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窝棚里的小孩
“皮蛋快过来，爸爸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呜，呜，呜。。。
一只刚满月的灰毛小狗从我的窝棚里笨拙的爬了出来。
我叫夏川，男，十六岁，天生地养形容我再合适不过了。
老娘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不知去向，现在对老娘仅有的回忆就是她消失的那天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那一刻是我这十六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老爹是个赌鬼，瘸了一只腿，是被我爷爷打断的。
老娘消失以后，老爹可能是醒悟了一点良知吧，渐渐远离了赌桌。
日子也慢慢好转起来，可是对我比较好点的爷爷在我九岁的时候离世了，埋他的那天我没有哭，我就傻愣愣的盯着鼓起的土包，我认为爷爷可能会突然跳出来给我一个惊喜。
当我在坟前守了三天三夜时，才渐渐明白爷爷可能是真不会给我惊喜了，于是我哭了，哭的眼泪汪汪，哭的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久。
我又在坟前守了一天一夜，最后终于忍不住饥饿，低着头离开了坟墓。
九岁，我的九岁是一个转折点，在其他同龄孩子还在跟家人撒娇耍赖的时候，我离开了家，准确的说应该是被迫离开了家。
八岁那年老爹又娶了一个媳妇，我发现比我老娘漂亮多了，比我老娘会做家务。
之后老爹的媳妇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也多了两个弟弟，我很高兴，每天都会跑到他俩面前看看，虽然每一次老爹的媳妇都会掐我，拿眼神瞪我，但是我就是喜欢两个弟弟，我每天都要看他们一眼。
听大人说计划生育查的严，老爹那天晚上盯着我不停的抽烟。
我就站在院子土墙的角落里，这是老爹的媳妇对我说的，让我除了睡觉，大部分时候这个土墙边就是我能活动的区域。
那天晚上老爹和他的媳妇吵架了，吵的很凶，两个弟弟哭的很伤心。
我也在土墙那里跟着哭了起来，慢慢我睡着了。
天还没亮，我就被身边动静吵醒，睁开眼就看见老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站在土墙边抽烟。
“跟我走！”
老爹声音有些沙哑，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不吭声。
跟着老爹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村子，看不见来时的路，可是我知道这是哪里。
我愣愣的站在爷爷坟前，等着老爹下一步的命令。
“旁边有个窝棚，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老爹说完把小包裹扔在我脚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没有哭喊，也没有去追赶老爹，在我看来这个窝棚比老爹他们家的土墙角落要好很多。
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已经不困了，抬头看看满天繁星，真的好美。
闲来无事，我就坐在爷爷坟前傻呆呆的东瞅瞅西看看，我一点都不害怕，只要有爷爷在身边，他那布满厚茧的宽大手掌就是我的依靠。
“天亮了，今天是我九岁生日。”
我盘着腿坐在窝棚里的床板上一边自语，一边玩弄着晚上抓的蛐蛐。
窝棚前的这条不宽的土路是我们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交通要道，无论上学还是走亲戚都要从这条路经过。
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一丝丝薄雾缠绕着刚睡醒的红日，偶尔几声公鸡的打鸣，唤醒了村子里一户户的人家。
我爬上了窝棚的棚顶，盘腿坐在上面，看着三三两两喜笑颜开的同龄人挎着书包，蹦蹦跳跳的从窝棚前路过。
“我也有书包！”
我看着几个高年级的朝我看了看，我立即起身爬下窝棚，在小包裹里翻出了我的书包。
“看，没骗你们吧！我也有书包，你们看看啊！”
我手里举着一个灰色格子布做的书包对着每一个路过的学生都重复着那句话。
不一会儿，学生们陆陆续续都走了，又开始了无聊的等待，等着他们放学，我还能和他们说说话。
我坐在窝棚里，看着学校的方向，等了一上午，终于看见有学生出现在这条路上。
我急忙跑出来，站在路边等他们路过。
“小野人，你要书包也没用，拿过来给我们吧！”
几个稍大一点的学生围住了我，我知道他们要抢老娘给我做的书包。
“快拿过来，不然揍你一顿！”
我死命抱紧了书包，我知道爷爷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怕。
听到几声大人的呵斥后，我就感觉他们走了。
幸好书包还在，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我把书包藏在了窝棚里的床板下面，再也不敢拿出来炫耀了。
我依旧等着学生上学放学，可是却没有那么新鲜和期待了。
老爹有时候两天或者三天来一次，带了几个玉米面贴饼扔下就走了。
我一点都不会想着回他们的家，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渴了就去不远处的池塘喝水，有时候还能用荷叶带回来一点水，把硬邦邦的贴饼泡在里面，过一会儿再吃可好吃了。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这样吃，我肚子疼了好几天，后来慢慢就好了。
这样无聊又有趣的日子转眼过去了七年。
今天我十六岁了，给爷爷坟头上的草拔了拔，点上篝火把清洗干净的兔子架在火上面烧烤。
皮蛋晃动着圆滚滚的身子来到我脚下，蹭了几下我的草鞋，就要顺着肉香味往火堆里钻。
我一把托住皮蛋的肚皮，把它拖到我怀里，轻轻拍了几下它的大脑袋。
从两年前老爹就已经不再往这里送贴饼了，饿了一个五六天的我只好见什么吃什么。
那一次我把附近几个坟地的蛐蛐全抓光了，那一次也是我吃的最饱的一次。
经过那一次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能做到的，就不要期盼别人的帮助。
看着越烤越香的兔子肉，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幸福。
我撕下一块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吐到手心里给皮蛋吃，看着皮蛋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忍不住对皮蛋说道：“放心吧！我做你老爹绝对会合格的，你个小皮蛋。”
第二章 俩个弟弟
吃完难得一次的烧烤，陪皮蛋玩了会儿，天色也暗了下来。
伸了伸腿脚，我准备开始每晚必做的长跑加狂奔。
自从两年前老爹断了我的玉米面贴饼，饥寒交迫的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找食物。
有一次饿的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就把村子里种的麦子薅了一把，随便揉了揉就吃了。
第二天村里的老胖嫂子发现了地里少了一小片麦子，就拿着棍子跑到我的窝棚里翻找，看到几根麦秆后，用棍子狠狠的抽了我几下，还骂骂咧咧的指着我鼻子吼。
我当时脑袋全蒙了，只记得窝棚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其它的全忘记了。
从那以后我就算饿的走不动路，也不敢去动田里的庄稼。
偶然的一天，我见到一只灰毛野兔蹦来蹦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什么也不顾就死命的追。
追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知道从天蒙蒙亮一直追到日头正当头。
最后在河边堵住了兔子，手里抓着兔子耳朵，我躺在草地上动都动不了，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等我一点一点挪到窝棚里时，天已经黑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一边啃着烤的半生不熟的兔子肉，一边眼泪哗啦哗啦的流。
我自己也不知道哭什么，就是忍不住。吃着，哭着，一切弄的妥当，天却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从那以后，我每天风雨无阻的会进行长跑，就是为了能再快速的抓住兔子。
说起火，就不得不提一下村子里的老李头。
老李头是个光棍汉，无儿无女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平时就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
我记得老娘没有消失以前，我和几个玩伴还偷过老李头小卖部的玻璃珠和青果糖。
有一次老李头到河边捡柴火，头一天下了雨，地面泥泞不堪，老李头不小心滑倒扭了腰。
路过我的窝棚时，就进来说要歇一歇。老李头抽烟很凶，坐在窝棚里不一会儿就抽了好几根烟卷。
临走的时候，把半盒火柴落在了我的床板上。后来老李头因为没有太在意腰伤，导致慢慢的干不了重活了。
得到半盒火柴的我，开始动起了脑筋，第一次点了一个火堆，当时正值十冬腊月天，外面鹅毛大雪纷飞。
靠在火堆旁，我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再也不用睡一会儿就要站起身跑一跑跳一跳了。
自打那以后，每当我火柴用完，就捡一大堆柴火给老李头送去，而老李头也会给我一盒火柴，偶尔还会给我一个鸡蛋。
我在村头捡了一个不知谁家扔掉的烂面盆，就搬回了窝棚里当做水桶储存水。
慢慢的我发现只要自己愿意做，愿意动脑，什么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的窝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空空荡荡，如今有了一个破铁锅，还有一个小柜子用来放置各种物品，最棒的就是我用河沟里没人要的玉米杆扎成捆，把窝棚加厚了不少。
前段时间又多了皮蛋的加入，我就觉得我的生活越来越幸福了，我每天都很开心，没人愿意靠近我，我就经常和皮蛋玩耍聊天。
皮蛋和我确挺有缘分的，那天我无意中追兔子，追到一片山坡上，远远就听见呜呜唧唧的声音。
找了半天，才发现是一只眼都还没睁开的狗崽子。
我欢喜的不得了，一把抱起就往窝棚跑。
为了能够喂活皮蛋，我就平常二十几天给老李头送柴火，改成五六天送一次，每次老李头都会给我一个鸡蛋。
我就把拿回来的鸡蛋煮熟，然后用嘴嚼碎喂给皮蛋吃。
头一次嚼鸡蛋没有把握好，我就无意中吞了一下口水，鸡蛋就有大半进了我的肚子。
我看着手心里就剩一点的鸡蛋，又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皮蛋，心中无比懊恼。
“大哥！”
两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发呆，窝棚外传出杂乱的脚步声。
肯定是夏鸿和夏威来了，我急忙跑出窝棚，果然是两个双胞胎弟弟来了。
虽然老爹和他的媳妇都对我不管不问，但是这两兄弟自从听到村里人说出我的身份后，就经常背着他爹妈来我这里陪我玩。
“大哥，皮蛋呢？”
“是啊！皮蛋呢？看看我给皮蛋带了啥好吃的。”
夏鸿和夏威争先恐后的挤进窝棚里，到处翻找着皮蛋。
“你俩个臭小子，一来就知道找皮蛋玩，也不关心一下你大哥。”
我故作生气的逗了逗他们，看着他们活波可爱的样子，我的心里真的很开心。
“嘿嘿！大哥我给你带了白面馒头和炒芹菜，你快吃吧！”
个头稍微高点的夏鸿把身上挎的书包递给了我后说道。
夏威这时抱着皮蛋从外面跑了进来高兴的说道：“原来皮蛋跑出去了。”
我看着夏鸿和夏威开心的样子，心里感到无比幸福，自从爷爷走了以后，这种久违的亲情让我不自主的热泪盈眶。
“你俩肯定没吃呢吧！快过来一起吃。”
我知道他俩肯定瞒着他们老娘，每次给我捎东西都是骗他们老娘说带着饭去学校吃，实际上两个人都是把饭带到我这里了。
“好，一起吃。”
我们三个围成圈，坐在窝棚里的泥地上吃的很开心，皮蛋闻到食物的香味也是晃晃悠悠往人堆里面挤。
“你俩现在八岁多了，也懂事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可不敢淘气！”
