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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全文阅读

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二零 我们的来历(上)

    公元一六三零年,十月十二日,农历九月初七,在攻占府城大约二十天以后,解席,庞雨,凌宁等人又一次来坐到了琼州府衙大堂之上。

    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穿纱戴帽的----当地的士绅,文人,以及商人等;也有短衫赤足的----包括投降的士卒首领,各行业行会的代表……诸多人等。可以说,琼州府的所有“头面人物”和“代表人物”,绝大多数都聚集在这里了。

    经过这二十天的磨合,本地人已经渐渐习惯了“短毛”的占领。这个适应速度可比当初在临高要快多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有严文昌,王辛芝为代表的一批本地土著在帮忙鼓吹,另一方面,解席他们也有意识的做了不少事情,尽量拉近与当地老百姓之间的关系。

    在其中石医生和他所组建的救护队起了极大作用,他们除了照料军营中伤兵,也顺带着为当地老百姓提供些医疗服务。整座府城几万人口,也就相当于后世一座小县城,病患其实不太多,但只要治好一个,马上就会在全城流传。

    当老石用一个简单的腹部小手术解决了某位富商太太的急性盲肠炎之后,他的神医之名立刻传扬开来。再加上伤兵营这里,在采取了他的新护理手段后就没死过人,伤员的情况也都日趋好转,纵使他依然整天黑着一张脸,在当地人眼中也变成不折不扣的活神仙了。而他原本的“阎王”外号上也被加了两个字,变成“气死阎王”……

    今晚那些被邀请的本地士绅基本全部到齐,固然是有严文昌等人竭力帮忙的因素,但更多数人还是冲了这位神医的面子,毕竟这年头谁都不可能保证自己不得病。很多人进来之后就纷纷去同石大夫打招呼,套近乎,反把庞雨等在请帖上署名的正主儿给撂到一边。

    好在庞某人并不在乎这种面子问题,现在他正好有机会躲在旁边冷眼观人。不过这时候他的眼光并没有落在哪位客人身上,而是正盯着一个以主人身份自居。与几名士绅相谈甚欢的明朝官员死瞧……

    “嘿,这鸟人居然死皮赖脸留下来了,还真小瞧了他。”

    老解也看到他了,正是那个姓王的二百五,原以为他会痛痛快快辞职,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想到此人却是每天坚持照常上班。搞得老严等人看见他都挺尴尬,相信他自己心里也不舒服,但就是不走,旁人也无可奈何。

    “这个人可不简单啊。”

    这些日子以来,庞雨抽空对这家伙地情况做了些调查,结果却令他颇为吃惊。

    “此人姓王。名璞。字介山。万历四十六年中地举人。他中举时拜地房师可是大大有名----是东林巨头左光斗。”

    “他是东林党人?”

    解席地双目一下子紧缩起来。东林党在明末地名声可太响了。而且说实话----不是什么好名声。

    “此后在崇祯元年中地进士。和那位史可法既是同年。又是同门。据说私交也不错。”

    “难怪脾气又臭又硬。果然是一路货。还是设法把他赶走吧。我可受不了这种人。”

    解席连忙表态道。庞雨却苦笑摇头:

    “没那么容易地,这家伙不是那种光会清谈的书生,必要时也挺能吃苦……”

    天启年间,左光斗因为得罪阉党入了厂狱。其他门人弟子纷纷躲避,就连后世鼎鼎大名的史可法也仅仅只是化装成扫垃圾的进去探望。这位王介山却更进一步,不惜伪装成家仆身份,试图混入大狱中去营救或照顾,虽然没能完全成功,却也在赫赫威名的东厂大狱中待了一段时间,跟着吃了不少苦头。

    后来左光斗还是死了,但他却居然活下来,并且在士林中得传美名。有些人甚至传说,因为他在临终时陪伴在左公身旁,应该算是左公的衣钵传人。

    因此而得罪了某些人,本来崇祯元年中进士之后当年就该授官补缺,却莫名其妙被拖了两年多,直到不久之前才被授了个偏远无比的琼州府推官,而且那时候南直隶一带“海南髡匪”之名已经传开,连琼州知府都弃官逃跑,大陆上一条肯前往琼州的官船都找不到。此人却偏偏不信邪。只带了个随身小厮。雇了一条小渔船,硬是在琼州失陷前三天上了任。如果不是这边火力足够强硬,没准儿还真让他聚众防御成功,那名气可更不得了。

    “嘿嘿,怎么样?----龙门能跳,狗洞能钻,不是个一般角色吧。”

    果然,在听了庞雨的介绍后,原本兴趣缺缺地解席却也来了兴致:

    “有意思,果然不是一般人。也罢,那就留着好了,有空陪他玩玩,看看东林党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旁边凌宁等人也哈哈笑了,终究都是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即使面对这类古代大儒,在心理上也始终保持着一份优越感与自信心,双方毕竟有好几百年地文明差距呢。

    看看人已经到的差不多,该聊的闲话也都说完,庞雨决定进入正题。这次凌宁专门给他们配置了电声设备,他拿起桌上的麦克风吹了两下,从大堂两边的高音喇叭里立刻传来“噗噗”吹气声,接着又是“喂喂”两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好,首先感谢大家的信任,能前来参加这次会议……”

    庞雨举着麦克风发言了,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其实与上一次同老严他们的差不多,主要还是做自我介绍,以安定人心----要想和当地人拉近关系,彼此互相了解是最重要地前提。

    只不过这次介绍会的规模大了很多,在说明手段上也不再是单纯干巴巴的演讲了,为此早在出征时就专门在琼海号上携带了全套的影视放映设备,但在放映内容上始终确定不下来,所以先前一直没有使用。直拖到不久之前,凌宁才终于编辑好相关的视频画面,可以拿出来播放。

    “我们来自海上,这一点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了。我们同样是华夏子孙,这一点想必诸位也都能体认得到。不过,今天,我们还想告诉大家的是:以天下之大,海上之奇,拥有华夏血脉的,并不是只有一个大明王朝……”

    随着庞雨的声音,厅堂正中的大荧幕上,渐渐出现了一座海上城市地影像,厅堂中立刻是一片惊咦低呼之声。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

    “这就是电影啊,我听临高那边伙计说起过……”

    “嘘,别说话……”

    由于时间仓促,凌宁只是编辑好了画面,还没有相应的配音,只能由庞雨进行现场解说。

    “这就是我们那边的城市,嗯……和这边的建筑习惯不太一样……”

    ----画面上陆续出现上海,青岛,广州,包括新加坡等最发达海滨地区的沿海景观,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放到夜景时则灯火璀璨,亮如白昼。庞雨不得不暂时停止解说,因为无论他说什么也没人听了,所有人都为之目眩迷离,注意力完全被画面所吸引。

    “居住在那里的也都是华人……”

    电影画面转为近景,虽然穿着打扮不同,但黑发黑眼的黄种人面孔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不过画面中随即居然出现一处城市海滨浴场的景象,无数身着泳装的青春女郎在碧波中欢欣戏水,安静地府衙大堂中登时出现一波骚动。

    庞雨一边暗自抱怨凌宁疏忽大意,一边连忙解释:

    “当然生活习惯和这边也不太一样……”

    幸好这个画面只是一带而过,下面紧接着出现了大量舞龙舞狮,陕西锣鼓山西秧歌等民族风格浓厚地片断,都带着浓浓中国风,让下面那些观众无暇顾及其他,更来不及提问。

    凌宁的这段片子有不少是取材于奥运宣传片,还有一些干脆就是截取地奥运会开幕式,这些素材本就是集中体现了当代中国的国力,虽然只是些一鳞半爪的零碎画面,却依然将那些明朝士人个个震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当画面中竟然出现了紫禁城之后,曾经去北京参加过殿试的王璞不禁站起,大声叫道:

    “这!这难道是……!”

    “是我们的京城,也叫紫禁城。”

    庞雨笑吟吟率先把他的疑问给堵回去了,明代紫禁城显然和历经清王朝扩建过的不太一样,特别是作为核心的三大殿,王璞虽然心存疑问,却也没再多说。

    整部纪录片大约一个半小时,足足一部九十分钟电影的时间,这还是凌宁尽量精简画面之后的结果,如果真按照他们原先打算灌输给本地人的那些信息量,放映时间恐怕还要增加两倍不止。

    好不容易,等电影放映结束之后,作为主持人的庞雨原想开口说话,但看看各人的脸色,他体贴的笑了笑:

    “看这东西也挺累人的,大家不妨先休息一下,接下来我们再谈----厕所在出门后左转弯……”

    大部分人立即轰隆隆冲出门去,庞雨解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也正好喝口水。不过,正当他和老解低声商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应对必然会到来的询问大潮时,却见那王璞王介山犹豫着慢慢踱步过来,竟然向他们施了一礼:

    “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几位所居之城,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

一二一 我们的来历(下)

    “你们可是来自海上三神山?”

    在场的所有明朝士子中,两榜进士王璞应该算是文化水平最高的一个了,连他都提出这样的问题,其他人自是更不必说。

    “你们是神仙吧?”

    那些文化水平较低的底层群众干脆这样直接询问了,有些人还双手合十作出朝拜形状,几乎要集体下跪了,惊得老解等人连连摆手:

    “不不,当然不是。”

    以前刚刚登陆的时候,倒也曾经有人主张过:利用他们所掌握的化学和物理知识,搞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用迷信让当地人拜服。不过这种想法很快便被李教授等人一致否决----封建迷信这玩意儿,与他们打算实施的技术流发展路径在从本质上是相悖的。

    假如他们打算在短期内忽悠大量炮灰起来造反,那搞些什么独眼石人鱼腹书,学学狐狸叫之类,倒是投资少见效快的捷径,但既然打算老老实实发展生产力,再这么干就没有任何意义了----短期内炮灰送死鬼容易骗到手,长期的技术工人可没法儿骗。

    同样,在琼州府这边,庞雨也不打算给自己这伙人披上神仙外衣。虽然那可以在短时期内收到不错效果,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身上的神圣光环势必越来越弱,到时候醒悟过来的琼州市民反而会把他们当作骗子看待----而且事实上,某些人的行为已经断绝了他们这么做的可能性。

    “我们当然不是什么神仙,这一点怡香楼的冯大姐应该最清楚不过……您说是么?”

    庞雨笑眯眯指着在座中一位青楼行业的代表笑道,正是胡凯他们偷偷去过瘾的那家院子,那姓冯的老鸨儿先是呆愣半天,随即便和周围所有人一起颇有些尴尬的笑起来。

    “不过呢,也不瞒诸位说。按常理,我们这些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们的城市,我们地国家,和诸位所在的这个大明朝。本不应该有任何交集,你们就是去海上找也肯定是找不到的。”

    庞雨开始“实话实说”---按照他所设定地方式。

    “只是由于某种……嗯。连我们自己都不太明白地原因。有这么一条船----这几天大家想必都到海边去看过了。就是那条琼海号----忽然脱离了我们原先所在地那片……区域。漂流到了你们这儿。就在临高县附近。为了生存下去我们才不得不登陆。然后和当地官府闹了点矛盾……双方冲突起来。一步一步地。就到了今天这地步……这也是不得已啊!我们对大明王朝其实没什么恶意。所作地一切只是为了有一块安身立命之地。仅此而已。”

    一番话听地大堂中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王璞严文昌等官员---从没见过造反还有这么扭捏地。都攻占一地首府了。还摆出这么一副委曲模样……特别是王璞王介山。差点连鼻子都歪了---他前来上任之前。“短毛髡匪”在两广福建沿海一带名声已经响亮到可以止小儿夜啼地地步。没想到临了这边居然会冒出一句“不得已”。着实让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你们以后还要回去么?又或者会有更多地人过来?”

    严文昌颇有些急切地询问道。如果这些人最后拍拍屁股走路。那他们这些“从逆”地可就要倒大霉了。对于这种想法。穿越众们等人自是早有准备。

    “放心。老严。跟我们干不会吃亏。”

    解席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来有没有更多人过来不知道,但我们这些人多半是一辈子要待在这儿了。无论如何,琼州府不会再是以前那个样子。你们的安全绝对有保障。”

    “那此地可还是属于大明朝辖下?”

    王璞急切问道,双目紧盯着对面那几个短毛。

    庞雨回头看了解席和凌宁等人一眼,终于还是要谈到这个问题,他们刚才故意在言辞上示弱,也就是为了引出这句话。

    “我们并不打算改朝换代,只是希望能仿照镜先例,暂借琼州岛容身而已。”

    镜就是澳门,于万历四十二年租借给了葡萄牙人。根据先前李教授,庞雨等人多次地商议。整个大集体的行动方针就是在武力攻占琼州府,事实占领海南岛全境之后,即着手和明王朝的谈判工作,最终目标是仿澳门例,向明朝租借海南岛,为此即使接受一个名义上地招安也无所谓。

    此时庞雨终于抛出他们的谈判条件,却见对面王璞一脸茫然之色,完全不知道所谓“镜”是指何处。想想看也难怪---这件事情对大明王朝算不上什么光彩,自然不会到处传扬。一个新近调来的官员不知道这回事也属正常。就好像后世的海参崴一样。

    “介山先生可能不太清楚,不过没关系。你写信回去,贵上司应该有数的。这件事儿咱们可以慢慢谈,反正也不急一时。”

    庞雨随口笑道,那位向来傲气十足的王介山这一回却吃了憋子。对于这种读书人来说最怕就是被人说他不够渊博,若在平时定要反唇相讥找回面子,但这一次,意识到事关重大,王璞居然没多做口舌之争,匆匆离堂而去,想必是翻找资料去了。

    剩下那些贩夫走卒之类则根本不关心他们说了些什么,直到庞雨宣布会议结束,一群人出门时,依在兴趣十足地谈论着刚才所看到的那些画面,发表着各种各样的议论,却依然还是抱着神鬼之念。

    “原来还是从神仙山里出来的啊!”

    “别看人家是**凡胎,这沾了神仙宝地地灵气,能耐也不得了啊……”

    等大多数闲杂人等都离开州府大堂之后,却有五六个人单独留了下来----都是州府中颇有头面的商户人家,先前被严文昌一个个私下叮嘱,专门留下的。

    如果是刚开始的时候这么要求,他们还未必敢留,自古以来商人都是被盘剥的对象,明代商贾地位更加低下,无论谁上台,对他们都是一种态度:敲诈勒索。

    不过经过这十几天的冷眼旁观,再加上刚刚才看到那么多极具视觉冲击性的画面,这些商家总算是半信半疑的留下了。比起旁边那些仅仅看个热闹就算的闲人,生意人地头脑更加灵活许多,也贪婪许多。一旦确信了这些短毛确实不会伤害他们,这些人马上就开始关注:这批琼州府的新主人可能给他们带来些什么实际的利益?

