没死的都当上了小军官,分散到全军中去了。

    眼下这些叛军骑兵大都是各级军官自行招募,只有自家有匹坐骑就能当骑兵了,从来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训练,更缺乏骑战对抗经验,在与女真人交战多年的辽东军面前宛如幼儿一般,顷刻之间就被杀得溃不成军。

    其中又见一个银盔银甲的白袍小将尤其骁勇,他身上配备的武器非常混杂,后面还专门跟了两三名随从帮他携带和传递武器,从远距离的弓箭,到中距的三眼火铳,靠近以后又换了长枪和砍刀,用得都极其娴熟,接连打翻好几个朝他冲过来的山东骑兵。到后来别人看他厉害,有三四条汉子同时冲上来围攻他一个,却见这小伙儿不慌不忙,从腰间摸出一对流星锤来,锤头在空中盘旋几下便旋转着飞出去,当场砸翻了一个,剩下几人也被链子缠住摔了个七零八落——这小子一对四居然还瞬间取胜,毫不拖泥带水。

    露了这一手之后,那个年轻人似乎甚是骄傲,举起一只手接受了周围部下的欢呼。随即,竟然朝琼海军这边走过来。

    士兵们略有戒备,不过见他只是孤身过来,速度又甚是缓慢,显然并无恶意,便也没阻止他,一直让他走到众人面前,摘下头盔,显出一张甚是英俊的面容,一边拱了拱手,一边朝这边咧嘴笑道:

    “这边可是琼海镇的人马么?我们是大明辽东镇麾下。奉朱抚台,高监军之令前来助战,命令是要我们助防登州府的,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必要了……哈哈,贵军可真是骁勇非常。以区区数百之众便敢硬撼贼军大阵,看来我军来的正是时候啊。”

    那武将骑在坐骑上,人高马大的,一眼便能看清眼前琼州军兵力不过数百,连一千都不足,而且全是步兵。言下便很有施恩之意,觉得自家这支援军来的很及时。

    但已经来到阵前的几名穿越众指挥官只是互相看了看,早先已料到对方身份,对于关宁军的出现也谈不上什么感激之情——在他们看来这支部队完全是来摘桃子的。尽管庞雨先前还想着不要立功太大,此时忽然冒出来这么一群人,连他心里也不会高兴,更遑论那帮正热血沸腾的小年轻。

    “我们是海南琼州军,请问你是哪位?”

    对面那人一直大剌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他们,跟他说话还要仰起头,这种感觉显然不好,就连敖萨扬心里也不太痛快,说话就很直接了,那武将倒是不以为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很不礼貌,只懒洋洋笑道:

    “本将么?山海关总兵麾下一游击,高邮吴三桂。”

三九一 忽如其来的“援军”

    吴三桂?……未来的大清平西王陈圆圆她老公

    因为先前有过与钱谦益忽然见面的经历,也早就明白了这一点——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与这些历史名人见面是迟早的事,庞雨的表情倒还比较平静。

    旁边北纬敖萨扬也还能绷得住架子,没什么特殊表情。但胡凯徐磊陈添这几个小伙儿就控制不住了,呼啦啦一下子围上来,仿佛看猴子一样将这位历史名人团团围住,只吓得吴三桂坐下战马连连后退,他本人自然也是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伙短毛。

    见这架势,吴三桂身后亲兵纷纷围过来护着主子,这些辽军长期处于东北苦寒之地,与女真军互相攻杀,习俗行动都相当的“满洲化”,除了头上没辫子外,看起来就和传说中的鞑子兵没啥两样,行动粗鲁得很,一上来就推推搡搡,口中连呸带骂,大约平时横行惯了。有几个甚至朝这边挥刀舞剑的,很是猖狂。

    而这边琼州军战士长期以来连战连胜,一个个也早就眼高于顶傲气十足。一帮子现代人倒也罢了,都还沉浸在看见大名人的新奇中,可以不计较对方卫兵的失礼。可他们部下的本地兵却都不是肯忍让的,管你姓吴的是谁呢,胆敢这么猖狂就是欠收拾立马周围几十杆步枪都举了起来——大明琼海镇与辽东镇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剑拔弩张,双方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身处于随时可能冲突起来的两伙丘八之间,吴三桂本人倒是颇为从容,并不见紧张之色。到这时候他总算跳下马来,随手斥退部下,又轻描淡写几句话挤兑住对面琼州军,让那些傲气短毛兵也不得不放低了枪口,不好再拿他当敌人看待。这份从容与应变能力让后面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的北纬庞雨等人暗暗点头,果然无愧于他在历史上留下的鼎鼎大名——要知道这时候的吴三桂才刚刚二十岁,还不是历史上那位精明狡诈,独守山海关多年的大明总兵呢。

    也幸好这时候的吴三桂年纪还轻,资历尚浅,在北纬他们这批人面前就端不起什么架子,倒还比较容易打交道。双方简单交谈了几句,彼此交流了一下当前状况——说起来山东行营的那些文武官员还不是全然无用,在了解到有一支什么“大明琼海镇”直接夺取了登州府之后,他们很快就做出与这边参谋组同样的判断——叛军肯定先要全力解决后方之地,意图打通回师之路。

    当然在他们想来,区区数千南方军肯定不是对手,于是为了避免已经显出曙光的山东局面重归混乱,行营官员商议之后决定派一支精锐骑兵昼夜兼程赶往登州府,协助那里的南方军队死守府城。

    在他们手头最优秀的骑兵当然就是来自辽东的军队了,辽东军也没推辞,很爽快的派出了约两千骑兵——听起来似乎数量也不算多,但这两千人中有八百人甲胄齐全,属于辽东祖家最为精锐,能够直接冲阵的亲兵队,另外一千多也都是轻捷剽悍善于骑战的悍卒,绝对是辽东军的核心力量。

    庞雨等人原以为吴三桂就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交谈下来之后才发现并非如此,此时的吴三桂虽然已经崭露头角,身上有了个游击衔头,在关宁军中却属于小字辈,一般部队还能指挥一些,这些最核心的力量却还轮不到他。充其量手下只有百余名亲信家丁,还是老爹吴襄临战前专门加强给他的。