吃完饭，我站在窝棚外看着渐渐走远的夏鸿和夏威轻声说道。
又是开心快乐的一天，我抱着一天天长大的皮蛋，往山坡上走去。
上次记得那里有几只蜜蜂围着转圈，不知道会不会在那里筑巢。
现在走路跑步对于我来说太平常不过了，动不动就跨越好几个村子找吃的。
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上次见到蜜蜂的地方，果然在一个歪脖树上发现有一个蒲扇大小的蜂巢已经建成了。
我把皮蛋丢的远远的，又走到一个小水坑旁，在里面挖出几把淤泥涂在身上，找了一根木棍就准备开始行动了。
砰！
我用力一棍子把蜂巢抽成两截，顿时蜜蜂倾巢而出，在空中晃悠了一下，集体冲着我扑来。
“操！”
我低骂一句，丢下棍子就逃。
啊！啊！啊。。。
一路上一边跑，一边被蜜蜂蛰的痛呼出声。
跑到小水坑边上，我纵身一跃，直接跳进水坑里，在里面打了个滚，浑身重新包裹了一层泥浆。
蜜蜂失去目标开始陆陆续续返回蜂巢，我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被蛰了好几下。
我一路狂奔，按事先想好的计策，把蜜蜂引出来以后，我再赶在蜜蜂回巢之前率先赶到，拿起蜂巢就逃。
计谋成功，一手抱着皮蛋，一手拿着战利品不紧不慢的走回窝棚。
看来今晚可以换换口味了，刚想到这，就见皮蛋不住的摇头。
我仔细一看，顿时乐了，这小皮蛋闻见蜂蜜味道，就犯馋了。
趁我不注意，用舌头不停的舔蜂巢，没想到蜂巢里有个蜜蜂把刺扎到皮蛋舌头上了。
此刻小皮蛋就跟疯了一样，不住的吐着舌头摇晃着大脑袋。
第三章 落水
“皮蛋，刚被蜜蜂蛰过，就死性不改又开始贪吃啦！”
看着皮蛋用前爪摁着蜂巢，不住的舔食流淌出来的蜂蜜，早就忘记舌头被蛰成肉球的痛苦回忆了。
“好吧！你慢慢吃着吧！我去看看有没有野味可以抓一只回来。”
我把窝棚用玉米杆扎成的捆堵住门口，拿上用捡来的粪叉改成的工具就出了窝棚。
这一次运气真不错，刚走没多远就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只灰毛兔子。
我远远的拼命跟着，看到兔子转弯我就挑近道赶上，始终没有跟丢。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我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原来已经追到落凤山的山脚了。
我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了，落凤山一带不太平，听爷爷以前说过，这里经常会有野猪和灰狼出没。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杨树叶子就跟着哗啦啦响个不停。
我不敢再犹豫，握好叉子就准备离开这里。
突然，一阵哼哼声由远及近，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慢慢后退两步，背靠着一颗粗壮点的杨树，眼睛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双手握着叉子已经有些微微颤抖，我知道自己紧张到了极点。
荒草丛一阵晃动，三只比皮蛋身形稍大一点的野猪崽子露出了脑袋，四下看了看就一跃而出。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有野猪崽子的地方，肯定会有成年野猪在附近。
此时我也顾不上害怕，转身就向着山下狂奔。
好在山脚的林子地面还算平整，我顺着来时的路一刻不敢停歇的跑。
刚跑出约摸几十米，就听身后成年野猪特有的呼哧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石块被踩踏的哒哒声，我来不及回头，只能更加拼命的往山下冲。
砰！
我的腰感觉就像被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随即我的身体就被撞得迭出去好远。
等我来不及起身的时候，一头足有小牛犊子大小的野猪，嗤着两颗獠牙向着我扑来。
噹的一声，我紧迫下双手握紧叉子，看也不看朝着前方一刺。
叉子断成了两截，叉子头掉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金属与石头的磕碰声。
由于成年野猪前冲的力道太大，我握叉子又太用力，坐在地上的身子直接被顶的倒翻了几个跟头。
这时感觉双手一阵火辣辣的温热，低头一看，原来双手手心被叉子的杆子给磨的血肉翻飞。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成年野猪，感受着对方粗重的呼哧声，那一刻我第一次害怕了。
曾经，我一个人在深夜的坟地里捉蛐蛐填饱肚子没怕，我被村里大胖嫂子用棍子往死里抽没怕，我很多次被其他孩子殴打谩骂也没怕，我被老爹遗弃在荒野之中也没怕。
可是这一刻我感到了恐惧，那种直面生死的恐惧。
我闭上了眼睛，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窝棚里的皮蛋。
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夏鸿夏威两个弟弟记不记得去窝棚里喂一下皮蛋。
呜！
狼嚎声犹如来自天穹之上一般，悠远绵长。
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的我，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来成年野猪那森然獠牙刺穿我的身体。
我猛的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一幕成为了我这辈子都记忆犹新的画面。
成年野猪暴躁的原地小跑，三只野猪崽子藏在成年野猪的肚皮下面。
足有六七只灰狼散布在野猪周围，冷漠凶残的目光紧紧盯着几只不知所措的野猪崽子。
看到这一幕，我呆了片刻，身体本能的慢慢往后面一点点挪到。
顾不上手掌和腰部传来的一阵阵刺痛，我挪出十几米距离后，站起身就咬着牙狂奔。
一口气跑到距离落凤山七八里，远远看见村子时，我才停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我的疼痛感开始加强，手掌倒是不用担心，我把手摁在泥地里搓了搓，算是止住了血。
可是腰部传来的痛感几乎快让我昏厥过去，我用手背摸了摸腰，没见到流血，应该是撞倒骨头了。
感受着腰部的疼痛，我想起了老李头的腰，我很怕以后会跟他一样干不了重活，那样就完蛋了。
北方的夏天，傍晚总是很漫长，伴随着的还有酷热，橘红色的日头明明看着不再明亮，可是那种让人烦躁的炙热却一点也没有消退。
我强撑着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窝棚走去，估计皮蛋这会儿见不到我回来，也该着急了。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快要走到窝棚时，几个小孩急切的顺着路往村子里狂跑，还一边喊着救命。
我顺手拦住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皱眉问道：“咋回事？急个啥啊？”
那小孩眼神散乱，慌慌张张的哭着说道：“夏。。。鸿夏威。。他俩在河里洗。。澡被淹住出不来了！”
“啥？！”
我一把推开那哭的直打嗝的小孩，尽我最大能力往河边跑去。
等我跑到河边，就看见两个头顶还在河面上露着，已经不再挣扎了。
想也不想，我纵身一跃就跳进河里。可是这一跳又牵动了我的腰，顿时疼的我被呛了好几口水。
我游了几下一把拉过离我最近的那个，把他的头托出水面，原来是夏鸿。
就在我准备往岸上游的时候，夏鸿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一把抱住我的肩膀，那力气大的连我都吓了一跳。
看来只能先把夏鸿先拖到岸上，夏威我的好弟弟你一定要坚持住，大哥马上来救你。
夏鸿抱住我的肩膀，我的一只胳膊被压住，只能用另外一只胳膊划水。
腰上的剧痛，每当胳膊划动一次，就加剧一分。
游到岸边，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才掰开夏鸿抓住我的手。
把夏鸿往岸上一抛，我用脚蹬了一下岸边的石头，快速朝着夏威的位置游去。
可是当我游过去，水面上连夏威的头顶都没有了。
我心中大急，凭着印象憋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我就快憋气憋到极限时，脚等到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伸手一摸，是人的腿。
心中一喜，一把抓住了夏威，把他的头托出水面，我就急急往岸上游。
“我的儿啊！”
“夏鸿夏威！”
“这边，快来这边！”
“在这里，快把你家四轮子开过来，咱们先控水，控了水往镇上医院送。”
“好，我这就去！”
“。。。”
就在我把夏威也拖到岸上的时候，村子里面跑过来了很多人。
老爹和他的媳妇也过来了，老爹的媳妇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急切的心中多了一丝希望。
“夏鸿醒了，夏鸿这孩子醒了！”
一个黝黑健壮的青年半跪在地上，使劲摁着夏鸿的肚子。
“四轮子来了，快！快！”
第四章 女护士
“快！上四轮子，老夏！”
村子里的人乱哄哄的指挥着，每个人额头上都是汗珠。
突突突！
四轮子后边挂了个车斗，载着老爹和他的媳妇，还有几个长辈绝尘而去。
其余人见车子走远，三三两两的摇头叹息着返回村子，带着孩子的就一路不停的嘱咐训斥孩子，不能再玩水了。
我吃力的爬上岸，失落的返回了窝棚。
我把窝棚门打开，皮蛋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围着我来回的打着转。
似乎是不习惯我光着脚，皮蛋找了半天没有找到我脚上的草鞋，转了一圈后，就自己回到了窝棚里。
这一会儿我也没心情和皮蛋逗闷子，脱下湿漉漉的短袖，看着上面数不过来的破洞，我苦笑了一下。
这件短袖还是我从村子里狗嘴里夺回来的，那天我去村子边上找破烂，看见几只狗在撕扯着这件黑色短袖，于是就吓跑了几只狗捡回来穿了。
今天一件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的草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可能是落凤山那里丢的，也可能是在河里丢的。
不过草鞋倒不是难事，夏天河边有很多野草，再编一个就是了。
我在窝棚里转了一圈，心思全在两个弟弟身上，根本坐不下来。
我抱着皮蛋在窝棚里来回走了一圈，经过前思后想，还是下定决心要跟着四轮子到镇医院看看两个弟弟的情况。
重新关上窝棚，我抱着皮蛋朝着四轮子开走的方向跑去。
本来我是打算把皮蛋放在窝棚里，可是怕它晚上乱跑，遇见啥危险就麻烦了。
追了好几里路，终于隐隐看到四轮子在田野里荡起的灰尘。
我又加快了脚步，不多会儿就远远的跟上了四轮子。
老爹他们紧张的谈话声已经可以听见了，我一刻也不敢懈怠的往前狂奔。
后腰的剧痛不停的刺激着我，感觉整个自己的身体从腰分成了两截。
皮蛋在我怀里呜呜的叫着，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陌生环境有些兴奋。
“老夏，夏川那孩子跟着四轮子跑了好几里路了，还光着脚，要不停一下，让他上来吧！”
我听到车斗里有个老迈的声音说道。
“他？一个傻子，你让他上来不是添乱嘛！”
“哼！等回头我还得要找这个傻子算账，夏鸿夏威肯定是被傻子害的！”
老爹的媳妇凶狠的一句话，差点让我昏厥过去。
是啊！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我就可以更快的把两个弟弟救上岸，也许责任确实是在我。
一路跑一路想，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进入镇里的路面，全部都是柏油路。
我光着脚被磨得根本跑不快，反而是四轮子上了柏油路速度更加快了。
这镇上我是第一次来，根本不敢跟丢四轮子，一路上我的脚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顾不上镇里灯火辉煌的新奇景象，眼看着四轮子拐进镇医院，我慌忙也跟着准备跑进去。
“喂！喂！喂！要饭的你进去干啥？看好喽，这是医院，你进去能要到饭？”
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拦下了我，用手中的警棍不停的推攘我。
我有些紧张，声音微颤的说道：“我是来看我弟弟的，刚才进去的那个四轮子就是。”