    现在这边是轮到林峰出场了,他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拿出若干商品货样放到对方面前做展示,除了已经广为人知的白糖和食盐等物,还有一样极其引人注目的新产品。

    ----好几面纸幅面大小,银光闪闪的玻璃镜子。

    早在钢铁组搭建第一座炼铁高炉的同时,工业组和化学组就跟着搞了一个实验性的炉子,专门制造玻璃。造玻璃本身倒并不需要多高的技术含量,只要有能够熔炼铁矿石地炉子,那温度也就足够熔化石英砂,制出玻璃液。

    不过这年头玻璃本身已经不值钱了,从西洋贩来地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玻璃器皿早就占领南方市场,连程叶高家里都有好几件,单靠卖玻璃没啥前途。要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还是要走实用性道路----比如玻璃镜子的市场,倒还大有潜力可挖。

    在十七世纪,世界上已经有玻璃镜子了,是采用水银溶解锡箔,在玻璃上镀一层锡汞齐膜来实现。不过这种技术目前还只掌握在威尼斯人手中,威尼斯人把所有玻璃工匠都聚集在姆拉诺孤岛,也就是后世著名地“玻璃岛”上形成垄断,大发其财。

    本来化学组早就想搞这套东西了----技术简单,垄断性强,市场需求量大,利润又极高---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发财途径呢?更何况发展玻璃工业,对于制造望远镜,瞄准镜等军用物品也非常重要,搞起来绝对划算的。

    只不过先前性命攸关,他们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在制造更加重要的保命物资比如炸药上,暂时无法为这类纯商品调拨人力物力。后来有空闲开始搞了,又为如何去除石英砂中的杂质,造出清晰度足够高的无色白玻而颇费了一番心思,耽搁了不少时间。

    这伙人中间并没有在玻璃厂工作过的同志,所以和其它许多现代技术一样,他们只是了解一些基本名词,知道该项技术的大致发展方向。其具体生产步骤,只能依靠在实践中慢慢摸索……这一摸就摸了半年多,直到解席他们出征之前,化学组才匆匆拿出几件样品,让他们去琼州府市场上探探风向。

    幸好现在进入这个市场还不算太晚,历史上要直到年,法国人才从威尼斯人手里偷到这项技术并将其传播开来,在此之前,玻璃镜仍然是被列入奢侈品范畴。据说在大明最奢华的江南地区已经有玻璃镜子出现,但其价格绝非一般小富人家所能接受。

    庞雨至今记得,以前曾去苏州某名园游玩,有一座小楼的名字就叫镜楼。单独位于花园一角,楼中空空荡荡,唯有正中摆放着立式玻璃全身穿衣镜一架,旁边文字说明是:当年在明代建造这座小楼的目地,就是为了摆放一面贵重无比,能够映照全身的大玻璃镜。

一二二 商业谈判?碰上一个厉害的

    货样并不多,也就那么三四件。不过,每摆出一样,那几位商贾的眼睛就会闪亮一下,身体也不自觉得朝样品桌面那边倾斜一点,到最后玻璃镜拿出来时,那几个人口中都不由发出赞叹声。

    这反应起初让林峰等人颇为高兴,看来货物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不过接下来,却并没有出现他们预想中的竞相询问局面。那些商人只是很有顺序的一个个凑上来,看看,摸摸,便又都依次退下。

    他们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为首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显然,那是琼州府的商户首领。

    “琼山许家,许敬,字信安……本地商户之首。”

    严文昌早把这几个商户的情况透露出来。琼州府比起大陆上,毕竟算是偏远之地,这里的商贾不多,而且强弱分明。其中琼山县许氏世代经商,是为本地最大商户,根深蒂固,为诸商户之首。

    作为一个商业世家的当家人,这位许敬许信安先生显然很能沉得住气。他的目光虽然也在那些玻璃镜子上盘桓良久,最终却是捻起一小撮白糖,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接着又用手指头蘸一点精盐舔了舔,方才微微笑道:

    “若是在下没有弄错,这霜糖雪盐两样,似乎就是程家铺子里售卖之物?”

    “当然,那本来就是我们供的货。”

    林峰爽快回应道,许敬点点头,淡然笑道:

    “既是程家铺子已经拜到了真佛,那我等似乎就不便介入了。当初程掌柜开店时也曾按规矩拜足了山头,咱们琼州小地方,历来都是一家做一块,互不伸手的。”

    此言一出,不要说当面的林峰,就是后面庞雨解席凌宁等人也皆是一愣,没想到明朝的商业竞争居然是如此“有序”。倒让他们原来的如意算盘落空。

    再看看对面那位。四十来岁。光看面相就知道是个精明强干之辈。送上嘴地诱饵都不吃。是个厉害人物!

    不过解席并没有被这番貌似忠厚地言辞难倒。作为一个从公务员队伍下海从商地前贸易公司经理。他见过太多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地家伙了。

    “呵呵。许员外多虑了。我们并不打算放弃与程家地合作。”

    老解指指门口----那里。程府老管家。也就是府城这边地程掌柜正笑眯眯步入府衙。肋下还夹了一大叠账本簿子。明显是来谈生意地。

    “食盐和白糖地生意。依然将与程家合作销售。不过。我们想把销售网点铺到大陆上去----例如福州。广州。甚至是江南一带。但程家在这些地方并没有关系户。我们自己更是完全陌生。所以想要与诸位合作。借助你们地销售渠道……相信你们应该是有地。”

    解席有点担心。对方可能听不懂他地现代词汇。但他也不知道这些名词按古代习惯该怎么说。对方地表情开头确实有些迷惑。不过片刻之后。他们脸上还是显露出恍然之色。

    “是要与我们合伙开分店么?”

    许敬的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解席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不过不是分店。只是分包----具体说,就是我们只管生产,所有货物都交给程家铺子总包,然后你们从他家拿货,再分配到各家店铺中去,以后程家就不管零售了,只管向你们批发。”

    又是一堆现代名词,但这次对方理解得更快。看来在明的商业活动中早就有了类似手法,他们接受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此时那帮人果然再也不提什么“一家做一块”。都极感兴趣的围拢过来,只有那位许氏的当家人依然保持了平静,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此法甚好,我家在雷州,福州和广州确实有些世交朋友,颇有几家铺面,本来多是销售些土产杂货之类,小本经营,若有了这些货物。那生意以后可就做的大了。至于这位莫家兄弟……”

    他又指了指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那人立即弯腰拱手,满脸笑容----财星上门。能不高兴么。

    “他家中几位远房表亲,更是常年行走于江南一带,生意上的朋友甚多,想必就是诸位先生所说地渠道了。不过呢……”

    许大官人捏起一小撮食盐,轻轻笑了笑:

    “霜糖是极好卖的,价钱也素有定例,有多少销多少,这个不用多说。只是诸位先生也许不知道:本朝于盐铁管控甚紧,这盐可不太好出手……”

    解席与林峰对望一眼,果然是无商不奸,还真把他们当天外来客了----食盐国家专卖是不错,可大明历史上食盐走私从来都没断过。别的不说,先前程家铺子贩来地盐可是有一大半便宜卖给了这许家,那时候他们怎么出手的?

    不愧是商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寻常,那许敬很快就注意到对方脸色不好看,连忙笑着补充道:

    “先前所售之盐,大部还是卖到四里八乡的。琼州僻处海外,管控不严倒也罢了。若上了大陆,那就非要有人照应不可,否则各处巡检司,私盐帮派都会寻上门来,我等平民商户是万难与之相争的。除非……”

    他的目光从门口两名卫兵身上扫了一下,更准确点说----是从两人手持步枪上面扫过,眼中射出一丝光芒。不过解席等人并没理会他的暗示,废话,要能直接用武力保护他们又何必找商家转手?虽说林峰是经济学硕士毕业,老解是货真价实的外贸公司经理,但他们都很清楚一点----在明朝跟本地人做生意,除非是有枪杆子镇着,否则十有**会被当肥猪宰。

    所以只有他们能直接控制的地方,他们才自己出面做生意,凡是武力不能到达之处,统统交给代理出面,宁肯付出一笔代理费。

    但这决不是说他们一点实际情况都不去了解,事实上林峰在这方面做过不少功课,肚子里有些货呢,此时正好拿出来谈判:

    “据我们所知,先前在儋州洋浦就有一个规模不小地晒盐场,每年都出产很多海盐卖到大陆上去的,如果我们用洋浦盐的名义上陆,可有什么问题么?”

    那家盐场原本是海南岛上数一数二的大盐场,不过自打北纬杀光了儋州千户所的军官之后,洋浦盐场就失去了实际上的控制者,盐户逃散大半。在质量上又无法同“琼海牌”食盐竞争,到现在已经基本停产。

    琼海盐既然能代替洋浦盐占领整个海南岛市场,那继续卖到大陆上去似乎应该也不是什么困难事,毕竟质量要好得多,价格也不会更贵。

    却不料许敬听到这番话后脸上却是显出一丝苦笑,过了片刻,方才缓缓斟酌着语句回应道:

    “不瞒诸位,这贩盐之利,我等也是近日里才得以上手的,说起来这还是得拜了诸位先生之力。在此之前,洋浦盐都是直接由千户所人马输送贩卖,我等平民根本无缘插手其中。至于贩到大陆上的盐包……据说是一出盐场就上了刘家的船,朝廷并不能从中获利多少。”

    “刘家?刘香地船队?”

    又是这个鸟人?看来这姓刘的确实和他们犯冲,难怪双方见一次打一次。

    “不错,正是海上大豪刘氏。自从洋浦盐场荒废后他们就很久不来了。先前得来的雪盐,我等虽然可以在州府这边贩卖,但如果想运到大陆上去,则缺乏熟人引路----也就是诸位所说的渠道。”

    说来说去还是绕回到原来话题,林峰禁不住有些丧气,回头看看老解等人,解席点点头,插口道。

    “好吧,那盐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好了。对于这些镜子,诸位有什么见解?”

    商业谈判中,双方意见不一致,那是经常有的。碰到这种情况暂时搁置是一个比较好的策略,大家谈谈其它比较容易取得共识的方面,拉近关系以后,很多麻烦就自然解决了。

    果然,一扯到玻璃镜的话题,那些人地眼睛又亮起来。许敬不再掩饰,他拿起一面镜子反复观看许久,一副爱不释手模样。

    “呵呵,如此光滑明亮地玻璃镜,在下只是听人说起过,却从未得见。据说只有西洋人才会制作,而且即使在西洋那边,也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谈不上,不过确实挺值钱的……小心,这东西很容易碎。”

    其实用不着林峰提醒,许敬在拿放之间那是无比地小心,唯恐擦碰了一星半点儿。小心翼翼放下镜子,许某人又皱起眉头:

    “只是在下的商行中从未经营过此类物事,孤陋寡闻,却也不知该如何定价,这个……不知诸位先生心中可有价位?”

    林峰有些犹豫,回头又看了老解一眼,作为一个科班毕业生,他毕竟缺乏这类商业谈判的实际经验,更不用说还是和一个老奸巨滑的明朝商人谈判。

    但后面老解庞雨等人也都爱莫能助,他们事先打听过,但玻璃镜这东西本地确实从没卖过,自然也没价位。

    而且最关键一点:即使在他们内部,对于将来要走什么样的商业路线,其实也还没拿定主意。[(m)無彈窗閱讀]

一二三 赤膊上阵!老解发威了

    要走高档奢侈品路线?那干脆直接报价一万两白银一面,不还价。估计整个海南岛就没人买得起了,广州江南那边也许能卖出一些,但量肯定不会大。

    但有一点就很麻烦----奢侈品生意在很大程度上是碰运气,宰到一个算一个,不能作为稳定的经济来源考虑,来钱太慢,不符合他们依靠玻璃工业快速发家致富的构想。

    可如果要走低价平民路线,那低到一个什么价位才算合适?这又是一门学问了。这些镜子的制造成本其实很低,哪怕开价十两一面都有得赚。但如果价格太便宜了,势必会产生大批的二道贩子转手倒卖,到时候辛辛苦苦造出成品反而白白让他人赚钱,这种白痴事情,穿越众是肯定不会干的。

    所以说,报价这事情不能随便乱报的。不清楚具体行情,报高了白白让对方笑话,在以后谈判中将失去先机。但如果报的太低,则平白无故当了凯子。而且第一次报出的价格往往就是被作为以后的参考价格,这就更不能随便说了。

    林峰犹豫许久,依然决定不下。报个一两百应该可行,但又不太甘心。毕竟这是当今年代最好的镜子呢----他们的玻璃镜子是采用银镜反应制造,玻璃背面镀的银,其光亮度和反射度都远比这个时代的锡膜镜子好上很多,制造起来也不需用水银,在生产速度和安全性等方面更具优势。

    可如果报上一两千,又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拿他们当疯子看---来到明朝这么长时间了,大伙儿多多少少对于这个年代的价位也有了点数。这年代一亩上好水田才不过几两银,一面小玻璃镜就开价好几百亩田地,抵得上许多中产人家的全部家当,这似乎有点太疯狂了?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有人出言帮了他一把----竟然不是这边自己人,而是坐在对面那群人中间的……那位姓莫的胖子商人。

    “在广州市场上曾经出现过这种玻璃镜,莫某倒是有幸得见过。镶金包银,但只有巴掌大小,而且也没这么明亮……”

    莫家商行的主人在旁插口道,脸上满是艳羡之色。不过那位许大官人随即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寒意,莫家胖子立即闭嘴。脸上满是揣揣之色。

    但这一点点提示就已经足够了,解席立即抓住机会哈哈一笑:

    “好,那就劳烦莫老板多费心一点,帮我们打听打听报价。这东西制作起来挺麻烦,我们也不贪心,只要能把本钱收回来就行。”

    老解终于还是不耐烦林峰那个磨蹭劲儿。亲自赤膊上阵。他拿出当年生意场上纵横捭阖地劲头。连说带笑地。很快便把握住局面。没过多久便和那几个还有些拘谨地商人熟悉起来。只可惜眼下既没烟也没酒。否则解席没准儿都能和他们称兄道弟。

    此后。便是程管家出面。和他们商谈一些详细地诸如价目分成、货物分配、以及在大陆上地店家商铺等具体情况。主要是就白糖地供应达成协议。食盐暂时先不谈。至于那些玻璃镜子……

    解席又作出一副山东汉子地豪爽模样。很是大气地挥一挥手:

    “这几面镜子就送给诸位了!前些日子我们进城地时候动静大了点儿。惊扰了乡亲们。这就算我们地赔罪吧。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么。恩怨化开了以后就是朋友。这些也算见面礼啦。大家别嫌小气哈。”

    ----从来只见官府敲诈。还没见过反贼送礼地。那些商人自从进了这府衙大门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也都做好了挨上一刀。出点血消灾地准备。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以势相逼地意思。从头至尾都是用平等姿态与他们谈合作。临了还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而解席后面那句话更是令他们激动不已:

    “也请大家顺便帮个忙,找朋友看看这镜子的价钱。咱们不会让大家白忙的,这玻璃镜是新产品,代理人现在还没确定下来。到时候谁能拿出最合理的报价。谁就将成为我们在大陆上玻璃行业的总代理!今后我们所有的镜子产品都交给他来批发!”

    这个许诺着实非同小可,在座那些商人都是有数地----这玻璃镜生意只要能掺一脚进去,那就是稳稳当当踏上了富豪之路。而如果真是照这解某人所说,能够成为这镜子的代理人……江南盐商富甲天下?去他妈的。

    一群人同时站起来,眼睛都有些泛红,到最后还是许老板威信更大些,咳嗽一声,把旁边众人都压服下去。

    此后大家又闲谈了片刻,但这时候双方态度可与先前大不一样。如果说最开始这些人对穿越众观感仅仅是冷淡地话;那么在看过电影以后。大概勉强达到了中立;老解费尽心机一番话算是把关系推进到了友善;送了礼物之后上升到尊敬……而到现在。相信距离崇拜已经不远了。

    这时候由庞雨顺势提出:他们的老朋友程家也想到大陆上去设置一个网点,也好了解一些外面的市场行情。希望能得到诸位朋友相助……这就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那些商户果然一口答应,其中许大官人更是热情无比,听说这边希望能把网点放在比较热闹的大城市,最好是广州府之后,立即口口声声说要把自家在广州的铺子让出来,其大方诚恳比起先前的斤斤计较恍若天壤之别。

    直到最后,正事都谈完了,这边都很明确的端茶送客了,那几个商人居然还赖着不肯走。轮番邀请他们抽空去自己家里做客,还非要老解赌咒拍胸脯的保证答应下来,这才心犹未足地先后离去。

    “呼……总算搞定,现在啥时候了?”

    解席几乎累瘫下来,听听外面更漏,已经是后半夜----他们有几块很好的机械手表,但平时都不带,怕不小心给损坏了,这玩意儿将来在航海中起到的作用可比单纯计时重要许多。

    所以大家现在已经慢慢习惯用当地不太准确的时间观念来行事,问别人时间也从“现在几点?”变成了“什么时辰?”

    “已是四更了……诸位先生果然非同寻常。严某当差那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这些商贾之辈如此心诚悦服。琼山许氏,安定莫氏,那都是本岛上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啊,经营了好几代的,可都不是容易拿捏的人。”

    ----主簿严文昌也一直陪着他们坚持到现在,随时随地向他们提供信息。谈判能这么顺利,有这位本地人精的大力帮忙也是重要因素。就连解席不得不承认,此人对于官路商途都很有一套。若生到现代,最起码也是个开发区党委书记的料子啊。

    所以解席对他也十分客气---这种复合型人才在明朝或许前景不看好,但在他们地体制之下,那肯定是大有用处的,当然要好好的拉拢住:

    “呵呵,这还要多谢老严你的提醒啊。放心,咱们从不亏待朋友----回头有空了到我们那儿去一趟,仓库里还有很多更大更好的镜子,随你挑。”

    “好好好……好说好说……多谢多谢……”

    正当严文昌笑的见牙不见眼时,却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位王璞王介山居然没去睡觉,而是匆匆走进来。

    “汝等既然有向善救济之心,何不用来赈济难民?日前炮轰北门,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干那些商户何事!要说损失,百姓的损失才是最大,尔等犯下罪孽……”

    这个王推官大概以前做狂生做惯了,一开始还有点顾忌,到后来指责声音越来越响,而且居然还用手指头指着老解鼻子。后者本来就是一张黑脸,此时更是黑得如同锅底。

    后面庞雨凌宁对望一眼,无奈摇摇头。他们对这鸟人其实都没啥好感,可这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两榜进士,大伙儿将来还要跟明朝官场打交道的,如果在这里杀掉一个进士,后患太多。

    不想他白白丢了性命,凌宁上前拨开他地手:

    “说话客气点!”