    这支骑兵部队当前的指挥官乃是祖大弼,辽东祖家军首领祖大寿的弟弟,人称外号“祖二疯子”的那位,此人对于部下的战斗力极其自信,甚至不肯绕道,直接沿着莱州——黄县——登州的官道一路冲过来。尽管有人劝他说这么走很可能遇上贼军大队,这位将军却很高兴的表示:如此一来自己的部下们就可以拥有最多的斩首数量了……

    结果居然让祖大弼一语成箴——果然在黄县这边就看到了大批贼军,而且发现贼军居然找死一般把兵力分散的一塌糊涂,更好像已经被人打得落花流水,到处一片混乱,根本没什么人警戒关注后方——这正是最适合骑兵攻击的态势啊于是祖大弼根本懒得去考虑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在他眼里这就是上天送给他的功绩,二话没说动手突袭,果然打了叛军一个冷不防,同时也让琼海军吃惊不小。

    琼海军这边感到惊讶,辽东军那头也是极为震动。在他们刚从沙河那边出来时,还生怕走得慢了,赶不上增援登州,结果这几天来在路上却遇到越来越多的贼军逃兵,一路上断断续续的,光俘虏就居然抓了好几百。辽东军开头时还兴高采烈当作功劳派人押送回去,后来干脆懒得理会,直接驱散了事。

    而从这些俘虏口中打听到的消息也是让他们越来越吃惊,什么才几千南方军队就轻取了登州府啊,什么这些被称为“短毛”的琼州军居然放着府城不守,主动往黄县方向杀出来了啊……起初被抓到的人还大都只是“听说”,都是间接得来的消息,辽东军总觉得是以讹传讹。但就在前两天,道路上忽然出现大批大批,成百上千的贼军逃兵集团,人数极多,但毫无士气,不少人还是焦头烂额的,一见大明军旗号挡在路上便跪地投降,丝毫不敢兴抵抗之念。

    吴三桂等人亲自抓了几个过来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刚刚被短毛军打垮的溃兵——战场就在黄县附近,琼海军居然在那里设了一条防线,愣是把几万叛军堵得动弹不得。

    又仔细问了问交战过程,其中大多数压根儿没跟短毛军交上手,还在几里外排兵布阵时便被铺天盖地的天雷炮炸散了。只有少数几个说是跟短毛的军队照过面,但也都是远远就被排枪打跑的胆小鬼——敢于冲上去的没一个能站着离开的。

    提及对方的武器战术,全是众口一词——短毛军全用火器,远炮近铳,只是无论火炮还是火铳都极其犀利,远非大明军的装备所能比肩。射程既远,射速又快,而且还精准无比……总而言之,这支南方部队压根儿靠近不得,要想打到他们,非得拼上几十倍的人命去填才有可能。

    于是当最后,问及到对方的数量时,得到的回应已经不能让吴三桂和他舅舅感到意外了——琼州军总共不过千把号人就把那条防线守的固若金汤?短毛才三五百名步兵就敢主动出击与贼军万余人正面较量,还把他们打得大败亏输?这些话若是在一个人口中听到,肯定以为是在胡扯淡,但连续审问了十几个俘虏都是这样,其中一个还是叛军的夜不收斥侯,亲身探查过琼州军兵营,说的话总应该是靠点谱的。

    待得今日,听到此地炮声震耳,远远就能看到沙尘漫天,硝烟四起,无数逃兵鬼哭狼嚎着从他们身边抱头鼠窜,当吴三桂和他二舅麾军冲出来,亲眼看到那支古怪军队之后,方才知道先前俘虏所言果然不虚。

    ——这果真是一支仅仅数百人,便敢冲出来与万余叛军正面交战的队伍,而且还全部是步兵

    尽管一开始气氛有点僵硬,但之后双方的交流还算顺畅,即使关宁军那帮子骑兵将官素来眼高于顶,在亲眼看到琼海军所创下的奇迹后也牛不起来,更没资格摆架子。

    不久之后,这支部队的主将祖大弼也出现在琼州军面前——他先前试图驱赶乱军去冲击敌军主阵,造成混乱以后再以骑兵掩杀,便可以从背后大量杀伤。这策略不错,可惜对面孔有德那批人也是打老了仗的,一见这架势便知道他想干嘛了,立即将全军收拢,同时对冲到阵前的己方溃兵也毫不手软,只要胆敢靠近就格杀勿论。硬是守住了阵脚,没给冲散。

    绕了几圈,见没什么好机会,祖大弼也没硬冲。尽管重甲骑兵冲步兵很有优势,可他们人数毕竟太少,对方已经集中在了一起,完全靠骑兵去冲散难免付出较大伤亡。而此时的辽东军已经开始出现军阀迹象——这些装备最好,训练最精的骑兵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大明军人,而是属于他们祖家将私人的家丁,当然不能随意消耗掉。

    不过令祖大弼有些意外的是,对方明显也是老行伍了,肯定能看出他根本无意硬拼。但那些叛军却表现得极为胆怯,虽然聚在一起排列出了防止骑兵冲击的军阵,却又对此十分忌讳的样子,一个个抖抖索索,好像马上要大祸临头的样子,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当然在不久之后他就知道对方怕什么了——人家怕的是琼州军的雷神炮只是领悟到这一点却让祖大弼心中很是不爽——为了剿平山东叛乱,朝廷四处调军,连远在川中的部队都给派过来,没想到主力未至,叛贼却已被区区一支南方偏师打蒙了头,吓破了胆,实在是很不服气。

    不服气归不服气,对于这支琼州军仅用两千余人便夺取了登州府,并“顺便”打垮了全部叛军主力的琼州军,纵使祖大弼心里想法再多,脸面上总是要客客气气。

    ——在武人的群体中,强者永远是会受到尊敬的。

    --------------------------------------

    手里还有票的同学投一投罢,推荐票月票都行。

三九二 你撤咱也撤!