“不行，谁知道那是不是你弟弟，万一你是个贼呢！快滚！”
保安不耐烦的拉着我出了镇医院大门，又用警棍捅了我几下，转身回到门卫室了。
我抱着皮蛋蹲在镇医院的围墙边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感慨无比，这要是在我们村子里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吹灯睡觉了。
既然保安不让进，我看看不算高的围墙，心中打定了主意，准备跳墙进去。
可是皮蛋怎么办？抱着它没有办法爬墙，我找了半天，在马路边上找见一个投放垃圾的大圆桶，于是就把皮蛋小心放进去，再盖好了盖子。
“皮蛋，老爹去看看你二叔三叔的情况，在这里老实点。”
我看着皮蛋有些不舍的说道，皮蛋见我要走，也是扑腾着要出来。
“听话，回去我给你抓野味吃！”
我说罢快步来到镇医院的围墙边，揉了揉腰，纵身一跃就攀上了墙头，顿时腰疼的我差点背过气。
跳了进来我才发现跟我想的不一样，镇医院比我们村子里的诊所大多了，简直跟迷宫一样。
我光着脚在每个楼层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这孩子，你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医院的一个护士拉住我，打量了我一下说道。
“那个，我。。。”
讲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女人，比老爹的媳妇漂亮多了。
看这女护士应该有三十岁出头，肤色偏白，乌黑的头发盘在了帽子里，金丝眼睛衬托的她更是气质不俗。
我吱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反倒是脸烫的难受。
“你是不是在找人？”
女护士见我吞吞吐吐的讲不出所以然，就又问了一个问题。
“找我弟弟，他俩今天在河里淹住了，我想看看他们。”我对女护士解释道。
“是不是开着拖拉机送过来的？”
“是的！”
“哦！那两个小孩还在抢救，短时间内还不会有结果，你先坐一下吧！”
女护士说罢就要把我拉到一排椅子旁，我无意中往后一躲，一下牵动了后腰的伤，浑身豆大的汗珠以肉眼可见的冒了出来。
女护士皱眉看了一下我的反应，见到我不断揉着后腰，她顺势侧开身子看了一眼我的后背。
我没穿短袖，一路上就是光着膀子跑过来的。
“你这后脊柱的位置紫黑一片是怎么回事？”女护士皱着眉问道。
“被野猪撞了一下，不碍事的。”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回答道。
“还不碍事啊！这伤要是在脊柱位置，你就危险了！”
女护士仔细查看着我后腰的伤，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拉着我往一个病房走去。
“您。。您。。你要带我去哪里？”
“跟我走，带你去拍个片子！”
“拍什么片子？”
第五章 夏威命陨
“老同学，你是骨科主治医师，给这孩子拍个片吧！”
三十岁出头，面容气质都很出众的女护士拉着我来到一间病房门前，对着里面正在检查病人伤患的男医生打了个招呼。
男医生转回头，扶了一下金丝眼镜说道：“敏君啊！稍等一下，我把患者伤口处理一下就来。”
我跟这个叫敏君的女护士在病房外等了约摸有三四分钟，那个男医生走了出来。
“敏君，这是你家人？”
“不是，就是一个病人家属，我看他尾椎处伤的不轻，你给看看呗！”敏君女护士答道。
“不是你家人，你管啥！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护士长自己的事还忙不完，操那闲心干啥啊？”
男医生看了看我，对敏君护士长说了一通。
“吴江，你这话就有些过分了！作为咱们医生就应该奔着救死扶伤的目标努力，这么多年同学同事了，你还是老样子。”
敏君护士长说罢拉着我就要走，吴江见敏君护士长真生气了，急忙上前拉住敏君护士长的胳膊连连赔不是。
“敏君，不是我觉悟低，而是你看这孩子像有钱的样子吗？拍了片开了药，这钱谁出？”
吴江见敏君护士长停下脚步，于是又接连说了几句。
我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脚上磨得泡，腰上受得伤，还有手心被划的口子，面对这些疼痛，这些年我总结出了一点，那就是不能分心。
注意力如果分散，就会控制不了疼痛带来的暴躁和绝望。
“所有的开销我来出！”
敏君护士长似乎是真生气了，言语有些急的对吴江说了一句。
“你！。。。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带上这要饭的乞丐一起到CT室。”
吴江留下这句话，就自顾自的先走出了病房走廊。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敏君护士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抽出圆珠笔看着我问道。
“我叫夏川。”
我有些生涩的说出了我的名字，实际上我内心对这个名字是有些抗拒的，只因为名字是老爹给起的。
“你的出生日期是多少，我给你填个CT那边的单子，一会儿你拿着就行了。”
“听我爷爷说，我是1988年腊月初九出生的。”
敏君护士长把单子撕了下来，递给了我，叮嘱我要保管好。
镇医院里很多东西我都不懂，光是拍个片子，就把我新奇的快迈不动路了，若不是身上的痛感强烈，估计我会进入流连忘返的状态。
按照医生的指示，我笨拙的完成了拍片子，敏君护士长把我带到走廊长椅上坐好，等着结果出来。
我脑子里在想很多东西，想着两个弟弟怎么样了，想着敏君护士长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想着皮蛋这一会儿有没有急躁起来。
“糟了，皮蛋！”
我惊呼一声，拔腿就往医院外的围墙跑去。
留下身后敏君护士长和吴江医生的呼喝声。
跑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路边的大桶。急忙打开一看，我心中立时难受无比。
只见皮蛋浑身脏兮兮的，一双小眼睛委屈的看着我，嘴里哼哼唧唧的叫个不停。
我也顾不上皮蛋身上有多脏，一把就将皮蛋抱进怀里。
进入到我怀里，皮蛋的情绪果然好了很多，不停的用牙齿轻轻咬我的胳膊，似乎是在抱怨我把它扔在这里那么久。
“夏川，可算找到你了，你跑到这里干吗呢？”
敏君护士长的声音传来，我回头一看，就见敏君护士长正焦急的望着我这边。
“对不起，我把皮蛋落在这里了。”
我觉得敏君护士长这样帮自己，自己却招呼都不打一下就跑走了，的确不够礼貌。
“快些过来吧！检查结果出来了，跟我来！”敏君护士长挥了挥手说道。
医院走廊里，我坐在长椅上，怀里抱着脏兮兮的皮蛋，有些不解的看着吴江医生。
只见吴江医生手里捏着报告单，看着敏君护士长说道：“这小子脊椎只是轻度挫伤，稍微严重的是脊椎周边的韧带，大片拉伤和挫伤。”
“那这个严重吗？”
敏君护士长急忙询问吴江医生，想知道具体情况。
吴江医生惊奇的说道：“我从医十年了，第一次见脊椎和韧带大片拉伤、挫伤还能箭步如飞，往那一坐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敏君护士长皱起眉头轻声对我问道：“夏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没事，就是偶尔一阵阵疼。”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两个弟弟怎么样了，于是开口问道：“我两个弟弟怎么样了？”
“护士长，急诊科打电话说刚才溺水儿童已经抢救过来一个，让我们安排一个特殊床位，便于治疗。”
敏君护士长刚要开口，一个小护士喘着气小跑到我们近前说道。
敏君护士长一听有任务，此刻也顾不上其它，转身就往急诊科跑去。
我一听溺水就知道肯定是夏鸿夏威，站起身准备跟上去。
吴江医生急忙拉住我，告诫我说道：“小子，你这伤可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回去买几贴膏药，在家好好养伤，听见没？”
我胡乱点了点头，几下挣开吴江医生的手，一路向着敏君护士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我的儿，我的威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嚎声震颤了整栋楼，我拐进楼层就见老爹的媳妇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旁边是一个用白布盖住的人躺在担架车上，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似乎想吹开白布，可是任凭怎样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白布下的人。
老爹的媳妇此刻已经只见张嘴而发不出了声音，明显是失声了。
这时过来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说道：“死者家属是哪一个？”
“我是！”
老爹跑过去急忙回应。
“你们尽快商量一下，死者尸体是给殡仪馆火葬还是依照乡土风俗土葬，毕竟医院资源紧张，不适合长时间停放。”
带口罩的医生叮嘱完，就与一众护士离开了，留下一众人愁眉不展。
第六章 酒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昨日还好端端的七八岁阳光开朗的好孩子，怎么今天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都怪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再加把力救夏威出来。我宁愿现在躺着的人是我，起码我无牵无挂，没有为我伤心的人。
现在可苦了老爹和他的媳妇了，人死之后可以不顾身前事，可亲人朋友是最难过的，每天都要活在当下。
“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威儿！我要你偿命！”
老爹的媳妇双眼血红，无意间看到我顿时情绪更加失控，如同野兽般嘶吼着向我扑了过来。
“啊！为什么要害我的威儿！为什么要害我的威儿！。。。。”
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老爹的媳妇就已经扑了过来，对着我就是一顿疯狂的撕咬。
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闪躲，也没有怨言，或许只有这样我的心里对夏威弟弟的愧疚会平复一点点。
“干什么呢？医院禁止大声喧哗的，不知道吗？”
敏君护士长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我们这边一群人训斥道。
被惊醒的众人急忙拉开老爹的媳妇，把她按在了墙角边上。
“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还是赶紧关心一下夏鸿吧！他目前已经检查出肺部重度感染，预计还要往县医院转！”
老爹满头大汗的看着敏君护士长急切的说道：“肺部感染？咋回事啊！不是已经醒了吗？”
另外一个小护士走上前解释道：“患者肺部呛水，导致重度感染，这个问题很严重的，你们家属可一定要重视。”
老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此刻他两鬓斑白的头发很刺眼，很醒目。
村里一个长辈走出来说道：“谁都不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还是需要面对的。”
旁边几个村里人纷纷点了点头，面色沉重无比。
“你们分成两拨人，一边处理夏威的后事，另一边赶紧去照顾夏鸿那孩子。”
敏君护士长安排完一切，就来到我的面前，看了看我身上脸上被抓挠的血痕，又说道：“你这孩子不会躲吗？唉！”
看着敏君护士长带着两个小护士走远，我心中稍微有了一丝暖意。
或许是我想多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都有一颗关爱的心，而不是只对我比较照顾。
村里来的一个妇女搀扶起老爹的媳妇，几个人向着夏鸿的病房走了过去。
留下的人聚在一块商议着如何处理夏威的后事，不知不觉已经凌晨时分了。
我抱起放在花丛里的皮蛋就蹲在离夏威不远的地方，皮蛋或许闻到了夏威熟悉的味道，好几次都要挣扎着想要跑过去找夏威玩耍。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时间永远是不停转的车轮，人生这条路始终只会有一条车辙印记。