    但解席地怒气已经无法抑制,直接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二百五脸上,打得那进士老爷原地转了两个圈,帽子飞出去老远,本人更是捂着脸颊呆愣住了。

    “罪孽?罪你妈个头!老子辛辛苦苦跟老严他们商量好一切,本来一登陆就解决的事儿,全让你个傻逼给搅合了!没收拾你算客气地,还他妈指责起我们来?你以为你谁啊?”

    一边骂着,老解掉头直奔门口,从卫兵手里夺过一支步枪,明晃晃刺刀几乎捅到王璞脸上,吓得后者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要不是兄弟们拦着,老子当天就把你捅了----进士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是短毛!大明的总兵参将都炸飞一堆了,还在乎你个小小推官?蹬鼻子上脸的,还真把我们当良民了?我呸!”

一二四 忽如其来的礼物

    解席还在那边跳着脚骂,不过这边兄弟们都已经看出他虚张声势的意味,便上前做好做歹的将他劝住,步枪也给下了。

    既然老解扮了黑脸,庞雨就唱唱白脸了----他上前扶起那书生,让他坐到椅子上,还递给他一碗茶水压压惊。

    “哎,我说,王老兄,听说你曾经进过诏狱,既然能活着出来,那应该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哪----我就不信了,面对锦衣卫缇骑和东厂番子,你也敢这么狂?”

    王璞犹自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下意识一口一口喝着茶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你们大明官场不是还叫我们短毛髡匪么?一群土匪打破了城,我们倒是不烧不杀不抢不掠,你反过来还要我们赔偿损失?这话真传出去了,人家恐怕不是笑话你王璞王介山,而是笑话你的老师左光斗,还有整个东林党吧?”

    提到恩师名讳,还有东林党的名誉,总算让那位进士老爷清醒了几分,但他却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庞雨这番话----总不能说你们这帮人今晚表现的太“良善”,以至于自己几乎忘记了他们的“髡匪”身份吧。

    王介山只能瘫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气鼓鼓得活像只蛤蟆。但庞雨并不打算这样放过他,依然笑容可掬,慢悠悠但却深刻无比的打击着他的自信心:“既然说到损失,咱们不妨来算算,究竟损失了多少?我们的火炮前后轰击两轮,北城门和城墙基本坍塌了,不过这和老百姓有关系吗?最多不过进出城麻烦些而已,可现在进出城不用再交税了,老百姓还更开心点呢---不是么?”

    “只有两发炮弹是打进了城里,一发落在河塘里了,没炸死人,倒是炸出十几斤鱼让周围百姓哄抢一空。应该算是好事儿。另一发落在了城北商铺区,正好落到刚才那位许员外家的绸缎铺子里头,炸死两个小伙计。后来火势又延烧,总共损毁了七间砖瓦房,九间茅草屋,但都是些商铺货栈之类。其中并没有民居----麻烦你告诉我,哪儿来的老百姓流离失所?”

    王璞开头时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到后来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万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伙竟然当真把损失状况调查的清清楚楚,甚至连他这个专司政务的刑民官都远远不如。

    “正因为烧毁了那几家商铺不少货物,所以我们才做出赔偿。可是别忘了,介山先生,你才是琼州府的推官,这督导百姓防火救灾本是你的责任。但你当时跑哪儿去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失职呢?我们是匪,杀人放火天经地义;而你是官,安抚民生本应该是由你来负责地。现在居然倒过来了?----我们是在替你做赔偿,知道吗?”

    庞雨理直气壮一番话愣是把王璞自己给绕了进去,后者又一次愤怒的站起来,支支吾吾半天,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反驳。

    “钱。我们可以代你赔了。但死去地人命。却是无法代替地。这次总共死了六个人。其中有四个兵卒是奉了你地命令待在城墙上。逃跑不及才丧命地。如果说炸死那两个店铺伙计是我们地罪孽。那你让四个兵上城墙送死。可就是双倍地罪孽了!更何况。如果没有你地一意孤行。我们早就顺顺当当进城。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介山先生。现在你觉得。谁地罪孽更大些?”

    “整整六条人命啊。老解打你这一巴掌。还真是打得轻了!”

    丢下这最后一句话。庞雨掉头离去。王璞呆立原地半晌。又颓然坐倒在椅子中。忽然间一低头。竟是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后来还是严文昌看不过去。喊了王家小厮过来搀扶着主人缓缓离去。等人离开之后。他抬起头看看庞雨。犹豫着笑道:

    “这个……庞先生。辞锋虽利。却好像不太合乎张弛之道吧。须知过犹不及也。”

    言下之意----你这白脸没唱好啊。庞雨亦自知失口。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呵呵,一时激愤,光顾骂得痛快,却忘记本意啦,见笑见笑。”

    “无所谓啦,东林党人最擅长就是玩心机,红白脸对他们未必有用,还不如骂痛快了,反而能触动一点。”

    凌宁在一旁宽慰道,解席也无所谓的哼了一声:

    “就是,这种酸秀才,得罪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东林党人都是这种货色:丈八烛台,光照别人不看自己的。这鸟人要是愿意合作就留下,还敢不配合的话,让他滚蛋----老严你盯紧着点,别给他机会给咱找麻烦。”

    “诸位大人尽管放心,下官一定尽力。”

    不知不觉间,严文昌对他们的称呼已经有所转变,但这帮现代小伙子没有人在意----折腾了整整一夜,他们都很困乏了。

    当他们走出府衙大堂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远处隐隐传来公鸡地打鸣声。

    “漫长的一夜啊……”

    几个年轻人就着院中储水缸里的雨水随随便便洗把脸,精神又都振奋起来。前后二十多天地布置,加上这一晚的辛苦,对于琼州府局面的控制,应该算是初步稳定下来了。

    “到广州的事情也总算是有个眉目啦。用那批人做先导,程老板的铺子进广州就不那么显眼了……不过最好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过去,先看看风向再说这就是庞雨先前所说的“另有章程”----利用琼州商人们作掩护,让他们打前站。那批人在大陆上有现成关系,更容易走通路子,而且就算失败了也没关系。

    程府老管家自是能够体谅到这一番心意,颇为感激地向大家致谢。不过大家都不接受---有了其它店铺作为分包商,程家铺子现在做贸易的成份已经不多,去不去外地其实已经无所谓。到广州去,更多还是将作为他们的谍报站起作用,说起来这边还要感谢对方呢。

    一行人优哉游哉回到仓库营地,却见王海阳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

    “事情办得怎么样?还算顺利吗?”

    光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应该不错。王海阳也只是随口问问。甚至不等这边回答,便又接着说道:

    “顺不顺利都无所谓啦---我们今天就要出发,返回临高。”

    “这么着急,不是说可以宽限一星期地么?”

    大家都很诧异,尤其是凌宁,他可是刚刚熬过夜。还指望能睡个回笼觉呢。

    王海阳笑笑,摊开双手:

    “宽限不起来啦,昨儿晚上我们的电台差点没给打爆,据说那边一大帮子人都在发飚。包括胡雯在内,好几个管理委员会成员要求主力部队马上返回。李教授和唐队长都压服不住。直接十二道金牌发过来,要我们立即回家。”

    “咋回事?是劳工营还是那帮西洋鬼子造反了?”

    解席和凌宁等人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他们的女朋友和老婆可都在那边。

    “都不是,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人给基地送来了一批礼物而已。”

    “礼物?什么意思?”

    现代人想法多,说到“礼物”这个词往往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回委员会那边得到的礼物倒是货真价实----有好几个大箱子。里面塞满了丝绸,云锦,首饰。高档瓷器……诸如此类好东西。哪怕在大明王朝,也只有在江南最繁华地区才能置办得到;此外还有象牙,沉香木,珍稀香料等南洋特产;另外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塞满了金银锭……总之这批礼物价值极高,即使在看惯了好东西地穿越众的眼中,也绝对称得上是一笔飞来横财。

    “那不是好事么?”

    大伙儿愈发糊涂,王海阳则苦笑一下:

    “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问题在于,这批礼物并不是正大光明送上门地。而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忽然出现在红牌港外的沙滩上,就在那艘公主号大帆船停泊地码头附近,距离主基地大门也没多远。经王海阳这么一说,这边大伙儿立即可以理解委员会诸人乃至于整个集体都感到惊慌失措的缘由了----这次送来金银财宝当然是好事,可万一下次送来的是刀剑或枪弹呢?就算基地有围墙保护,轻易攻不进去。人家想要破坏码头,农场,摧毁或是抢夺公主号,那可是一点都不困难。

    “谁送来的东西。确认了么?”

    庞雨心里其实已经有点数,之后王海阳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有个小拜匣,里面装了一封书信。内容很简单,就是对我们那次在海上地援手之德表示感谢,落款是漳厦郑芝龙。”

    ----果然是郑家地势力,这些海上汉子倒是恩怨分明,上次这边顺手帮了他们一把,连一个月都不到,就回馈以大量谢礼。

    不过那个日后的东海第一霸主在这时候就已经显露出几分霸气来。采用这种方式送礼多多少少有点示威地意思----连报恩都这么快。这么贵重,那如果是仇怨呢?岂不是回报的更快更凶猛?

    连庞雨都能理解的涵义。李教授那边肯定也想到了,所以委员会才这么着急----手里没兵,腰杆不硬啊。

    “切,其实他们还是害怕我们地,要不然这些礼物就直接送琼州府来了。”

    解席比较镇定,一眼就看穿了郑家在嚣张背后的紧张----他们这是躲着琼海号呢,这艘大铁船那天的表现肯定给他们不小震撼。偷偷摸摸跑临高登陆也就罢了,真要敢在琼海号周围玩这种小把戏,雷达一开,想跑都跑不掉。

    王海阳点点头,总算说了个好消息----其实上一个也不算差。

    “没错,所以唐队长同意我们的主力部队继续走陆路返回,原先顺便拿下澄迈的计划也不变。”

    “吁……”

    这边众人均长长舒了一口气,郑家表现出来的毕竟还是善意,看来那边分析下来也没有什么大威胁,否则唐健断不会允许他们慢吞吞走回去。

    票数超过半数,就必须无条件执行----既然是委员会的决议,那就没什么好说了,奉令就是。好在这边庞雨早就做好了全套计划,一些出发的准备也早就完成,提前行动并没有什么困难。

    炮组一大清早就登上了琼海号轮船,作为最关键性的重火力部队,他们将搭乘轮船迅速回到临高,足以确保防御部队地火力优势。正是因为这一点,委员会才同意大部队继续走陆路返回的。

    不过那门十二磅青铜炮连同所有弹药备件都被留在府仓营地里了----仓促间无法再将其搬上轮船,再说临高那边又不缺青铜,只要证明该炮型可用,黄大师傅随时可以铸造出好几门来。所以干脆把这东西留在州府了,也好继续震慑住本地居民。另外马千山还丢了两个炮手下来,让他们另行训练组织新炮队。

    琼海号上除了装载炮组部队,还运载了三万多的白银---这次琼州战役费了基地那么多人力物力,总要有点战利品搬回去不是?外加数千方的原木料---王若彬想搞个修船厂,特意嘱咐把这里所有“用得上”的材料统统搬回。因此除了木料之外,他们还绑架了数十名船工,整家整户的给拉到临高去。这些东西早就搬上了船,当天早上跟船一起走了。

    陆军的出发则是拖到了中午,没办法,人太多了点儿---王海阳遴选了六百多条精壮汉子跟他一同返回,这批人现在不是战俘,而是以新招募士兵的身份跟随他们了。

    一开始老解他们还担心这么多人,万一在半路上炸营甚至是反叛,那可不好收拾。不过王海阳,北纬等人对他们进行了十来天的突击训练,天天摸爬滚打在一起,在军队中地威信就逐步建立起来。特别是在把这帮人的脑袋统统剃成秃瓢之后,这些大兵很快就适应了自己也成为“短毛”一员的觉悟。

    ----崇祯年的明朝官兵,真是很容易被“改造”呢。点票票哈^-^

一二五 作为占领军的觉悟和计划(上)

    “好生保重啊,兄弟!”

    在琼州府外,通向西边的官道上,解席和王海阳这两位排长彼此行了个军礼----后者这时候其实应该被称为营长了,他手下足足有六百多号人!

    庞雨则跟他的好兄弟凌宁握手道别。自打琼海号遇险迷失在这个时代,将近一年时间过去了,他们到现在才走出四处抢占地盘的第一步,看起来似乎慢了点,但步骤很扎实。

    “等我作通了老婆的工作,我就过来帮忙。”

    凌宁旦旦许诺道,他很喜欢这种在外面努力开拓进取的环境。但有老婆的男人么,总是顾忌多些。

    “好啊,到时候你来调换我回去。”

    庞雨哈哈笑着,和凌宁正相反,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冒险。如果形势允许的话,他还真想缩回到白燕滩主基地那个安稳的小窝中去,心安理得作一辈子宅男。

    旁边某个人似乎和他有相同想法,但却也不得不留下,此时正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不已……

    “妈的,上当了,早说做人不能心太软……多管闲事果然没有好下场……”

    是石亦生大夫,他本来仅仅是作为船医来帮忙的。结果在这短短二十天内,却因为两台在他看来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手术:一次盲肠炎,一次剖腹产而被传为了“神医”,大名轰动整个琼州府。

    当听到他要离去的消息时,阖州上下士绅官员以最快速度弄出一块“圣手神医”的金匾送到他面前,然后就是万人长跪不起的戏码,一致要求他留下来“造福苍生”……老石原来不打算理睬的,可到后来不知从哪儿冒出十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跪在他前面,如果再硬要拍拍屁股走路很可能引发众怒,就连解席也不得不请他慎重考虑。

    最后石大夫只好留下了。不过他说得很清楚----要求临高那边尽快把老杰克给派来。或者是实习生汪大林也行。反正自己不会待得长久。

    送别了返程部队。一行人回到仓库大院中。偌大一处营地。现在只剩下三四十人留守了。顿时显得安静不少。

    不过留守诸人现在没空去感怀什么。解席。庞雨。林峰。连同带卫兵在外面值守了一夜地敖萨扬……他们现在最需要是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当天傍晚。解席睡过一觉。精神充沛地走到院子里面漱口洗脸时。却见庞雨正坐在石桌台旁。就着夏日残留地最后一丝阳光在阅读着什么----在这边只有一台一千瓦功率地小型风力发电机提供能源。电力供应又重新紧张起来。晚上电灯都尽量少开。

    老解好奇过去一看。竟然是一本一九八一年版地《岗村宁次回忆录》。扉页上还有“三亚市新联村黄花大队图书室藏书”字样。

    “晕。从琼海号上阅览室里顺来地?”

    “……嗯哼。”

    庞雨读得很专注,居然还正儿八经的作笔记。让解席哑然失笑:

    “你是打算发动群众炸碉堡吗?还研究这个。”

    “不,恰恰相反,我正在研究如何守碉堡,以及尽量不让群众发动起来。”

    庞雨抬起头来,无视解席诧异的神色,脸上也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别这么看着我,老解,我知道我们跟日本人完全两码事。不过,至少在目前。我们只能用极少的兵力,去控制广大地盘与众多人口,这一点跟小日本当年的处境还是相当类似,而岗村宁次在这方面做得很不错。”

    “要学也学太祖爷下基层啊,小日本搞得那套算什么。”

    作为一名前解放军人,解席在政治上还是很过硬的,可不象庞雨这种自由主义者百无禁忌。

    “别傻了,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入到明朝社会中去地。在临高我们是同时改造自然和社会两个环境,强迫当地人来适应我们。在这里我们人太少。但肯定也要保持一个强势地位,否则,等待我们的只能是灭亡。”庞雨在这方面从来不抱乐观态度,别看现在那些明朝官员,商贾大户对他们都是笑脸相待,普通老百姓更是远远用一种敬畏目光仰视着他们。可一旦失去这边失去力量,庞雨毫不怀疑,他们肯定将看到另一副嘴脸。

    解席耸耸肩,他并不完全赞同这种悲观论点。但谨慎点终究不是坏事。

    “好吧。那你找到些什么诀窍没有?”