    三九二你撤咱也撤!

    一加一于一?

    ——听起来似乎有些古怪,但这正是当前战况的真实写照——今日一战,叛军原本是抱着决死的念头起全力攻击,而琼海军这边虽然只有两千余人,却也是信心满满,在解席北纬等人看来,叛军既然那么急着自杀,他们也不介意满足对方的愿望,毕其功于一役,就在近日把这场山东叛乱彻底平息掉。

    而辽东军方面,祖大弼敢于率领两千多骑兵大模大样走官道,当然也是对自家部下的战斗力深具信心。在这些辽东军人眼中,内6官兵都是废物,从内6官兵反叛而来的山东乱军自然也强不了多少。

    辽东军的这份自信倒也不是完全妄自尊大——在历史上那场沙河之战中,辽东军也就出动了几千精骑,配合其它几路步兵,便将山东叛军主力给打垮了。他们这次调回关内的部队其实不多,但皆为精锐。而此时祖大弼所率领的两千余人又是其中最为强悍的一批,更有祖家核心的八百铁甲重骑在手,如果他敢于不计伤亡的话,哪怕与叛军主力正面硬撼,也足堪一战。

    ——两支部队战斗力都非常强,即使单打独斗也完全可以击败对手,那么当他们合在一起时,不是可以挥更大力量么?

    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当北纬现有“第三者”介入战场之后,他立即取消了原定对叛军起总攻的计划,更下令全军高度戒备,并迅撤回到己方炮火掩护范围之内。

    此时叛军那边已经因为要抵抗辽东铁骑的冲击而重新聚集在一起,并结成了一个不适合移动的坚守阵形,而后方的火箭弹也早已准备就绪,只要北纬他们把叛军阵地的方位坐标通过信号旗回来,必定可以取得重大战果,甚至可以说:这场战争将提前结束。

    但在后方,解席和马千山此时却根本顾不上叛军问题了,在得到前方通讯员传回那支“援军”的消息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询问军需官还剩下多少弹药?够不够打一场高强度,针对快骑兵突击的防御战?其次,便是下令给一部分十二磅炮换上了霰弹——专门用于打击冲到防线极近距离的敌人,尽管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敌军能做到这一点。

    关宁军方面很快便注意到了琼州军的戒备,事后庞雨和敖萨扬曾经暗中议论,说咱们当时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至少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关宁军那帮人还是挺友善的。只是当北纬明确告诉对面,请辽东镇的骑兵大队不要靠琼海镇步兵太近时,辽东军那几位将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对方的主将祖大弼是个非常壮硕,又极其丑陋的中年人。尤其是和他那英武潇洒的白脸外甥站一块儿时对比就更为明显——祖大弼脸上到处是伤疤,特别在脖子上有一条极深的沟槽,若在别人身上肯定是致命伤无疑。但这位祖二将军非常强壮,整个人几乎呈四方形的,连脖子也要比常人粗壮许多,这么重的一道伤口居然没切断他的气管,还给长好了。

    不过祖大弼肯定是受到了影响,具体表现在他很不爱说话,一般都通过手势或动作来表达意见,更多则是由他的外甥充当言人。正如此刻——纵使祖大弼面露不悦之色,也只是涵义不明的摇了摇头,掉头走掉了。

    而旁边那位英俊帅哥吴三桂脸上也顿时阴沉下来,大家都是武人,说话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直接质问:

    “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力的,为何要防着我们?”

    “我军以火器为主,不习惯被人靠得太近,即使友军也是一样。”

    北纬很直率的回应道,吴三桂眼中顿时显出一丝讥笑之意:

    “你们害怕?”

    “就算是吧。”

    北纬淡然应道,根本不吃对方的激将法。这下子吴三桂也拿他没办法,愤愤看了他几眼,挥一挥手,跟他二舅一起带领部下们走开了。

    在前方战场上,辽东骑兵已经非常英勇的击溃了叛军骑兵队,虽然因为人数太少而奈何不了对方的步兵主阵,却像一群凶狠狼群般牢牢缀着对方,使得那些步兵只能猬集在一起死死防守,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非常狼狈。

    这本是琼州军的大好机会——只要他们愿意上去放一通炮开一排枪就行。可惜这时候无论是前方北纬庞雨敖萨扬,还是后方解席马千山,他们压根儿不想再在叛军身上浪费哪怕一粒子弹了——万一辽东军以及后面的山东行营突然翻脸咋办?

    而在现琼海军完全没有协同作战的意图后,辽东军也很干脆的撤了围,任凭敌人离去——在保存实力这方面,天下绝对没有人比他们关宁铁骑更加经验丰富了。不久前吴三桂他老爹,总兵官吴襄在出兵援救一手提拔他的大恩人,同时也是自己的亲大舅子,亦是辽东军脑祖大寿时还玩了一把临阵脱逃呢,一举坑掉辽东巡抚邱禾嘉。后来祖大寿还是依靠自个儿玩了个诈降诡计才从皇太极手里逃脱。

    亲戚之间尚且如此,何况外人——八年后的一六四零年,在决定着大明朝命运的那场松锦大战的战场上,正是在关宁军的带动下,十三万明军主力一哄而散。再一次把非常欣赏并且大力栽培过他的督抚洪承畴,以及那一班子不够聪明的同僚——如陕西玉田总兵曹变蛟,前坉卫总兵王廷臣……等等一帮子傻鸟全部留给了皇太极。

    虽说当时是大同总兵王朴率先撒丫子开溜的,但吴三桂所率领的关宁军在这方面从来不会落于人后——他不但跑得比王朴更快,伤亡更,而且在战后,愤怒的崇祯帝追究败战责任时,王朴丢了脑袋,他却安然无恙

    此次来山东作战,关宁军倒是一反常态,表现得相当勇猛,但这绝非因为他们改了性子,而是定位不同——在他们眼里,内地叛军的战斗力和女真鞑子相比差得太远。面对那么一群鱼腩废物,不正好趁机多杀几个,多刷点功劳么?比如吴三桂的老爹吴襄,还指望在这一战中戴罪立功,把上次大凌河之战,弃军逃脱所受到的惩罚补偿回来呢,当然个个踊跃争先了。