天刚微微亮，夏威被村里人运回了村子，因为年龄小，所以就没有搞那些葬礼，只是简单的放了几挂鞭炮，然后便草草埋在了爷爷坟地的旁边。
我也从镇医院走了回来，夏鸿被转到了县医院，老爹他们陪着也过去了。
老爹的媳妇自从夏威死后，就一直疯疯癫癫，时好时坏。
我听敏君护士长和吴江医生谈论时说夏鸿在县医院的治疗费用预估要八万块钱左右。
当时吴江医生还感叹说国家政策好，老百姓看病有很多补助，不然夏鸿这次十万块钱都不一定够用。
这是如今十六岁的我第一次有了挣钱的欲望，八万块钱哪里是小村子里的人能够负担的起的。
老爹估计也正在发愁住院治疗费用的事，当初听夏鸿说他们兄弟两个上学的学费都是有一部分借的钱。
我坐在窝棚里两眼发呆，脑子里不停思考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又这样悄悄溜走，等到发现时，已经是深夜了。
我叹了口气走出了窝棚，来到爷爷和夏威的坟前坐了下来。
想起夏威每次给我偷偷带饭都要左顾右盼的可爱样子，我的嘴角都会勾起一抹微笑。
皮蛋张开嘴，打了个哈欠，胖滚滚的身子走起路来就像醉汉一样滑稽。
“皮蛋过来，你怎么也跑出来了，是不是想跟夏威三叔玩耍了？”
我一把揽过皮蛋，把它轻轻抱在怀里抚摸着。
今天埋夏威的时候，村里人给爷爷也烧了纸，坟头一瓶二锅头还在。
我拿过来酒看了看，还有大半瓶子，拧开一闻，顿时呛得我的鼻子都快失灵了。
学着村子里那些人喝酒的样子，我轻轻抿了一口，啊！
咽下去时，就感觉一条滚烫的线从喉咙一直缓慢的下坠到了胃里。
忍不住咳嗽了一阵，我又喝了一口，这一次比刚才好多了。
就这样我盯着漫天繁星，一口接一口的喝。
渐渐的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没了风声，没了虫鸣，也没了远处村子里的狗吠声。
我躺在草地上，感觉舒畅惬意，皮蛋吃力的爬到我的胸口卧在上面，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你小子喝酒不叫我啊！”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惊的我汗毛都有些颤动。
我坐起身借着月光看见一个瘦的跟麻杆似的人向我走来，这个人个子足有一米八，干瘦的身材与身高极不协调。
“操！你个孙子想吓死人啊！”
来人走近一些，我才看清来人是谁。
这个瘦高个是村子里村长的儿子，比我大了三岁，今年有十九岁了。
他小学都没上完就不上了，于是想找人玩就只能找我了，主要是其他人也不乐意跟他玩。
李村长前些年还偶尔管教一下他，慢慢的见没啥作用就完全放弃了。
“李晓东你大半夜跑这儿来干啥？”
我又喝了一口酒，随意的问了一句。
“嘿嘿！刚才我在老胖嫂子家后院捡到一只大公鸡，专门跑过来给兄弟解解馋！”
李晓东呲着牙笑了笑，从裤裆里掏出一只足有四五斤重的大公鸡。
“滚蛋！你想害死老子吧！赶紧滚蛋！”
我看到李晓东那贱样，气的直想拿着酒瓶给他头上来一下。
李晓东则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自顾自的把打昏的公鸡摁在我的破水缸里。
“老胖嫂子的东西你都敢动，李晓东你真是活腻歪了！”
我见李晓东不以为意，就又警告了他一句。
“我是替你报仇，上次若不是我爹出来拉架，老胖嫂子还不拿棍子抽死你啊！”
“。。。。。。”
酒劲上头，我混乱的脑子对李晓东的话竟然找不出理由反驳了。
“那就干！”
我猛然站起身，低喝了一声，拿起火柴就要生火。
皮蛋在我腿上睡得好好的，我突然站起身，把它摔得哇哇直叫，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扭着大屁股跑进了窝棚里睡去了。
第七章 付之一炬
“这就对了嘛！快亮出你的手艺，兄弟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李晓东麻杆一样的身体微微倾斜，拉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
“好！看我表演吧！”
我喝完酒瓶里最后一滴酒，晃晃悠悠的走到篝火旁，一把抓起破锅开始烧水。
虽然此刻酒后头昏脑涨，但是长期信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我还是有条不紊的开始了烤全鸡的步骤。
“可惜啊！”
我冷不丁的突然冒出这句话，连自己都糊涂了。
“可惜啥啊？竟说些半截话！”
“酒被我喝完了，要是这烤全鸡配上酒就更加完美了。”
李晓东看着我呲着大黄牙嘿嘿直乐，我瞥了他一眼，准知道这小子露出这种贱人样，准没有好屁。
李晓东在裤裆摸索了半天，两瓶老白汾被抽了出来。
“你丫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啥东西都往裤裆里塞啊！”
我有些反胃的瞪着李晓东，手中一把凉水甩在他脸上。
“怪我咯，大夏天的就穿一短袖，不放裤子里还能放哪？”
李晓东倒是不以为意的继续把鸡毛鸡内脏往土坑里埋，那刨坑的速度都赶上灰毛兔子快了。
“你在哪里搞到的两瓶酒？”
我看了看被李晓东放在地上的两瓶酒，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不是前几天村里那个夏狗子要砍一片树往县城家具厂去卖，找我家的老头子跟林业局打个招呼，来我家的时候带了两瓶老白汾。”
李晓东一口气说完，最后又加上一句道：“这两瓶可好几十块钱呢！”
我眉头跳了跳，心道什么酒这么贵，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两瓶酒前，伸手打开了一瓶。
“好喝！”
这好酒就是不一样，打开之后不是呛鼻子的酒精味，而是一股说不出的香味。
忙活了好久，终于全部搞定，李晓东迫不及待的撕了一只鸡大腿，两口就吃了大半。
皮蛋闻到了肉香味，瞪着两只睡眼惺忪的大眼小跑着扑倒在我脚下。
我和李晓东就盘膝而坐，皮蛋在我的腿上急得团团转。
两瓶酒很快就见了底，我和李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浩瀚的星空，偶尔还有一颗流星划过。
如果生活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夏鸿在县医院，我的心就一直提着下不来。
“晓东，我想挣钱，怎样去挣啊？”
“啥？夏川你不是喝酒喝的糊涂了吧！”
“没有，我是说真的！”
“是不是因为夏鸿夏威的事？”
“是啊！夏鸿现在在县医院治病，这么多住院费该咋弄啊！”
“要不你去县城，那里能挣到钱。”
“县城哪里？”
“餐馆、工厂等等，找到这些工作不就可以了。”
“嗯！”
我脑子里在想象着县城是个什么样子，餐馆和工厂又是啥地方。
酒劲袭上来，我和李晓东就直接在窝棚外的草地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走到了一个全是沙子堆的地方，大太阳很烈很烈。
晒得我痛不欲生，高温都快把我炙烤的成了肉干。
在我摇摇欲坠，坚持不住的时候，耳边传来噪杂的说话声，不止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夏川！夏川！。。。”
我猛然睁开眼，就见周围围满了村子里的人，李晓东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村长一直在拦阻着暴跳如雷的老胖嫂子，我坐起身回头一看，是窝棚燃起了熊熊烈火。
“皮蛋！”
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皮蛋的踪迹，大吼一声就要往火里冲。
这一刻我的所有心思都只有皮蛋，若是皮蛋被火烧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
“啊！”
一些年轻的妇女见到我的举动，纷纷吓得惊呼出声。
旁边几个比我大几岁的青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前冲的我。
“皮蛋在这里！”
李晓东指着他自己身后，大声喊道。
我回过头一眼看到皮蛋正呆呆的看着燃起大火的窝棚，那眼神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惊惧。
我几步窜到李晓东身后，一把抱住皮蛋揽入怀里。
见到皮蛋之后，我的情绪好了很多，只不过窝棚起火依然让我有些难受。
眼前的一切，我看得真真切切，虽然我没有念过书，但是我不是傻子。
肯定是老胖嫂子发现了李晓东和我偷吃他家的鸡，老胖嫂子又不敢对李晓东咋样，只好一气之下把怒火全撒在了我这。
“大傻子！你跟我听好了，今天的事没完！”
老胖嫂子被李村长阻拦住，只好跳着脚骂我，身上的肥肉随着跳跃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她老公怎么受得了的。
我见老胖嫂子骂的起劲，就学着李晓东的样子，把头一低，抱着皮蛋一声不吭的任凭她随便骂！
李村长可能是不想让老胖嫂子这样继续闹下去了，于是咬咬牙说道：“你也别着急上火了，毕竟只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只鸡钱我赔给你。”
李村长说罢，从白衬衣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子，抽出一张二十块钱的票子递给了老胖嫂子。
老胖嫂子接过李村长的二十块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
李村长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凑热闹的村民说道：“都散了啊！各回各家，赶快点！”
村子里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就陆陆续续返回了村子。
“晓东！跟我回去！”
李村长瞪了一眼李晓东，怒喝道。
所有人都走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大火还在烧，窝棚看来是完了。
我抱着皮蛋呆呆的看着这个住了八九年的家，就这样被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就朝着河边走去。
来到河岸边，坐在草地上，心里又开始了胡思乱想。
河水依旧是那天的河水，阳光洒在上面依旧是波光粼粼。
那天傍晚，要是我在努力一点，或许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在河边坐了一会儿，我又来到爷爷和夏威的坟前，坐在地上看着两个一大一小的土包，心里感觉活着好累。
只要活着，每天一睁开眼就是吃喝拉撒，每一刻都要去拼命，才能把每一天过好。
真的好累，很多次我躺在爷爷的坟前，心里想着希望这一次闭上眼睛，永远就睁不开了。
第八章 进城
我从河边薅了很多草，又捡了一些田间地头没人要的秸秆，拿回到爷爷坟前开始编草鞋。
编草鞋我还是跟爷爷学的，九几年那时候爷爷春夏秋一向只穿草鞋。
爷爷说穿草鞋一个原因是为了省钱，另一个原因就是要时刻记住他的老班长。
爷爷是个老红军，跟着他的老班长九死一生捱过了长征路，当时很多战友都倒在了长征路上。
有一次，反动派追击的车轮与爷爷的部队越来越近，老班长把自己唯一的一双草鞋给了爷爷。
战斗的时候，一双草鞋作用不是一般的大，爷爷穿着它经历了好几场生与死的对决。
后来老班长因为一次短兵相接的战斗，英勇无畏的牺牲了，爷爷就把穿草鞋的习惯保留了下来。
我一边追思小时候，手上动作也没有慢下来。
三双草鞋被我花了好久才做好，给自己穿上一双，另外两双用一根绳子穿起来系在腰上。
身上的破衣烂衫也都被我清洗了一遍，全部整理好之后，我抱着皮蛋开始出发进城。
其实这个想法从镇医院回来就有了，可是一直没有勇气去兑现。
如今窝棚也被烧的一片狼藉，家也没有了，倒不如拼一把，若是能找到工作，起码也能给夏鸿做点事情。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行头，进城应该也可以了，干干净净的就好。
一路问一路走，穿过两三个镇，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走到了县城边上。
宽敞的大马路，一排排橘黄色的路灯，还有如同野猪速度一般的小汽车，黑色、白色、蓝色各种颜色五彩斑斓的很好看。
李晓东昨晚上喝酒的时候跟我讲了很多城里的事，让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沿着大马路走了十几分钟，就看见一排排商铺，我找了一家小餐馆，迈步走了进去。
“我们这生意不好，去其它家要饭吧！”
没等我开口，就被餐馆老板连推带攘的哄了出来。
我也没觉得有啥，对于这些什么要饭的、乞丐、傻子、精神病的称呼都没有太大的抵触心理。