    “无非还是以华制华那一套,重点依靠伪军和汉奸---对我们来说。就是本地人的配合。可惜小日本在这方面先天不足,无论他们怎样宣传中日亲善,照样三天两头被打黑枪。白天干伪军说太君您好,晚上脱了皮就变身武工队的着实不少。这方面我们可要当心点,别落得同样下场……”

    庞雨微微笑道,老解则很是不以为然:

    “你想太多了,要是明朝人真这么硬气,满洲人早给灭了。”

    “这只是考虑最坏情况而已----总体来说,岗村宁次依靠这套办法,在华北干得还算成功。相比之下我们条件要好得多,应该更容易控制局面的。”

    “绝对没问题,别整天胡思乱想的,我们要把这里变成解放区呢……不过有些事情是需要好好商量下,回头开个会。”

    解席不以为然的笑道,然后便自顾自去厨房找吃食了。

    当晚,大伙儿都休息充足之后,解席把所有留在琼州府的现代人都聚集到堂屋大厅里,开了个短会。

    留下来的现代人比先前计划地多了几个。除去不太情愿的石亦生大夫之外,马千山留下的两名炮手:张申岳和吴季都是现代人,都很洁身自好,没有参加先前魏艾文组织地那次“娱乐”活动。而且更重要一点是---他们俩都是解席原先公司的员工,老搭档了,老马特意把他们留下帮忙的,这让解席非常高

    然后就是作为三排长的老解自己以及三个班长:敖萨扬,胡凯以及徐磊。还有四位同为现代人地军士长,他们构成了穿越众在琼州府武力团队的核心。

    最后再加上庞雨和林峰这两个“文职”人员,总共十三人,这就是琼海号冒险团队在琼州分舵的全部穿越人员----正好是总人数的十分之一,作为一个分支机构,结构倒挺合理。

    “今后能不能在这里站得住脚跟。就要看咱们这十多号弟兄们的啦。本地人可以用,但终究还是一起穿越过来地现代社会自己人最可靠。”

    作为理所当然地头儿,解席发表了一次小小演说。当初他的那家小公司也差不多就这规模,领导十来个人的经验他还是挺充沛的。

    “眼下的局面,大家也清楚:临高那边主基地正在蓬勃发展,守成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但在进取方面,包括委员会在内,不少人还是缺乏信心。当初我和庞雨提出进攻琼州府的计划,有疑虑的人不在少数----不是担心打不下来。而是不知道打下来之后该怎么办。”

    “有疑虑是正常的,毕竟这种事情大家都没经验。但我们必须要尝试,只有走出去才能发展壮大。琼州府不过是第一步。今后还会有更多,更大地城市----总有一天,兄弟们,我们会进北京城地!”

    老解热情洋溢的演说引来一片掌声,不管旁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是要给予支持。

    “比起当初在临高,我们现在的局面要好了很多,至少,有一条后路可退。但是!兄弟们。临高主基地那里,所有人也都看着我们呢。如果我们在这里地占领行动不成功,最后闹到连本地都待不下去而要灰溜溜逃回家的地步,想必大家都清楚----以后咱们在大集体里都别想抬头了。所以……”

    解席猛力一拍桌子,大声宣布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这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决不能后退的!”

    这一回却没什么人应声,大家互相看看。显然都没有把小命丢在这儿的觉悟。见老解有点尴尬,庞雨连忙咳嗽一声:

    “当然了,如果是奉令调回,那就另当别论----事实上我不认为委员会能允许咱们长期驻留在外。琼州府是海南岛对外的门户,所有货物进出口都要从这里走,无论咱们做地是好是坏,在外人眼里肯定都是肥差,是肥差就会有人抢……好了,下面我们谈些具体事物……”

    庞雨摸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他先前拟就地计划书。最近又作了不少添改。

    “根据我原先的计划,我们在这里地主要任务是三大项。不过现在增加了一项,一共要管四件事情。下面咱们来商量一下各人分工,也好大致明确各自地职责。”

    “首先是军事系统,这是我们占领本地的基础。当然也最为重要。我们十三个人中间有十个是军事组成员,这比例远远高出临高主基地,必要时我们也都可以上战场----但这远远不够!我找老严他们打听过,明的正规军虽然给我们打垮了。可这边的大户人家,每一家都有庄丁护院之类,其中超过三五十人的不在少数。光凭咱们一个排三十多号人,火力上虽然占据绝对优势,但人数太少终究是缺乏威慑力。”

    “所以……”

    庞雨又摸出那本岗村宁次回忆录,笑着挥了挥:

    “----我们要依靠伪军。”

一二六 作为占领军的觉悟和计划(下)

    “王队长已经把俘虏中素质最好的都挑走了,尽剩下些歪瓜劣枣,要想用他们培训出合格的军人怕是很难。”

    张申岳撇着嘴说道,他先前已经尝试过,想从剩下的俘虏中找出几个合适的充当炮手,结果却大失所望。

    庞雨并没有反对他的看法,反而是点点头:

    “确实,被挑剩下的那些都不咋样。但我们不能解散他们,这帮人都成老兵痞了,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如果让他们分散到四里八乡,肯定不会做啥好事。到时候将成为无数小麻烦。”

    “没错,要把他们有效管控起来,至少不给我们惹麻烦。”

    解席表示同意,旁边林峰也发言:

    “粮食倒还有,银钱也凑合,不过谁来负责管理和训练他们?”

    大家很自然的都一起看向解席,老解也只好责无旁贷的点点头:

    “看来只有我来啦,咱们中间军事组成员虽多,可正儿八经参过军的好像只有我一个了……哦,这边还有一位----国

    向来颇为低调的敖萨扬笑了笑----当初报自己履历时,只要参过军的都只需要报一个数字:“部队”,基本上旁人就知道部队番号了。唯独敖萨扬报了个“联兵旅”,然后,在一帮人搜肠刮肚回忆解放军中有哪些旅级编制时,终于又加了一句“中华国民革命军”。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原来这是一位前**弟兄。虽说大陆这边军队传统,对于**向来挺歧视的,但人家好歹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打过实弹,肯定比宅男强多了。因此尽管敖萨扬一再声称自己当兵只是不得已,正式职业为电子工程师,专长是品质管理和标准化构件……他依然被强行分配进了军事组。并且作为少数珍贵的有实际军事经验的人材,直接任命为三排一班长。

    “老敖你也来帮我吧。万一我没空带部队地话。”

    虽然答应承担责任。但解席也知道自己杂事太多。未必有空天天跟那帮人混在一起。带兵带兵。不亲自去带肯定不行。所以他决定找个外援。

    敖萨扬还是一贯地好脾气。并未表示不同意。只是耸了耸肩膀:

    “无所谓啦。只要你们不怕我带出一帮子小草莓地话……”

    看来敖萨扬对于大家平时开地那些玩笑----什么草莓兵。巧克力之类言辞还是颇有些不满地。只不过不愿当面冲突而已。老解以前也开过这类玩笑。这时候只能赔笑敷衍过去。

    庞雨则赶快敲钉转脚:

    “很好,那么就这么确定了----军事方面是由解席负责,老敖加以协助。一定要确保我们是府城这边最强的武力。我们所有地策略和谋划都是以维持军事占领为第一要务。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这边也可以算是先军政治啦。”

    “我们要保障的第二个方面,则是商业和贸易系统。这是我们攻占琼州府的主要目的,也是将来要发展壮大必须走的道路。临高那边的发展目前快要到瓶颈阶段,光凭周边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白燕滩主基地地扩张,必须要从外界获得补充。”

    在定下以军事保障为基础的主基调之后,庞雨又开始介绍下一步内容:

    “咱们这边没有生产能力,所有商品货物都要从临高运来,包括将来交易获得的原材料和各类物资也都要运回临高,所以交通问题是必须解决的。而在这一方面,毫无疑问。我们应该是尽量发展海上运输。”

    “此外,虽然临高那边红牌,搏浦等几个港口的水文条件也不差,但现在无论外界还是海南岛本身,都依然习惯走这边的白沙码头登陆或出海,因此我们除了要保证对琼州府城的控制外,对白沙水寨和白沙港口也必须加以控制,可能还要修缮扩建,以满足未来的交通需求。”

    “我们现在还没多少船只可用吧。”

    林峰有些担心。他们倒不是没船,但是两条船都太大,太先进----公主号到现在还无法开动,除非他们愿意让那些西洋水手来控制。而琼海号则受到油料限制,不可能经常来回跑。

    “这个问题临高那边已经在着手解决,黑枪贩子现在改行做船老板了。另外,我们还可以先购买或者租用本地的民船……总之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我们这边负责修理码头联系商户,临高那边负责搞船,两边同时行动。效率会高一些。”

    对于这项提议大家都不反对。这时候敖萨扬当初力主保全白沙寨地价值就体现出来了。虽然那个水寨很简陋,但好歹有现成可以利用的码头。有了一个现成基础,将来建设起来会方便许多----要知道,未来的海口市可就是在白沙这个位置慢慢发展起来地。

    除了解决交通问题之外,他们还决定正式成立一家商行,就命名为“琼海商行”----本来想直接叫琼海公司的,但考虑到当地人的接受程度,决定还是入乡随俗。商行的总经理当然是任命了经济学硕士林峰同志,考虑到跟那些奸商打交道很不容易,还经常要护送大笔金钱货物什么,不能没枪杆子支持,大家又安排胡凯的二班负责协助他。

    记在庞雨小本子上的第三件事,则是有关民政方面。尽管这方面他们原先是打算仍然交给本地官吏来处理,但毕竟不可能完全撒手。日常杂务可以不管,但有关税收,人口,人事以及大的基础建设等等权力,肯定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庞雨理所当然成为了此方面的代表,尽管他觉得自己其实不太适合与外人打交道----最拥有此方面才能地还要数解席。不过后者要统揽全局,操心事情太多,不可能只负责一处。

    ----“枪杆子里出政权”,要想控制本地政务,没有实际武力支持也是不行的。在庞雨的强烈要求下,三班长徐磊将作为他的助手,协助其日常工作。

    而此后的第四件事,则纯粹是因为某人“自愿”留下而增加的----当石亦生大夫听到庞雨建议他考虑在本地开一家医院时,立即连连摆手。

    “不干!先前好心做两次小手术就惹来这么多事情,我吃饱撑的还去开一家医院?嫌麻烦不够多是不是。”

    “又不要你评三甲,还不就是原来的伤病营,无非正式挂一块牌子而已,和现在有啥差别?现在那些老百姓不一样来找你看病么,也没见你把人赶出去。”

    旁边解席笑吟吟说道,老石除了嘴巴毒点,人还是挺厚道的。他现在基本常驻在罗城兵营那边,指挥手下百来名护工负责好几百伤员病号地日常护理。自打他的“神医”名号传出之后,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请他看病。老石态度恶劣----他从不出诊。但如果对方把病人抬上门,他倒也不曾拒之门外。

    天下毕竟没那么多疑难杂症,一般小毛小病人家也不愿上门来看脸色。需要抬上门的多半是些貌似严重的皮外伤,诸如撕裂,骨折之类,倒是符合他外科医生的本行,随手就给包扎了。因为救护方法对头,痊愈起来也很快。这一来二去的,“阎王大夫”脾气古怪,医术却极其高超的名声倒是愈传愈广。

    “伤病营那边环境搞得不错,棚子什么虽然简陋些,却非常符合卫生要求,护理条件很好,仅仅用来解决伤兵问题有点可惜。”

    庞雨耐心向石大夫和其他人说明他的构想:

    “所以我想能不能索性把它改成医院,你手下现在足足一百多号人呢,都跟你学了不少护理知识,将来伤病营任务结束,他们总要有个安置。这些人不少是残疾,不可能再加入军队,如果安排去干别的,又浪费了他们地护理手段,开一家医院最合适不过。”

    “这对我们掌握本地地民心非常有益,我们现在所受到的尊重,很多就是伤病营带来地效果。”

    旁边敖萨扬也开口相劝,石亦生哼了一声,态度总算有点软化。

    “行医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你们要知道病人及其家属是没有理智可言的,连现代社会都这样,更何况还是在这个倒霉年代……现在外面都传说我能起死回生了知道不?”

    众人都感诧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老石为啥不高兴----按理说这是一个医生所能得到的最高赞誉啦。

    “这不是挺好么?”

    “好个屁!”石亦生狠狠一拍桌子,“三次!他妈的前后有三次了!----当真有人抬着尸体上门啦!最近一次干脆抬来一口出土老棺材,门口那味道到现在都还没散掉,一大帮孝子贤孙抱着老子的大腿死嚎!我日,这谁受得了?”

    大家面面相觑,看来名气太响也不完全是好事。

    “所以我现在只好整天板着一张脸,这样才能赶走大部分没事找事的,剩下那些确实需要帮助的人也不至于给耽搁。可如果正式挂牌开医院,那时候什么病号都要收治。护工虽然有一百多,正规医生就我一个,整天看那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那还不把人活活累死啊!”

一二七 应酬?原来俺们都是乡巴佬

    石亦生终于提出了实际性问题,庞雨等人对此倒也不是全无考虑:

    “关于这个,我们倒也询问过老严他们。州府这边大药房不少,中医也有,咱们可以招募聘请一些,再说你自己也能培养----收两个徒弟吧,老石,把科学的医学理念传播下去,无论如何不是坏事。”

    石亦生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哈哈一笑:

    “你们不也一样----庞雨你的建筑学和城市规划原理,林峰的现代经济学和统计学,老敖的电子工程技术……虽然不知道下一代能学多少,可总不见得我们一死就统统失传啊。”

    这下子大家都沉默了,解席一下一下轻敲着桌子:

    “这事儿当初李教授也提起过,不过那时候我们立足未稳,一方面没空教,另一方面贸然收罗大批少年儿童也容易引起本地人误会……现在倒是有时间了,回头可以跟委员会提一下,看看大伙儿是个什么打算。”

    老石这边,最终还是同意了庞雨的建议,答应在琼州府搞一家医院出来。和临高白燕滩主基地里面那处只为自己人服务的机构不同,这家医院将是面对所有平民百姓的。

    这恐怕也是大明朝的第一家平民医院。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按照庞雨事先的构想,留守人员顺利分成了军事,商贸,民政和医院四套班子,各人都有其职司。每个人都发现自己有一大摊子工作要做,先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迷茫一下子都消逝无踪。

    胡凯就是那种很容易被激励起来的热血青年,原先总觉得在这边没啥事情可做,整天总是懒洋洋的,现在却是热血沸腾,虽然已是深夜,小伙子依然兴致勃勃:

    “说了那么多。现在需要咱们做些什么,说吧!”

    “今晚大伙儿先好好休息。然后。从明天开始。咱们需要完成地第一个任务是……”

    庞雨仿佛变魔术般。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大叠请柬。有些居然还是大红烫金地。

    “赴宴!”