    只是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琼海军在关宁军面前作出保守畏战的姿态后,这立即大大刺激了后者的自尊心——天下间还有其他部队敢在咱们面前玩这手?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你撤咱也撤祖大弼回去后似乎连命令都没下,那些辽东骑兵便深有默契的哗啦啦一下子都退了个干净。要说这骑兵的度就北纬这边几百步兵还没返回后方阵地呢,关宁军的骑兵们已经远远退到了防线后方,跑黄水河边上饮马休整去了样儿,想跟咱们辽东军比转进能力?差得远呢

    于是一场决战性质的大场面就这样虎头蛇尾草草结束,那边死里逃生的一班叛军头子想必会很惊讶?当然也有可能见怪不怪了——孔有德自己也是辽东军那边出来的,还是属于东江军系统。毕竟关宁军当年在袁崇焕手下好歹还有过敢打敢拼的时候,而作为毛文龙的手下,东江军则从来都是最善于“避实就虚”的,自从建立以来就没打过什么硬仗,一直以恶心女真人为目标,倒也干的挺成功。

    现在对面那两支煞神部队都不愿理会他们,这总是好事……叛军匆匆整顿了队伍,偃旗息鼓悄悄退回黄县去。虽然竭尽全力拼了一把,却未能打通道路,还是被堵在这里,他们的前途命运依然很不妙,但无论如何,又可以苟延残喘几天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叛军末日将近,只要行营主力一到,彻底平叛之日就近在眼前,黄县这边还会有大把战功可取。因此辽东军虽然远远避开了主战场,却终究没再去执行文官们先前布置给他们的命令:协助防守登州府城。而是找了个地势开阔,视野良好,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远飚千里的好位置驻扎下来,开始很有耐心的与琼海军一起等待着山东行营主力的到来。

    其实对于已经被打残的叛军,他们完全不必这么谨慎的。算上登州府那回,叛军已经先后三次被近现代火器蹂躏过了,就算孔有德他们尚有敢于拼命之心,打算起第四次攻击,手下士兵也未必肯再做这种自杀性动作。

    但辽东军依然选择了远离官道口防线的位置立下营寨,这样只要有琼海军一直堵住官道,任何脑子正常的军队都不会先去找他们骑兵的麻烦。这也许只是习惯使然——永远将己方处在最有力的位置,绝对不去干那些“多余”的工作。在这方面,就连庞雨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辽东军的经验确实比他们要强上不少。

三九三 刺猬

    此后的几天相当平静,黄县那边连个斥侯都不敢派过来。不过琼海军内部却丝毫不敢放松大意,因为他们现在要监视两个方向了——而且其中一个方向上还是当世最强的骑兵。更有甚者,在对方没有表露出敌意之前他们还不好作出什么过激举动,这些约束让马千山等人都大为不爽——要明确是敌人,靠近以前一顿火炮轰过去解决掉就行,若确定是友军,也就不必提防,可偏偏是眼下这种暧昧不清,既不好拿关宁军当敌人看待,又不敢加以信任的情况,最让人两难。

    敌我态势不明,这是最郁闷的了。不过北纬在初次见面时便硬邦邦对待辽东军的态度,至少为他们带来了一个好处——不用再费心思和对方虚与委蛇了。

    后来当琼海军与山东行营所属的其他明军见面,接触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辽东军在这支联军中的态度一向很跋扈,仗着战斗力强,上司又不得不倚重,他们经常干些欺压友军的事情……什么掠夺本属于友军的军需品啦,抢占别人的战功啦,甚至以出兵仓促,草料不足为由逼迫来自其它省份的步兵出去为他们去割草料……很是不像个样子。

    不过琼海军倒从没体会过这种跋扈,想必是他们的战斗力从一开始就震慑住了关宁军,使其不敢造次。而北纬等人的强硬态度也告诉对方:琼海军不是软柿子。

    这其中双方的一次“小小”冲突可能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当天战斗结束之后,两军各自派人打扫战场。琼海军是照例找活人,把还有口气的伤员抬到边上集中起来,虽然不一定在他们身上耗费药材,但至少会进行一些基本的救护工作。

    而辽东军则是专找死人——割脑袋抢战功,有些没死的落到他们手里也没好下场。本来双方并无冲突,可偏偏有那么一队辽东军将,大概嫌到处找分散的死人太麻烦,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琼州军堆放伤员的地方……

    这边虽然对叛军也没啥好感,却不可能在辛辛苦苦把人搬到一块儿之后给别人拿去混战功。况且这次的伤员中间还真有不少平民百姓,就更不可能允许辽东军胡来了。

    最初是三三两两,几个几个的过来,都被赶走了。但之后就慢慢的聚集起来了一大帮子人,那些人眼见软磨硬泡都不顶事,干脆骑到马上,在周围兜了几个圈子,等速度加起来之后,居然恶狠狠朝伤病营这边冲了过来

    琼州军虽然习惯救护敌军伤员,但他们通常都是让俘虏或者民夫去干搬运之类的体力活儿,作战部队只负责在旁边看押而已。因为这种救护伤者的行为通常不会受到反抗,看押者也不必太多,倒是军中的大部分卫生员被集中在此,忙着实施紧急救护——同时也是让他们练手。

    这时候负责看押伤病营的是一名排长,原属于张陵手下的陕西军,第一批从明军里面转化过来的。他以前当兵时便屡屡听闻过辽东军大名,心中一直都很有仰慕之情。此时忽见那帮人杀气腾腾朝自己这边冲来,竟然一时愣住——咱们不是招安了么?对面那些不是友军么?怎么会……

    不过这愣神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接下来便听到耳旁一声暴喝:

    “愣什么愣开火”