别人爱怎么叫，就让他叫呗！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不是傻子，不是要饭的就行。
我一连去了好几家，要么晚上吃饭的人多，顾不上搭理我。要么就是不等我开口，就把我赶了出来。
餐馆既然不行，那我就找找工厂的工作，李晓东说了县城工厂的工资比餐馆要高一点。
我又是一路打听，终于摸到了一家家具厂大门前。
黑乎乎的厂房，连个电灯都没有，这人在里面咋工作啊！
“嘿！干嘛的？”
家具厂门里走出来一个老头，身上穿着保安的制服，对着我喊了一嗓子。
“那个，我是来找工作的。”
我看到老头喊我，于是就回了一句。
“唉！你是哪个山沟沟钻出来的娃，黑天半夜的都下班了，你找的哪门子工作啊！”
保安老头哭笑不得的拿着手电筒晃了晃我，又往我这边走了几步。
“下班？”我迷惑的问道。
“是啊！下班了，你若是找工作要等到天亮了才行。”
保安老头围着我走了一圈，奇怪的打量着我。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我有些失望的抱着皮蛋准备走，保安老头喊住了我。
“你是刚来县城吧？来应聘工作是要有体检表的，去医院体检了以后，拿到表格再来也不晚。”
“医院体检需要多少钱？”
“现在好像又涨价了，应该是三十块钱。”
“好的！我记下了。”
我听到找工作还要花钱，心中有些惆怅，我哪里有钱去体检啊！
夜色正浓，一排排明亮的路灯也照不亮远处的黑暗。
我抱着皮蛋一路上兜兜转转，闻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吃，看着一群群疾步而行光鲜亮丽的人们。
原来这就是城里啊！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冷漠，匆忙的脚步从未停顿过，就算无意间碰撞了肩膀，也只是匆匆说一声抱歉，就连争论辩解的欲望都全然没有。
我在垃圾桶里找了几双旧鞋子，试了试却没有我能穿的。
于是我把鞋带抽了下来，系在一起后，绑在了皮蛋脖子里。
这样我就可以学着城里人一样到处牵着狗玩了，不过我一直觉得城里人牵的不能叫狗。
皮蛋滚过来爬过去，一路小跑的在前面带路，我则是手抓着鞋带漫无目的跟着皮蛋瞎转悠。
一路上见了很多城里人手里牵着奇形怪状的狗，每一只狗都是无比傲娇的昂步挺胸。
我和皮蛋就一起蹲在街边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狗，那些城里人都会把它们供起来养，感觉不是养了一个朋友，而是养了一个祖宗。
看了这些城里人和奇形怪状的狗，我低头看了看吐着舌头蹲在地上的皮蛋，还是我的皮蛋正常一点。
叮铃一声脆响，一个一毛钱硬币落在我的脚下。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见我看过去，小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对不起，大哥哥，我本来是想把钱递给你的，可是手滑了，我不是有意的。”
小女孩一口气解释了原由，憋的小脸通红，煞是可爱。
“没事的，钱你要保管好，大哥哥现在不需要。”
我急忙起身把钱递给小女孩，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去到大街上讨要钱财，缺钱我就凭双手去挣！
“呦！小叫花子，志气不小，这样了还装，是嫌钱少吧！走，乖女儿以后不能可怜这些吃嘴怕干活的人！”
一个身形跟村里老胖嫂子有一拼的妇女，从路边摊钻出来拉住刚才给我钱的小女孩。
“年纪轻轻，不学无术，乖女儿咱们回家了，爸爸下班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胖妇女牵着小女孩渐渐走远，我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苦笑不已。
“收破烂喽！旧家具旧冰箱旧衣烂衫拿来卖喽！”
一个中年男人脖子里挂着一条毛巾，蹬着一辆破旧三轮车，一路叫喊一路观察。
只见他每路过一个垃圾桶都会停下来翻找一遍，然后找到一些东西就扔到三轮车里，继续寻找下一个垃圾桶。
第九章 十五块钱工资
“大叔，等一下！等一下！”
我牵着皮蛋快走了几步，跟上了收破烂的三轮车。
“干啥？”
那中年男人用鞋底踩住前轮轮胎，嘎吱一声把三轮车就停稳了。
“大叔，你这捡垃圾桶里的东西是不是能够卖钱啊？”
我心中有些激动，如果可以卖了换钱，那可是最好不过了，体检费起码有着落了。
“唉！买卖不好干，收不到多少东西了，只能遇到垃圾桶啊什么的，就顺道捡一点。”
中年男人黝黑的脸庞，胳膊也是晒得紫黑，只见他斜坐在三轮车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卷，抽出一根对着我抛了过来。
我本能的伸手去接，可是没接住掉在了地上。
皮蛋早就仰着头张着大嘴流哈喇子了，原本以为扔的是啥好吃的，扭着大屁股凑到近前闻了闻，哼唧两声又躲到一边去了。
我捡起烟学着中年男人的样子，拿烟卷在地上磕了几下，掏出口袋里的半盒火柴点燃了烟卷。
“咳咳。。。”
猛吸一口，顿时把我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
“哈哈！你这毛头小子没抽过烟吧！”
中年男人走下了三轮车，蹲在路边吧嗒吧嗒抽起烟卷。
“这个捡了之后去哪里能换钱啊？”
我觉得烟草的气味挺好闻，于是又连着抽了几大口，片刻后我的头开始昏昏沉沉的，比喝醉了酒难受多了。
“咋啦？你想干这行？”
“嗯！”
听见中年男人的问话，我赶紧点了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这一行不好干，你们年轻人更是不乐意干这个。”
中年男人顿了顿又继续接着话头说了起来。
“不过看你也是村里出来的吧！想干可以，先跟着我当学徒，每天十块钱工钱。”
我一听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惊讶的看着中年男人，连一旁正在翘着腿撒尿的皮蛋都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坐在自己的尿上。
中年男人脸色有些涨红，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你也别嫌工钱少，现在啥都不景气，我再给你加五块钱，每天管一顿中午饭！”
原来中年男人以为我这个反应是嫌钱少，其实我是欢喜的不得了。
我拼命点着头，生怕中年男人反悔。
“那好，明天早上六七点钟，咱还在这里见面，今天我还有其它事，先走了啊！”
中年男人骑上三轮车回头冲我笑了笑就蹬着三轮走远了，我站在原地半天还没有从激动中清醒过来。
我四下里观察了一下，见前面有不少摊贩在卖瓜果蔬菜，于是就牵着皮蛋走了过去。
看着黄灿灿的香蕉，我都有点流口水了。
香蕉我在窝棚住的时候见过一个过路的吃过，记得那时候我光是闻了闻香蕉皮就馋的走不动道。
找了半天，可算让我从摊贩们身背后的空地上找到了几个烂掉的苹果。
我脱下短袖把几个烂苹果兜起来，找了个大树阴凉下坐了下来。
皮蛋倒是见啥吃啥，没等我给它递过去，自己就跳着脚扑在了苹果上面乱啃一通。
“呦呵！小瘪三不错啊！当个叫花子还有闲心养狗，真是不得了啊！”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砸在我的头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烂透了的苹果。
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弯腰塌背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满脸通红的打着咯，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戏谑的看着我。
见我只盯着他看不说话，小眼男人气焰更加嚣张起来，迈步就要跨过马路牙子走过来。
皮蛋似乎也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冲着小眼男人不断狂吠。
“小狗崽子也敢冲老子叫唤，我掐死你！”
小眼男人对着我和皮蛋发完狠，就要上前抓皮蛋。
我一把推开了小眼男人，被我这一推小眼男人直接摔了一个屁股蹲。
骂我瞧不起我，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若要敢对皮蛋动手，我就敢拼命！
“呵！十几岁大的娃崽子敢跟本大爷动手，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眼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吃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的等着我。
离这个小眼男人近一些，我才闻到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原来是喝酒了。
我仍旧一句话不吭，就站在原地，把皮蛋护在了身后。
“好小子，今天本大爷就要教训教训你，也不打听一下，老子在这片混的咋样！”
小眼男人不断的放着狠话，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我听到很多人都在喋喋不休的议论，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调解一下。
原来这城里人还不如李村长仗义，不管李村长是不是真心想帮我，最起码人家站了出来。
小眼男人见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来疯的本质发挥的淋漓尽致，几步走上前来，对着我的胸口就是几拳。
我不是不想还手，可是在这陌生地方，对方又可能是本地人，不到逼不得已我只能忍了。
这时不远处有两个流里流气的黄毛青年嗤笑着一边凑热闹，一边不断起着哄。
“打吧！别光说不练啊！”
“是啊！那叫花子还手啊！”
一旁有个八九岁男孩子好像看不下去了，就不断摇着旁边大人的胳膊。
我听的清清楚楚，那大人对着小男孩说道：“一个酒蒙子，一个叫花子，让他们斗着玩呗！”
我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这些场面一点都不算啥，我小时候比这还严重的场面我都见识过。
周围人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城里人被我跟村子里的人分类到了一起。
小眼男人或许觉得很有面子，还要再打过来，挥来的拳头被我轻松抓在了手里。
“你放手！”
小眼男人被我这一抓，龇牙咧嘴的乱吼着。
“你个王八羔子，又喝了几杯猫尿出来耍横是吧！”
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太太挤开人群走了进来，见到小眼男人耍地痞的样子，狠狠骂了几句。
小眼男人一见这个老太太走过来，顿时蔫头蔫脑的站在一旁不敢再吱声。
“你这二赖子，有本事回家去对你那霸道媳妇使去！在这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像话吗？”
老太太气势汹汹的对着小眼男人劈头盖脸的乱骂一气，直骂的小眼男人连连求饶。
“二赖子我警告你，你若是再犯浑，可就不是我领你去居委会写检讨，那可是要进派出所吃牢饭的！”
“是是是！”
小眼男人连连点头称是，不敢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孟大妈，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我给这小兄弟道歉，我道歉！”
围观的众人见小眼男人认怂，纷纷嘘声不断。
孟大妈瞪着眼对着人群吼道：“都给我滚蛋，一群人什么素质，真是丢城里人的脸，散开啦！散开啦！”
一大群人见孟大妈真的发火了，于是纷纷转头离开，各忙各的事去了。
“你也滚！”
孟大妈对着小眼男人呵斥一声，吓得小眼男人慌忙逃窜，几个呼吸间就不见了踪迹。
第十章 打斗
“小伙子啊！你没事吧！”
孟大妈走到我面前，面容慈祥的看着我。
“我没事，谢谢大娘！”
不知为啥，我对孟大妈特别有亲切感，精神也不由放松了很多。
“嗯！那就好，有什么事就去前面的居委会找我，那个二赖子要是再敢欺负你，我就把他送派出所里去。”
孟大妈和我又聊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临走还嘱咐我有事去居委会找她。
看着孟大妈步伐稳健，我在心里默默祝福了一会儿，希望孟大妈能够永远健康下去。
汪汪汪。。。