    ----中国人地文化精髓。绝大部分是在酒桌上。

    不知道是谁最先提出地这条理论。但果然贴切无比。无论是现在地十七世纪还是后世地二十一世纪。请客吃饭。永远是中国人最有效地公关手段。

    自从那天和本地最大地几家商户开过碰头会之后。老解抛出地诱饵明显发挥作用。那些人除了口头邀请。还很快都送来了非常正式地请柬。邀请他们去“吃顿便饭”。

    请柬很多,而且时间排布非常紧凑。都集中在这几天之内,有几家甚至是互相冲突的。他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厚此薄彼,只好找了严文昌一起商议。以决定人员和时间上的分配。

    还好这边事先已经把人马分成了四套班子,根据对方地身份地位,他们可以派出身负不同职能的人员去应酬。主要是解席和林峰两人,再加上敖萨扬,必要时张申岳吴季两人也能用用。

    庞雨虽然也熟悉这一套,但他天生讨厌这种应酬,以前在设计院遇到这种事情都向来是能推则推,到了这边自然更加懒散。至于老石,则要保持他的“冷面阎王”形象。轻易不出医院大门----平时不出诊,人家一请客就上门?这种跌份儿事情石大夫是绝不会做的。

    当然了,在中国这种人情社会,永远没有绝对的事情。碰上面子特别大的户头,还是要全体出动----此时此刻,庞雨正笑眯眯端着一个小酒盅子,响应着对面许大员外的号召,频频举杯,一口一盅的展现着与当地士绅商民的鱼水之情。

    琼山县许家。正如严文昌地介绍,果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别的不说,光看许某人请客这天,穿越众这边居然只有这一场应酬,其他各户统统避让,就可见许家在当地地影响力了。

    在明代,商人的地位一向低下。但凡能把生意做大的商户,就绝不可能仅仅是单纯的商人----要么背后有强力靠山支持;要么属于某些大家族,本身就是士绅阶层。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来自权贵的敲诈盘剥。

    琼山许氏明显是属于后一种。这个家族里除了象许敬这样经商有成的,读书做官的子弟也不少。其中还出过几个比较有名的举人进士----酒至半酣的时候,许敬就很兴奋地带着客人们来到后堂,指着一副明代官员画像向他们介绍道:

    “此乃我家叔祖,许忠直公讳子伟之像。他老人家是海忠介公的入室弟子,二十七岁中举,三十一岁就中了进士!昔年奉旨护送忠介公灵柩回乡,并为其守墓三年。一生骨鲠坚如铁,与邱文庄公,海忠介公并称一里三贤,天下知闻啊……呵呵。”

    解席一直笑眯眯端着酒杯子,哼哼哈哈的敷衍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快速回头:

    “他家祖上很有名?”

    庞雨耸耸肩膀:

    “我只知道海忠介公应该是指海瑞,其他人就没听说过了,回头去问问老严好了。”

    “海瑞的学生么?知道了……”

    ----老解只要知道一个由头就够了,接下来自然是拿出贸易公司经理的社会公关能力,逮着大清官海瑞一通猛拍,顺便也捧了捧他的学生,那位许子伟先生----近百年来琼山许氏的最大骄傲。果然让这位许敬员外乐得合不拢嘴,扶住老解肩膀连连咂舌:

    “啊呀呀,解兄弟啊!实在是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海外仙山之人,也知道海公许公大名?”

    “大明朝的事情,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解席笑嘻嘻说道,心说我们不但知道大明朝,还知道后面地大清朝呢……想到调皮处,回头朝后面庞雨眨了眨眼。正在得意时,却突然听到许敬下一句话:

    “啊,那听旁人传说,解兄弟曾经言道:说我大明崇祯朝只有十七年,可是果有此事?”

    先前解席断断续续已经喝了不少,虽说这小地方没什么烈性酒,但老黄酒喝多了却也上头。本来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一下却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立即清醒过来。

    那天大战之前,他一时激动下随口说出的狂言,除了在场的现代人同伴外,就只有程叶高,李长迁两个明朝人听见了。后来他们也曾问起,这边自然是想办法支吾过去,一直都没下文。原以为就此结束,没想到,这话却居然已经传到了琼州府的商人耳中……

    “呵呵……哈哈……”

    老解只好仍然像上次一样敷衍,好在这位许员外估计也喝得不少,迷迷糊糊让他们把话题揭过去了,也没再追问。

    一行人回到前厅,席面已经重新换过----这种正式酒宴是要换好几次台面的,除了菜式,连餐具碗筷都要重新换过,非常的正规化。哪像现代,象征性给换个盘子拉倒……

    中途客人还能出去转转,顺便上个厕所什么。许府花园甚是漂亮,虽然不便进入后园,透过花棱窗却隐约可见里面花草山石,芭蕉翠竹,颇有江南园林风韵。这里的厕所也非常干净,燃着气味怡人地薰香,连坑里都垫着厚厚香灰,一点没有传统中国茅厕地“韵味”。

    胡凯在上厕所时还发现里面放了一小碟干枣子,拿起一个看了半天,犹犹豫豫的正打算咬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地,却被后面刚好进来的敖萨扬一巴掌打掉。

    “别丢脸----这是给客人们用来塞鼻子的。”

    “啊?你咋知道?”

    “傻阿六,平时多读点书就知道啦。”

    敖萨扬在胡凯面前只是随口一笑,回到席面中时却和庞雨低声感叹:

    “这家伙是刻意在我们面前学东晋石崇摆阔气呢?还是他们家原本就这种习惯?”

    “不清楚,咱们以前又没见过正宗的明朝富人,程叶高那瘪老头儿一向自称寒素,现在看来倒不完全是在谦虚。”

    “如果这是他们家的正常生活水平,那就厉害了。海南岛上一个土财主家里就奢华到这种地步,大陆上那些大城市,到了江南苏杭一带,还不知道富贵成什么样呢。”

    旁边解席也低声凑了过来,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可别表现得像个乡巴佬,惹人笑话。

    心存警惕的客人们决定主动出击,这时候大家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相互之间都拍肩膀称兄道弟了。于是解席开始说黄段子,旁边敖萨扬庞雨等人则时不时捧哏,又或者说个冷笑话什么----当然都是明朝人能听懂的。

    这位许大员外虽然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商人,但琼山许氏历来号称“诗礼传家”,他本人又素以儒商自诩,文化水平还是挺高的,理解能力也相当之强。庞雨他们又刻意选择了一些诸如清代《笑林广记》上面的经典笑话,老解说的那几个黄段子更是属于传统精品,第一次领略到现代酒桌文化的许某人自是无法抵挡,只一会儿工夫便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一二八 解大爷的桃花运?

    不要说许员外了,就是穿梭在席间斟酒布菜的那十几个年轻婢女,也都丢了体统,捂着嘴巴嗤嗤直笑。虽然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却还舍不得离开席面,都支棱起耳朵偷偷听着。其中又有一个小丫头似乎特别热情,频频给解席斟酒。

    老解什么人啊?这家伙前后两职业----政府公务员,贸易公司经理,都是需要“酒精考验”的革命工作岗位,没有红星二锅头半斤以上的肚量,别想干得好。眼前这种甜腻腻低度黄酒在他眼里就当糖水喝,当然是来者不拒。而且这家伙越喝越兴奋,越喝话越多,也愈来愈肆无忌惮,眼睛开始贼溜溜的在那些婢女身上绕来绕去。

    对于明朝的“美女”,大家原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在临高那半年多倒足了胃口。不过不知不觉间挑剔程度大概也在下降----这次来到琼州,就感觉女人耐看了很多。胡凯那没出息的甚至还对窑子里某个半老徐娘念念不忘。

    眼下终于见到大户人家里面的女孩子,虽然只是下人,但食物条件显然比普通平民要好得多。没有营养不良迹象,身体发育正常,皮肤较为细腻,牙齿也保护得比较好……体现在外貌上,基本就和现代同龄小女生相差不大。

    这些婢女既然能被挑出来待客,自然没有长得太难看的。其中大的约十七八岁,小的才十四五岁,正是花朵儿一般的年纪。虽然明代的化妆水平实在低下,好在这些小丫头现在都顶着素面朝天,却正符合了现代人的审美观。

    许员外事先应该是有过吩咐,这些婢女基本上是一人伺候一个。当然不可能象现代夜总会里面那种“伺候”,不过在旁边执壶添酒,以及帮忙布个菜什么。

    大部分有社会经验的成年人对此都能泰然处之。有些习惯比较好的,象敖萨扬,庞雨等人每次都还不忘致谢。反让那些婢女颇感诧异。不过像胡凯,徐磊等几个小高中生还不习惯这架势,就稍显出有些手忙脚乱的尴尬,好在这里毕竟不是夜总会,没人嘲笑这些雏儿,更没人敢戏弄他们----虽然那些婢女的嘴角也都微微带着笑意。

    解席这家伙本来倒也和其他同伴一样能够保持正襟危坐姿态。也只和主人许敬以及旁边的陪客老严等人说说笑笑。不过到后来,酒劲慢慢发作起来,他终于还是有些失态。大概无意中把旁边不停给他倒酒地女孩子给当成酒店里的推广小姐了,终于在那丫头又一次偷偷朝他杯中添酒时,被老解抓住手,冲她说了几句调笑的话。

    ----天地良心,其实只是很一般的玩笑而已,稍微带了那么一点点暧昧。换了现代任何一个稍有些经验的促销小姐都会笑嘻嘻的反击回来,然后再罚对方一大杯酒……但是。这里是明朝。

    那个十五六岁地女孩子脸儿一下子烧得通红,挣脱开解席的爪子,连手中酒壶都来不及放下就低头跑了出去。之后再也没进来过。

    桌子底下,左右两只大脚丫子同时冲着老解踩过去。后者其实也就是一时失态,随后马上清醒过来,但这时候也只好借酒盖脸,说两句自嘲的笑话遮掩过去。不过身为主人的许敬倒是完全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反而挺高兴的哈哈大笑:

    “是真名士自风流啊。还是解老弟痛快!”

    饭局总算到了差不多该结束地时候。下人们送上茶水点心。凡是看过《红楼梦》地弟兄都知道这大户人家吃饭。最后一道茶点规矩颇多。庞雨等人早就悄悄提醒大家:仔细看清楚了老严地动作再照着做。小心翼翼之下。总算没人把第一道漱口茶当饮料喝。

    漱口净面之后。方是真正喝地茶水端上。在海南这种小地方居然能喝到正宗龙井茶。着实让老解他们又对许家地实力高看一头----但他们却不知道。那边许员外对于这帮人随口就能分辨出西湖龙井。君山银针等等天下名茶。心下也在暗自惊诧饭后饮茶时间。也往往是正规地聊天时段。通常要谈生意什么都是放在这会儿。不过许敬这人还算识趣。他很清楚---在没有了解到其他客户地报价之前。这些短毛不可能给他任何承诺。他又不想提早泄露自己地谈判底线。因此双方也没太多谈及生意上地事情。只是天南地北闲聊一通而已。

    这一谈之下。却让许大官人愈发地惊诧----眼前这几个短毛当真称得上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象许敬这种人。本身既是行商。又能读些书。应该算是这个时代中见闻最为广博地一个群体了。可在这些短毛面前却根本算不上什么----无论许敬谈到哪方面地奇闻轶事。他们都能随口接上两句。而且还不是一般地附和。确确实实是相当了解。很多引申出来地原理秘闻。他老许这辈子都是闻所未闻。

    之后又谈到数字方面。算术是商人必备技能。当然也是许员外最能引以为自豪地强项。但很快他地自信心就被打破。和当初那位李长迁李师爷一样。当他发现这帮短毛居然个个能掐会算。而且对于那些在他看来相当难解地实际性问题。例如计算借款复利。或是不规则地块面积等方面都是随手解决之后。许大员外地好奇心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旁敲侧击地。他开始小心探问起这帮人地文化水平来。解席还有点迷迷糊糊地不太明白。但庞雨却是立刻就听懂了。

    “呵呵,我们那边的教育体系和这里不太一样。不过大致可以做个类比……”

    庞雨简单介绍了一下九年义务制教学的内容。小学毕业大概相当于童生;中学毕业大概等同于秀才;至于考大学么,既然高考一向被认为是中国传统科举制度的最后遗存,说考上大学就相当于中举似乎也没啥不对。

    “照这么说……你们几位,都有举人功名在身?”

    许某人立即肃然起敬,无论何时,读书人总是非常受尊敬地----哪怕他们是短毛也一样。

    “哦,我前面说过,教育体系不一样。我们学习的内容可不止四书五经,评判的标准也不是做光作一篇文章。”

    庞雨笑吟吟回答道,但他也不是一味谦虚----毕竟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不会吹嘘自己是不行的。

    “不过呢,我们中间大多数人,确实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论起掌握知识的广博程度,比起大明朝这边的举人,进士,肯定不会差。”

    许敬,严文昌等几个当地士绅互相对视一眼。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吹嘘,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的。但从这些短毛所展示出的惊人见识;他们待人接物地礼貌态度,应对问题地清晰思路----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什么叫“逻辑性”,但也能感觉出:对方行事一直极有条理。

    以及最重要的:这些人拿出来地技术产品。所有这一切,都毫无疑问说明----这些“短毛”文化水平极高。

    在大明朝,文盲想要冒充读书人几乎不可能,因为一个读过书和没读过书的,旁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中国古代的宗教气氛素来不浓,那些稍有见识的人士对于鬼神之说又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从这些短毛的“综合素质”来看----当然许员外等人不知道这个词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全面性观点来审视对方----如果他们不想承认这帮人是神仙之流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若是这么一群举人老爷起来造反……”

    许大员外悄悄抹了抹额头汗水,回头看了严文昌一眼,心中立即决定:要加强和这个人的联系,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要与这群短毛打好关系。

    宴会最终在热烈,坦诚,以及善意的笑声中结束,宾主双方进行了充满建设性的会谈。双方都认为,通过这次聚会,增强了政治互信,加强了彼此交流,大家都同意在适当时候,进行更进一步的接触。----以上是解席打算回去后就发往临高主基地的报告结尾部分。这种与本地重要人物的交流,李教授是反复叮嘱务必要让他们知道全过程的。当大家高高兴兴离开许府,溜溜达达步行返回并不算太远的仓库驻地时,老解一路上就在打腹稿了。

    街上人不多,看见这一大群短毛过来也没一哄而散,该干啥还干啥。这是个不错的迹象,说明当地人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的存在。

    不过当他们走到自家仓库大院儿门前时,却见那里已经围了一小堆闲人,正聚拢在一起叽叽喳喳指点着什么。解席酒劲上头,脾气又上来了:

    “咋回事?还有人敢在咱家门前闹事?”

    出来赴宴,大家都没带长枪,不过五四手枪还是藏在衣服里的。老解拍拍腰间枪套,气势汹汹迎上去。那些闲人立刻四下散开,露出中间一顶青布小轿,以及两个傻乎乎的轿夫。

    布帘被掀开,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的碎花布包裹----正是先前在席面上被解席调笑的那个。

    此时女孩子的脸儿依然红通通的,但却没有再逃跑,而是战战兢兢低下头去,屈膝福了一福,声音很低,但却清清楚楚地叫了解席一声:

    “老爷……”[(m)無彈窗閱讀]

一二九 关于妹子的对话

    ----解席傻了。

    按理说这种场景,经常在起点上阅《书海阁》的解席不该陌生。来到这边之后耳濡目染,大户人家互相赠送个仆人丫环之类似乎也很寻常……事实上就在刚才出门时,庞雨还一本正经跟他说人家可能把那婢女送他……

    然而当老解真正碰到这场面,尤其是当他听到那娇滴滴一声“老爷”时,他还是傻了。

    ----解席在流汗。

    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十一月,农历也是十月份,不折不扣的秋季了。虽说地处海南,不过拜传说中的“小冰河气候”之赐,外面天气已经非常凉爽,晚上盖少了都有可能感冒。

    可解席身上的汗水却是一层层涌出来,刚才喝下去的黄酒统统通过汗腺排放出来,特别是在头上,汗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诶,兄弟们……”

    老解回头想找人商量下,却见包括庞雨在内,一帮子损友早统统躲开了四五米远,个个脸上带着暧昧笑容,就等着看他好戏。

    “我日,别作出这副样子,这不是私事!”

    解席一个箭步冲到庞雨等人面前,打破了他们作路人甲看戏的念头。

    “以后这种事情还会很多,大家都有可能碰上,你们谁都别想置身事外----大家一起拿个章程出来,马上!”毕竟算是这伙人的头儿,既然解席都这么正经发话了,总要给个面子不是。

    “我只说一句话:按照安全条例。这个女仔在没有确认其可靠性之前。她不能进入绿区。”

    一班长敖萨扬率先开口。驻地保卫工作是他总负责。搬出安全条例来也无懈可击。只是接下来。台湾仔还是没能忍住嘴角地笑意:

    “不过。如果有人想要在外面弄个小公馆地话……那就不关我们地事了。”

    “日。说了不开玩笑!我有女朋友地。这要给茱莉知道了可真是大麻烦!”