    ——却是北纬和庞雨二人正好来到伤病营中询问俘虏,了解情报。一看那些辽东军居然如此猖狂,北纬立即下令开枪,毫不犹豫。

    先前严格的纪律训练起到了作用,无论那些士兵心中是否疑惑,此刻都本能执行长官命令,砰砰砰一通排枪过去,那队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手下留情些的还只是冲着马去,不客气的就直接打人了,经过这些天的激战,琼州军士兵的心理素质都得到极大锻炼,只要进入战斗状态之后便习惯性的瞄准,射击,清膛,装弹,进入下一轮……动作沉着冷静,再也不会有最初的那种紧张和慌乱。

    枪声震动原野,正在忙碌的双方从将官到士兵都同时惊跳起来,原本就彼此戒备的双方纷纷朝对面举起武器,当然最终并没有打起来——双方的指挥官都没有开战的意愿,而且他们对部下军队的掌控能力也很强。

    很自然的,双方都要询问缘由,辽东军那几个灰头土脸幸存下来的骑兵被拖到了双方将领面前,当询问他们为何要冲击伤病营时,那些倒霉蛋个个大叫冤枉,说仅仅是想吓唬一下这边,冲到近前时自然会向左右两边分开,没想着要伤人。

    这些人也许没说谎,他们以前大概经常这样猫戏耗子一般耍弄大明军中的步兵,只可惜在这里碰上了铁板——琼海军可不承认他们有开这种玩笑的资格。

    祖大弼和吴三桂都没出头,想必他们很清楚自家军队的德行,早就知道这笔帐不好算,出面交涉的一名辽东军副将原先还企图指责这边小题大做,随便杀伤友军,但立刻就被解席冷冰冰顶了回去:

    “我们没兴趣去辨认你们是闹着玩还是心怀歹意,先前已经说过,现在再重申一遍:我军是以火器为主,不习惯让人靠得太近。如果有谁记不住这一点,后果自负。”

    那副将听到这话自然是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军队从来不是什么讲理的地方,他们以前仗着实力强劲欺负别人,如今碰上一群更硬的,吃憋在所难免。

    此后双方各行其是,用鲜血买来的教训总是深刻些,那些一向嚣张惯了的辽东军将们总算记得时刻与琼海军这边保持一段距离,再不敢随意靠近。

    关宁军在黄水河边上扎下了一座简易营寨,从琼海军阵地中的瞭望塔上,通过望远镜可以清晰观察到关宁军的营寨内部。大约因为出来比较匆忙的缘故,辽东军携带的用具,辎重和粮食都不多,扎下的营寨也是乱糟糟的急就章形式,很不齐整。

    关宁军在这方面还是挺傲气的,他们的补给明显不足,但也不朝别人开口。从第二天起,从辽东镇的营地中派出了大量人手,一部分是漫山遍野的割青草喂马,另外一批则到处寻找村镇农庄,企图搜罗粮食补给,只可惜这地方早被叛军糟蹋的十室九空,连人都给抓起来充当炮灰敢死队了,哪儿还会有幸存的农庄?那些来自山海关外的骑兵在这里又是人生地不熟,找来找去也没什么收获。后来没办法,只好把这几天中与叛军骑兵作战时打死的死驴子死马之类拖回去充当粮食——活着的都被琼海军给拉走了,关宁军现在也不敢与他们争抢。

    这时候就看出北纬他们先唱了黑脸的好处来——要是双方关系很融洽的话,对方难免会向这边要求粮食物资之类的补充,而既然背上了“友军”名份,琼海军也不好完全拒绝。而现在就简单多了——大家既然开头见面便话不投机,都互相瞪上眼睛了,此后也干脆互不理睬,什么军需补给之类自是更不用提。

    对于这种双方冷淡到近乎于敌对的状况,琼海军内部也曾有人提出过疑问,说这样对待关宁军是否太过?倒不是怕得罪他们,只是觉得既然同在大明王朝的旗帜下作战,好歹也维持一下关系为好。

    但北纬的思路却非常清晰:

    “根本维持不下去的——要保持关系?那人家开口向我们要补给答不答应?要求支援武器答不答应?接下来安排我们去其他地方打仗答不答应?——关宁军没这资格?是,但山东行营呢?以后的山东巡抚呢?或者考虑更长远一点——今后明朝的内阁甚至皇帝出面向我们下旨意,要派我们去东北或者陕西作战,答不答应?”

    众人都陷入沉默之中,过了片刻,庞雨率先点点头:

    “没错儿,照那帮明朝官员的想法来看,肯定会闹翻。在他们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以前,我们的任何退让都没有意义。”

    “所以现阶段我们根本没必要和谁刻意去维持什么关系,从一开始就摆出不合作的态势,反倒能打消很多不必要的妄想——最近我们队伍里那几位明朝使者就安分了许多,据电报上说留在登州的那个孙昊也老实多了。”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是把自己打扮成一只不好惹的刺猬,要让大明朝廷知道,我们琼海军不是他们手里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这个过程,不妨就从辽东军开始吧。”

    北纬提出了全军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方针,解席,庞雨,敖萨扬等人在各自考虑片刻之后,也纷纷认同了他的观点。

    “关宁军还好对付,再过几天,山东行营的主力差不多也要到了——咱们的顶头上司也要来了,和那些人打交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庞雨皱眉道——他们此次出兵,是以解席身上“登州府守备”的名义,而山东行营的最高长官则是山东巡抚朱大典,在名义上可是能辖制住老解的。

    “嘿嘿,那就是你们这些参谋官的事情了,反正我们的职责已经完成。”

    面对庞雨的苦脸色,北纬很没有同情心的嘿嘿笑道:

    “叛军被打得差不多了,可山东这边的麻烦事,我看才刚刚开始呢。”

    …………

    北纬的言辞很快得到验证——数天之后,山东行营军主力抵达黄县近郊,叛军残余被团团围困于县城之中。祸乱了大明朝腹心之地一年多的登州之乱,终将落幕。

    -------------------------------------------------

    月底啦,大家看看还有没有票票,投一投哈。

    多谢支持

三九四 下马威?