皮蛋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我一看小家伙正看着我拿着的苹果，皮蛋肯定是饿坏了，赶紧掏了一个苹果出来喂它。
我不想再和刚才那个小眼男人纠缠，于是我牵着皮蛋走出去很远，在一个公园里我俩个才找了个阴凉处停下来。
公园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和大门。
绿油油的草坪，再配上一颗颗梧桐树，偶尔的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公园里每隔七八米就有一个长椅，此时正值中午最热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会坐在这里。
我和皮蛋挑了一个树叶最密的地方坐了下来，皮蛋继续啃着苹果，我也掏出一个，用手挖掉坏的地方，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皮蛋吃苹果，我很好奇为什么它就可以把坏掉的那部分吃了，而我就不行。
以前我也试过吃了一下坏掉的苹果那部分，不说味道有多难吃，就光吃完了拉肚子都让我拉的受不了。
“抢劫啦！救命啊！”
一声女孩凄厉的哀嚎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孩被一个壮汉摁在了地上，只见那壮汉从女孩手里夺过钱包，拔腿就往公园外跑。
正是大晌午，也没个啥人，那壮汉一路畅通的沿着大马路跑远了。
我犹豫了一下，可是看见女孩跌坐在地上哭的跟泪人一样，我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
“帮我看着皮蛋，留在原地等我！”
我几步来到女孩身边，把拴皮蛋的鞋带递到女孩手中，嘱咐了几句便向着壮汉追去。
不过才几分钟，我就找到了还在奔跑的壮汉，比长跑我连灰毛兔子都没怕过，更别说人了。
“站住！”
我大喝了一声，喊完我就后悔了，如果不惊动对方，来个突然袭击应该会更好。
那人被我这一嗓子惊的一个趔趄，头也不回更加卖力的朝前狂奔。
我就远远的吊着他，并没有直接追上去。这人一米八五左右的大高个，身体壮的跟个成年野猪似的，我可没把握能从他的手里夺回钱包。
跑了约摸四条街，来到一个废旧的厂房门口，壮汉突然顿住身形，转身恶狠狠的朝我看了过来。
“小子，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壮汉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说话语气都有些断断续续。
“把钱包拿过来，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想看一下对方的反应。
“真是可笑，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这么大口气！”
壮汉满脸蔑视的冷笑着向我走来，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我已经观察了半天，发现壮汉一直气喘如牛，根本没有恢复过来。
此刻壮汉如此咄咄逼人，无非就是想把我吓退。
可是没想到大汉还是出手了，蒲扇一般的大巴掌朝着我就扇了过来。
我眼睛微眯，矮身夺过大汉疾如风的大巴掌。
一拳打在了大汉肚子上，大汉闷哼一声，连退了两三步。
“可以啊！小子是不是练过？”
大汉揉着肚子，喘着粗气说道。
练倒是没练过，不过你若是常年追兔子，估计也能把力量和敏捷提升不少。
我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大汉冷笑一声，手指掰的咯吧直响，眼神一凛，就又扑了过来。
我看着大汉的高大身板犹如一堵墙似的压过来，心中明白自己这一米七多点的个头，想要硬扛根本不可能。
于是我身体往左虚晃了一下，大汉果然中招，身体一顿，朝着我的左侧就扑了过去。
我见计谋成功，往右侧与大汉错开了身体，一拳头就砸在了对方小肚子。
大汉被这一砸，顿时腰躬的犹如虾米，我借着机会，一个滑步跃到大汉身背后，穿着草鞋的脚对着大汉屁股就是狠狠一踹。
啊！
大汉一下趴倒在水泥地上，脸皮被磨的都秃噜了一片。
“混蛋！老子废了你！”
大汉双手撑地，迅速站了起来，右手朝腰间摸去。
我一看大汉举动，就知道有些不妙。
大汉一把抽出腰间的匕首，想也不想朝着我就捅了过来。
看见匕首，我脑子有些懵，拳脚较量还好，以前没少跟村里的孩子打架。
可是面对明晃晃的匕首，我一下就开始慌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跑还是该怎样。
眼见大汉匕首朝着我的腹部刺了进去，没有什么疼痛，匕首很轻易的就穿过我的短袖。
噗呲！
我仔细一看，匕首被牢牢卡在我挂在腰间的草鞋上，再也进不了半分。
抹了一下额头冷汗，我一脚踹在大汉裤裆位置。
大汉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震得我耳朵都嗡嗡响。
我抓住机会，把大汉胳膊顺势一拧，就像抓灰毛兔子耳朵一样，咔嚓就给他掰的弯了过来。
“妈的！不就是一个钱包嘛！至于这么拼命吗？操！疼疼。。。”
大汉被我控制住，单膝跪在地上，不断哀嚎求饶。
“这下可以交出来了吧？”
我皱眉看着大汉的后脑勺，手上微微一使劲，大汉就痛的连连摆手，用空出来的右手在口袋摸索出了钱包。
我松开大汉的胳膊，一把夺过来钱包，见大汉疼的也挺可怜，于是就开口说道：“人家一个小女孩，没准这钱是用来交学费的，又或许是其它急用，你抢走了，那人家还活不了！”
大汉挣扎着站起身，连连摆手后退了七八步，见离我已经到了安全距离，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好小子，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我们的怒火吧！”
大汉放完狠话，转身踉踉跄跄捂着裤裆就跑了。
第十一章 赵墨莉
“你看看里面少没少啥。”
我拿着钱包回到了公园里，见女孩正翘首以盼的往我这里眺望。
于是我紧走几步来到了女孩身旁，将粉色钱包递给了她。
女孩喜极而泣，急忙打开了粉色钱包，前后查了几遍。
“太感谢大哥哥帮忙了，钱一分都没少，太谢谢了！”
女孩流着泪向我不断鞠躬，我急忙拦住她，不让她再鞠躬了。
“你还是赶紧回家吧！这会正是大晌午的，没个啥人，很危险的！”
“大哥哥你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一定等我！”
女孩儿跑出去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我，生怕我转身离开了。
过了有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我远远看见女孩儿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累死我了，大哥哥给你。”
我看着女孩儿递过来的盒子，疑惑的接在手里。
“你快打开看看！”
女孩儿弯腰抱起皮蛋，一只手把皮蛋脖子里的鞋带解了下来。
我撕开包装，打开一看，这不正是城里人用的狗带，我有些不好意思收下，毕竟别人花钱买的。
“这个我不能要，你还是给退回去算了，花钱买这个太可惜了。”
女孩儿好似已经忘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事情，抿着嘴开心的笑着说道：“哪有给自己宠物脖子里系鞋带的，况且我想退也退不了了，包装都被你撕了。哈哈！”
我看着女孩儿开朗又不使温雅的笑容，有一瞬间我呆住了，好熟悉的笑容，好亲切的笑容。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从惊讶中醒悟过来，随即开口问了一句。
“我不记得了，你到县城多久了？”
女孩儿拿过我手中的狗带，往最近的长椅上一坐，自顾自的给皮蛋换上了崭新的粉色狗带。
“我来了才几天时间，之前一直在村里。”
我也在长椅的另一侧坐了下来，看着女孩儿给皮蛋换狗带。
“那我们肯定没有见过，应该是你记错了吧！”
“应该是我记错了，可是我就觉得你很熟悉。”
女孩儿听到我这样说，白净的脸蛋刹那间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我叫赵墨莉，叫我小莉就行，现在在读高中，你呢？”
赵墨莉面色红润的急忙转移话题，不敢多看我一眼。
我反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觉得赵墨莉这个女孩儿突然怪怪的。
“我啊！我叫。。。夏川，我没上过学。”
我对于自己的名字抵触情绪很深，每当提起老爹给起的这个名字，我的心里就一阵阵刺痛。
“啊！没上过学？”
我看着赵墨莉惊讶的表情，心里苦笑了一下，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公园里啊？”
赵墨莉似乎又想起了刚刚被打劫的紧张气氛，身体明显打了个冷颤。
“我妈病了，爸爸给了我几千块钱，让我请假照顾妈妈，他有急事去了外地。”
我点了点头，见皮蛋在赵墨莉怀里老实的闭起眼，貌似很享受的样子，我就没有把皮蛋抱过来。
“我爸在学校门口给我钱的时候，应该是被那个大坏人看到了，我回家必须路过公园，然后就是你见到的样子了。”
我听完赵墨莉的解释，重新打量了一下对方。
真是我多想了，对方一身不知道什么牌子的运动服，脚上一双漂亮的粉色运动鞋，肯定是家庭富裕，怎么可能会跟自己见过。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脏兮兮的脚，裤子则是两个裤腿长短差了半截，短袖也是破烂不堪。
系在腰间的两双草鞋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差距，心中突然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感伤。
以前在村子生活，虽然我也是这样破破烂烂，但是村子里的小孩也不会比我好太多，都是撒尿和泥、爬树掏鸟长起来的。
可是自从来到城里，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格格不入，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是冷着面孔匆匆忙忙的前行。
或许我真不适合在城里生活，等挣到钱给夏鸿解决一点困难之后，我就还回到窝棚生活。
“大哥哥你发什么呆呢？”
赵墨莉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噗嗤笑了出来。
我眼神恢复焦距之后，看着开心娇笑的赵墨莉，心中十分笃定这笑容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
“我要赶紧回家了，妈妈还在家等着我呢！”
赵墨莉站起身不舍的亲了一口皮蛋，把正仰头看我们的皮蛋惊的四只蹄子在空中挥舞了半天。
我接过皮蛋，跟赵墨莉告了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怎滴心中有些惆怅徘徊。
皮蛋在我怀里双眼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墨莉走远，嘴里呜呜了几声。
“老爹给你吃给你喝，人家就给你买了根狗带，你就依依不舍啦！”
我把皮蛋放在地上，手中牵着这根粉色狗带，心中啧啧称赞，还是城里人好啊！
连牵狗的绳子都做的这么巧妙，比我那鞋带强多了，皮蛋也不会感觉到勒脖子了。
“今晚咱俩就在公园睡了，别趁我睡着乱跑啊！城里坏人可多了，小心把你偷走做汤喝！”
我见夜色来临，于是打定主意准备在公园里就合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去约定的地方等收破烂的黑脸大叔。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就到了深夜，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皮蛋卧在我的胸口，一切都很安静。
可是我却始终睡不着，白天与赵墨莉接触以后，我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无论怎样挥也挥不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怎样也摆脱不了，脑子里面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城里的月光不如村里的明亮，可却比村里的月光多了一丝清冷和惨白。