    看到老解一脸严肃表情。这边大伙儿不得不收起玩笑嘴脸。正儿八经为他谋划。

    “退回去吧。既然这只是一件礼物。应该允许退货地。”

    张申岳是个很正直的小伙儿,他对这种把人当物品送的行为本身就很难接受。

    但旁边林峰等人一起摇头。就连老解自己也不赞同:

    “不妥,这是许家第一次送礼,如果被拒绝,对他们的羞辱太大。”

    “先安排到老石地医院去吧,他那边本来就有女性护工,临时安置一下。回头慢慢商量怎么处理,这站在大街上像个什么样子。”

    庞雨慢悠悠开口道,这时候周围的闲汉子们又渐渐聚拢过来。虽然不敢靠太近,却都在指指点点着。这边倒无所谓。在临高早就适应被围观了,可对面那小丫头却吃不消,没有得到吩咐也不敢躲回到轿子中去。只好这么呆呆站着,头低的恨不能埋到胸口中去。

    “就这么办吧,老庞就麻烦你处理下,这事儿我一点都不能沾。”

    解席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作为曾经的旁观者,庞雨完全能理解他为何如此紧张----茱莉是个性格非常独立和骄傲的女子,生平偶像就是亦舒丫丫电子书地自强女。当初解席追她时可费了好大功夫,要是真在这事儿上纠缠不清,那港妞十有**不会跟他闹。而是直接散了。

    于是乎,解大爷的桃花运还没开始就这样匆匆结束----当解席大踏步从那顶轿子旁边走过时,那个女孩子充满希望的抬头看着他,然而老解却连头都没敢偏一下,径直进门了。

    小姑娘的脸庞一下子从红晕变得惨白,连庞雨走到她面前都没注意。不过这边也很有耐心,直到女孩子回过神来,才示意她坐回到轿子里去,然后朝那俩轿夫招招手:

    “跟我走吧。”

    庞雨在前面带路。旁边还有自告奋勇来帮忙的胡凯和徐磊二人。三人领着那乘小轿往伤兵营走去----其实带个路哪儿需要帮忙啊,那俩小子纯属凑热闹。

    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轿子里几次有点小动静,坐在里面的人明显心神不安,但终于还是没开

    很快到了位于府城旁边的罗城兵营,老石并没有参加这次宴会----他从来不接受任何邀请的,一直紧绷着他“阎王大夫”那张脸皮呢。

    “靠,把这儿当什么地方了?收容所?”

    当庞雨等人说明那小妞地来历以及对她的打算后,石医生很是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当他看向那个女孩子时。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赶紧朝他施了一礼---她总算知道了这边对她的安排。但却愈发忐忑不安。

    “这种事情……唉,算了。我这儿正好需要一些女护士,男人们还是太粗手粗脚。”

    在知根知底的兄弟们面前,老石终究还是绷不了太久。不过接下来对于这个新来者他还是很不客气地进行了一番盘问。仓库驻地那边属于绿区,盘查极其严格,他的伤病营却也不是菜市场,可以随便容人出入。

    “叫什么名字?”

    “春兰。”

    小姑娘低声回应道,旁边有人忍不住发出笑声,果然是丫鬟名。

    “这么说,应该还有夏荷,秋菊,冬梅?”

    徐磊随口笑道,却不料这句话却让那小姑娘红了眼睛荷姐姐嫁人后难产也死了,冬梅妹妹今天也在席上,就是最小那个……”

    旁边诸人的笑声立即停止,对于这些婢女来说,取这种名字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那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你爹妈给你取的。”

    庞雨问道,女孩子想了很久,摇摇头:

    “不记得了……”

    “那原来的姓呢?姓什么总知道吧?”

    庞雨又追问,然而女孩子还是摇头:

    “也不记得了……”

    “那……要不要重新改个名呢?”

    庞雨第三次询问,他想让这姑娘有重获新生地感觉。不过小女孩似乎并不乐意,但也不敢反对。支吾着不愿回答,旁边老石不耐烦了:

    “行了,何必多此一举,许春兰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石医生拿起桌上一根竹签,走过去,有些粗暴的命令道:

    “张开嘴!”

    小姑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老石其实不过是检查了一下她的牙齿而已。然后又招来一个仆妇,大致给女孩子作了个体检,确认她没有什么传染病皮肤病之后,才被允许进入看护区。

    人安置到位,这边的工作也算完成。一行人告辞出来,却又看见那位许春兰姑娘匆匆从门里出来,拿出几个小铜板打发轿夫回去。这个小细节让向来以思虑周密自诩地庞雨甚是惭愧----本来这事儿该他们来做的,他随身也带了零钱,只是一直习惯了明码标价。先付款后接受服务,对于明代这种小费式的支付方式始终不能适应。

    “很心细的姑娘,应该能成为一个好护士。”

    庞雨赞许道。旁边两个班长哼哼哈哈的表示赞同,脸上却分明带着惋惜之色。大家慢悠悠晃回去,走到半路上时,徐磊忽然有些遗憾地说道:

    “先前在我旁边那个,才十四五岁地小罗莉,应该就是冬梅了,小归小,长得还真不错呢……真可惜,早知道也装醉疯一把了。”

    “是啊是啊。庞哥,如果今天在酒席上,我们都表现得开放一点,姓许的会不会把那些丫头都送给我们?”

    胡凯也在旁边附和,一脸后悔之色,庞雨禁不住哈哈大笑:

    “你们两个鸟人!……也许会吧,不过就算收下来也不能留的,还是要统统扔到老石这边,帮他扩大护士队伍而已。”

    “啊。为啥不能留下来?我们又不是解老板,他是有人管……其实这妞儿真不错,就算老解她自己不要,也可以……”

    见徐磊越说越不象话,庞雨拍拍他,朝他摇摇手。

    “不行,伙计,这其实跟老解有没有女人没关系,所以他刚才就说了:这不是私事。”

    “啊?”

    见那俩傻小子依然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庞雨暗自叹了一口气----解席曾答应要和这帮小家伙挨个儿谈谈。看来还没来得及实施。

    说不得,只好自己先来开导开导:

    “扯道德规范什么没意思。咱们谈点实际的----你们觉得这些商人为什么要给我们送礼物?”

    “他们害怕我们。”

    “他们有求于我们。”

    两个人,两个不同的回答,不过都正确。

    “没错儿,一是有所惧,二是有所求----《鹿鼎记》里索额图就是这么指点韦小宝的。不过,不妨再仔细想想,导致他们如此害怕和渴求的原因是什么?”

    两人有些不解地看着庞雨,答案似乎太明显,反而让他们感到迟疑。

    “枪,炮,玻璃镜子……先进地武器,先进的商品。”

    听起来似乎是毫无意义地答案,但庞雨随即话锋一转:

    “那么,这些枪炮和玻璃又是从哪里来?是我们自己做地?不,是工业组,化学组,武器组……是那些还留在临高的同伴们共同合作而成,我们只是负责使用武器,以及推销产品而已---我们也是这个大集体中的一员,只不过恰好是负责最后一个环节。”

    冲着那俩傻小子点点头,庞雨微笑道:

    “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些礼物是送给你们个人的?”

一三零 新制度

    两个小伙子愣了一阵,他们先前显然没想到这么多。

    “这个……我们的风险也很大,是要打仗的。”

    徐磊脑子挺灵活,居然立即想到了风险和收益的关系。不过庞雨并不打算和他争辩,这种事情主观性太强了。

    “假设你们依然是军事组成员,但当初编制时给分到了一排,现在还跟着唐队长每天训练。整天就是射击、跑步、五公里越野……这边天天累个贼死,忽然听到攻打琼州府的那批家伙一人弄了个妹子,你们心里会咋想?”

    徐磊马上不说话了,旁边胡凯倒挺诚实:

    “倒也是……前两天通电话时小叶就挺羡慕咱们的……”

    “呵呵,同为军事组都这样想了。那生产部门的人呢?这些都是他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产品,凭什么给我们拿来享受啊?以后还有人愿意老老实实干活儿么?大家都去打仗抢地盘好了,反正咱们所有青壮年都受过点军事训练的。”

    一连串的提问让两个小年轻彻底哑了火,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徐磊有些愤愤然的声音:

    “就算我们一直忍着,临高那边也还是会觉得我们占了太多便宜……前两天小叶他们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我能感觉出来的。”

    然而这句话却让庞雨长长叹了一口气,居然点头表示同意:

    “没错,只要有分工就会有差异,贫富分化迟早会出现---我们现在的原始**制度坚持不了多久啦。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那天就跟你说: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的。”

    看着那两个因为骤然听到这些而有些不知所措地单纯小伙儿。庞雨又说道:

    “但是无论如何。咱们这边十几个人。都不该作这出头鸟。事实上。眼下。我们这个小集体独立在外。虽然人少。却已经成为了一根标杆。大伙儿在这里地一举一动。都将直接影响到临高那边整个大集体地团结和人心。我们出来是为大集体开路地。要是忽视了这一点而只顾着自己捞好处……你们应该能想象到。主基地那边其他人会怎么做。”

    两个年轻人都沉默了。这种事情只要一个简单地换位思考就能想明白。他们俩只是缺乏社会经验。可都不傻。

    “那……庞哥。我们该怎么做?”

    胡凯很诚心地询问道。庞雨拍拍他地肩膀。笑了笑:

    “很简单----我们来地时候带了哪些私人物品。回去地时候尽量别有多出来地。也就行了。”

    一行人回到驻地,解席果然正儿八经地宣布了几条新制度,其中第一条就是:今后所有当地人赠送的礼物,全部要缴公。

    “不是兄弟我多事。实在是这个口子不好开。各位都是明白人。兄弟我也不用多罗嗦。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指望在这儿发财地,趁早自己回临高。别到时候给赶回去。那可丢脸。”

    趁着酒劲还没过去,解席赤脖子涨脸地说了几句狠话。林峰。庞雨,敖萨扬等人自是没有异议,而几个小年轻在和胡凯徐磊交流过之后,也都很痛快的表示接受。

    毕竟,大家都知道那个著名的道理:这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啦。

    此后数天,大伙儿继续四处出击,吃吃喝喝的搞交际。这倒也算是革命工作地一种方式,就是胡雯在这里也没法子指责他们**的。

    对于各类礼物则是来者不拒,该收就收,不过事后统统清点入库而已。陆陆续续的又有几家送了些仆人差役给他们,年轻漂亮的小丫头也颇有几个,只可惜全部便宜了老石,到现在仓库大院驻地里除了庞雨收养的一只野猫,还没有一个新成员被允许加入呢。

    倒是伤病营那里人手愈发的充足,庞雨通过严文昌的介绍又延请到了几位本地中医,现在伤病营里正在搞一些基本建设,相信用不了多久,医院就能开业了。

    经过一段时间在酒桌上地热忱交流,主要是和商人们地接触,林峰等人对琼州府这边的商业势力分布总算是有了个初步了解----想要顺利打入大陆市场,选择合作伙伴非常重要。

    “海南岛这地方还是偏远了点,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有实力帮助我们把产品推销到大陆上去,也就是说有资格做我们产品代理地,只有两家。”

    在内部小会议上,林峰把他观察到的情况向大伙儿通报。

    “一家就是琼山许氏了。许家在两广福建一带人脉深厚,和那边地许多大商户都有合作关系。在雷州半岛和广州那边还有自己的分号,以前主要是销售海南这边的土特产,不过最近正在逐渐向白糖方面转移。”

    “关于玻璃镜子的事情,许敬说他找了几个豪商朋友咨询过,对方都极感兴趣,都说这门生意大可做得。据说在广州那边每年夏天都有大批洋商前来采购,就跟我们那时候的广交会差不多,如果玻璃镜子能拿到那上面去卖,利润更是不得了。”

    消息是好消息,但大伙儿也只是姑妄听之,毕竟这些商人的话只能听一半,解席就很淡定的点点头:

    “程老头儿不是已经出发去广州了么,到时候看他的报告再作决定好了,还是程家的消息更可信些……另外一家呢?”另一家则是安定莫氏,家主莫大鹏----那个胖子。”

    林峰对这个胖子还是挺有好感的,那天正是他出言相助,帮自己解除了尴尬。而且在此后的几次交往中莫员外表现的也非常热情,处处给人一种很诚恳地感觉。

    前几天在请客时,莫大鹏竟然模仿他们先前在临高的榜样,搞了个自助餐形式,虽然学得不到家,有点不伦不类的,但其“与时俱进”的努力态度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莫家的财势也不小,仅次于作为琼州商界领袖的许家。据说他们家的祖籍是在江南一带,至今在那里仍有同族往来,因此莫家的生意伙伴主要集中在江浙地区,最远可至山东。”

    “他们家主要做什么生意?”

    庞雨开口询问,林峰笑了笑:

    “老莫开头还有点遮遮掩掩的,不过后来还是告诉我了---走私。”

    “卖私盐么?”

    敖萨扬立即追问,许敬先前已经婉转表示:不想涉足私盐方面。如果莫某人有这方面渠道的话,倒是不妨全部委托给他。

    然而林峰却摇摇头:

    “不,我也第一天就问了。私盐生意干系太大,他们不敢插手的。平时主要是走私些铜器铁器之类……他们家的合作伙伴都不是什么大户,也就是些私商私贩,见不得光的。”

    “能跑这么远的话……他们家有很多船?”

    解席则更关心交通问题,眼下海南这边的局势已经渐渐平复,可从大陆那边过来的船只依然很少,虽然不知道是明王朝故意封锁还是他们短毛匪的名声过于响亮,但这种局面必须尽快被打破。

    不过林峰依然没有能给他们惊喜:

    “有一些,但都不是什么大船,最多能渡过海峡而已。如果是远程航行,他们依然要去广州租船用。”

    老解点头表示理解,这年头除了官军和海盗之外,能够拥有大型船只的商家必定是有着极其雄厚的实力----大部分明朝人有钱以后依然还是只喜欢买地。海南岛上这几家虽然号称富商,拿到大陆上也不过土财主而已,琼山许氏尚且没几艘大船,莫家自然更不待言。

    在了解完基本情况之后,关于商业伙伴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会议上并没有仓促决定选择谁作为合作伙伴。事实上,老解等人更中意采用区域代理的方法,让两家各自负责一块市场,彼此有了竞争,也便于控制。

    当然这要看对方能不能接受,具体手段还有待进一步讨论。反正那两家都还没报价,这边大可不必着急。

    接下来轮到庞雨报告民政方面,这些天来,除了推不掉的应酬之外,他天天都泡在府衙里翻阅文件,至少从纸面上对琼州府乃至于整个海南岛都有了个大致了解。

    不过庞雨并不打算把那些枯燥无味的资料统统念一遍,这些东西一一读出来肯定会让人睡着的。他只是大致谈了些大家比较关心的方面。

    “当前海南岛上的人口比我们想象中要多,相当多……”

    庞雨拿出他的小本子,上面记载了一些最为关键的资料:

    “根据琼台志记载,早在洪武二十四年时,琼州府就有民户92286户,丁809801人。将近百万啊!兄弟们。”

    “洪武二十四年太久远了吧,有没有最近的资料?”

    经济学对于资料的时效性要求很高,林峰就很在意这个,庞雨笑了笑:

    “有是有,但不太可信---最近一份数据是正德七年的,但那上面记载民户只剩下54798户,丁250144人,少了将近四分之三。”

一三一 所谓政权

    “啊?怎么会这样?”

    大家都很奇怪,如果是陕西,河南这些经常闹灾的地方,人口减少倒也能理解。海南岛不缺粮食,这么多年来又不停有移民迁入,人口只应该增加才对。

    “海南岛上的黎族经常会起来造反,然后又总是被镇压,这个过程中间死了不少人。不过我更相信是兼并和瞒报,才导致账面上户数减少这么多。”

    庞雨对此显然已经有过研究,又专门向老严等人咨询过,对于这方面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明王朝是按户头来收税的,象许敬,莫大鹏这些人,家里人口上百,但在户籍簿子上也只记为一户。土地兼并导致很多农民丧失土地后沦为佃户,又或者全家进入大户人家为奴,这些人在户籍上都不存在了。”

    “另外,根据老严的介绍,从外地迁移来的移民很少主动上报户籍,他们往往想尽办法隐瞒人口数,这样可以逃税。深山里甚至有很多官府都不知道的黑村子,这些人在户籍簿子上也不存在。”

    “靠,这帮官儿就不能统计的清楚一点!”

    解席很不满意的发着牢骚,庞雨则哈哈一笑:

    “清查人口和丈量田亩可是地方官们发财致富的捷径----老严他们这些胥吏们最喜欢的也就是清查。”“啊?为什么?”