    军旗猎猎,兵甲如霜。

    望着中军帐外那两排挺胸凸肚,拄剑执锤,一个个宛如明孝陵外神道两旁石翁仲般的重甲武士。解席和庞雨两人互相看一眼,又朝后面那个警卫排的三十余名战士看看——北纬正穿着普通士兵服饰混迹于其中,此刻朝他们微不可见的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两人放心。

    人都已经来了,放不放心也就那个样子了,解庞二人互相鼓励性的笑了笑,一起踏步向前,走入这条威风凛凛的甲士通道。

    ——大明崇祯五年,九月初一日丙申,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二年十月十四,大明山东招讨行营擂鼓聚将,行营统帅山东巡抚朱大典下达命令,召集平叛部队的各路将领前往中军大帐议事,共商诛除叛逆之策。

    事实上,这支平叛部队中绝大部分人都是跟着行营一起从西面过来的,跟朱大典不说天天见面,至少也是交流无碍的。只有那支来自南方的琼海镇是独辟蹊径——直接在登州府上岸,先占府城,后逼黄县,完全是从叛军肚子里一路杀出来。等他们杀到这边与行营主力会合时,可以说这场山东叛乱已经被平定得差不多了。

    因此今天的碰面,与其说是山东行营军召集将领开会,还不如说是行营诸将都聚在一起,想要看看那支传说中的琼海镇短毛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居然不声不响就能立下如此诺大功勋。

    上官召见,总不能不给面子。旁人还可以敷衍,背了个“登州守备”职衔的解席却必须要去应付一下。当然老解是不会单独去面对那伙子官僚的,他很不厚道的非要拉上庞雨一起出面。总算北纬也比较上路子,自愿带人陪同——有他率领侦察大队的特战人员充当警卫排,哪怕只能守候在中军营寨外面,也让人心里面安慰不少。

    除了他们两人外,周晟和赵翼两位明使也陪同在后,有这一文一武在,总可以提醒一些大明官场上的常例——尽管解席当年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公务员,自称对于体制内那些事情门儿清,但在大明王朝的官场上却依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菜鸟,丝毫不敢托大。

    顶着无数或好奇,或诧异,或轻视的目光,一行人来到中军帐前,向门口卫士通报一声,立刻得到了进入许可——人家本是在专程等着他们的。

    进入大帐,当周围一圈人都在用审视眼光注视他们时,庞雨也抓紧时间朝周围看了一圈。出乎他的预料,原以为这是一场武将的聚会,但周围穿着文官袍子的人数量却居然跟顶盔带甲的武官差不多,正面主位上几个大头目更是人人一身长袍,穿盔甲的都没资格入座,全在一旁站着呢——包括关宁军中那个牛逼轰轰的祖大弼也是一样。看来大明朝这“以文驭武”的传统,在当前阶段倒还一点没丢。

    正想再仔细看看,辨认一下各人身份,却忽然听到主位方向有人开口:

    “你们便是从琼州府来的军将?”

    刚刚从明亮的室外进入大帐,里面光线不太好,一时间也看不清是谁在说话,不过既然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想必是个有身份的没错。于是解席朝那边点了点头,抬手行了个军礼:

    “是,琼海第一军第三团团长解席,向各位致敬。”

    边上庞雨也抬了抬手,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大家好,我是三团参谋长庞雨。”

    ——要以什么身份与山东行营的统帅见面,这一点大家事先反复的商议过。如果用大明朝的官职,解席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守备,这里随便站出来几个都能压过他,那交涉起来就很被动了。所以商量下来干脆不按大明官场那套,直接以琼海军的身份与对方交流,这样反要从容得多。

    果然,听这边报出一个从听说过的番号,对面一时哑然。又过了片刻,刚才那声音才又响起:

    “进得营来,见过主帅,为何不下跪全礼?”

    解席撇撇嘴,庞雨则暗自笑了笑——果然来了,想给咱们下马威?且看是谁给谁下马威

    …………

    这时候他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营帐中的昏暗,可以看清开口说话的并非正中主位上身穿正四品服色,胸前挂云雁补子的那位——明代巡抚是临时委派,没有固定品级,但担任巡抚的人通常一定会给个左右“佥督御史”职位,这是正四品官。

    但旁边开口这人一身团领褐黄色长袍,并不属于庞雨所知的任何官服,胸前也没补子之类,位置倒很靠前,除了正中巡抚大人之位外就要数他最显眼了。

    庞雨笑笑:

    “刚才我们已经行过军礼了,大概阁下没注意……不过没关系,再来一次好了。”

    说着,他按照先前北纬所教授的要点:挺直身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太阳穴与眉同高,手心向下但微向外张,手臂与两肩略成一线,同时注视着前方受礼者,再次行了一个较为标准的军礼。

    前面解席也重复了这一动作,这一次他不仅是向正前方主座上那几位,还两次转身分别向左右两边的其他明军将领各行一个军礼。解席身材高大,一身琼海军戎装虽然不象旁边那些顶盔贯甲的明朝将军们那样铁气森森,却也尽可衬托出军人风范。再加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礼本就庄重肃穆,这一下子军帐里的气氛可就严肃起来了。

    大帐外面正堆着辽东军请赏的几千颗人头,更有无数逃散的叛军俘虏被收押——琼海军的战绩这几天来早已传遍整个山东行营。连那么嚣张跋扈的辽东军都在他们面前吃了憋,此刻还敢在他们摆谱的人可不多——那些正对解席的武将们纷纷直起身子拱手还礼,一时间只听大帐中甲叶叮当,倒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受这形势所迫,就连坐在主位正中的巡抚大人都不得不抬了抬手以示回礼,唯有那个无品无级的家伙依旧大剌剌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懒得动一动:

    “尔等蛮夷之礼,我天朝岂知。既入我大明军中,自当行我大明礼仪——还不跪下”

    “哦?蛮夷之礼?”庞雨呵呵笑了,“请问你知道军礼的来历吗?”