分辨着一颗一颗村里也能看到的星星，我的脑海里渐渐归于平静。
也不知道夏鸿怎么样了，在医院也没人陪他玩，肯定很无聊。
这几天我要想办法去看看他，刚好把几天来挣到的钱给他。
想着想着，我的眼皮渐渐沉重了下来，闭上眼缓缓睡了过去。
第十二章 扒垃圾的学问
“呦呵！不错啊小子，比我还勤快，五点半都过来了。”
黑脸大叔骑着他那破三轮，依旧是鞋子踩在前轮，嘎吱一下刹住了车。
“我睡得早就醒的早，我现在需要先干什么？”
讲实话我现在仍然有些头脑发昏，睡意朦胧。
昨晚躺在长椅上，我睁着眼一直到凌晨才慢慢睡下，赵墨莉的音容笑貌始终挥散不去，导致我做梦都梦见了她。
“别发愣了，上车！”
黑脸大叔点上一根烟，又递给我一根，见我抱着皮蛋上了三轮车，蹬起三轮朝着前方不紧不慢的蹬着。
“我告诉你，一会儿到了建材市场，我去收废品，你就在我车子附近，见着垃圾桶就翻，明白吗？”
“好，你说啥就是啥！”
“那就好，中午带你吃XJ大盘鸡，咱爷俩喝几杯！”
黑脸大叔嘴里叼着烟卷，哼着不知什么的调调，一路上话多的不得了。
“记住我的话，翻垃圾桶的时候，谁呵斥你都不要理他，只要咱不把垃圾弄的到处都是就行，况且你还是个半大娃子，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我坐在三轮的一侧，脚在地上来回蹬着，希望借此能给黑脸大叔节省一些体力。
“对了，你叫啥？”
我犹豫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我叫夏川。”
“哦！夏川，好名字！以后你叫我奎叔就行，我孩子都有你这么大了，你也不吃亏。”
我点了点头，迎着清晨的凉风张嘴说道：“好的，奎叔！”
奎叔黝黑的面庞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这种笑永远不是生活在高层次的人们能体会到的，或者说已经忘记了。
没过多久，我俩就到了建材市场，蹦下三轮车子，我举目四望心道好大的一片地方啊！
一排排商铺里面卖的啥我全没见过，感觉全是富丽堂皇亮堂堂的东西。
“这家卖的啥知道不？”
奎叔指着一家商铺对我说道，脸上的笑容纯粹、质朴。
“看着像电灯泡，可为啥这么小啊！颜色这么多种，是不是抹了啥颜色？”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奎叔指的那家商铺，前前后后瞅了好几遍，才终于确定卖的是电灯泡。
可是这电灯泡比村里的那种五十瓦黄灯泡好看多了，不仅五颜六色，还有各种奇怪形状。
“行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我现在从这条街开始，你也从这里开始吧！”
奎叔狠抽了一口即将烧完的烟头，吐出烟雾开始大声吆喝。
“收废品啦！破铜烂铁拿来卖呦！”
“跟紧我，这里大的很，别走丢了！”
奎叔回头朝我吼了一嗓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我和皮蛋一跳，我能明显感觉到皮蛋身子一抖。
我见奎叔仍旧不放心，不时回头看我一下，于是对奎叔说道：“奎叔你放心吧！我留意着呢！”
奎叔这才放下心来，全心全意的蹬着三轮沿街叫卖。
而我就把皮蛋的狗绳系在腰上，两只手拖着麻袋在奎叔后面到处扒垃圾桶。
刚一开始不太懂，我没见一个垃圾桶就想整个倒出来拖走，感觉每一样都能卖钱。
后来奎叔几次停下来给我讲解，我才慢慢懂得啥叫生活垃圾，啥叫工业垃圾，真没想到扒垃圾桶还有这么深的学问。
奎叔被一家商铺老板叫到仓库里去了，我一个人带着皮蛋在附近逛游。
刚翻了另一条街的一个垃圾桶，就看见一个秃顶驼背老头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哪来的娃子，这片的垃圾桶被我包了知道吗？”
秃顶驼背老头走到我近前，伸手就要夺我的麻袋。
我当然不会给他了，奎叔嘱咐过我，谁也不用理会。
“哎！你这娃子咋这么倔呢！我都说了这一片被我包了，快滚蛋！”
老头见我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由有些气急败坏。
我仍旧不吭声，自顾自的扒着垃圾桶，把废铁塑料装进麻袋，一些残渣剩饭就重新收拾干净放回垃圾桶里。
老头气的原地跺脚转了两圈，似乎是感觉面子受挫，又要上前扯我的麻袋。
我眼角余光早就看见皮蛋悄悄的绕到老头背后，张开嘴对着老头鞋跟就是一口。
顿时把老头吓了一跳，蹦起来老高退出去几米远。
我继续忙着自己的活计，故意装作没看见，其实心里早就笑的快岔气了。
“老朱头，你个老混蛋干啥？欺负我徒弟是吧！”
奎叔蹬着三轮从一个拐角出现，刚好看见这一幕，于是大声骂道。
“去你妈的奎蛋，收个破烂都不消停，还收徒弟，你咋不去西天取经啊！”
老朱头双手叉腰，对着奎叔反唇相讥，一点也不甘示弱。
“行了行了，这是跟着我学的，今天头一天出来，我寻思着先让他认认货。”
奎叔见骂下去没啥意思，于是就板上脸一本正经的指着我给老朱头解释了一下。
“奎叔，这袋子装满了！”
我站起身，把装满的麻袋扶了起来，给奎叔说了一声。
老朱头躲着皮蛋走到我的麻袋前，伸头看了看说道：“厉害呀，这一麻袋塑料铁皮能卖二十多块钱了。”
奎叔满脸得意的说道：“没看到是谁交出来的吗？”
老朱头没有理他，而是不住的打量我。
我把麻袋口用绳子扎紧，双手一甩，麻袋就被甩起腾空落到我的右肩膀上。
老朱头和奎叔同时倒吸了一口气，惊讶的看着我，搞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朱头围着我上下观察，一双单眼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我说道：“好小子啊！这一袋子货凭我的经验目测至少一百七十多斤，你就这么容易撩起来了，天生神力啊！”
奎叔看着我双眼放光，见我把麻袋丢进了三轮车里，对着老朱头说道：“老朱头吃饭了吗？”
“咋啦？你请客啊？”
老朱头开玩笑的白了奎叔一眼，转身就要走。
“XJ大盘鸡，快走！再晚一会儿到了饭点，人就该多了！”
奎叔骑上三轮，扭头对老朱头吼了一嗓子。
“那行，你俩先去，我回家把那壶烧酒提过去。”
老朱头挥了挥手，快步朝着街道外走去。
奎叔笑着对我说道：“夏川上车，XJ大盘鸡出发！”
不知道为啥，跟奎叔老朱头一起就是感觉开心，蒙在心头的浓雾都像是散开了。
坐在三轮车里，抬头望着晌午的天空，一片碧蓝广阔，偶尔几片白云也是欢快的游动着。
第十三章 老实人受欺负
跟着奎叔中午吃完饭，又忙活了一个下午，天快擦黑我们才开始往回走。
今天收获颇丰，三轮车被装的老高了，奎叔在前面蹬着三轮，我在后面给皮蛋扒了个窝，让它老实的卧进去。
推着沉甸甸的三轮，我的心里却高兴极了。晌午吃饭的时候，奎叔说只要今天收的多，就会多分一些钱给我。
老朱头提过来的一壶烧酒被我们三个造的就剩壶底一点，本来他俩看我小想灌我酒，反倒是我把他俩喝的有点犯小糊涂了。
皮蛋也很开心，今天饭馆里的骨头基本上都被它包圆了，饭馆老板的小女儿还给皮蛋喂了一个白面馒头。
我盯着皮蛋鼓涨涨的肚子，有些可笑的是它经过了一下午，还是撑的蹲不下去。
每次跑累了就直接硬挺挺的往地上一躺，想站起来的时候就会狂叫几声，让我把它扶起来。
今天给我最大的感触就是有钱真好，起码能知道鸡可以有很多种烹饪方法。
走了好几里路，三轮车已经出了县城，周围开始出现一排排平房，三三两两的人忙碌着分拣收回来的废品。
“到家了，这附近的小平房住的都是收破烂的，主要是房租便宜。”
奎叔把三轮车停稳，绕到后面一边解开绳子，一边跟我聊天。
今天一天奎叔见到认识的就给对方介绍我的名字，现在我在这附近慢慢也认识了好多人。
“顺子回屋里玩去！那伙人渣又来了！”
“快把这几个值钱点的电器搬屋里去！”
“估计这次一家要收十块钱了！”
“一群畜生，没爹妈的混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左右看了看，只见到人影晃动，却看不清是什么状况。
“夏川你先进屋里去，那群地痞看到生面孔会要钱的！”
奎叔顾不上解绳子，连忙拉着我就进了屋。
“收卫生费占地费了啊！一家十五块钱，快一点啊！”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五道身影出现在巷子口。
五道手电筒的光束胡乱闪着，引得巷子里一阵骚动。
“这不就对了，半个月才来收一次，我们够体谅你们了吧！”
五个身影挨门挨户的拍门收钱，遇见不给或者给的慢的就一顿连吓带攘的。
我从小窗口见那五个身影很快就来到了奎叔门口，奎叔急忙跑了出去。
“来来，先抽根烟！”
奎叔从兜里摸出了烟卷，给五道身影挨个让了烟。
“齐奎，十五块钱，快点拿出来，哥几个晚上还有活动呢！”
“力哥，今儿真不凑巧，没想到你们今天会来，平时都是周日。”
“咋的啦！没钱？操！”
一个身影猛的推了一把奎叔，奎叔脚下不稳差点仰面摔倒。
“明天货卖了，我给您送过去，昨天把钱寄回家了，剩点零钱中午也吃饭了。”
“操！你还吃饭了，哥几个还没吃呢！”
为首的人一巴掌拍在奎叔头上，啪的一声脆响整条巷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也算是一把年纪了，啥没见识过！”
奎叔或许也是感觉到自尊受到打击，说话的语气也带了一些怒意。
“咋啦！见识过又咋啦！怂样！操你妈拿钱！”
五道身影拿着手电筒照着奎叔的脸，把奎叔围在了中间。
“你们太过分了，没钱，你们爱咋样咋样吧！”
奎叔的脾气彻底爆发出来了，昂着头也不再躲闪照射过来刺眼的光束。
“你牛逼呗！”
“操！”
五道身影对着奎叔开始推推嚷嚷。
奎叔忍无可忍，顺势推了一把正前方的那道身影。
这下把几个地痞惹急了，抬起脚就开始往奎叔身上招呼。
巷子里的人互相关系都不错，平时说话也都挺热情，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也不敢出来拉架劝和。
我在屋子里早就已经急坏了，奎叔这一天对我的照顾可以说十六年来无人能及。
如果今天我不出去，任由奎叔被人欺负，那我还是不是人了。
“奎叔！”
我砰的一下推开门，见皮蛋顺着门缝也要往外钻，我用脚尖一勾，把皮蛋挑回了屋子，重新关上了门。
“回去，谁让你出来的。”
奎叔对着我呵斥道。
“呦！原来有生人啊！那好今天拿五十块钱出来吧！”
几个地痞见到我出来，张口就要五十块钱。
奎叔被欺负的火气大冒，冲着着几个地痞大吼道：“五十！五你妈！”
几个地痞一听也开始动起真格，从腰里抽出棍子就往奎叔身上招呼。
我见到奎叔一会儿捂住头，一会儿捂住腰，心中一阵抽搐。
欺负我，打我，骂我，都无所谓，敢欺负对我好的人就是不行，谁也不行。
“天王老子也不行！”
我大吼一声，双眼模糊的冲进人群，抬脚就是一记猛踹。
奎叔见我冲了进来，也顾不上躲闪，急忙就要把我推出去。
我心一横，死就死了，大不了去陪爷爷和夏威去玩，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脚踹倒一个地痞，肩膀一沉，我不用看就知道肩膀挨了一棍子。
我的身子一矮，胳膊肘往后猛的捅过去，就听一声哎呦，后背压力顿时减少不小。
奎叔此时已经头破血流，双腿都开始瞎晃，我一把推倒奎叔，奎叔刚好倒在一片纸皮上面。
没了奎叔这个让我担忧的负担，我趁着夜色渐浓，左冲右突的又放倒了一个身形瘦小的地痞。
我心中知道的紧，对方这样手持棍子被我左右乱晃，加上天黑路暗，肯定他们自己人不少吃了自己人的闷棍。
不过任我敏捷异常，也逃不了挨打流血，鼻子不知道被谁一头撞了过来，瞬间就热气加之血流不止。
我正欲弯下身摸索板砖之类的武器，就在这时红蓝灯光在巷子口闪烁不停。
刺耳的警笛声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我同样一脸懵的望着巷子口。
奎叔这时反应机敏，狂拽了我一把，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推到砖墙之后。
“这后面是庄稼地，你赶紧走，没有我叫你，死都不要回来！”
奎叔一把就把我推进沟壑之中，转身出了墙角。
第十四章 恶人终有报
我一屁股跌在了沟壑里，摔得半天没有动弹。
就听巷子里吵吵闹闹，我知道奎叔是为了我好，趁着夜色走了，起码不会被那几个地痞认出来。
可是奎叔自己怎么办，那几个地痞肯定还会再找麻烦的。
我顺势躺在田边上的沟壑里，脑子里如同乱麻一样，皮蛋我倒是不担心，在奎叔屋子里好生待着呢！
想着想着，就感觉一条热乎乎的东西在额头向下爬，我用手一打额头，就觉得手上黏糊糊的。
凑近鼻子闻了闻，原来是流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我只好抓了一把泥土在额头上抹了抹，算是止住了血。
约摸过了一个来小时，就听见警车呼啸着警笛渐渐走远了。
巷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我忍着身上的疼痛，一点一点的从沟壑里冒出了头。
左右仔细听了听，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我吃力的爬了出来。