    胡凯还真是个老实孩子,庞雨禁不住哈哈一笑:

    “因为可以受贿啊----白花花的银子一塞,十亩水田就变一亩旱地了,家里十口壮劳力就成一个孤寡老头儿了……反正县太爷又不可能亲自下去数人头,所有的事情还不都是小吏们在做。据说历任琼州知府上任后都要搞搞清查,而每次清查下来人口都会少一些……”

    “日。那这册子还有个屁用啊?”

    “是没用啊----官吏们才不在乎这上面地数据准不准呢。所以我才宁肯相信洪武年间地数据。毕竟那时候朱元璋贪官剥皮地律条尚在。调查出来地数字应该比较可信些。”

    庞雨一番话让大家都显露出无可奈何地表情。林峰则皱起眉头:

    “可是这样搞地话。官府要依据什么来收税呢?”

    庞雨摊摊手。哈哈一笑:

    “就是根据这些册子来收啊。所以才要隐瞒人口和田地数。造成地直接结果就是政府地收入一年比一年少……”

    庞雨还记得以前跟李教授闲聊时。老人家曾经跟他谈起过明代史书中一段趣事:洪武年时明政府一年可以收到三千多万石的税粮,有一年最多收到了三千两百万。朱元璋一开心就规定说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每年征收税粮不超过三千三,老百姓负担不会太重。

    然而这个标准后来基本就没能达到过,除了和老爹一样彪悍的永乐,之后地历代皇帝,每年能达到两千七百万这个标准就非常高兴了。到万历年间只剩下两千五百多万,而万历三大征则花光了政府的国库……

    崇祯那个倒霉孩子,历史书上一直说他收税收多了才导致农民起义,可实际上,明政府的收入却是一直在减少的。而同一时期明帝国的人口却增长了至少两三倍,政府的开支更是增长了五倍以上。

    当初庞雨听到这段笑话时还感到难以置信,然而到了这边。在跟严文昌等体制内人员具体交流过之后。他终于明白这是咋回事了。

    “基层彻底烂掉啦……”

    敖萨扬也在叹息,大明朝不是没钱,但这钱却收不到政府手中。效率低下的吏治,加上僵化死板地经济政策----朱元璋定下的税率严禁子孙后代更改,任何试图增加税收的官员,无论什么原因,都会遭到清流们最强烈的抵制。即使面对皇帝他们也敢于破口大骂,然后得意洋洋脱了裤子等着挨廷杖。并由此加入所谓“清官”“忠臣”之行列。

    碰到这么一群臣子。难怪崇祯皇帝日后会在那棵著名的歪脖子树前嚎啕大哭:“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以这边官员的表现来看。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对于远在北京紫禁城里,那个今年才刚刚十九岁的倒霉蛋。大家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通,不过庞雨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

    “现在这麻烦转移到我们头上了----我们也要依据这些东西来收税,而且马上就要到收秋粮地时候啦。”

    大家顿时一愣,虽说一直以来他们都很自豪地宣称占领了整座州府,但无论在心理上,还是物质准备上,其实都还没怎么考虑这些问题呢。

    “现在就准备收了么?能不能先缓一缓,免个一年怎么样?”

    按照解席原来的设想,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基层队伍没有建立起来之前,还不打算这么早就介入到本地繁杂纷乱的民政事务中去。反正他们现在并不需要这些赋税,找个名目干脆免掉一年,也好争取人心。

    但庞雨立即提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如果我们免除今年的赋税,固然可以让当地老百姓高兴一下,但海南岛上大大小小所有公务人员的工资福利如何解决?”

    以前在临高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用管这个。因为临高县太小了----和后世比起来,明王朝地公务员班子实在是非常地“精干”----临高县城里正儿八经吃政府俸禄的才十来个人。而且那时候程叶高等人怕他们怕得要死,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不可能跑来找他们谈工资待遇问题。

    后来老程三天两头派人前往府城,申辩自己并未“从贼”,其中有一半因素也就是为了保住自己地这份俸禄。关于临高县算不算“陷入贼手”的官司一直在打,府城官员倒没在这方面为难他们,反正统共不过十来号人,大明王朝又是出了名地低工资,账面上根本没几个钱,于是他们的钱粮禄米还是由朝廷发放。

    然而现在,当琼州府也“失陷”之后,这个矛盾就一下子尖锐起来。琼州这边除了海南府道衙门,还有兵备府、布政分司、军器局、府学等一系列政府机构,都是吃官家俸禄的,甚至在城里还有一个“养济院”---由国家开办的孤寡老人兼儿童福利院,也是政府出钱。

    除此之外,作为海南岛的首府,领有包括崖、儋、万三州,琼山、澄迈、临高、安定、文昌、会同、乐会、昌化、感恩、陵水共十县……所有这些地方的官吏俸禄,理论上都是要这边负责的。大陆那边是肯定不会送钱来了,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作为海南岛的新主人,他们认不认这笔帐?

    “我靠了,这关我们屁事啊!”

    解席先是骂了一句粗口,但连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这麻烦肯定绕不过去----他们当然可以拒绝为明王朝的政府雇员支付工资。但相对的,这些人也就不可能为他们所用。而且毫无疑问,对于造成他们失业的罪魁祸首,那些地头蛇们肯定会想尽办法给这边找麻烦。

    想当年……准确说是若干年以后,轻松控制了伊拉克全境的美军为了节约那点微不足道的军费,干脆利落解散了萨达姆时期多达几十万的旧军队。这个决定后来被证明是美国人所犯下的最愚蠢错误之一:丢掉了饭碗,衣食无着,又偏偏受过系统军事训练……那些旧军人中间,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成为了反抗军成员,他们所造成的破坏和损失也要远远超过节省下来的工资钱。

    以前闲聊谈到这方面时,大伙儿对于老美的这种短视行为都狠狠加以嘲笑过。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当然不能重蹈覆辙。连一支才一百多人,乱七八糟的伤残败兵队伍都要牢牢控制住,更不用说海南全岛上下,多达数千的明王朝正规官吏兵丁。

    “这笔钱肯定是要给的,不但要给,还要比原来有所增加!”

    用不着庞雨再多费口舌,大家很快便达成以上共识----所谓政权,从来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实实在在就由这些底层官吏支撑起来的。没有这些基层人员的协助,光凭琼海号上这一百三十九名现代人,加上千把投诚过来的新短毛,充其量也就控制一两座县城的规模。

    要想控制整个海南岛,和明王朝分庭抗礼,没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肯定不行。

    “果然,还是基层建设最重要……太祖爷的经验啊。”

    解席摆出一副深沉模样,随即遭到全体与会人员的一致鄙视----这大道理谁都会说,现在的实际题就是:钱粮从哪里来?

    先前倒是缴获了大批白银,但都已经运回临高了。琼海号返航时基本搬空了府城的仓库,王海阳走的时候又带走了大部分人力资源。在委员会的计划中,临高依然是建设重点。

    如果再要让临高那边把物资送回来,估计也勉强可以做到。只要把重要性说清楚了,委员会里面大部分人都还是通情达理的。不过就解席,庞雨,林峰,敖萨扬等个人的想法,哪怕仅仅是出于自尊心,他们都不想走这一步。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坚决不走回头路。作为第一批离开大集体出来闯局面的汉子们,这边人人心里都有这么一股子傲气。

    男人么,生来就是要面对困难的。

一三二 威风凛凛的新部队

    “看来只有收税了。”

    商量了半天之后,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阶段----也就是庞雨所建议的:决定收税。

    明帝国的税收制度秉承唐宋习惯,采用两税制。一年收两次税:夏粮和秋粮。理论上是只收米麦粮食的,称为“本色”,不过实际操作中也允许用银钱和布匹等----所谓“折色”来充抵。

    除了要交纳粮食外,老百姓每年还应该承担相当繁复沉重的徭役,这些徭役也允许花钱冲抵。在明朝后期,各地普遍采用一条鞭法之后,徭役大都按银钱折算。所以各地收税,基本上就是收钱收粮。

    至于各地具体收取的数量,则是一项极其复杂的大工程。光是一个琼山县,庞雨捧着全县丁口赋税黄册子研究了半个多月,也没能搞清楚这个县城从法律上应该收多少粮食和银钱。

    “我们恐怕还是不得不依靠原来那些胥吏,只有他们才知道该收多少税,以及找谁去收。”

    就算是自称高考时数学只差七分就能拿满分的经济学高手林峰,在翻阅了一大堆赋税簿子之后也不得不同意了庞雨的观点---其实历朝历代,所有从外地调任过来的官员大都如此。聪明点的会找个好师爷帮忙处理,无能的官员就有可能被奸刁滑吏刷得团团转了,这类事情自古皆然。

    不过解席在这方面则提出了补充意见----他始终坚持认为在这方面不能完全放手。事实上,虽然他和严文昌,王辛芝等一批本地官僚交往甚密,能顺利攻陷琼州府也是托赖了那些人之力。但在总体上,解席对于明王朝的大部分官吏都不抱好感。

    那些本地胥吏个个都是人精吸血鬼,如果这边把所有权力统统下放出去,那帮人很可能会借着这边的名义大肆骚扰民众,最后利益拿走大半。恶名却是这边来承担。

    “我仍然坚信----没有一个坚实牢固的基础,就不可能有宏伟壮观的大厦。大明王朝正是毁在了这群贪官污吏手里,我们如果还是照样用这批人,下场绝不会比明王朝好到哪里去。只有按照太祖爷当年的做法,踏踏实实从最基层作起。紧紧抓住土地和农民这两条关键点,这才是正道!”

    老解的发言赢得了一片赞同声----某党多年来的中国革命史教育毕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在现代时这些东西看起来压根儿没有任何用处,但身处在现在这种环境下,大家却几乎是本能地,都知道应该走那条路----就连敖萨扬这个台湾人居然也不例外。

    “土地改革是迟早要搞地。明朝末年和清末民初地情况差不多----其实每一个王朝末期面临地困境都是大同小异。核心都是土地和农民问题。在这一点上你们地那位太祖爷绝对是天才。不过在解决问题地手段上。我建议根据不同情况。采用不同手法----比方说台湾地土改工作就主要是通过赎买来完成。在把土地从地主手中收回地同时。又给了民间大量资金用于发展工商业……”

    眼看敖萨扬有点滔滔不绝地意思。林峰连忙打断他:

    “这个扯太远了。这类大方向肯定要由委员会来作决定地。咱们还是讨论当前问题……”

    一番商议之后。大家最终做出决定:对于那些本地地官员胥吏。既要加以使用。也应该有必要地提防。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收税行动地总体原则是----依靠本地官僚体系地力量进行。可以给他们一点好处。但是绝不白白做冤大头……是这样吧?”

    庞雨总结了大家地发言。得出这样一条结论。解席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一条:

    “借此机会了解熟悉农村实际情况。为今后建立我们自己的基层队伍打下基础。”

    ----于微末中不忘大局。解席不愧是作过公务员的,这政治素质就是不一般。

    在会议的最后。庞雨又多说了一句闲话:

    “另外还有一点,大家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指了指桌上那堆记载着人口。田亩,赋税等数据的黄页册子:

    “琼州府辖三州十县,即使按照这些缩了水地数据,海南岛在册土地也已经超过了三百八十万亩,光是一个琼山县就拥有百万亩以上耕地,在册可征税人口将近十万,在整个华南地区都排在前十位之内。”

    稍微顿了一顿,庞雨说出他地担忧:

    “所以,这里和澳门完全不一样……想要让明王朝承认我们对这边的占领,恐怕会比较困难。”

    庞雨的担心不能说没道理,澳门那边只是很小一块半岛,而海南却是中国第二大岛----考虑到现在台湾还是在荷兰人控制之下,海南岛应该算是大明王朝版图中最大的岛屿了。而且这里已经被统治了多年,又是相对较为富庶的州府,明帝国肯定不会轻易放弃

    众人沉默片刻,之后解席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海南岛再怎么重要,比起整个辽东又怎么样?能不能谈判成功,取决于我们的实力,而不是对方怎么想。无论他们肯不肯谈判,反正这块地皮咱们是要定了!”

    “不错,如果明政府愿意接受澳门模式,当然最好,但如果他们一定不肯的话……”

    就连敖萨扬也把眼镜朝上推一推,嘿嘿一笑:

    “我们也可以考虑沈阳模式啦。”

    军事组地兄弟们如此信心十足,当然是与他们拥有地实力有关----仅仅两天后,解席和敖萨扬就拉上全体留守人员,一同前往罗城外的大校场,去检阅他们新近组建地准军事部队。

    这支部队正是由那些被王海阳挑剩下的所谓“歪瓜劣枣”们组成。其实王海阳他们当初选人时标准并不太高,只要是身体健康地小伙子都要,甚至有些年龄太小的孩子,也作为学兵给一并带走了,在这样宽泛的标准下还被淘汰,那可真是“歪瓜劣枣”了,也难怪张申岳想从中找几个辅助炮手都难以如愿。

    大部分人是因为年龄太大而被淘汰的----看着面前一片长长短短,黑色灰色甚至还有白色的胡须,庞雨很不厚道的猜测这支“部队”平均年龄大概有五十岁?不过旁边解席立即辩解说肯定没这么高,最多不过四十。

    “这些人以前都是明军,当了一辈子大头兵无处可去,只能留下来继续吃大锅饭。普遍的营养不良,看起来老态而已。这些日子天天大米饭加萝卜烧肉补充营养,已经是好得多了,当初我们刚刚接手时那才叫吓人……明末的兵,再怎么烂也有个限度。这年头没抽鸦片烟的,要是碰上清末的绿营兵,那才叫绝望呢。”

    解席这些日子主要忙这个,对这些人都已经很熟悉,当这些老头兵们依次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甚至能叫出其中不少人的名字。

    另外一支队伍里则大都是些残疾人,其中有些还是刚刚从石医生那座伤病营里出来的。什么独眼,独臂,轻微跛脚……也都是前明军成员。这些人相对年轻些,身上的疤痕让他们平添几分凶厉之气,看起来倒还比前面那些完整的老头儿们更像一支军队。不过因为肢体不全,怎么也走不齐队列,那队形始终是乱糟糟的。

    “怎么看都象是一群乌合之众啊,能指望这批人给咱们保驾护航?”

    林峰皱起眉头,不要说前世的解放军队伍了,就是到这里之后,穿越众自己训练的本地人,好歹还能走出个队列来----就在这两伙人走过之后,老解带着整个三排也做了一次表演性质的队列操演。统一的制服、乌黑的钢枪、雪亮的刺刀、以及整齐划一的标准动作,一下子镇慑全场----他们要震慑的对象可不仅仅是那些油腔滑调窃窃私语的老兵痞,也包括了场边诸多受邀前来观礼的士绅官吏们。

    “是乌合之众,不过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乌合之众。”

    庞雨倒还是比较乐观的:

    “让他们把胡子刮了,再换上一样的制服,多多少少也能像个样子。反正我们也不打算用他们上战场,这些人是对内的,用来吓唬吓唬老百姓而已。”

    “这算是武警部队么?”

    敖萨扬对于大陆的军事体制倒还挺了解,庞雨哈哈一笑:

    “就是武警也不够格啊,你看我们这边唐健王海阳他们都是武警,多强悍。至于这些人么……我跟老解已经商量好啦,到时候肯定会给他们一个足够威风的称号。”

    ----确实,等队列走完之后,解席作为这支部队的缔造者,上前去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讲话。然后,在热热闹闹的锣鼓和鞭炮声中,士兵们领到了他们的新制服,而原本的驻军兵营门口,也挂上了一块崭新的大木牌子。

    ----新制服是用缴获的明军鸳鸯袄改制,就是在前心后背各加了一块补子,前面写着“城”,后面写着“管”……

    ----而那块木牌上白底黑字,无比醒目地标明了这支新部队的名称:

    “琼州府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大队”

一三三 十七世纪的防暴警

    在后世名声赫赫的城管大队就这样成立了,对于那些钱前来看热闹的海南官绅们来说,这似乎仅仅是短毛们搞的又一出活闹剧。最初时他们并没有把这个由退伍老兵和瘸腿汉们组成的小团体放在心上,等他们发现所谓“综合执法”竟然是几乎涵盖了一切公权力时,城管大队的势力在整个南中国已经是无孔不入了,甚至于出现了那句著名的顺口溜:

    “北有锦衣卫,南有城管队!”