    对面自是一愣,庞雨也没指望他能回应,随即又道:

    “所谓军礼,最早是起源于古罗马,也就是咱们中华传说中的大秦。那时候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为了对见到的人表示善意,就远远举起右手,摊开手掌,以示自己没有危险,后来逐渐演变为军礼,代表着崇高的敬意——尊重别人,但也并不轻视自己。”

    “反倒是下跪,那代表着彻底的投降,任何一个军人都会引以为大忌——想要我们琼海军下跪?……呵呵,请问你是哪位?”

    庞雨朝那人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微微摇了摇,虽然没再说下去,脸上轻蔑之意却是尽显。周边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显然对这种冒犯很是惊讶。

    那人果然暴怒,一下子腾身站起:

    “大胆本监高起潜,奉天子诏谕,为山东行营诸军监视。尔等既为我行营之下属,自当受本监节制,要你跪下便得跪下若胆敢抗令不尊,以为本监便行不得军法么?”

    那人先前说话大概一直压着声带,倒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此时一怒咆哮,声音顿时变得又尖又细,马上显出太监本色来了——先前庞雨还真没看出来,因为这家伙脸上居然长了一丛胡须子,虽然很稀疏,但却挺长的。现在才明白——肯定是贴上去的假须。

    高起潜是明末很出名的武太监,崇祯皇帝觉得此人非常知兵,一直让他担任军队的监军之职。不过这家伙的行事也正符合了人们对此类角色的一贯印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凡是有他担任监军的地方就没好结果。畏敌怕死,杀良冒功,抛弃友军,陷害部下……到了崇祯朝后期,最后几个能带兵打仗的将才,如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都吃过他的大亏。而且最终这家伙还是投降了清朝,在史书上一直是作为反面人物出现。

    监军山东行营,督促平叛军队乃是他生平极少数的一次真正胜利,但这份功绩眼下却因为琼海军的强势介入而大大缩了水,也难怪这家伙看他们不顺眼,一心想找麻烦。

    只可惜解席庞雨他们在过来之前便集思广益,大家仔细分析过此次碰面可能遇到的种种难题,包括可能遇到的各种刁难,甚至连最坏情况……“某某掷杯为号,帐幕后面涌出大批刀斧手”这类把戏都给考虑到了。要不然北纬也不会亲自出马,带着三十多名侦察大队中最为优秀的小伙子装扮成护卫队守在外面。

    ——只要里面发出信号,别看这边是三万大明军的主寨,北纬照样有胆子杀他个通透。届时后方营地中马千山他们也会提供炮火支援,老马早就把这三四万明军的营地参数都标定好了,用火箭炮覆盖起来和对付先前那些叛军没什么差别,可能还更容易些呢。

三九五 扣帽子?

    眼下巡抚总兵那一众大员都没开口,光一个太监蹦出来唧唧歪歪;也没见刀斧手,光听到了几句威胁……这点难度还远远不到要向外面求救的地步。庞雨哼了一声,朝那位高太监伸出手去,平摊开手掌:

    “请拿出来吧。”

    “什么?”

    对面高起潜一愣,庞雨哈哈一笑,故作满脸惊讶之色:

    “文书啊——大明朝廷宣布我们琼海军接受山东行营节制,并且经过我们签字同意的文书。阁下如此确定,想必定是有调兵文书在手了?”

    对面自是拿不出来的,而庞雨也没给对方再开口的机会。回手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卷明黄色布帛卷轴,反而递了过去:

    “我们这里倒是有一卷诏书,是崇祯皇帝陛下亲自颁布,由礼部侍郎钱谦益大人送到咱们海南琼州的招安文告——请高太监和诸位大人《《书海阁》》其中可有要我们琼海军接受山东行营节制的文字?”

    见这边突然拿出一卷皇帝诏书来,对面那几位再也坐不住,赶紧纷纷站起身来。那位原本神气活现的高太监尤其不堪——他的权威都是来自于皇权,对这类东西最是敏感不过。一看到那明黄卷轴,立刻跳将起来,本能似的双膝一曲就要往下跪,总算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出丑。却也不敢怠慢,弓着身子一路小跑,过来用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卷轴,回身在案桌上摊开,与那位朱大巡抚一同侧着身子细细研读了一遍,之后脸上怒气愈见蓬勃。

    “你们……”

    高起潜手一抬想要拍桌子,却又不敢拍在那诏书上,只得硬生生收回巴掌,气势登时少了一多半,却还强自厉声喝道:

    “此乃万岁爷洪恩,招安你们这帮南海髡匪的恩旨,只为给你们一条活路。当然不会涉及到山东之事你们这分明是故意胡搅蛮缠,其心可诛”

    面对高起潜的怒火,庞雨却依然笑眯眯的——这次前来觐见,行动上决不能服软,言辞上却又不可以太硬。毕竟他们眼下只有两个人,却身处在数万人马的中军大帐里,这大明的太监又是出了名的愚蠢和蛮不讲理,真要把话说僵了,这家伙不管不顾硬要玩横的,即使外面有北纬带人接应,他们两人靴筒腰间也备好手枪炸弹等物,这风险也是极大。

    事实上,当朱大典的召见命令发到这边营中时,军中便有人主张不要理会他,反正登州已下,黄县又被包围住,叛军的威胁已经解除,干脆直接率军返回海边去,或者让两位明使出面去交涉也行。无论如何,不能把自家人陷于险地。

    但大家一起合计下来,不去见面虽然安全稳妥,后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这三四万明军与他们的关系眼下是处在两可之间。即使有些戒备,也是他们琼海军戒备人家的居多——毕竟是他们琼州军把叛贼打成了那个样子,大明朝廷再怎么昏庸多疑,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觉得他们有什么异样心思。先前还派了人来要他们把营地挪到明军主寨旁边去,这边找理由推托说战事快要结束,搬来搬去没必要,行营那边也就没强求。

    眼下行营主官招人过去碰面,那毕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这边一意推辞不去,必然会引发猜疑,乃至于更进一步的敌视。与关宁军互相戒备尚可说成是不同军队派系之间的龃龉,但如果对整个明军指挥系统的上层官僚们都表露出明显的戒备之意,那就纯粹是在树敌了。