悄悄摸进奎叔的房间，皮蛋疯了一样朝我扑了过来，不住的拿牙齿轻轻咬我的脚趾头。
我把房门关上，坐在奎叔的床上，四周打量了一下，很普通的一间房子。
屋子里除了一张老式的木床，一个少了一扇门子的柜子，其它什么也没有了。
我下定决心要和奎叔共进退，只要是对我好的人，我拼尽全力也不怕。
半躺在床上，皮蛋卧在我耷拉下来的脚边，我感觉这一夜很漫长。
我的耳朵一直在听着门外的动静，生怕奎叔突然回来，我没听到。
等着等着，我就不知不觉的眼皮发沉，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大亮。
我猛然从床上蹦了起来，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老钟表，研究了半天才看懂是九点半了。
我刚要出门看看奎叔回来了没有，就听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我心中一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够躲藏的地方。
实在没办法了，我就靠着土墙站在了屋门后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那几个地痞进屋，我就直接认准一个往死里揍。
脚步越来越近，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人。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我一个闪身就出现在来人面前，举拳就准备砸过去。
“哎呀！老的天呀！你是不是想吓死老子！”
奎叔站在门口两手提着塑料袋，嘴里正叼着一根金黄金黄的油条。
吧嗒！
奎叔嘴里的油条掉在了地上，皮蛋倒是嘴急眼快，几个箭步冲过来，在奎叔刚弯下腰准备去捡起来时，油条已经被皮蛋咬着拉到门外去了。
“你这熊孩子，你干啥呢！可惜了一根油条了。”
奎叔瞪了我一眼，自顾自的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床头用砖头垒起来的木板上。
“奎叔你不是坐牢了吗？”
我惊诧的站在原地，既惊喜又疑惑的问道。
“你小子才坐牢了呢！我只是被带到派出所问了一些事情。”
我看奎叔面色轻松，不像心里有事，于是也放心不少。
“我刚才就已经回来了，见你躺在床上睡觉，就没叫醒你，出去买了点包子油条，快来吃吧！”
奎叔弯下腰解开塑料袋，喊了我一声吃饭。
我走到奎叔身边，看了一眼包子油条，嘴里口水立马就泛滥起来。
这些东西我只是见到过，却从来没有机会尝过是啥味道，光是闻着味我就已经受不了了。
我的手在两个塑料袋之间徘徊了几下，始终下不去手。
“你磨蹭啥啊！要吃哪个拿哪个！”
奎叔嘴里塞满了油条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没有说话，其实我是在犹豫要先吃哪一个，看了一会儿之后，我抓了一个包子。
“我叫你走，你怎么没走啊？”
奎叔像是被油条噎住了，锤了锤胸口对我问道。
“想看看这事咋弄！”
我咬了一口包子，一不留神油水从嘴角流了出来，我赶紧用包子在嘴上抹了一把。
“这次多亏了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听他们说这几个地痞是啥涉什么黑，又敲诈勒索了不少人，本来就是要抓他们的，碰巧接到报警过来一抓，刚好一窝端了。”
奎叔一口气说完，神色有些激动兴奋。
“嘿嘿！我以为你会因为打架斗殴抓进去坐牢呢！”
我紧张了一晚上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不由嘿嘿笑道。
“警察同志说了，咱那属于自卫，不违法的。还夸我勇于邪恶势力作斗争，你看我的腿，还给我免费包扎了药布。”
奎叔憨笑着扒起裤腿，一片洁白的纱布缠在小腿上。
一天时间又在忙碌中度过，时间的流水一向永不停歇。
中午的时候，我跟着奎叔把三轮车上的废品拉到了回收站，在那里认识了回收站老板，也知道了很多废品的价格。
回收站老板是个外省人，跟他说话要仔细听，才能够听得一知半解。
我见奎叔他们都喊他王老板，我也就跟着喊起了王老板。
王老板人很好，不过眼睛确时不时滴溜溜乱转一下，特别是给奎叔他们收废品的人过称算重量的时候，那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转的更厉害了。
晚上回来奎叔把我叫到近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大叠零钞，数了数后从里面抽出三十块钱给了我。
他说今天收成好，多分一些给我。他还说剩下的七十块钱他会自己留十块钱，其余的要全部给儿子留着。
通过闲聊我才知道，奎叔的媳妇老早就病死了，好不容易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如今他儿子也读了县城高中，是寄宿学校，每隔两个礼拜才会回来一次。
再过几天他的儿子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就又要拿走一笔生活费，因此奎叔说他自己现在挣钱很卖力。
高中，对我来说是个比较陌生的名字，我一直认为能在那里面的都是非常厉害的人。
我们村的小学我倒是进去过，那个时候老娘还没有消失，记得那天是老娘带我去报名，坐在班级里感受了一把当学生的优越感。
老娘给我做的灰格子布书包也没有用的上，前段时间被老胖嫂子一把火连窝棚带书包全烧了。
我报完名之后没多久，老娘就消失了，村里人都说她跟人跑了，我那个时候也不懂啥是跟人跑了。
直到如今我才渐渐明白，老爹对我冷漠无情的态度，或许原因就是把对老娘的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也因此在九几年计策生育严格的前提下，老爹的媳妇一提出把我赶出去，老爹只是大吵了一架，当晚就同意了赶我出家门。
第十五章 啤酒
几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手里也挣了二百多块钱。
今天下了大雨，我和奎叔没有出门，屋里来了几个同行瞎聊了一上午。
大雨还是在噼里啪啦的下个不停，奎叔他们一人给了我二十块钱，让我撑着雨伞买些酒菜回来。
这附近有几家餐馆，我随便挑了一家点了大盘鸡酸菜鱼以及一些凉菜。
奎叔屋子里这会儿众人都忙活开了，有人回家搬椅子桌子，有人回家拿碗拿盆。
忙活了半天，一桌人终于落座，我单独给皮蛋买了两个花卷馒头，一会儿再吃点骨头啥的，也能吃饱。
一桌人谁也没有提前几天奎叔和地痞的事，似乎是全都心照不宣没吭声。
我看着一圈人谈笑风生，什么新闻大事砍得不亦乐乎。
这些人难道对于奎叔真的没有一丝愧疚吗？
那晚地痞围殴奎叔的时候，他们就躲在自己家屋子，连门都不敢出。
没想到奎叔此后与周围邻居还是笑笑哈哈，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我问过奎叔，为什么不生那些邻居的气。
奎叔抽着烟卷，大大咧咧的说记恨啥，遇见那些事情本身是谁都会躲得远远的。
这顿酒一直喝到天色渐暗，屋外的大雨慢慢小了起来。
外面开始有妇女站在奎叔屋子外喊自己家男人，屋里的人听到媳妇喊自己回家，也开始三三两两的走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剩我和奎叔，奎叔今天喝的有点多，我扶着他躺到床上，回过头开始收拾屋子。
皮蛋这个吃货还在不停寻找骨头和掉到地上的菜，肚子鼓得都快赶上怀胎十月了。
我一边收拾，一边盯着皮蛋打量，皮蛋比以前大了一圈了，腿也长了不少。
无聊的时间无聊的我，看着屋顶蛛网上不断挣扎的蚊子，心中又有些担心起夏鸿。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两天我就去看看他，顺便把这两百多块钱给他。
“夏川！给我倒碗水，口渴的难受。”
奎叔在床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看了看墙上的老钟表。
我急忙起身拿了个瓷碗，倒了一晚凉白开。
奎叔撑起身子一口气喝完水，呆了半晌后抽出两根烟扔了一根给我，自己也点上抽了几口。
“夏川明天我儿子就回来了，我要去一趟建材城，你到时候在家接一下他。”
奎叔满脸笑意，似乎是儿子回来，对他来说比挣多少钱都开心。
“我记下了，明天我哪儿也不去。”
奎叔跟我讲过他的儿子叫刘志洋，在县城高中成绩一直很不错，个头接近一米八，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从奎叔的言语之中，我能听出来满满的爱意，奎叔对自己的儿子真的很用心，几乎天天都会说几句。
第二天大早上奎叔蹬着三轮车就走了，我闲来无事就和皮蛋在屋子附近逛了一逛。
这么长时间了，这里的人跟我都熟悉了，挨个打了招呼后，我牵着皮蛋来到了巷子口。
这时一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拿着背包，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你是刘志洋吗？”
“是啊！你是谁？”
见到我问他，对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奎叔去建材城了，让我等着你，怕你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我赶忙解释了一下，看着跟我同龄的刘志洋，说实话我很羡慕。
“哦！没事！我就回来放一下书包，一会儿就走了！”
刘志洋和我并肩往奎叔屋子走去，路上邻居纷纷高兴的与刘志洋打招呼。
“你现在在做什么？没上学吗？”
进到屋里，刘志洋四下看了看，把背包扔到床上，就着急忙荒的把校服换成了运动服便装。
“我没上学，现在跟着奎叔收废品呢！”
我有些尴尬的回答道，看着刘志洋毫不避讳的换衣服，虽然都是男的，但是总感觉有些别扭。
“哦！明白了，那个一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正好我刚才回来的路上还发愁呢！”
“去哪里？”
“是这样，今天我们同学约好了要聚会，我许诺他们会带两箱啤酒过去，你帮我扛一下！”
“那没问题，力气咱还是有的。”
我笑呵呵的答应了刘志洋，牵着皮蛋就准备出发。
刘志洋站在门口看了我半天，半晌缓缓说道：“你不换一换衣服？”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又瞧着刘志洋说道：“换啥？这比我以前穿的可好多了。”
这几天跟着奎叔收破烂，捡了一双灰色布鞋，正好是42码合我的脚，另外一双43码的白色球鞋奎叔穿在了脚上。
我经过这几天努力收废品捡破烂，身上也填换了行头。白色衬褂有些大，我一般都是塞在裤腰里，这是帮一个妇女往楼上扛面粉，她给我的衣服。
裤子听奎叔说叫牛仔裤，是我捡破烂的时候，垃圾桶里翻出来的，裤腿有点长，我就往上折了几下。
这一身对我来说，要是搁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
“好吧！好吧！咱们走，去晚了就不好玩了。”
刘志洋着急忙慌的率先出了门，我跟在后边一路奔着超市而去。
“啥？！两箱这个啤酒要二百多块钱！”
我站在超市的柜台前面惊讶的说道，引得周围人不断朝这边看过来。
“哎呀！你把钱先借给我，我让我爸回头还给你。”
刘志洋面色有些窘迫的小声跟我说道。
“这不是问题，可这叫啥啤酒的玩意儿太贵了，够我们喝酒吃肉好几次了。”
我扛起两箱啤酒，把用手帕包起来的两百多块钱全给了刘志洋付账。
“你这！跟你出来真丢人，不但大吼大叫，还把钱跟老太太一样用手帕包起来。”
刘志洋在前面领路，我扛着两箱啤酒在后面跟着，皮蛋用狗绳绑在了我的胳膊上。
“那有啥丢人的，贵就是贵，咋还不能说了。”
我有些不乐意的说道，想起两百多块钱才买了两箱啤酒，心中就一阵肉疼。
“你累不累？要不我来扛一箱吧！”
刘志洋或许一个人空着手不好意思，于是回过头对我说道。
“不用了，再把你衣服弄脏了。”
我看了看他那崭新的运动服，强撑着咬牙跟上。
这3公里路走下来，一下都没歇着，我的胳膊都快脱臼了。
“到了，就在前面山坡上。”
刘志洋欢喜的喊了一声，加快脚步朝着山坡走去。
“洋哥，牛鼻啊！不但搞过来两箱啤酒，还找了个跟班啊！”
在场的学生有十几个，男男女女很热闹。
我放下两箱啤酒，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的坐在草地上欢声笑语，真是羡慕。
“大哥哥？”
一声脆甜的声音从我身侧响起，我回过头一看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