    不过在这时候,刚刚建立起来的城管大队却还只是一支连正规武器都没有的“准”军事力量。因为这边对他们的忠诚度还不怎么放心,特别是庞雨---看多了那本《岗村宁次回忆录》的后遗症就是:总担心这些人中间可能会出现白天干城管,晚上换身皮就出来搞破坏的武工队。因此最初配发给他们的武器只是木棍子,连开了锋的刀剑长矛都不敢给。

    “反正这些人主要对内,用来驱赶吓唬老百姓而已,杀伤性太强的武器本就不合适他们,打出了人命反而麻烦。”

    ----老解等人开头时对这个组织也并没抱太多要求。很大程度上,成立这个团体的最初目地只是为了容留那些无处可去的老兵,免得他们四散出去为祸乡里。因此尽管在武器库中还有不少缴获的明军绣春刀,红缨枪之类冷兵器,却一样不给,连弓箭都没有。

    至于火枪那就更不用提了---实际上临高那边最近也在大扩军。兵工厂日夜不停加班生产,却连正规军的需要都难以满足,这边就算打报告申请也不可能顾得上。

    不过在护具上,倒是充分体现出了现代人的防护意识----这主要是敖萨扬地建议。因为解席太忙没空。林峰庞雨各自要负责商政事务,张申岳吴季除了伺候那门青铜炮外。还要负责整理缴获到的所有明军技术兵器,看看其中有没有还能利用的----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大明王朝的火器意识很强,但始终没找准发展方向,光官方武器目录上地火药兵器就有上百种。管用的却不多。张申岳以前大学本科学地还是机械,很多图样愣是看不懂。和吴季两人带了几个小学徒整天都不露面,当然顾不上管其它事情。

    剩下胡凯和徐磊这两小伙子又都太不成熟……最后只好商定让台湾仔成为这支城管大队的首任长官。敖萨扬本人倒是挺感兴趣的,兴致勃勃接下了任务,并且提出许多看法建议。

    在武器上要严格控制,护具方面则相对宽松些。敖萨扬干脆按后世防暴警察的标准来配备护具。当然在技术上简陋许多,不过南方地区有个优越条件----本地地藤条产业比较发达,各类藤具的编织技术非常成熟。于是他们大量订做了一批藤制品。

    ----用老藤条编织成的护胸甲和护裆裙,内部还衬有皮革,从上到下,包括小腿上都有护胫甲片,一整套全的。头盔则是类似于后世的藤编安全帽,脸部还可以放下护帘遮挡。穿起来整个一藤甲兵。再加上开有观察小孔的方木盾牌;一头粗一头细。长短类似棒球棍,可以悬挂在手腕上地大头短棒……十七世纪版本的防暴警察就初见雏形了。

    这些藤制护甲在真正的战场上用处不大。碰到火枪子弹更是纯属摆设。所以不用担心本地部队利用它们造反。但用来抵挡街头地痞的石块,暴怒农民的粪叉。或是黑摊小贩的尖刀……这些东西倒是绰绰有余了。而且比起传统甲胄,这东西还足够轻巧,队员就算穿上全套照样能奔跑如飞,基本不影响速度,正适合用来对内镇暴。

    唯一地缺点是比较怕火---诸葛亮火烧藤甲兵地故事人人知道。不过劳动人民地智慧确实非同寻常。那些实际使用者们很快用一个最简便地办法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们每次在实战时都往藤甲片外面涂上厚厚一层烂泥巴。虽然很脏。但确实能防火。至少普通火把火箭之类点不着。即使当真烧起来了。前后两片护甲也只是用插销连接。拔掉就能脱下。对使用者本身不会构成威胁---只要他保持足够地冷静。

    “东西真是不错。就是这个价钱……”

    地头蛇小军官王辛芝被任命为城管大队地副队长。当他第一次看见短毛大爷们为他们准备地这套护甲样品时。原先因为不能装备利刃而有些郁闷地心情立即变得开朗起来。作为一名打架经验无比丰富地乡下流氓。他一眼就看出。如果穿着这套装备出去打架……或者哪怕是打仗。只要不是碰上短毛大爷那种变态地火器。就绝对是占尽优势地。

    只是随着样品地送达。报价单也被同时送来了----就这么一套藤甲。连同替换地备用甲片。头盔。护手护胫等。全身加起来要十多吊铜钱。对于习惯了只给发一把刀一套破烂战袄就算正规军地王飞将来说。短毛们仅仅为了让他们去打架就专门配备这套东西显然太奢侈。

    尤其是当他听说这东西是标准配备。将来每个人都要发一套时。连同旁边几个本地军官。个个眼睛都直了----要知道这些城管队员每个人已经领了两套战袄制服;一双质量极好地千层底绑带布靴----后世解放鞋地仿制品;除此之外每人还领了两双劳保手套。也是用非常厚实地土布料制成;甚至于连内裤。汗衫和袜子这些私人用品都给发了。

    “全部这些东西……在一个人身上少说也要花个三五十吊吧。短毛老爷们当真只是要我们对付地方土匪么?这怎么看着象是亲兵营家丁队地架势?”

    王飞将的副手,一个名叫卢劲娄,外号卢二愣子的小军官则是满心欢喜----大明帝国的军队不是不花钱,只是当时普遍的军队建设思想:士兵只是消耗品而已。很多精良的甲胄,弩车,各种稀奇古怪的火药兵器……这些东西哪一件不比大头兵贵重啊。士兵么,随便找个村子进去拉一圈就有,除了支付些被克扣到极点的军饷军粮之外,普通士兵是得不到更多关注的。

    只有一种士兵可以得到优越待遇:完全的饷银,足够的食物,最精良的武器和盔甲----当然是在主将力所能及范围之内。那就是主将的亲兵队伍,但严格说他们并不属于大明朝正规军范围,因为他们都是隶属于主将私人的奴仆家丁。

    ----明帝**队的战斗力,实际上是维系在一群家丁手里。就连鼎鼎大名的关宁军,按照吴襄老爷子后来向崇祯帝哭诉的说法:也就是靠三千名敢于死战的家丁在维系而已。在明朝士兵心目中,能够成为主将的私人奴仆,成为一名家丁,那绝对是最光荣的前途。

    再联想到这些天来吃的伙食也堪称豪华,天天有肉的待遇绝对不可能是普通士兵的正常标准,那几个土包子信心立即更足了,自觉得很有可能将成为短毛老爷的亲兵,他们几乎快要忍不住手舞足蹈一番。

    一群人中只有那位王辛芝跟短毛大爷们接触较多,头脑还比较冷静,只一句话就击碎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若是别人倒也有可能,可是这些人……”王辛芝指了指他的“部下”们----尽是些胡子拉碴老头儿加上残疾汉子,满脸沮丧之色,“选谁也不会选他们啊。”

    “呃……”

    刚才还在兴奋的众人立时陷入沉默。确实,这些人本就是被淘汰下来的,连正军都没能被选上,更不用说亲兵了。

    只有那个卢劲娄卢二愣子还不死心,晃啊晃地绕到了敖萨扬身旁----他们已经知道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小哥儿将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只是这时候那几位短毛大爷们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这边才没敢一窝蜂的围上去巴结。

    隐隐约约,听到短毛似乎也正好谈到关于这些装备的价钱问题,卢劲娄终于找到一个搭话借

    “敖……老爷,这些东西一定很贵吧?”

    敖萨扬回头看看他,脸上表情有点尴尬的样子。先前那小姑娘喊解席“老爷”时表情多可爱,换了他却是这个满脸褶子的大老爷们儿……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以后请叫我队长……这价钱还好啦,都是大宗批发价,两百多人的队伍,总共花在买装备上的钱是五千两。”

    “啊……”

    包括王辛芝在内,那些前明军的低级军官纷纷发出惊叹声。光一个士兵的装备费用就达到二十多两白银,这在明军中间并不是没有先例,但那肯定是属于精锐中的精锐,在乡下人想来,大概也只有紫禁城里皇帝老爷的禁军可以达到了。

    而象他们这种连正规军都进不了的垃圾队伍,现在居然也花费了如此重金来武装……这些短毛大爷行事果然不可以常理计。

一三四 孪生机构和钉子户

    但这时候卢劲娄那二愣子反而有些疑惑起来,中国人天生的多疑心理----他看看旁边站着的几个正宗短毛军,正规军手中的火枪固然令他们羡慕无比,但这些明显是被短毛们倚为心腹,装备当然也肯定是第一流的士兵,却为何并没有配备这种看起来很不错的藤甲?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敖萨扬笑了笑:

    “不用奇怪,你们的任务不一样。”

    见在场的小军官们人人都是一副莫明其妙的样子,想想这些人都算是自己的部下了,少不得多提点两句:

    “正规部队的任务是对外作战,专门杀人的。他们的武器和战术,不怎么需要与敌人近身肉搏,所以不必披甲。但你们却不同,你们是专门处理那些生活中的日常冲突,不能杀人,和对方肯定会有肢体上的冲突……就是要打架啦,不作好防护是不行的。”

    “噢……”

    一帮城管队员们都作出恍然大悟状,然后便开始异口同声夸赞短毛大爷们宅心仁厚,敖队长爱护下属……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他们可算找到机会拍上司马屁了。

    不过,回过头,当看到那些和藤甲一同配发给他们的,连头部都专门磨成半球形以避免伤人的木头棒子时,这些平日里打架打惯了的老手们脸上还是纷纷显示出郁闷之色。就在城管大队正式挂牌成立的同一天,罗城兵营旁边,与城管队紧邻隔壁的一扇大门旁,这天也有一块新牌子被挂上了墙。这块牌子上墙的时候并没有大肆宣传,不过满城士绅甚至很多平民都主动跑去祝贺,其人气值可比什么城管队要高得多了。

    在这块牌子上的名称同样是现代名词,但明朝人理解起来倒也并不困难:

    “琼州府第一人民医院”

    ----石亦生同志的大本营终于建成了,虽然只是一排颇为简陋的平瓦房,但却是按现代医院功能流线作的平面布置----庞雨还记得他最后一次考注册建筑师。大作图题目就是医院设计。对那张耗费了他大量精力,却最终还是没能通过考试的图纸,绝对是记忆深刻啊。

    于是干脆给用在了这里。反正在这十七世纪。不可能再有什么专家教授之流来指责他地设计不合规范。

    “老子自己就是专家!”

    当图纸完成之后。出于某种恶趣味。庞雨专门添上了设计。审核。校对。批准等会签栏目。然后统统签上自己地大名……

    医院规模建得很大。里面工作人员也很多。超过了一百人。但绝大多数都是护理工和勤杂工。正儿八经地医生只有四个。其中三个还是新招募来地走方郎中----琼州府有名气地大夫都有自己地坐堂医馆。或者是某些大药房地供奉。不会拉下面子跑来吃短毛地饭。

    没办法。老石只好一口气招了四五个学生。都是药房小学徒出身。对于各种中药地药性药理还算熟悉。一边培训。一边就让他们在实践中加以练习了。

    不过这样倒也有个好处---无论是那些江湖郎中还是小学徒。对于大名鼎鼎地“圣手神医”所说一切都非常敬畏。基本上老石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没什么抵触情绪。如果换了有点名望地老先生。肯定不会这么听话了。

    医院与城管队成为隔壁邻居,原本只是琼州府这边地巧合,大家不过正好都利用原来兵营的地皮而已。但后来的实践表明,双方对于这种合作都很满意----城管这边无论是打伤了人还是被人打伤,直接把人往隔壁一送就行。而医院这边,则无人敢在城管大队门前闹事,石亦生最担心的“医闹”现象从来都没出现过。

    中国传统社会,历来讲究所谓“无例不兴。有例不废”。第一次的巧合。竟然被后来者奉为了金科玉律----就连明政府后来模仿短毛搞的大众医馆,也多半是选择在差役班房旁边。

    医院与城管衙门作为孪生机构。就此而成为一项惯例。

    到十月下旬,酝酿了许久的收税行动终于开始执行。这是穿越众们头一回在海南岛上行使他们的统治权力。头一炮,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为此驻扎在琼州府地全套管理班子进行了大量细致而耐心的工作……

    首先是本地所有大商户,大地主们都被召集起来,开了好几次大会小会,专门跟他们谈关于税收和责任的问题----纳粮完税,天经地义,就算海南岛变了天,税还是要交!

    在会议上老解口若悬河,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依法纳税,利国利民”之类口号一串串的往外冒,只听得那些土老财们个个目瞪口呆,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至少表面上,都无不踊跃表示:坚决支持短毛先生们为民收税地正义举动,坚决纳粮完税!

    就连身边同伴也对老解的口才佩服不已,会后私下问他是不是在税务局干过,结果解席却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

    “妈的,以前开公司的时候,税务局每年都要求去上培训课,五千块钱的培训费就听这种东西,年年都一样,还非去不可……背都背熟了!”

    接下来,则是与以严文昌为首的本地吏员们商谈合作计划。这年头不少地方都采用包揽税收的做法,也就是政府把税额承包给胥吏和地方大户,让他们先把承包额度给缴全了,然后自行取向农民收取。能多收的,算他赚到,收不到就赔本……当然,实际上不可能赔本,很多大户都是以此发财的。不把县尊主簿典史这些人给打点好了,一般人可休想得到这个发财机会。

    因为是第一次收税,庞雨等人也没打算对旧例改变太多,于是依然是委托给了本地官吏来进行,甚至还额外许诺给他们一笔很丰厚地奖金。

    当然。根据老解地要求,也往里面掺了点沙子----新近建立的城管大队被要求配合官员们一同下乡收税,理由当然很充足----保护他们地安全,防止刁民抗税。

    那些官吏大都是人精,当然清楚短毛此举绝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他们。排查下面实际情况才是主要目的,但他们没理由拒绝----因为确实,收税从来都不是一项轻松写意地工作。即使有大户帮忙包揽,即使当地地老百姓再怎么老实顺从,每年的收税时节,依然是明王朝官吏们最容易出“工伤事故”的时期。

    更何况。这一次他们并不是代表大明王朝,而是在替一帮短毛髡匪去收税。

    琼山县,王家庄,一座小山丘上。

    解席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对面那座小庄园修建的还挺结实,四周居然都是用城砖垒成地墙体,差不多相当于一座城堡了。这边居高临下,越过院墙。可以看到里面影影绰绰,少说也有百来条人影,光手持武器的就超过了八十。

    对方非常嚣张,隔着好几百米。居然还时不时有羽箭歪歪斜斜的飞过来,虽然肯定射不到,但至少说明对方有弓弩手---普通的大户人家不可能有军用弩弓,这家的武装力量着实不弱,难怪其主人敢于武装抗税。

    “这王家庄乃是本地一大刺头,其家主有一半是黎人血统,素来好勇斗狠。仗着他家是本地黎人土舍首领,每年都假借朝廷名义对黎人收受赋税,却从来不肯上缴到州府。若有人敢来催讨。轻则辱骂。重则殴打,甚至还公然杀害过朝廷命官

    一个琼山县的典史官员哭丧着脸在旁边介绍道。与其说是介绍还更不如说是告状。不过从他脸上那个红红地巴掌印看,他也确实有理由告状。

    但解席并没有被这几句话挑动。反而显出不太相信的样子:

    “这里怎么说也是州府直辖,有这么大胆子,以前的琼崖参将怎么没灭了他?”

    “唉,不就是因为他和黎人有关么,这岛上黎人时常作乱,大人们都只求任期内平平安安,哪敢去招惹他们。平日里一般的窃贼匪盗,若是审得与黎人有关,尽悉数纵之,何况大户。”

    那典史满脸的无可奈何,解席回头看看王辛芝----他好像与这王家庄有点关系。不过此刻后者也连连点头,表示典史所言属实。

    “哈,想不到在大明朝就有这两少一宽政策……果然是一脉相承啊。”

    老解充满讥讽的哼了一声,不过依然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尽管在他身后的山坡下,几十名手持火枪地短毛正规军与上百名城管队员正列队站立,等待着他的决定。

    过了片刻,庞雨,敖萨扬以及严文昌等人倒拖着一个电喇叭,灰头土脸的返回来了。他们刚才到庄园门口去喊话,想要宣传税务政策,结果反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对方手里没有电喇叭,但嗓门却远远高过他们:

    “尔等匪盗之流,也想替我大明收粮纳税?做你娘的白日梦!”

    听起来很是义正词严,不过……

    “他们以前也从来没缴过税吧?”

    庞雨问道,琼山县典史与严文昌对望一眼,犹豫片刻,两人都缓缓点头。

    ----得,这边头一次收税,就碰上个明朝钉子户,还是少数民族!-

    以后会经常要票,嘿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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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