    当然了,哪怕形势发展到最坏情况,这三四万明军当真成为敌人,以琼州军当前剩下的弹药基数,无论杀开一条通路撤回海边,还是索性在此地将其击溃,都还可以做到。只是这样一来,先前好不容易与明帝国达成的和平协议就废掉了;和平进入大陆,利用大明资源的梦想也成为泡影;更不用说这次平定叛军,夺回登州的巨大功绩统统彻底化为乌有——那他们还不如不来呢

    所以哪怕这是一场鸿门宴,哪怕明知道风险极大,解席也不得不走这一趟——否则他回去后怎么作述职报告?——总不能说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将先前全体同志们共同营造出的大好形势就此败坏掉啦。真要这么干了,以后就是能安全返回海南岛,在委员会内部和全体大会上也都永远抬不起头了——这对于雄心勃勃的老解来说,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于是作为他的死党兼智囊,庞雨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起过来协助交涉。对于大明官僚的信用与品行,他们从来不象陈涛那样盲目乐观,但也不至于弄得草木皆兵——以琼海军当前所立下的功勋,以及展示出的强大战斗力,要说这帮大明官僚还是会不管三七二十一,刚见面就喊打喊杀,这种可能性终究不大。明朝的官员也许很自大,也许很狂妄,可他们毕竟不是疯子。

    只是言辞上一定要小心,没必要因为语言上的冒犯令对方失去理智……庞雨眯着眼睛注视那位高太监,刚才的一次小小试探已经探出了这位高太监的底线——这家伙的“燃点”还真够低的,稍一撩拨便火冒三丈了。

    只是有这死太监搅局,接下来的交涉就更加困难了,既要坚持住己方的原则,又不能将对方激怒太深——而偏偏这帮鸟人又是一个赛一个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稍有点不称心意便要掀桌子砸凳子,伤不起啊

    还真是两难呢……

    庞雨这边正在犹豫,对面高起潜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被自己一句话吓住了,心头登时大喜。想了一想,这位高太监戟指朝向庞雨,嗓子愈发尖利:

    “还敢说什么圣旨中没有节制之语——尔等既然受了朝廷招安,又是为平叛而来,自当受我大明山东行营节制若非如此,尔等纵数千之众,潜入我山东境内,却又不愿受我大明节制,意欲何为?”

    自古反贼招安,最怕便是被人揪住辫子不放,稍有点风吹草动便紧张万分,唯恐被人扣一顶“心怀不轨,意图重操旧业”的帽子上来。高起潜为人阴刻狠毒,随口一语也要往抄家灭族的大罪上扯,此时虽是无意中提及这些,却立刻自觉是找到了短毛的弱点所在,脸上顿时显出几分狞笑:

    “由此可见尔等反心未去,逆行不改,朝廷天兵在此,正当一体剿除”

    先扣上一顶大帽子,然后加以武力威胁——如果是这个年代的人,对上一个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被栽的又是谋反大罪,纵有天大胆子也难免紧张失措,哪怕自辩起来也是理屈三分,更遑论与其争执。在这位高太监想来,眼前这伙儿短毛屁股不干净,只要揪住对方的反贼身份不放,自是无往不利。

    然而高起潜的判断却有一个本质性的错误——他这回的对手是来自后世,一个根本不存在皇权的竞争性社会。所以,琼海军这帮人从来都不忌讳“造反”二字,又压根儿不惧怕大明朝的军事压力,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紧张退让之念。

    听高起潜一开口就扣帽子,庞雨这边反而笑了——比起辩论的本事,他们可都在后世网络论坛上跟人对掐练出来的,找住一点破绽便能发挥出十分火力来。俗话道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高太监这一信口开河乱扣帽子,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高公公。”

    正当高起潜口沫横飞,咋咋呼呼叫着喊着要对你们这些反贼胚子严加惩处之际,却见庞雨不急不躁,依然是笑眯眯的指了指他的面前:

    “请问您真的仔细看过这份皇帝诏书了吗?”

    对于这些大明臣子来说,任何涉及到皇权的事情都是绝对不可忽略的,更何况太监——高起潜两眼一瞪,也顾不得叱责对方了,连忙撇清道:

    “当然,天子御言,自是句句在心”

    “那么,大明天子在这份诏书里所表达的涵义,您也肯定是能理解的了?”

    庞雨依然微笑,眼中却已透出几分锐利,这时候若换个聪明点的就应该知道其中肯定有文章了,可偏偏高起潜一向跋扈惯了的,这时候两只眼睛是朝上翻的,自然也没注意到对面之人的神情。旁边朱大典倒是看出点端倪了,不过高太监的人缘显然不怎么好,朱大巡抚一声不吭的袖手而坐,毫无帮腔之意。

    “哼哼,不就是说招安你们,又给了个琼海镇军号……予以……嘉勉……”

    高起潜随口回应,但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声音渐渐变缓,变低。但庞雨却毫不放松,立即紧逼上去:

    “不错,皇帝陛下都亲自颁发了诏书,招安琼海军为大明效力,到了高公公你这边却口口声声我们仍是反贼——看来高公公是连天子的诏书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哪,果然是‘位’高权重……”

    庞雨特意把个“位”字念重一点——眼下距离九千岁魏忠贤倒台还不算太遥远呢,果然这个“位”字一出,大帐里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精彩起来。

    ——你个小样儿想给咱们扣帽子?倒要看看谁比谁扣得狠

    --------------------------------------------

    最后一天啦,同志们,有月票的别浪费啊,投吧。

    这个月的成绩还是很出乎意料的,原以为1~7号的双倍月票没赶上,就肯定会一直很难看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能冲到百名以内。

    倒也不奢求奖金什么,主要是证明了读者对本人的肯定,在此鞠躬致谢。

    下个月从一开始就是正常更新,希望能恢复到历史榜十名之内,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算是月末感言吧,呵呵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30/ 第一时间欣赏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作者:陆双鹤所写的《迷失在一六二九》为转载作品,迷失在一六二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迷失在一六二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迷失在一六二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迷失在一六二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